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也好,冷血也罢。这些都请搁在一边,稍后再行讨论如何?当务之急,还请队长您挪动尊驾,先将手头这些文件处理掉罢。”
我于是更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摇晃起食指:“NO、NO、NO~此言差矣。孰不知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最是你这种少年人要不得滴。怎么可以这样忽略自己内心的冷漠呢?人情这种东西可是很?重?要?的?哟!来~白白,跟我一起念……”
“请不要那样叫我!我的名字是朽木,朽木白哉!”
“啊呀呀,人家才不要~叫白白也是很好的挖,那么地可爱………”
我满不在乎地摸下巴,顺带杵在角落欣赏朽木满脸濒临崩溃的表情。虽然内心趁此机会再顺道捏上把脸蛋的冲动依旧,但时势早已今非昔比。所有的一切还需从长计议、缚道之一至缚道九十九的取舍,也尚待细细斟酌。
而我那顽劣的秉性以及毫无进步可言的散漫天性亦由此可见一斑。
内心的戒律往往比起西流魂街边某些莽莽然窜出的嫩叶更加脆弱,等不到北风摧残,早已自个儿匆忙忙地败落泥潭,化作一汪腐汁。什么恐惧与惶惑、疏离或摒弃,早年那些文艺并善感到作呕的触觉早已随同新陈代谢,统统烂在我脑体最根部,半点残渣都不剩下。护廷十三队的每一位成员,也因此很快便会在一昔间得知——十二番的浦原队长把新进贵族小鬼升为副官——这样一个爆炸型新闻。但同时,我也清楚知道,他们之中恐怕没有一个人会为此而感觉惊诧(之后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因为那些都是不必要的——贵族得到这样的礼遇丝毫不值得大惊小怪。这早已是一个必定会发生的结局,唯一值得去探讨的,只有它的时间——究竟是早抑或晚。
或许会有人暗地为我浦原不幸成为又一个权贵下的牺牲品而深深感叹,但那说到底又与我何干?
朽木同我倆人除却在称谓问题上仍有磨合以外,其余时间一概接触良好,不存在任何通讯之间的障碍。虽然免不了频频爆出冷面青年才俊蓦然暴走,对战无厘头大叔样上司,这样惊悚的传闻。但总体来说均无伤大雅。更何况我的这位副官冷静干练,兼带容姿秀丽,风华绝代,就算拉出去跑街也极度拉风,令我很长一段时间脸面有光,连年稳坐十三番主副队人气宝座之首。虽说这种情况自十三番队的浮竹更换海燕为副队以后有所松动,但这些都大可以忽略,或干脆予以屏蔽。
所以,综合上述各种情况,不难得出如下结论:朽木的升迁实实在在为我带来了福音。
这最集中地体现在我工作量上——较之朽木升迁以前整整减少大半,令我有足够的理由将大把的时间用来插科打诨,日日闲云野鹤。
而福音所带来的负面作用便是:我开始比以往更为繁复地堕入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里。
蒲公英花球层层叠叠簇拥在一道,把我整个视野塞得密不透风,举目望遍,尽是刺剌剌的金黄。眼球总也不得安生,在眼窝里狠劲儿跳个不停,仿佛下一刻即要脱框。每走一步都好似迈入尽头,却永远永远没有终结。于是每一次的每一次,我都有恸哭的冲动,却偏挤不出半滴泪水。
这并不是噩梦,却在每次清醒回味之后,感觉荒唐无比。
但如果这是妄想,那就更显荒谬:蒲公英这种只适合少女情怀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曾抱有过执念。
而梦境给我带来的最大烦恼,莫过于和起床气还有低血糖搅在一起,将我的健康身心频频打入最恶劣状态,外加两陀青恍恍的黑眼圈充为附赠。
阿近的问候语也由此从每日简单的一声‘早安’,不厚道地升级为‘今天…也做梦了麽?’我只好试着把梦里的感觉描述给他听,却惨痛遭遇了在朽木那儿受到的一样的不二待遇。
“诶~那该不会是跟你的前世有关?”
他那样问我,一面漫不经心地剥着指甲盖。我于是暗自诅咒他两手指甲全部烂光,表面依然好整以暇。
“可能吗?那档子陈年烂谷的事儿早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嘛~才更有可能会梦到咯。所谓记忆这玩意儿,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至多不过遗忘。多半是你的潜意识在起作用把。”
“喂喂喂,不要轻率地下结论挖。你个草鞋医生。”
“我哪里草鞋了?”
“哪里都草鞋。瞧瞧你给浮竹开的那些个药,哪个起作用了?他还不是照样每天一幅病恹恹的样子。”
“他爱装娇弱同京乐撒娇也要赖上我?你爱信不信,我可走了。”
“阿呀~?哪儿去?”
