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浮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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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浮灯-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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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零忽然迷惑了,他分不清楚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真实。他伸手抓谢长熙的手,冰冷冰冷的,而他的眼泪,则忍不住流了下来。

谢长熙,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第九章

燕王宁炤总督江左军务。

本代燕王宁炤是前朝摄政王燕王素的独生子,他的母亲是漠北郡主,老燕王和王妃已经去世,他承袭了燕王爵位,驻守整个西疆和漠北的燕云十六州,防范匈奴,几乎半个大郑的地面都是他的辖区。

如今他被调防到江左,自然无人敢怠慢。

他没有到江南重镇金陵,而是到朝歌城来了。所以闽浙这边所有的官员,包括总督巡抚布政使,等等一堆大大小小的官都跑到明河码头这里来跪着,等着迎接燕王。

看着燕王的官船到了,那些人推出一个老夫子捧着一卷长纱开始高声朗读,〃。。。。。。一当万乘之主。而身都相卿之位,泽被后世。今子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

船上下来的那个人,头发束起,左耳戴着一朵亮闪闪的金莲。即使如今是盛夏季节,可是那人的面孔如冰雪一般。雪般的肤色,挺直的鼻梁,曜石一般的眼睛漆墨色的头发。

似乎那些人从来没有如此俊美冰冷的人,这样的人本不应该生活在尘世中。

只看他一身黑色五爪金龙黑袍,当下就知道,他就是燕王宁炤!

那位老夫子看着燕王有些眼直,嘴中的赋文念的也不那么利索了,〃。。。。。。智能海内无双,。。。。。。然,。。。。。。力尽忠,。。。。。。事圣帝。。。。。。〃

燕王斜着看了他一眼,〃胡言乱语,收了。〃

声音不高,凌冽的很,似乎是水滴在冰上。

他身后的副将高声答〃是!〃,就把老夫子手中的丝绢一把扯过去,拿走了。那老夫子吓得瘫软在地上,无人敢扶。

〃让这些人都散了,哪来回哪去,别在这里碍眼。〃

燕王宁炤停也没有停,就这么一句话,就把南方地面上的大大小小的二百多个一二品官员晾在这里,径自上轿去了。

燕王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家眷,有些丫鬟小童什么的。一个副将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全身紫色的小袍,模样和燕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小很多,可爱极了,众人不免都看几眼。

等燕王人马走远了,众人才敢抬头再看看。

〃那是谁?〃

有人窃窃私语。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受过册封的燕王府的世子薰。〃

〃可是没听说过燕王有王妃呀。〃

〃废话,你又不是燕王家的亲戚,难道人家娶亲还要请你喝喜酒呀?〃

〃这倒是,这倒是,。。。。。。〃

×××××××××××××××××××××××××××

如今江浙第一号人物到观止楼,这本应该是让云娘子高兴的事,只是这位燕王就这么端坐着,而他身边的绿珠也这么坐着,两个人似乎在打擂台,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云娘子叹气,自从白衫重伤,沈零身陷谢家之后,似乎观止楼就一直乌云压顶。虽然说沈零去的第二天,谢家的大管家谢普就把治疗白衫的药送了过来,只是这伤霸道,药一样霸道。

吃了这药,白衫的命算是勉强保住了,然后开始连续高热,每天昏昏沉沉的,隔三岔五的能醒过来一次,醒过来就吵吵着见沈零,可是他们给他从哪里把沈零带回来呀?

这不,拖了一个月,好歹好一些了,昨天上街遇到了一个孩子,非拉着他要学琴,据说是燕王府的世子,他仓惶的跑了回来,就躲在屋子里再也不出来。而今天,燕王就登门了。

不知道白衫哪里怠慢了燕王家的孩子,云娘子忐忑不安,只是令她意外的是,燕王此次来,不是要见白衫,而是点名要见绿珠。绿珠拿了水烟袋过来,坐在燕王旁边,就开始抽,而燕王自己喝茶,他们两个谁都不说话,气氛沉闷的很。

云娘子坐旁边感觉不自在,说了一句,出来了。

燕王这个人不能说他云淡风清,可是却是性格飘忽,草原上的风一般,明明知道他此时定然着急见那个人,不然他不会从漠北燕王府邸急忙过来,一个月的路程他走了十天,只是他此时就是不开口,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有事要求他。

眼前这个人,和那个阴险的姬雀真一丘之貉!

