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柳生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句无关紧要的问好。这种微妙的状况，他说什么好像都不够谨慎，“我是来给父亲送资料的。”
“原来是这样啊。”逢坂杏理点点头。
“逢坂同学呢，怎么在这里？”
“家里出了点事……我妹妹出车祸了。”逢坂杏理说着，眼神一下黯淡了。
“那可真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柳生问道。
“刚刚稳定了下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逢坂杏理说，“谢谢关心。”
柳生说：“虽然我这么问可能有点冒昧，但你告诉柳君这件事了吗？昨天听切原君说逢坂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杏理一手捂着脑门：“还没有……昨天……唉……柳生君，能借用一下手机吗？”
“借倒是没关系，不过现在还是训练时间，柳君接不到电话的。”柳生友情提示了思绪一团糟的杏理。
“说的也是。”少女叹了口气，说道，“我一会儿跟他打电话。”
“希望逢坂的妹妹早日康复。”柳生比吕士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毕竟就算他留下好像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
可等他刚一走出医院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喂，比吕士吗？”
在听到队友熟悉的声音时，柳生觉得自己的脸上热辣辣的好像被甩了个耳光。
他现在应该倒回去把电话递给逢坂杏理吗？
“……啊，柳君，有什么事吗？”
“今天临时决定取消下午的正选训练了，所以你可以不用急着赶回来。”
“临时取消？”柳生挑了挑眉毛。
“唔，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吧。”
柳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对了，柳君，我在东京的X大学附属医院看见逢坂同学了。”
“……杏理在医院？”电话那头顿了一秒才做出了回应。
“好像是逢坂同学的妹妹遭遇车祸了。她看上去不太好。”
“是X大学附属医院，对吧？”
在确认了柳生所在位置之后，柳莲二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柳生刚把手机放回制服口袋，抬头却看见了熟人。
“立海大的、柳生前辈？怎么你也在这里？！”留着银色短发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说，看样子是刚剧烈运动过。
“冰帝的，凤君？”柳生觉得今天的巧合凑起来都能写一篇三万字的小说了，“啊，我过来稍微有一点事，凤君呢？”
“啊，接到朋友家人的电话，说是车祸进了医院，虽然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说着，对方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难不成是逢坂……”柳生几乎是不抱希望地说道。
“柳生前辈也认识香理吗？”凤的语气变得急促了起来。
“不，我只是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她姐姐——我跟她姐姐是同校的。”
这算什么，世界上只有必然吗？
柳生已经不想吐槽了。
第 24 章
柳莲二是个博览群书的少年。
这一点在他得知逢坂杏理坐着豪车离开公寓之后得到了充分体现。
被她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父亲逼着与他分手，带回本家软禁？
还是她父亲突然重病导致温柔的杏理不得不赶回东京照顾病号？
还是说……
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在柳莲二的大脑里打着转，然后被他一一分析出可能性。
除了逢坂香理的存在之外，柳莲二对逢坂杏理的家庭状况还一无所知。
不过他觉得这并不怪杏理，因为他也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家的状况告诉她，毕竟交往的时间还太短，连一个月都不到。
因为资料库的空虚，柳莲二也得不出什么确切的结论，只能让那些越来越天马行空的猜想让心绪越加的紊乱。
他讨厌那种什么都无法掌控的感觉。
原本打算在结束周日的训练之后去东京找好友乾贞治打探逢坂香理的情况以求侧面进攻的柳莲二却没想到自己提前得到了消息。
——逢坂香理车祸，被送进医院抢救。
柳莲二恍然大悟。
挂掉电话之后，柳莲二连身上的运动服也来不及换，背着包就朝着车站奔去。
181cm的身高让他拥有同龄人难以企及的腿长，但柳莲二还是羡慕起了全国大赛上比嘉中那群人娴熟掌握的缩地法。
他想要立刻赶到杏理的身边，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为她做点什么。
而等柳莲二按照队友柳生发来的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在遇到逢坂杏理之前却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
——冰帝的凤长太郎。