阿近不答我,只摆摆手。徒留我在原地看着他那逐渐细小的背影,深深嗟叹世事之无常,人心之凉薄。
只道當初年少時(浦白)
05。
总结过往经验,我发现:时光总会在某几个定量点,蓦然变身为保鲜盒中的夹层,把本该密密相接的事物分割地严严实实,让人陡然间就生出许多的遥远和疏离。
同阿近初次相遇的时候,他额前还远未来得及钻出尖细的畸角。
那时的他倚在矮破墙前对我怪笑:“就没见过像你那么kuso的外翻卷头。”
我耐心跟他解释那是天生的。却引来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那只能说明你的kuso是刻在基因里的。”
我哑然,或许还真被他说中了也不一定。但口头上的逞强还是必要的:“你又好过多少?个倒三角眼,活脱脱强盗转世。”
但kuso和强盗间生来不相仲伯,我倆人的酒肉情谊便也由此顺理成章。
之所以间歇性抽风似地感慨一番前尘往事,或许正是源自于阿近连日来的心不在焉以及那不知所谓的奔波忙碌。这让我禁不住联想起夜一,她趴着大晒太阳的树杈梢头已结出崭新并坚硬的树皮,往昔的平整光滑早已不复存在。
虽然不堪说出‘到头来只留下我一个’这样矫情的词句,但现实确然如此。
每一个人都紧跟时光的步伐漫步前行,独独我固执地留守原地、醉生梦死。他们并没有错,真正率先选择负手走开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路途的终点近在眼前,咫手可得,我却迟迟不愿动身。一层又一层地垒起屏障,好教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看清我所处,而我贴紧单面可视玻璃,从另一端注视着他们寻寻觅觅却终不得法的身影,缓缓咧开嘴角放声大笑抑或阖紧双目长歌当哭。
然后透过指间缝隙,我恍然就看到朽木立于面前。他的目光穿过我堆彻起来的层层阻碍,毫无困难地投射入我瞳孔尽头;掌心漫不经心地搭于玻璃另外一侧,印上的温度却冰凉刺骨;他的唇角、他的眉梢,都带着某种悲天悯人的麻木,自上而下、从里至外地俯视着我;却偏偏在我欲回身找寻的时候,背转而去,回归到了他自己的堡垒里——一个比我更为坚固且密不透风的地方。
我不甘心、我愤怒、我于是打破玻璃,想要把他揪过来好好暴打一番。但尖锐的碎片阻挡了我的脚步,蓦然起身的低血压昏花了我的双目,所以我无法走近他,只能像傻子一样杵在原地,任由他用安静但露骨的目光将我洞穿,而不发一言。
蒲公英花梦境真正令我烦恼的症结所在,并不在于它影响了我的健康、或是给我带来了黑眼圈,而是它令我迷失了自己。看不清自我所在,看不清周围一切。
就这一点来说,朽木所产生的效应同它可谓相得益彰。
我是因为在那个傍晚洞悉了这一点,才开始下定决心要远远疏离他的吗?(我问自己)
不,不是。我向来疏于看清自己的内心,那只是潜藏于内心的某一种本能作怪罢了。
那现在又为什么要像个无赖一样拼命缠住他,捉弄他呢?
很抱歉,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白白小朋友并非花花草草,所以无法跟植物相比较。我之所以企图抓住他,拖住他前行的脚步,仅仅因为他是现今距离我最近的那一个,如此而已。那或许不过是我枯燥生活中又一场新游戏的玩伴,抑或对手罢了。
但是当这个暂时的玩伴、抑或对手红扑了整张脸,眼神迷离的问我:
‘…那么………那个梦后来怎么样了呢?’的时候,我的心却突然诡异地停跳了一拍。
啊~不好意思,请别误会。
白白小朋友决非喜好表露万种风情以期勾搭上司,逼他就范的不良之徒,他只是偶然在新年的酒会上被不安好心的大叔灌醉了酒而已。
我摇摇空了的酒瓶,以掩饰内心突如其来的无所适从。白白小朋友还在那厢拿满怀期待的眼神直视我,那神情仿佛一个固执着讨要糖果的孩童。
“没有了。”我尽量简短地回答他,“没有后来,梦的故事到此结束。”
但白白小朋友没有听到,他早已倒在酒桌上,阖了双眼,睡得不省人事。一捋发丝垂落在鼻尖,他唇齿微启,该死的睫毛不时发出痉挛性的颤动,短促而细致的眉头依偎在一处,仿佛不堪忍受冬日午夜的严寒。
我展开五指,阖住了他的眼。
他口腔里还残留有浓郁的酒香,当舌尖紧紧抵住他上颚的时候,他的肩头就落在我的臂弯,轻微瑟缩、随即便向后仰去。
06。
如果你期待接下来能观赏一幕上下级不伦通奸、抑或野外媾和的子夜激情版,那现实恐怕会令你大失所望。
那个亲吻即便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意外。不过所幸,意外发生的时候,周遭人均处于醉酒或将要醉酒的状态,根本无人来顾及我的猥亵举动,自然,也更不会有人跳出来为主持白白小朋友的清白而对我指刀相向。
我亦无意通过以上话语来拐弯抹角地夸赞自己酒量,但阿近兄还是用鼻孔对我发出鄙夷。
“就这些?”
