国买的,像度身定制的一样合身。 匆匆下了楼,把那辆丰田佳美开出泥泞。他反复不断地享受着庆春最后的那句话——“ 你开车慢点,我会等你。”心中的委屈郁闷为之一扫。他壮起胆子不顾后果地把车子开得飞快。这湿漉漉的雨夜,那路面上汽车大灯璀璨的反光,都使他快意盎然。
第二部分意想不到的收获
庆春站在路边,穿着白色的衣裙,打着红色的伞。白和红在雨中都鲜明触目,使人猜测她也是经过了刻意的打扮。她上了肖童的汽车,不经意地收着伞说你到得真快。这种只有对最熟近的人才会流露的不经意,使肖童有一种被认同的亲密感。他笑着说: “我怕你不等我了。” 庆春歪着头看他,用英文说:“哟,怎么这么绅士?” 她当然指的是肖童的西服。肖童笑笑不置一词。庆春又问: “中午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啊。” “中午我心情不好,所以对你的态度比较生硬,你别往心里去呀。” “没有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我听错了吗?” 庆春不知如何回答似的,她问:“他们说要看的货,你根据什么认为是毒品呢?” 肖童眨着眼睛,说:“你不是说他们是贩毒的吗?那他们看什么货?” 庆春哭笑不得地叹口气:“你呀,昨天晚上那么肯定说是毒品,原来是自己推测出来的。你真是诲(毁)人不倦,害得我们彻底玩儿了一次心跳!” “那他们,他们看的是什么货?” “一件工艺品。” “他们,他们到底是不是贩毒的呀?” “你觉得像吗?” “看不出来,不过绝对是暴发户。” “今天他们说什么了?” “欧阳天晚上不在,欧阳兰兰说他去公司了没回来。” “欧阳兰兰说上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一句没提。” 欧庆春陷入思索。肖童说:“哎,咱们之间除了你的工作,能不能也谈点别的?” 庆春惊醒道:“啊,可以呀,谈什么?” 雨似乎停了。肖童看见街上有巡警走过,向他们的车里张望。他把车开起来。庆春问: “上哪儿去?” 肖童回头看看,说:“别停着,你没看巡警直看咱们。大晚上的别怀疑咱俩在耍流氓。 ” “咱俩,耍流氓?”庆春大笑起来,“你玩儿幽默呢吧!” “怎么叫幽默,难道咱俩就不能耍流氓了?” “啊?”庆春几乎听不懂。 “啊,不是,难道咱俩就不能被人怀疑耍流氓?” “你才多大?” “不大,但耍流氓够了。” 庆春笑:“你耍过吗?” 肖童也笑:“没有,但说实话挺想试试的。” 庆春道:“你是不是也和那些街头无赖或者先锋青年一样,什么都想试试?吸毒想试试吗?” 肖童道:“这可不试,上瘾就麻烦了。” 庆春说:“你也有怕的就行。” 两人聊着,汽车沿着大路无目标地开着,庆春问:“你到底往哪儿开呀?” 肖童说:“开到哪儿是哪儿。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我那儿没人。” “没人我不去,不方便。” “你还真怕我耍流氓呀?” “我是警察我怕谁?” 两人逗着,庆春说:“去吧,去认认门,以后抓你我可以带路。” 这么晚了庆春居然同意到他家去,这对肖童来说是个意想不到的收获。他又留意到庆春说他家没人不方便的那句话,可见她现在终于不再把他当做孩子而是当成一个男人。对这种变化肖童非常敏感。 有车就是方便,他很快把庆春领进了自己的漂亮的公寓。让庆春看墙上的汽车图片,告诉她每一款车的名气和它们厉害在哪儿。庆春应景一样地听着,尽量不扫他的兴。看了一圈,她问: “文燕常来这儿吗?” 肖童说:“我们吹了。” “吹了?为什么?” 肖童说:“我说过,我们只是邻居,是一般朋友。是那种关系很好的一般朋友。” “一般朋友能在医院里陪你那么多天吗?这一定是有很深感情才做得到的。” 肖童说:“你也在医院陪了我那么多天,你对我有感情吗?” “我?”庆春愣了,“我去陪你,情况不同。” 肖童说:“不管你对我有没有感情,那几天我会记住一辈子。” 大概是他的表情和口气太郑重了,郑重得几乎像是个盟誓,庆春似乎有点受用不住了。她笑着说: “你现在帮我们工作,是不是就为了知恩图报?” 肖童依然郑重其事地答道:“也是也不是。你知道吗,我佩服你,也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庆春尴尬地站着,肖童的话令她不知所措,好半天她才说:“太晚了,我要走了。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乘公共汽车。” 肖童没有说话,他和庆春一起走出屋子,一起下楼。雨不知何时停了。