“你是……立海大的柳前辈？”皱紧了眉头眼里写满担忧的银发少年抬起头，惊诧地看向他。
“嗯，你是冰帝的凤吧。”柳有些出乎意料。
看他的反应——大概是来看逢坂香理的吧。
毕竟立海大的杏理与他根本就没什么交集可言。
“柳前辈是来找逢坂学姐的吗？”凤也是个聪明人，没费什么工夫就想到了重点，“逢坂学姐的话，刚才去交费了，一会儿应该会回来。”
“啊。”得到了满意答案的柳暗自松了口气。杏理比他想象当中要振作，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又问道：“杏理的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香理她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在观察阶段。”凤说着，从长椅上拿起一罐乌龙茶递给了柳，“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饮料，柳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凤又走到了ICU的玻璃窗前，视线投向了病房里，柳也随着他的视线往病房里望去。
——医生和护士纷纷从其中一个床位里走出来，护士拉上了蓝色的隔帘，推着装着药物器材的小推车走了出来。就柳和凤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见逢坂香理的状况。
“护士小姐，请问香、逢坂小姐的情况……”凤有些急急忙忙地追上了走在最后的一位护士，结巴地问道。
护士小姐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虽然他的身高让她作出这个动作稍微有些吃力。
“逢坂小姐的状况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逢坂小姐的体质很好，意志力也很强，术后恢复应该也会很快的。放心吧，凤·君。”
“诶诶诶诶？！护士小姐怎么知道？”凤长太郎惊讶地问道。
“逢坂小姐有说梦话啊，不过也只是我猜的～”护士小姐一脸“少年别羞涩”的挪揄表情，偷笑着推着小推车离开了。
柳莲二表示，女人的八卦和第六感简直是男人无法触碰的谜之领域。
“莲……二？”
柳莲二回头，却正好看见手上拿着单据瞪大了眼睛的逢坂杏理。
“莲二你现在不应该在训练……”少女的声音有些轻，反倒像是自言自语。
眼前所见让柳一时间说不出话。
柳生的话一点也没夸张，杏理看上去就是一副什么时候要倒下都不奇怪的样子。
眼白布着血丝，黑眼圈颇为明显，脸色苍白。
虽然还没有到脸颊内凹的地步，但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和一天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
“今天下午的训练取消了。”柳轻轻地叹了口气，“你……”
“我忘带手机了……而且大概也没电了。”杏理走到他面前，低头道歉道，“对不起，莲二……”
柳没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放在了杏理的头顶上。
“诶？”杏理有些诧异地抬头。
少年揉了揉她的发顶：“帮你整理一下头发。”
“你这不是弄得更乱了吗？”杏理下意识地说，伸手抓住了在她头顶捣乱的手，却一点也掰不动。
柳颀长的手指灵巧地动作，很快就整理好了刚才被他揉乱的头发。
“现在整齐了。”
少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又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
只要她眼皮稍微动一下晶莹的液体就能夺眶而出。
“别把我当小孩子啊……”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逢坂杏理手里攥紧了几张单据，身体有些发抖。
柳莲二视线余光一瞟，凤长太郎已经不在视线范围之内了。
“如果杏理偶尔也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对我撒娇，我会很开心。”柳的手从她的头发上滑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虽然我能为你做到的事情有限，但听听你的抱怨还是没问题的。”
杏理头埋得更低了。柳能听见眼泪滴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样……这样的话，我会太依赖莲二了……”哽咽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没关系，柳莲二是逢坂杏理的男朋友，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想要哭的时候——”柳轻轻一揽，把杏理拉进了自己的怀抱，“就在这里哭吧，我什么都看不见。”
杏理愣了愣，又随即伸手环抱住了柳莲二的身体。
“呜呜呜……莲二撞得我头痛……”
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子一样，杏理闷闷地埋怨道。
“抱歉，不过要是我的脂肪比再高一些，杏理也不会觉得舒服的。”手缓慢而有节奏地抚着少女的背脊，柳正经地回答道。
“痛得我眼泪停不下来啊……呜呜呜……”
少年感觉自己被紧紧地拥抱着，就像是变成了被溺水者牢牢抱住的浮木。