我用肯定的语气回应他:“就这些。”
“这算什么……”
他继续鄙夷地哼哼。
现在他已鲜少出入技术局的实验室,偶尔的现身也仅只为了调侃我。
“那么难得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你脑残么?”
“你才脑残了。我说~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了?”
“欲求不满且面临性危机的中年大叔。”
我抽过根试管,照他脑门狠狠飞过去。
“去死吧!你个常年发情的猥琐衰人……”
被他侧身闪开,眼底划过一丝促狭:
“别这样,我有好东西给你,才特意过来的。”
“什么破玩意儿?”
“我特别研制的药。”
“我又没病,给我这干吗?”
“情热天堂之707版,旅行居家,床上必备。特别适用于你这样中年早衰,有(消音)不举危及的人群…………”
实验室立时惊天动地的爆棚,间中还掺杂了我歇斯底里的怒吼:“给我滚回冥王星老实呆着吧你,你个强盗头,倒三角眼,脑残三等外加痴癫隐性症候群!……”
但有一点我却不得不承认,我的性意识的确压抑已久。从这个层面讲,朽木可谓正中我死穴。
他首先具备了一张精致姣好的面容,其上的五官基本不具瑕疵;再次,他清心寡欲的庄重模样和隐忍发作的挣扎表情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我某些不良的恶趣味。我喜欢他面上流露出的装模作样、以及那竭力伪装出来的漠视冷然,甚至包括严密掩饰的讥讽目光还有回敬我话语时直白并刻毒的口吻。这一切的一切,都教我乐此不疲,并深深沉醉其中。
但如果胆敢有人腆着脸问我:是否已把朽木当成自己内心里不二的首选性幻想对象?
那我定会毫不客气地朝他脸上扇上两个巴掌,再顺带踹上一腿:回冥王星呆着吧,你个脑残三等。
我还没有无耻到企图□未成年的地步,白白小朋友也没有柔弱到任凭中年大叔随意蹂躏的程度。
他只是我游戏里又一个新的玩伴、或对手。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你这种说法,与其说辩解,还不如说成欺骗。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阿近表现得非常不知死活且不识抬举,特别是涉及此类方面时,异常踊跃。
我只得怒视他,对于他精神层面里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顽疾彻底绝望。
“玩伴也好,对手也罢,说到底,其实跟情爱根本不存在任何抵触吧?”
他停下脚步,回头睨视我,神情里带着某种‘会跟你这种头脑僵化的白痴谈话,是我的错’的意味说道:“说到底,你不过是在逃避罢了,逃避些什么呢?你这个胆小鬼。”
07。
很遗憾——但是请原谅,我实在找不出更合适于此的词汇——阿近的话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对于彼时思绪一头撞进死胡同的我来说,就仿佛是朝波涛汹涌的海浪中投了颗石子儿,连丁点儿涟漪都不曾掀起。
我陷入欲望及理智的悖论间,沉浮无主。
我本可以运用大量修辞或干脆依次列举大量的实据来印证以上话语,但考虑到篇幅及结构等等问题,我决定就此跳过。毕竟,将时间大把用于探讨中年大叔的猥琐心态,是件极不明智的事。
现在还是让我们把目光更多地投入到现实,来看看情况究竟进展到了何种地步:
白白小朋友作为副队的生涯现役尚且一帆风顺。迄今为止还未曾遇到过什么令他特别烦心的事儿(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须时不时应付某位上司毫无根据可言的胡搅蛮缠——毫无疑问,我的杰作——)。如无意外,直至调任以前,这种情况也将一直照此延续下去。
但请各位注意,我说的是:‘如无意外’。
于是,在意外突并的现实中,朽木就这样不幸并同时异常幸运的,于某一天毫无征兆地受到了好事的意外先生的光顾——间中还捎带串了夜一的无辜家门——:朽木家主在某次歼灭大虚巢穴的战斗中,不幸陷入全面包围状态,最终以光荣殉职的姿态退场,顺带还拐了好心救场的四枫院当家作垫被。
事件在当时引起极大轰动,更传为了一时美谈。
会引起轰动这丝毫不值得奇怪,但作为美谈传颂却怎么看怎么有歧义和八卦的味道混淆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