绿珠毕竟比不了眼前这个冰块一般的男人,他把水烟重重砸在桌面上,〃他不想见你!〃

〃那我过两天再来。〃

说着宁炤要走,绿珠一把抓住他,〃你等等,你明明知道元之最疼沈零,如今他有难,你既然来了,就不能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

〃你不管沈零就死定了!〃

〃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死了最好,他死了,杜元之心中的杂人就少了,省得我看着烦。〃

〃可是谢长熙伤了元之,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为他报仇?我可不是那种捧着一颗真心四处奉献的人。杜元之自己怎么想的我比你清楚。想必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和我惹上半点关系,我为什么又要替他报仇?〃

〃混蛋!〃绿珠要疯了,〃那你来江南做什么?!〃

〃很简单,换防。〃

〃你不守在漠北,要是匈奴攻进来怎么办?〃

〃奇怪,你不是匈奴人吗,这样不是正乘了你的意了吗?还是你真的甘心投靠雀真,想做我大郑的人了?〃

〃我不想看到打仗!匈奴王阿提拉是个疯子!屠夫!有他参与的不是战争,那是屠杀!〃

宁炤看了看他,忽然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信,是用匈奴文写的,他递给绿珠。绿珠颤抖着接过来,还没有看完,手一松,信件飘在地面上。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江南?!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才为我,为我的家族提供保护?我还以为我为那个太子出生入死,足以换得我家人的安全,没有想到你们居然想的是这个!〃

绿珠说,〃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杀了我,就可以杀死阿提拉!那些祭司说什么我和他命连一线都是骗人的!〃

〃我知道。〃

。。。。。。

〃因为阿提拉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

〃原本我已经和阿提拉谈好了休兵条款,他已经答应了,可是却在回王庭的路上被自己的部将杀死。他临死的时候并不痛苦,仅仅是仰望夜空念了一人的名字,那个人是匈奴的叛将,景深。〃

〃绿珠,或者你想我叫你景深,我来是告诉你,你自由了。〃宁炤对绿珠说,〃匈奴的新王想要你回去,据说想要重新开战。太子想杀了你,说不能放虎归山,我没有同意,我想你活着。因为如果连你这样的人都会成为匈奴新王的猛将,那这个仗其实没有打的必要,你们太弱了。〃

绿珠失神的坐在椅子上,他喃喃的说着,〃他死了,他居然死了,。。。。。。我一直以为,会是我先去死的,。。。。。。他说过,此生不会放过我,他一定要我死在他的手上,。。。。。。可是,他死了,。。。。。。〃

〃他死了,你活着,这多好,好好活着吧,别念叨了。〃

宁炤正说着,忽然,有珠帘的声音,宁炤侧目,他看见那个人就站在珠帘的后面。杜元之看见他看着自己,惊的后退了两步。

宁炤看着珠帘背后的他,眼神晦暗,〃我收到了景深的信,知道你伤了,这才过来看看。你放心,我对你承诺过的,如果不是你想见我,此生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我也不会再做强迫你的事情,不必这么怕我。〃

杜元之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宁炤。

他恨他!

杜元之相信,如果有一天,他能原谅本来想将他杀死在法场的太子雀真,他也无法原谅眼前这个人!宁炤对他的侮辱与驯服,曾经让他丧失全部人格,打碎了他作为昆山氏族的所有傲气和尊严。

同时他也怕他。

宁炤在他身上使用的那些手段,留下的那些痕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只是今天,也许这些都不重要。

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要颤抖,他掀起了珠帘,走出来,就这么面对面的站在宁炤面前。

〃殿下,。。。。。。〃

〃怎么?〃这是他在时隔五年后第一次主动对自己说话,宁炤看着他,他看似云淡风清的,其实他自己紧张的手心一层薄汗。

〃殿下,请您救沈零一命,他毕竟,。。。。。。〃曾经追随太子,。。。。。。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宁炤反手对他就是一耳光。

〃如果再让我从你的嘴巴里听见这个名字,他死定了!〃

×××××××××××××××××××××××××××××××

谢长熙的伤很不容易好,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那些伤自己慢慢好。刚经过多天高热的昏迷之后,他一醒过来,就对着眼前朦胧的人影说,〃去,给我拿几颗九转丹过来。〃

九转丹是他谢家的密制药,可以在几个时辰之内把内功发挥到极致。

〃那样,你会死的更快的。〃

那个朦胧的人影并没有动,谢长熙反而感觉到一只温凉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就听见那个人说,〃谢管家,长公子退热了。多准备一些燕窝,多加一些冰糖,他需要这些。〃

然后就是谢普的声音,答应了一下,让下人准备这些。谢长熙感觉非常怪异,他努力睁开了眼睛,看见沈零坐在自己的床边上,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有青色,而谢普在旁边,胡子茬乱长,脸色蜡黄,则已经几乎没有人样了。

〃怎么了?〃他开口说话,嗓子干疼的要死。

〃长公子,您可醒过来了,。。。。。。〃一向波澜不惊的谢大管家声音带着哭腔,〃已经睡了十天了,再不醒,就怕,。。。。。。〃

〃多亏了沈零公子,他精通医术,要不是他,。。。。。。〃

谢普是从谢长熙小的时候开始,一直在谢家做总管,后来谢家倾巢覆灭之时,也是他带着重伤的谢长熙逃出生天。再后来,谢长熙重新练武,这么多年,他们一个挨着一个的把当年杀进谢家的仇家剿灭,也一点一点把已经被烧成废墟的谢府重新建造起来。