“对不起。”没能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对不起。
“明明就是我在无理取闹为什么莲二要道歉啦！呜呜呜……这不显得我更没道理了吗……”
“对不起。”什么忙都帮不上，对不起。
“所以说莲二你越道歉我的眼泪就越停不下来啊……咳咳……”哭到呛住的杏理轻轻捶了下他的背。
“制服有很多可以替换的，没关系。”
只能做到这一点，对不起。
柳莲二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第 25 章
因为考虑到柳莲二家住在神奈川，第二天早上他还要上课训练，杏理在傍晚的时候还是红着眼睛推着自家男朋友坐上了回神奈川的电车。
杏理一回到医院就正好遇到了清醒过来穿着病号服遛弯的逢坂优成。
“就算是要出来散步也好歹叫上渡边叔叔吧……”杏理叹了口气，但还是保持着和对方的距离。
记忆中那个就算是四十岁了仍旧是医院中福山雅治一般存在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得会在走路的时候驼背了？
“我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忘记了鼻梁上没有戴眼镜的逢坂优成下意识地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落空之后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就是出来看看手下的人有没有偷懒而已，哪里用得着叫渡边。”
“哦……”杏理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她就不拆穿急诊科在走廊的另一头的事实了吧。
“杏理。”几乎有好几年没有被叫过名字的杏理觉得有些恍惚。那个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今天一天就说了往日里一年说话的分量。
“怎么？”杏理没有用敬语。
“那个眼睛睁不开的，是你的男朋友？”逢坂优成很快又板起了一张脸。
杏理立刻正色回复道：“人家只是不喜欢把眼睛睁太大。”
“不用不好意思，我可以介绍眼科的忍足医生给他。”就算是用鼻孔看人，杏理也无法否认逢坂优成是个英俊的中年人——虽然现在的她只想一拳头揍扁对方高挺的鼻梁。
“至少视力好，不用戴眼镜。”杏理环着手臂，偏头说道。
逢坂优成无言，狠狠地瞪了杏理一眼，转身就走。
“走慢点，说你呢，小心心梗复发。”杏理趁着他还没走太远，喊了一声。
那个男人动作停顿了一秒，又加快了步伐。
——你是小孩子吗？
杏理在心中忍不住吐槽。
“大小姐真是辛苦了。”目送走了逢坂优成，杏理回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管家渡边。
心跳一瞬间差点停止了，杏理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渡边叔叔。”
“抱歉抱歉，因为要是被老爷发现了又得被训斥一顿了。”渡边和蔼地一笑。
“他那脾气……啧。”杏理摇了摇头。
渡边叹了口气：“老爷他是嘴上硬，其实心里——”
杏理没等渡边说完就打断道：“谁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那种事情，不说出来的话没有人会知道的吧？”
“老爷他……唉。”渡边无奈地说道，“大小姐你也明白的。”
“就是因为明白才没办法忍受他那种只知道逃避的样子，虽然我可能也没有那个资格说他。”杏理皱着眉说道，“就是因为和自己太像，所以才更讨厌那样的事情吧。”
“大小姐接下来要请假吗？”渡边索性扯开了话题。
“先请一个星期吧，我得等到香理基本上没问题了才能回去。”杏理说道，“最近也没有什么考试，请假也没多大影响。”
“我知道了。”
“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渡边一愣：“大小姐不需要我送一下吗？”
“……没事，就是回家一趟而已。明天早上我会过来的。”杏理有些吞吞吐吐，“顺便去买个手机，这样联系不方便的吧。”
像是逃跑一般，杏理快步走出了渡边的视线范围。
“大小姐也是，老爷也是，要是都能直率一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站在ICU外，渡边对着香理所在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年幼时就被逢坂家收养的渡边和逢坂优成年纪相近，是关系不错的玩伴。
逢坂优成起初并不是这样的人。
从小一直注视着逢坂优成的渡边一直都知道，看起来严苛毒舌的逢坂优成是个温柔的人。
虽然总是会对医护人员的失误而黑脸怒斥，但每当把濒死的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的时候，他总是笑得像是孩子一样满足。
越是面对亲近的人越是会任性地唱反调，但每次惹了对方生气之后又会偷偷摸摸地去搞到对方想要的东西去讨欢心。每次被问起的时候，逢坂优成都会毫不犹豫地推给渡边，然后私底下又笑得满足。
总是把一切的错误都背在自己的身上，一个人默默地躲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自责。
就是因为那份温柔，逢坂优成才会把自己逼到那种进退不能的地步。
渡边回想起与逢坂优成度过的三十余年，不由感叹世事无常。
“护士长！这可怎么办啊，那个人又来了。”脸上充满了稚气的小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