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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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海(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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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界,只有OFF一个人和我对话。面对真实,面对痛楚,面对那些我一个人独处时不敢去正视的心灵黑洞。
            甚至有时候,我还在下意识地期待这份痛楚。因为灵魂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足最纯净的,不必有任何伪装。
            每天晚上和OFF的谈话,已渐渐成为我劳累一天后最大的期待,我也不再关心OFF到底是谁,身在何方,因为这根本不重要。
            去年的新年,我回到北方的小镇,看到快为人父的小星。他有一幢漂亮的公寓,位于镇内高级住宅区,是我送给他的结婚礼物。
            我还记时当时把钥匙亲手交给他时,他用温和的眼睛滦深看着我,阵光扑闪扑闪,一剎那,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他还是那样纯真地朝我微笑,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然后,一回头,我看到他的妻子。
            因为怀孕,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浮肿,肚子明显凸起,然后,撒娇般拉着小星的手说今天你买菜的时候要仔细一些,蔬菜和水果要尽量挑新鲜的,还有,别忘了买我喜欢吃的甜点和……
            我知道了,一天到晚吃这些,小心变成一个小胖子。小星朝她温柔地笑,然后对我说,哥,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我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惊觉那个夏天、那个夜里怯怯笑着蹭到我被窝的小星,那个我一回家里就缠着我不放的小星,已经不在了。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完全不需要我的人生。
            坐在回北京的大巴上,车身一直在摇晃颠簸,冬天的阳光有趁刺眼,忽然之间,觉得心里已经平静如恒,终于可以不再爱了。
            真好!
            因为即使有爱,你也是孤独的,难以忍受的孤独。
            安儿经常拉我去唱片行,她有一副很好的嗓子,我在酒吧里听过她驻唱,一首下来,往往赢得满堂喝彩。
            音乐是她的最爱,当她找到自己想要的CD时,往往会露出快乐笑靥,然后喜孜孜地拉着我一起欣赏。只不过是一张简单的CD,就已够她开心上半天。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自然的牵着我的手,更多时候,她会小鸟依人般在我身边,抱着吉他哼唱,一些或长或短的轻快调子,却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忧郁。
            一剎那,我觉得,她其实并不像她表面那样快乐。
            时间久了,分不清习惯一个人是否会等同爱上一个人。至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很平静,很少去想那些高低起伏的走势图。
            期货还是动荡不定,公司增加了开会的频率,作为交易部的骨干,我在全公司的人同情的眼光中,整天和「魔鬼」欧阳泡在一起。
            我们之间的对话除了公事外,几乎没有一句是涉及私事。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经常会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这跟安儿身上的气息完全不同。
            相他对话时,我往往很紧张,说了一半就不知道下一半该怎么说。和他一次meeting下来,整个人都有虚脱的感觉。
            更要命的是他办公桌里的一盆兰花,只要一进去,就会沾染到兰花执拗的香气,怎么也挥之不去。
            自从我到这个办公室的第一天,就一直忍受着这样的气息,有时会有错觉,即使回家,似乎也能闻到这样的气息,所以害得自己神经质地经常换洗衣服,但是没过多久,我的衣服上,又充满了兰花的香气。
            一天,安儿邀我去酒吧,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好好坐一会儿,等一下她会唱歌给我听。
            舞台灯火昏暗,四周声音嘈杂……安儿摆弄着吉他,只穿一层薄薄的纱裙,隐约可见她身上细腻的皮肤。
            台下的人跟着起哄、轻佻的吹着口啃,没有人真正聆听安儿的歌声,它们仿佛是从很深远的地方,缓缓飘来……胸口忽然掠遇尖锐的痛楚,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
            几天后,我收到安儿的一封信。她告诉我,她已经去了香港,那里才是歌手的天堂。
            阿飞,看到你走出酒吧的时候,就知道你不会接受我的生活方式。很多时候,不知道
            自己可以在哪里停留。可是,只有在舞台上,我才感觉自己是真实的存在着。
            忽然发现身边没有什么可以永恒,总是不断的相逢、不断地失去、不断地在反反复覆的离别中,一再心痛……
            我仰起头眺望高空,却依然审视不到自己的未来,只有在心底里还残留着几分真实的感情。
            这份感情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属于OFF。
            OFF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只有当双手敲击键盘的时候,心里才有纯粹的安宁和平静。
            我知道,OFF是唯一了解沉积在我心头那些感触的人,OPF是如此冰雪聪明。
            坐在计算机面前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直默许:你来,OFF。可我不会真的打出这样的字眼。
            没过多久,毅然忽然告诉我他办完了去澳洲所有的手续,随时可以离开。
            我大吃一惊,那小倩呢?