如今只差一点,只差一个人,只要杀了他,谢家灭门的血仇就可以得到偿还。

他什么苦难都经历过,只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谢长熙可能重伤到先他而死去。

〃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嘛,。。。。。。看样子那个人伤的也很重。谢普你都是老头子了,哭什么?难道越是上年纪心肠越软吗?〃谢长熙抬头,抚住自己的眼睛说话,睡的太久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谢普,去,给我拿十颗九转丹,。。。。。。〃

〃不行,长公子,你这无异于自戕。〃谢普断然拒绝。

〃如果没有那东西,我的武功恢复不了,我们有可能都会死。已经过了十天了,不能再等了。快去!〃

〃可是,。。。。。。这个,。。。。。。〃谢普犹豫着,要不要去。

〃作为医者,我想你不能服用那种药物。〃沈零忽然插嘴。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谢长熙很不客气的打断他,〃谢普,你还是不是我谢家的人了?〃

〃长公子。。。。。。〃

谢长熙知道,如果不说明白,谢普肯定不会给他拿药的,他把手拿开,张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那天和我决斗的人是冥月教的慕容茗战,他已经被我的剑插伤了左肺,。。。。。。〃

〃啊!不好!〃谢普一惊,〃可是我们接到了请帖,七天之后,殷容在观止楼宴请慕容澜沧,而且据说他已经到朝歌了。他可是慕容茗战的亲哥哥!〃

〃你知道我的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他们现在为太子做事,而且,燕王似乎带着两万亲军到了朝歌,我们的五行旗只有一万人,会被他压制的动弹不得,况且,──〃

〃武当的那个疯子,似乎也已经不远了。〃

危险,从四面八方打击着朝歌谢家这个江左武林世家,这个形势就好像一盘棋局,现在几乎已经成了合围的趋势。

如果仅有一个劲敌,那以谢长熙的武功再加上九转丹,即使在决战过后真气流失,那么也有时间休养生息,可是如今强敌环伺,几乎每一步都是死局。

不过,谢普终究还是没有给他拿九转丹。

似乎说的话有些多,谢长熙让人准备好热水,让他沐浴,然后他又吃了一大碗燕窝,这才闭上眼睛,想要再睡一会儿,他现在手脚都是软的,这样非常危险。

〃长公子,。。。。。。〃

谢普看了看他,知道他需要休息,慢慢退开了,他关上门,屋子里只有沈零和谢长熙两个人。

〃你应该杀了我的。〃

〃什么?〃

〃你应该杀了我,这样我就不会欠你任何人情,你也会逃出生天了。〃

〃沈零不会这么做的。〃

谢长熙不说话,沈零则透过这边的窗子看着外面,窗子上面的木格在沈零绝丽的脸上留下一些斑驳的阴影。

〃长公子,无论你相信与否,沈零从来没有接到过任何对长公子不利的命令,而沈零从来不会对无辜人动手。〃

是呀,他不想让谢长熙死去!

当时他看见谢长熙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心好像被扭碎了。

他是那么的熟悉,那种熟悉似乎是从记忆深处透出来的一般。也许是幻觉,也许是什么,他能听见一个拥有银铃般笑声的孩子哭着对自己说,要救他,他不能死,。。。。。。

那个美丽的孩子是谁呢?

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是沉默的,沈零以为他睡了。

〃那些话是真的吗?〃

〃什么?〃沈零不知道谢长熙要问什么。

〃你说的那些,你的遭遇,在渤海人市,。。。。。。那些往事,。。。。。。〃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沈零看了一眼谢长熙,〃也是,也不是。当年我跟着母亲回乡,她遇上土匪被杀了,然后那些人说我的样子比较值钱就把我卖到渤海,可是当时我被他们打成了重伤,根本无法做那种生意,老板就每天给我一碗饭,让我凑合着能活下来,再后来就遇上我师父文少央了,然后是哥哥,还有太子,。。。。。。〃

铃铃,──

一想起那个握有无边权势的俊美男人,沈零耳边响起的却是引魂铃的声音。

一个,。。。。。。两个,。。。。。。三个,。。。。。。

还有人转动念珠,菩提子碰撞的清脆声。

──,你拥有无尽烦恼,何不前尘尽忘!──

沈零闭了一下眼睛,把那些杂音从脑子中赶走,他忽然问谢长熙,〃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无人回答。

〃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是你的情人吧。〃

〃他已经死了吧,。。。。。。〃

〃你那么爱他,可为什么要恨我呢?〃

沈零的手腕被狠狠的抓住,躺在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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