他打开车门,庆春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两人一路无话。 肖童一直把车开到庆春家的楼下。庆春拉开车门,没有看他,低声说: “再见。” 肖童叫住她:“庆春,你知道吗,我今天,今天差点不想干了,我差点不想再干了。” 庆春没动声色,问:“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讨厌我。” “我刚才已经道歉了,我中午态度不好。” “那我也道歉。” “你道什么歉?是因为你昨晚虚报军情吗?” “不是,是因为今晚我可能说了冒犯你的话。是因为我有一个不该有的梦想。” 庆春抬头看他,他不知道那眼神里蓄涵的是冷静还是温情。庆春说:“每个人都有梦,但每个人都会醒!” 庆春也有过一个多梦的年龄。在她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她也是一个最狂热的追星族。 她心中第一个热恋的对象是齐秦,他的《大约在冬季》、《玻璃心》和《外面的世界》,倾倒了她无数个日夜。随后她转而投向了童安格,这位情歌王子有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最后一个心逐的对象是黎明,但对那张娃娃脸的迷恋非常短暂,因为这时她已迈入梦醒的年龄。 多梦时节之后,她又走得格外极端,几乎拒绝了一切遥远的幻想,在大学毕业以前她已变得极其现实。她最终能喜欢上老成持重的胡新民,最说明她已远离了那种少年式的浪漫和激情。她哪会想到快二十七岁了竟会撞上一个疯狂追求自己的青春族。她比肖童大了差不多五岁。尽管许多不熟悉的人常常看小了她的年龄,尽管她的外表确实一如少女般的柔嫩,但她心里早有了一种沧桑历尽的感觉。似乎很难再习惯与小虎队式的少年为伍了。 所以她很难解释为什么这些天的心情终于又有了一点纷乱。她的生活中突然闯入了一个肖童,他不可抗拒地带来一股生气勃勃的青春之风。青春是每一个人都喜爱和羡慕的东西,哪怕是垂垂将暮的老人。庆春倒并非觉得肖童的外表有多么赏心悦目,是他那份难得的天真和执著,那种追求女孩的方式,还有他灿烂的笑,让人怦然心动。
第二部分个人的感情和欲望
同时她也为自己的魅力而暗暗满足。她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了肖童对她的那些举动和表情。在那一刻她自己也非常吃惊。当初她把肖童带到自己家里是因为他那时被打得全身青肿,必须立即给予帮助。她跟肖童去了他的家是因为想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她作为他的联系人必须掌握他的行踪。但是,一种初衷往往会带来另一种结果。当那个雨夜肖童脱口而说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之后,她几乎被他拉入梦境。 胡新民也好,李春强也好,其他人也好,追求过她的人无一不含蓄矜持,肖童使她第一次遭遇激情。 幸亏,她站住了,她还清醒。 幸亏,她克制了自己的冲动。 也幸亏她坚守了自己的承诺——没有任何人,可以怀疑她会放纵个人的感情和欲望。她永远是一名最好的刑警! 星期六肖童在她的BP机上呼了一行字:“是否有空,我想见你。”她也回呼了一句话: “我很忙,如有重要事再打电话。” 这是一句拒绝的话,既冷漠又严肃。 星期六她确实很忙。前一天那么大的行动白忙一场,需要善后,需要检讨,需要总结分析。6·16案的几个主办人员,当然不能休息。 马处长对这个行动扑空几乎未动声色。他认为在桂林环江运输公司和广州红发公司被税务部门突然查账之后,大业公司自己紧接着又被查账。红发公司的经理再因贩毒被狙击,胡大庆继而在洛阳被击毙。这一连串事件发生后,欧阳天应成惊弓之势,按常规也该蛰伏一时,停止活动。他用这么大价钱买工艺品,还投资了不少目前并不赚钱的夜总会之类,很可能是一种洗钱行为。也就是说,把非法的,账外的黑钱,变成合法的有账可查的物业和收藏。那个买下巨型工艺坐佛的香港天蓝公司,说不定就是欧阳天和欧阳兰兰自己在香港攒的。这次行动虽然又是打草惊蛇,但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以前在查大业的账时并不掌握的天津公司和天蓝公司,等于又开辟了一个调查的方向,也算是一个收获吧。 处长此论一出,欧庆春的心里自然宽慰了许多。但李春强认为马处对这次行动的评价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次行动最后是他拍的板,把行动彻底论为失败,不仅会挫伤专案组的积极性,他也要承担拍板的责任。