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不想给你添麻烦。”她声音又粗又哑。
陆东庭黑眸深不见底,苏窈别开头,他却一把拉着她的手臂,几乎是拖着她往外走,“反正你也添了不少麻烦了。”
病来如山倒,都说人生病的时候最为脆弱,身体与心理的防线倒塌,会失去反抗的能力,放弃内心的挣扎,只想让自己对眼前的一切逆来顺受。
苏窈也懒得再违了他的意,跌跌撞撞的跟着他。
到了急诊病房,苏窈躺在病床上。
陆东庭手里拿着收据和药单拿打点滴的药水,趁他还未离开病房,苏窈突然叫住他,“能不能顺便帮我去刚才那个病房拿一下包……”
陆东庭皱了皱眉,挺拔的身影已经离开了病房。
陆东庭拿了药给护士,才折回刚才的病房去拿苏窈的东西,出来时见走廊上浩浩荡荡来了一批人,匆匆往检查室走。
这批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淮生和苏西溪,身后跟着保姆,戏剧的是,躺在病床上的是宋晓瑜。
苏淮生哪晓得这么巧,被拦在检查室外,立刻就去跟陆东庭打招呼,“陆先生,你这是……”
苏西溪也诧异,陆东庭怎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在妇产科?
当她目光触及他手上那只精巧的女士手袋时,脸色就不是那么好了,这不就是苏窈今晚上拿的那只吗?
☆、052。你今晚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052。你今晚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女人生性敏感且擅长于观察细节,半夜,妇产科,这样明显的带有暗示性的词汇组合在一起,那就是一个铁打的事实。
“苏窈有些发烧,我顺路送她来医院。”陆东庭此人不管对谁,尽管语气再平常,但总有一种强硬的冷漠,他又道:“恭喜苏总了。”
苏淮生悻悻一笑应承了,却不知是忧是喜,这样的年纪再得子,说出去不一定是多光鲜的事。
更令他讶异的是陆东庭和苏窈的事,他眼含担忧,“麻烦陆先生了,我这女儿不让人省心。”
陆东庭稍点了下头,“举手之劳。”
陆东庭告辞离开,苏淮生没有提取看望苏窈的话,毕竟,宋晓瑜有孕,苏窈见到他会作何想法?一番冷嘲热讽必定少不了,双方见面,十分尴尬。
陆东庭走远,苏西溪说出了苏淮生心中的疑虑,“发烧怎么会送来妇产科?”
苏淮生老来得子的喜悦彻底被冲刷掉,浑浊却精明的眼充斥着一股耐人寻味的算计。
见苏淮生不说话,苏西溪按捺不住性子,“苏窈和陆东庭关系肯定不一般,万一她怀孕了,陆东庭真娶了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难道你还能让陆东庭不准娶她?”苏淮生语锋一转,稍事沉吟,“不过,陆东庭真成了苏家女婿,也不一定是坏事。”
苏西溪悄无声息的握紧了拳,但也不意外苏淮生会这样说。
商界名利场,大家都在为自己打算,虽然说苏淮生更偏心她们母女,现在宋晓瑜又即将给他添个孩子,若是个儿子,必定得他器重,可苏窈跟陆东庭一旦成了,苏家和陆家便是姻亲关系,这样一来,苏窈给他带来的利大于弊,到时候她们母子三人将会是何处境?
————
苏窈吃了止痛药,手背被插上针管之后,迷糊睡去,再醒来时夜已深。
苏窈转头便看见坐在旁边椅子上闭眼假寐的陆东庭,点滴室的灯光调至柔和的暖黄色,晦暗的光线与黑夜交织,营造出一种静谧安宁的气氛。
陆东庭的线条硬朗脸庞陷进暗色中,薄唇紧抿,眉心隐有倦色,额前的发也有些凌乱,这样的状态,中和了他白日里那股生人勿进的攻击性,显得更加真实。
突然,他幽幽睁开眼,直直盯着她,苏窈来不及收回视线,指了指空了点滴瓶。
陆东庭按了病床床头的铃,没一会儿护士来拔了针,苏窈手背已呈水肿状态。
“烧差不多退了,可以回去了,按时吃药。”护士将开好的口服药拿给她。
陆东庭对遇见苏淮生一家的事绝口不提,早先他已让司机下班,这会儿领着苏窈下停车场送她回去。
苏窈也未出言拒绝。
到了公寓楼下,陆东庭一言不发的推开车门,苏窈见此,也只能让他跟着自己上楼。
苏窈开了门,就站在玄关门口,这和两天前的状况相同,可她说的话却截然相反,“陆先生,就不请你进来坐了,这么晚了,实在麻烦。”
“这就是你的处事之道,”陆东庭倏地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苏窈也不反抗,陆东庭见她一副顺从样,更加反感,冷了声,“苏窈,你今晚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苏窈退了烧,彼时脸上红潮消退,便显得格外苍白憔悴,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可我今晚说的都是真的,我不逼你跟我结婚了。或许,你就更喜欢我逼你做不想做的事?陆先生你是受-虐狂吗?
