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惰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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惰情人-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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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南宫老爷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这儿子长这么大了还是一颗空心菜,除了认准的死理儿其他任何突发状况都在他能理解的能力范围外。 



「可是……」 



他回苏州打听的结果,他爹在离开之日就已经被苏家气得病到只有出的气没进的了,再加上背井离乡的旅途劳顿,所以他才这么笃定地认为苏牛城一定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并决心与苏家誓不两立。 



可是现在爹既然没事,那他岂不是…… 



莫明的惊惧自脚底涌了上来,一点,一点,将心凉透。 



——你一定会后悔的! 



恍恍惚惚中,分外清晰只有三师兄的铁口直断。 



南宫剑轰然的头脑麻木地听他爹眉飞色舞述说他们一家离乡后的奇遇——他们南宫家居然落难遇贵人,才离开苏州感觉前路渺茫时,刚好那么巧,碰上当朝太师之于、小候爷方文鸿的萤驾,方小候爷对他们的女儿,南宫剑的妹妹南宫嫣然一见钟情,力邀他们一家上京做各。其后更是将精研玉器的南宫老爷向朝廷推荐,居然让他在专为皇上做玉器的古玉轩做得有声有色,现在可谓是衣锦还乡了。 



在京一住数月,有道是「候门一入深入海」,与外界少通声气这是自然的,而病愈的南宫老爷一头扎进自己喜爱的工作中去后,也忘了他还有个从小送到南海的儿子。 



后来刚好碰到上京的南海派弟子白云城,南宫老爷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通知儿子他们一家的下落,那死心眼的小子一定要急疯了。 



所以跟家人商量了一下,索性应了白云城的邀约,除了刚为人妇不便离家的女儿,一家人浩浩荡荡地沿水路杀下南海来一起给他一个惊喜。 



但…… 



南宫一笑看着儿子整个人心神恍挖的样子,不解地搔了搔头,他越来越搞不懂这儿子了,大家都没事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他干嘛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太高兴了也别这样,很扫兴的耶! 



「儿子?喂——」南宫一笑奇怪地看着主人不在家的空壳,回头向也同样被他太过难看的脸色吓住的众人求证道:「这孩子高兴傻了?」 



「爹,跟我回苏州去,我耍提亲!」 



众人面面相觑了半天后,猛然间回魂的南宫剑一开口,就惊爆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匆匆向师傅告罪后绑架起自己的爹就跑。他一刻也坐不住了! 





*** 





「儿子,哪家的姑娘让你这么着急啊?」 



身不由己地被儿子拖着跑,他这一双儿女都在今年动了红鸾星是好事,可是别拿他的老骨头当年轻人使啊! 



南宫一笑喘吁吁地向一路猛冲的儿子求饶。 



下了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着沿途自己熟悉的景致飞逝,最后停在一处自己怎么看怎么眼熟,怎么看怎么碍眼的大宅子前面。 



「这里是……」 



南宫老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可是「苏府」两个大大的隶书题在匾额上,他想装作不认识也不行。 



这不就是他的老冤家,旧对头苏半城苏老爷的府邸嘛? 



儿子干嘛好死不死挑中他家的姑娘? 



等等……不对,苏家只有一个独子,他可从来没听说过那个无能的苏半城还有再生了个女儿。 



难道是这里某个丫环下人? 



唉,虽然身份上不对,不过他女儿刚嫁的时候也曾被夫家嫌身份不配,他还是不要这么势利好了。 



儿子这么急干嘛,如果是苏家的丫头,他以后有本事把苏半城扳倒后将他的宅子也接收过来,到时候里面的丫头不是随南宫少爷他挑嘛? 



南宫一笑撇着嘴,揉揉自己酸痛的脚。 



「开门!」 



南宫剑才不管他老爹想什么有的没的,心急如焚地就去砸苏家紧闭的大门。 



听明了他的来意后,一脸神色怪怪的门房将他引到同样一脸神色怪怪的苏家家长面前,难得的是一向同南宫家势同水火的苏老爷半城这次竟然没有冲着自己的老冤家发火,弄得南宫老爷进了仇家的门这么久都没被骂,骨头轻到浑身都不自在的难受。 



「知道我为什么没把你们轰出去吗?」 



苏半城一脸高深莫测地问出了大家的疑问。 



在场南宫老爷的头摇得比谁都快。 



打死他也不相信,苏半城的脾气竟然较前沈敛了很多,有人带着父亲上门来向他儿子求亲也没气恼到直接拿黑狗血泼人。 



一定是另有他谋,他一定得小心! 