因此李春强的心情并不轻松。他在小结会上做了一个检讨,主动承担了责任。但会后他找庆春,很自然地,把气出在了肖童的身上。 “这小子说话有准没准?他太玩世不恭了,让人都不敢相信。” 庆春没有表态,只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李春强说:“我会上必须检讨。处长虽然那么说,可他心里最窝囊。你是处里培养准备提拔的干部,他得保你,保咱们队。所以我会上必须站出来当这个替罪羊。” 李春强的分析不无道理,庆春的心情又转而沉重并且惭愧。李春强提醒道: “以后那小子送的消息咱们可得好好分析分析,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了,你别让他给毁了。” 对李春强的提醒,庆春表情上没有露出什么反应,心里却翻个不停。肖童的形象在她心中突然变得轻率、主观、责任心差、能力低下。有一刻她甚至怀疑她是否把肖童对这案子的作用和价值看得太重。 星期天一早肖童又急急地呼她,说有重要事情请她回电。她搞不清是真有情况还是他借故纠缠。犹豫了半天才回了电话,态度也故意做得冷淡。 电话里她几乎没有寒暄,接通后直接问有什么事吗。肖童说有事必须面谈。她想了想,问:“你现在在哪儿?”肖童说:“我刚从她家出来,在路边打公用电话,这儿是哪儿我不知道,这儿离香山比较近。” 庆春问:“你还有车吗?” 肖童答:“有车。” 庆春说:“我往北,你往南,咱们在颐和园见。颐和园西堤玉带桥,不见不散。” 肖童在电话里笑:“你们接头都是选这种浪漫的地方吗?我以前还以为得在废墟、坟场或者谁也不去的地下室呢。” 庆春砰地挂了电话。 这次接头她想好了,她要叫上李春强。一来要扫一扫肖童的兴,他别以为约个浪漫的地方就一定有浪漫的故事,这回一定要让他失望,让他失望。二来肖童又提供什么情况你李春强自己来听,信不信由你,你自己定! 李春强接了她的通知,立即开车来接了她,然后同往颐和园。他们把车从西侧门直接开进了园子,沿昆明湖西岸绕湖而行。远远地看见玉带桥飞扬的桥拱,与水中倒影交相辉映,如一轮浑圆的满月,而肖童已经站在了那满月之上。他不时看表不时东张西望,但只顾远眺忽略近观,以致他们走上桥头他才刚刚发现。 不出庆春所料,李春强的到来显然使肖童感到意外和不快。他眨着眼看他们相偕而至出现在桥上,僵僵地几乎忘记和他们打招呼。 庆春怀着一丝快意看着那张生气的脸。 李春强粗声粗气地问:“早来啦?” 肖童郁闷地吭了一声:“啊。” 桥上桥下除了他们三个人再没有任何过往游客,李春强便就地发问:“有什么情况,你说吧。” 任性的肖童看也不看队长李春强,不成体统地只冲着庆春说:“接头都是单线联络,你们怎么来了一帮?” 庆春脸上暗藏了幸灾乐祸的笑意,说:“我们队长亲自来,是重视你。你到底有事没事?” 李春强则一脸严肃地说:“你不是约我们来昆明湖观鱼吧?今天你没课,休息,所以你闷了,要约欧警官来汇报汇报思想,对不对?” 庆春看着肖童,并不为他辩解。肖童脸涨红了,嘴唇哆嗦。他说了句:“那我还不说了!”便大步走下玉带桥。庆春想叫住他,但见李春强的脸色,终未开口。 肖童气急败坏地跑了。李春强趴在汉白玉桥栏上,观赏着那上面雕镂着的一只只振翅欲飞的仙鹤,故作轻松地吟道:“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而庆春却毫无半点闲情逸致,索然地问道: “他跑了,怎么办?” 李春强说:“跑就跑吧,我看他也没什么情况。他居然把你约到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来,是不是想谈情说爱呀?” 庆春说:“这地方是我约的。” “你约的?你干吗约到这儿来?” 庆春不知该怎样答,她当然不能把自己对肖童恶作剧的念头说出来。只好胡乱搪塞地说:“今天是星期天,这不是想让你们都轻松一下嘛。” 李春强笑一下,问:“你多久没逛公园了?” 庆春记得今年和胡新民还去过一趟紫竹院。但她未即答言,李春强就说:“我从警院毕业后就再没进过公园。没时间,也没心情。” 庆春说:“没心情,那咱们走吧。” 李春强看着庆春,一向严肃不苟的眼神变得温情脉脉了,他说:“今天开戒,咱们既来之则安之,我今天有心情。” 庆春说:“可我今天没心情。”她这时已开始对刚才肖童的事后悔。她走下玉带桥,对跟上来的李春强说:“队长,我看还是再找他一下吧,他可能真有情况。” 李春强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没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