“态度给我放端正点。”
苏窈眉梢一挑,使病态的脸上多了一丝明亮的色彩,语气是空前的诚挚,“此前是我人蠢胆肥,我郑重道歉,无意挡了你和心上人的路,陆先生,对不起。那晚的事,还请你无需计较,就当做是个意外。”
陆东庭收回手,单手抄袋,凛冽的眉宇间哂笑的意味很浓:“谁跟你说的这些?”
苏窈半分认真,半分嬉皮笑脸,“不管是谁,总之我不想当小三,会折寿的,你再待下去,我怕会反悔。”
☆、054。还不走?等我亲自请你出去?
054。还不走?等我亲自请你出去?
陆东庭杵着不动,挡在她面前,形成了一股压迫的气场。
公寓里还未开灯,但是厨台的吊灯却是亮着的,如同孤岛上的灯塔,那样的独树一帜,尤其的引人注目。
陆东庭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往里看了一眼,地上一片狼藉,陶瓷碎片中间躺着一只电水壶。
苏窈察觉,下意识去挡。
生怕一不小心暴露自己那片疮痍之地。
“还有什么问题吗?”苏窈问了一句,下一秒就开始自问自答,“如果你是担心我怀孕的话,大可放心,那晚之后我吃了事后药。”
可能就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她这次例假推迟了两周。
此时,陆东庭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苏窈知道这个男人喜怒不形于色是常态,但是这种时候,终于摆脱了她这个麻烦,至少不该是这样眼波极淡的样子。
“再见,咱们的旧账,以后有机会,再算罢。”
苏窈说完,伸手去关门,陆东庭突然长腿一伸,用脚抵住了底部门框,眼神终是有了些变化,沉沉的,带着一种未知的危险,“什么旧账,说清楚。”
苏窈微微侧头,苍白的小脸失了香艳,勉强算得上乖巧软糯,“你猜。”
‘砰’的一声,一扇门将陆东庭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苏窈疲软的靠着门坐下,将头深深埋进膝盖。自虐似的闷住自己的呼吸,直到大脑缺氧,她才不会再听见回荡在耳边的那句,充满厌恶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贱”!
她跟陆东庭多待一秒钟,这个声音便耳提面命的批判、数落着她的行径是多么可耻。
也许秦珩说那些话只是一时气急,只是男人对未曾得到的人事感到心有不甘的心理在作祟。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苏窈看来,秦珩是心里这么看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是真真切切的会觉得难过,毕竟曾经她曾小心翼翼一片赤忱的待过秦珩,心脏因他无微不至的体贴而悸动过。
在纽约的时候,最忙的那段时间,她一边要准备毕业答辩,一边要照顾萧嘉,同时还要兼顾工作,曾一度累到高烧不断。
是秦珩两天两夜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很感激在最困难的时候有他能待她如此。
但苏窈知道,常常怀念过去的那些事,并不是因为它有多美好,仅仅是因为那些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
苏窈请了一天假在家里休息,次日再回公司时,陈经理的秘书林妤也已经重返工作岗位。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妤给了苏窈一份文件,说让她研究,她翻了翻,竟然是一份东盛国际在北欧增建度假酒店的计划书。
这么大的项目,竟然让她参与?
陆东庭还真是对她卸下防备了?
苏窈还真是对陆东庭突如其来的权限‘放行’感到受宠若惊。
林妤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想到你挺有实力的,我才请了两天假,你就获得项目参与权了。好好干。”
这位精干的秘书笑中带刺,苏窈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林妤认为是她趁这两天钻了空子,分了她的权,使得她失去了领导的器重。
苏窈目前人微言轻,暂不与她多计较,心里却也多了几分提防。
下午,陈楠徐给了苏窈一份文件,让她送到总裁办公室,苏窈依言行是,拿着东西上楼。
秘书说陆总在里面,苏窈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如大提琴低沉磁实的声音:“进来。”
苏窈进去,陆东庭正坐在大班台后,拿着钢笔在文件最后落下最后一笔签名,头也不抬的说:“东西放那儿。”
苏窈黙着声将文件递在他面前,等了几秒,陆东庭抬起头看她,“还不走?等我亲自请你出去?”