            小倩?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小倩不是可以停留在我身边的女孩,她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毅然突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几乎有种灵魂被看穿的感觉,我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当小倩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她永远都不会用那种眼神来看我。
            毅然的语气很平静。
            阿飞,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你在,即使一句话都不必说,你仍是全场最引入注目的人。
            可是我几乎没有和小倩说过几句话。
            这不重要,眼睛才是一个人的灵魂。
            阿飞,毅然突然笑了笑,你有没有注意到?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幸福。
            我愕然抬起头看着他。
            因为,你不是一个快乐的人。
            他微笑着,下了一个结论。
            拜美国经济复苏所赐,期指像失去控制一样的疯涨,银子像水一样流进来,公司的气氛变得缓和了许多。
            周末收市的时候,有人提议该出去好好活动活动,欧阳居然也露出一丝笑意,淡淡地说,今天我买单。
            有欧阳在场,大家都有些拘束,伹酒酣耳热之后,气氛又活跃了起来,有人在大声划拳,有人则互抢话筒唱歌,闹成一团。
            欧阳只是手持啤酒,静静坐在一边喝着,几乎不说话。昏暗的灯光投注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每根线条都极其令人难以捉摸……
            我叼着一根烟站起来,借口上洗手间,溜出了PUB。走过两条漆黑的小巷,终于找到一家午夜网吧,上线之后,点击MSN的图示……
            果然,OFP不在!
            或者,他是在的,只是,我没有找到他而已!?
            很想问他到底是谁,然后直接冲到他面前,把他紧紧抱住!可是,OFF是一个极其懂得保持距离的人,不会像我一样爱上自己的幻觉。他只会在夜里安慰我,用他特有的方式。
            在OFF面前,我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回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欧阳也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在推门而入的一剎那,我看到了他的黑眸……
            虽然他在角落,虽然距离遥远,虽然隔着层层的烟雾和令人窒息的空气,可是我还是看到了——
            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里,一闪而逝过的流芒。
            像午夜的烟花,短促,却深刻。
            虽然期市一片红火,但这样的好日子不会坚持太久,第二天,我把能动的都一一脱手。
            果然,晚饭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下班,乱哄哄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几位同事对着美国的越洋电话不断地骂着FXXK,每个人的额角都泌有汗珠。
            跟美国的经纪人全部交待清楚后,我拉开领结,筋疲力尽倒在坐椅上,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但是我想,我已经尽力了。
            整个人轻飘飘趴在桌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却丝毫没有饥饿感。
            生活就像行进在剃刀边缘,又像走在离空万丈的钢丝绳上,一个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全盘皆输。
            没有人能理解这些,除非他亲身经历。
            只有OFF才能给予我鼓励,他明白我所承受的一切压力,他是如此沉睁安详,会用言语安慰我的心灵。
            开启计算机的时候,我再次对自己说:你来,OFF。
            ——OFF,有时候,会很想念很想念某个人,即使我们素未谋面。
            ——阿飞,生活所要我们面对的,远远超过我们所能预想,我们总是分不清很多东西。
            ——可是OFF,为什么我们不能尝试着见面,至少两个人的体温,比一个人要暖和许多。
            ——阿飞,我是一个冷血动物。
            情况持续变糟,办公室里每个人都脸色惨白。环视嘈杂依旧的办公室,忽然想起很久没有看到一个同事。中午休息的时候,和别人聊起来。才知道他突然辞职了,也许是顶不住工作的巨大压力。
            这本来就是来来往往的都市,认识的、不认识的、熟知的,和即将熟知的,一直都在替换在洗手间里,我突然听到外面有人窃窃私语。
            ——辞职?恐怕是炒鱿鱼吧,他妄顾公司纪律,用公款作私人操作,所以被老板打发了!