反正记得跟他唱反调就是了,总之他死活不会同意那两个儿子的婚事的,就算事后被儿子埋怨也没什么,太荒唐了,这一定是苏老头的阴谋。 



南宫一笑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后,暗自打定了主意。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你们的事……我就不多说了,铎儿他交待我切切不可记仇,如果不是,他就算立刻死了也不安心。」 



所以现在你们才可以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苏半城暗示着自己不过给儿子面子。 



唉,他也老了,上次儿子离家出走,害他做梦都不停地梦到他那个百无一用的儿子血淋淋地向老父求救,冷汗涔涔地自床上醒来。 



不管怎么说,他目前统共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虽然平常念着他说着他怨着他,恨不得将这不争气的儿子拍回他娘肚子里重造一个,可是真正事到临头了,父子的天性却是无法割舍的。 



自嘲地想着自己一世英名,却被儿子拿命威胁后玩转在手上,要他束不敢向西,而且自己还早得心甘愿——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 



苏半城怅然想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引人误会的语气与神情已经让南宫剑刷白了脸。 



「他……他怎么样了?」 



一想到他语言中那令他心惊胆颤的不测,南宫剑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几乎就想扑上去描着他的脖子问出一个「平安」来。 



「他怎么样?你说还能怎么样?拿着这么长的刀子往脖于上划,我想拦都拦不住!」 



唉,他还以为他真可以当大义灭亲的英雄呢,可是儿子一拿起刀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他喜欢男人也罢,以后一定要找男人上门也行,要他不管怎么样都不准再记仇了等等苛刻的条件都答应了,只求小爷他在老爹还没咽气之前让自己好好地活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半城心里那个郁闷啊!可是这不孝子是自己生出来的,养也养了他十八年了,要真落到白头人送黑头人,他情愿在他死之前先将自己一头撞死好了。 



「刀子……向脖子上划……果然还是来不及了。」 



南宫剑喃喃地重复着苏半城话中最让他不安的话,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成了纸一般轻飘,被这冲击过大的台风刮得直飞了上半空冉摔下来被砸得粉身碎骨,那种四肢百骸里都透出的痛让他恨不得立刻就跟了他去。 



「过去的事就算了,你们回去吧。」 



苏半城仿佛没看到南宫一笑那种兴灾乐祸的表情似的,以一种骤然添了十岁的苍老看开了世事,挥挥手让下人将南宫剑第一次行刺他时遗落在他家的宝剑拿上来还他。 



失魂落魄的南宫剑顺手接过,再也听不清自己的爹好像还很故意地向苏半城挑衅什么——毕竟他们老冤家几十年的仇怨,就算一方放弃了,另一方也不一定肯完全释然——仇恨的力量! 



低了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剑。清冷冷的剑身焕发出诡异的光彩,仿佛地狱的恶鬼在向他召唤。 



「惰……等我。」以为自己已经害得苏昃铎大去的南宫剑想也不想就拿起剑向脖子上抹——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爱人,活着也已了无生趣。 



剑,带着死神的柠笑,旋起青虹竟是勾向主人的颈项,在场的女眷都为这突来的变故吓呆了,尖叫声频起,更助长了这一幕的悲戚。 



南宫一笑腿都吓软了,前一刻还在恶毒地嘲笑别人失去了独子,没想到现世报得竟然这么快。 



「锵——」 



电光火石的交响,南宫一笑自指缝中看出去,自己的儿子还好好地站着,脖子上没失去了脑袋,地上也没有汪洋汪海的鲜血。 



刚刚那一瞬间,挺身而出架开了这出人意表一剑的人,竟是苏老爷苏半城。他仿佛早就算计好了会有此一劫,极快地伸臂担起自己的铜杆大烟袋砸开他那几欲酿成惨祸的宝剑。 



看着呆住的南宫一笑也被儿子这一脸的决然慑住了之后,这才无奈地说道:「原来我和你一样是这么想的,这种儿女私情算什么?可是他居然就敢这样拿刀子死给我看,说什么也要我们两家化解这所谓的仇怨。你现在明白了吧,唉,儿子长大了……」 



「剑儿,你这不孝子!」 



搂着儿子又哭又笑的南宫一笑与无奈的苏半城对看了一眼,这一双斗了三十余年的老人家竟然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南宫老头啊,以前的事,我不再计较了,算起来,我们也有三十多年都没这样坐在一起了……」 



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谅解的两位老人叨叨絮絮地向自己曾经的朋友、也是知己知彼的敌人重叙三十年前的旧义。 



而一旁生怕南宫剑再做傻事的苏耿氏早按了他过一边,低声告诉他苏昃铎因为心情不好,在苏州又触景伤情,闹着到他四川姑姑家去了,也许过上一年半载再回来。 



得到她再三保证的南宫剑这才化解了求死之心,舒了一口气。红着脸给自己未来的丈母娘重新见礼。 



「好了,不必多礼了……」 



这孩子也还算对铎儿情深意重! 