☆、055。是谁能让陆东庭这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055。是谁能让陆东庭这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上司对下属的威严,又夹杂着几分揶揄。
陆东庭说话的方式明显有问题,神色中难掩戾气,苏窈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是自己的出现令他心情受影响,更像是在哪儿受了挫,怨气无法发泄,将她用作出气筒发泄一通。
苏窈,“……”
“陈经理说让您先看看,如果有问题,他好及时让人尽快整改。”
陆东庭看了她一眼,面容仍旧冷峻,眉目一敛就下逐客令,“你告诉他我看了让人送下去。”
“是。”苏窈巴不得走人,此时心中大呼解放,转身离开时,步伐一改来时的沉重变得轻快起来。
她一转身,陆东庭恰好接了个电话。
“嗯,好,辛苦你了,晚上一起吃饭?”
苏窈的步伐顿了一顿。
因为陆东庭的声音虽沉缓依旧,但已不似刚才那般冷硬,语调间有着明显的温和,苏窈的脑海里似乎都能浮现出陆东庭带着笑意的五官。
那不是陆东庭会对男性朋友说话的语气。
是谁能让陆东庭这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顾涟漪所说的那位陆东庭的‘心上人’?
竟有那么一丢丢好奇,是谁能将陆东庭此人收入麾下,苏窈撇撇嘴,没再听下去,推开办公室的门,然后再轻轻带上。
只是出人意料的,苏窈在等电梯时,门打开,走出来的竟然是苏西溪。
苏窈脸色瞬间一垮,冷眼瞧她。
苏西溪手里挎着砖红色的名包,墨镜推高架在头顶,精巧的脸画着少女系的妆容,粉色眼影与同色口红,给她增添了一丝娇俏的味道。
苏西溪笑容偏淡,不似以往见着她时假惺惺的热情,“真巧。”
苏窈扯了扯唇,“你来这儿干什么?”
苏西溪张了张唇,脸色上有异色闪过,故作神秘,“自然是找陆总有事商谈。”
她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苏窈,随后绕过她往陆东庭的办公室走去。
秘书问:“苏小姐吗?这边请。”
苏窈心中有疑,苏西溪有什么事要亲自到东盛来见陆东庭?要是公司的公事,苏西溪定会带着助理,妆容打扮也不会这样日常。
苏窈压下心中疑惑,下楼去。
————
苏西溪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陆总,打扰了。”
陆东庭看着来人,稍稍后仰,靠在了大班椅上,指着对面的位置,“苏小姐稀客,请坐。”
苏西溪莞尔一笑,举止淑女,气质静雅,“想要占用陆总一点时间,还真是难啊。”
陆东庭也不绕弯子,“那就长话短说。”
“陆总爽快人。”苏西溪微扬下巴,露出姣好的弧线。
陆东庭微眯深眸,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人,那扬下巴动作和模样,像极了另外某个人。
苏西溪说完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摆在桌上,纤纤葱指往前推至陆东庭面前,“陆总,这个东西,我觉得有必要交给你。”
陆东庭垂眸看了一眼,正正摆在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却保存极好的定制牛皮复古本子,乍看只是觉得做工细致,各处细节都透着属于小女生的那股子矫情味儿。
重点却在于右下角印着熟悉的字母:SY。
陆东庭黑眸骤深,似笑非笑的看向对面那女人,语调幽深,“这东西貌似不是苏小姐你的。”
☆、056。苏窈隐约透露过你们俩婚期将近
056。苏窈隐约透露过你们俩婚期将近
“对,是另外一位苏小姐。”
至于是哪位苏小姐,已无需多言。
对于她的直白,陆东庭只是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而后伸出手,指腹贴着右下角那两个字母轻轻一摩挲。
末了,他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向苏西溪,“我对别人的隐-私不太感兴趣。”
苏西溪跟苏窈差不多的年纪,在年长近十岁的陆东庭面前感到有些坐立不安,即便是陆东庭随意扫来的一个眼神,也夹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这种云淡风轻的沉敛已经足以震慑他人,苏西溪下意识的联想,这人在商场厮杀时该是怎样一副居高临下的气概。
她定了定神,“陆总,请容我多嘴一句,他人虽不知情,可我至少是苏家人,不会傻到相信陆总您和苏窈就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但是……陆总觉得苏窈接近您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故意拖长尾音,看了看陆东庭,后者示意她往下说。
“不瞒您说,苏窈在苏家的时候,在爸爸面前隐约透露过你们俩婚期将近,不知这事是否属实?”苏西溪面不改色的笑说。
陆东庭有一下每一下的用食指敲着桌面,漫不经心的听着,心里却在想虽是同根生,流着相同的血,但苏西溪这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也不知是随了谁,扭捏做作,十分不讨喜。
他问:“真假又能如何?”
“无论真假,您最好看一看这东西。如果您有心去查,肯定已经知道苏窈需要一段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