            ——这么容易就让他走了,他恐怕也捞了一笔不少的油水!
            ——怕是眼老板有什么勾当,不然,铁面无情的欧阳怎么可能放他走?
            ——那倒不是不可能,那个人怎么说也算长得不错……有人发出恶心的低笑……
            ——哎,听说了吗?阿飞跟欧阳也有一腿,要不然他们怎么经常混在一起?而且这次阿飞能全身而退,也靠欧阳在美国的关系!
            ——是吗?可是看起来不像……
            ——我就不信他们两个没有过……
            更加压低的声音,过一会儿,又突然爆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等他们走后,我静静出来,镜中男子有一张疲倦而苍白的脸庞,只有一双眼眸似乎还在燃烧。
            我打开水龙头,让激烈冰冷的水冲刷过自己的头发和脸颊。
            ——OFF,你为什么不来?只有你,存活在我心灵的净土里!
            毅然在澳洲不定期的给我发或长或短的E…mail,说他生活的很好,只是辛苦。有时候,在肉食加工厂一站就是几十个小时,回家后,全身带着一股连自己也厌恶的腥臭味,小腿每天都是酸胀的,可是身体却好了许多。
            他说唯一支撑他的,足银行存折上一再上升的数字。信里没有半点小倩的痕迹,我也很久没见到小倩了。
            感觉他们始终是陌生人,无论从前怎样的用心相处,可我们终究敌不过生活安排给我们的分离。
            很晚到家,突然看见安儿蹲坐在楼道里。依然是长长的齐腰的直发,却有着从前没有的沧桑眼神。
            帮她把行李搬进房的时候,安儿只是一味的跟在我后面,像一株安静的植物般悄无声息。
            阿飞,我很累很累,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除了这几个箱子,我什么也没有。我不会改变你的生活,我只是不知道这个城市里除了你,还能找谁。
            我避开安儿的眼神,拍拍她的肩膀。回家了,没想这么多,好好睡觉吧!
            安儿睡着的时候,头发零乱的散在脑后,她的表情忽然变的很恬静,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我在心里盘算着,该在明天早早下班,带她去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把她好好养胖,听她讲述在香港所经历的一切,然后,让她在我怀里好好哭一场。
            我可以像对待妹妹一样让她健康起来,可我仍是不愿碰触她的肌肤。
            ——OFF,快冬天了,好像每一天都在飞舞。
            ——阿飞,我们会很快老去,只有记忆是满的。
            ——OFF,为什么心里有爱的时候,依然会孤独,而且是难以忍受的孤独?
            ——也许,你深澡爱着的那个人,并不爱你。
            安儿一直待在家里,有时给阳台上的花浇浇水,有时跪在地板上擦尘,将整个房间弄得一尘不染。
            我也开始学会按时回家吃饭,她会做一些简单的蔬菜和色拉,多半是将叶子在水里煮一煮,然后再撒一点盐,味道并不太坏,至少还能下咽。
            晚饭后,安儿通常会和我一起到外面散步。她会轻轻挽住我,然后,我们两个就像一对老夫老妻般一直朝前走……直到人流尽散,华灯初上。
            有时候,夜空闷热得没有一点风;有时候,风会吹起她的长发,一丝丝拂过我的脸颊,我忍住不动,她就回头嫣然一笑,然后,用手指把发丝从我脸上拂开。
            这时她就说,我们回家吧。
            好,我会这么回答,然后,我们再一起往回走。
            夜深在纲上和OFF聊天的时候,安儿乖乖坐在床上翻一些杂志和报纸。可是我知道,我所能给予的,并不是安儿所期望的。但是,我们只能如此相处,至少,一切都很平静。
            一直会有陆续的键盘声伴随着安儿入眠,有一个错觉,我并不只和安儿一起生活,还有另外一个人——OFF。
            他在我的心里没有距离。可是,他始终听不到我在心里轻轻喊他的名字:你来,OFF。
            第一次回家没有看见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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