苏耿氏原本因为看到自己儿子回来后始终无法开怀的怨恨也被抚平了。两个傻孩子,他们做父母的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不知道昃铎那个实心眼的孩子肯不肯原谅他……她可从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发那么大的脾气,连他爹都被吓住了。 



「那孩子平常虽然脾气很好,但这次是动了真火,现在你上门不一定能求到他回来,慢慢等一阵子,也许他会比较容易回心转意。」 



知儿莫若母的苏耿氏给未来儿婿指点迷津。 



这一双小情侣可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了,不然一闹就都是全家鸡飞狗跳的。 



真是,他们以为作娘的怀胎十月把他们生出来养这么大容易吗? 



一个因为世仇的阴影蒙受抛弃后迁怒于他爹,口口声声不想活了;另一个以为情人先逝,也一样不想活了。分明是一双同命鸳鸯,离了他们不要紧,断送了他们的小命那可是真真回大无力。 



听到她将苏昃铎的去向、心情一一叙述出来,几乎是绝处逢生的南宫剑这一下喜从大降,这才明白苏老爷适才会用言语试探他真意的用心。 



不再有闲暇为两家出现和解的现象而高兴,一颗心早飞到了那天府之城。 



辞出苏家后,南宫剑立刻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既然是因为他的过错伤透了恋人的心,现在就应由他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哪怕,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 





尾声 





出乎大家意料的,苏昃铎不肯原谅南宫剑! 



就算是求告无门的南宫剑搬动了两家所有的亲人上门求情后依旧无果,委实被他伤透了的苏昃铎紧锁大门,其后竟悄悄地自四川的亲戚家悄然出走,不欲再见到任何有关南宫剑的消息。 



惊闻这一噩耗的南宫剑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蔫得根本提不起精神。 



连苏昃铎的娘都用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看着他了,他再三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用? 



闷闷地随着求情大军返回苏州,南宫剑向苏半城讨了他们初识的绿柳庄住下,重新布置得跟他们原来在那里住的时候一样——就算以后都求不回自己的爱人,能在旧居时刻重温以前的甜蜜也是好的,他是这样想着。 



只盼他偶尔在倦怠的时候会重返苏州,让自己见上一面也好。 



苏昃铎的娘到底还有些不放心,倒也常常去看他,见他时时将房间整理得好像另一个人也从来未曾离开一般,不由得有些心酸。 



可是儿子到了哪里,他们完全不知道。为了这个,他爹险些又和南宫一笑闹起来,但当两位家长都被苏耿氏拉着来看过南宫剑的情形后,都没办法再名下脸皮继续那所谓的仇恨。 



时光就在这样的忧心与祈望中再再过了两年。 



苏昃铎虽然会间或地自各个不知名的外地梢信来报平安,却从来没有提他要回家的打算。 



等待的日子是一种漫长的煎熬,南宫剑却决然打算拿自己的一生赌这一场无结果的等待。 



若得至爱归来,蹉蛇了岁月又何妨? 





*** 





又到了杜鹃在耳边不住地啼叫「归兮」、「归兮」的时节。 



古砖砌筑而成的苏州城门口迎来了一抹被夕阳拉得斜长的人影。 



素手牵着疲老的瘦马,一步一依地走过自己熟悉的山水,在路过城西一个透出光亮的小小农庄时,微一蹄路,还是停下了脚步。 



纤长的手「呀」一声推开半掩的门靡——那里根本就没栓上,好像时时刻刻准备迎回归人。 



好奇地东走走、西看看,粗陋但却干净的院落与两年前没有任何改变。比较特殊的是所有他留恋涉足的地方都添上了一个木雕的小人。 



在水池边,小小的木人儿半蹲着,一脸惫懒的神情,像是在对向汲水人撒娇。 



厨房里,小小的人儿坐在左边的椅于上,下巴撑在桌于上,像待哺的雏鸟等待右边那双手的喂食。 



柴房里,那个无处不在的木人斜依在柴堆上,半腿着眼睛懒懒地打瞌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旁边劈柴的人会惊扰到他。 



一步一步,终于走向亮着灯的卧房,房里没有人,可是大大小小的木雕像几乎堆满了一整个房间,笑着的、躺着的、坐着的,都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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