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眉眼一厉,声音也跟着浑厚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又要做什么?”
“老爸,陆东庭他要找我麻烦啊,你尽知道跟他讲道理,人家又不听,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啊?”
祁老筷子一甩,“你这死人,谁让你当初干那些缺德事的?”
“又不是我绑架他老婆,不过就是诈了他弟和东盛一些小钱,要我这辈子都躲着他?怎么,他姓陆的还真的想当一回螃蟹,横着走啊?”祁靖朗眼中那股痞气渐渐变得凌厉凶狠。
“是啊,你有本事你也在他面前扮螃蟹啊!”祁老真想一筷子钉死他,“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一大把年纪了,我一个六七十岁的人,在他一个小辈面前伏过低做过小,我是为了谁?”
“那我现在是没劳烦你了么,老外总吃些面包牛奶,食物没盐没味,中餐也没个中餐的样子,我吃不惯,我水土不服。”祁靖朗微一琢磨,看向他老子,半真不假的说:“难道说,你心中有什么打算?是你想要一辈子把我发配在外?”
祁老这次是真的操起一旁的干净筷子就冲他脑门儿上扔去,“就你屁事多!还疑心生暗鬼!”
祁靖朗偏头一躲,敷衍道:“行,我过几天就走,就走。”
“谁要走了?”
祁靖朗话刚说完,就听见一道声音,正是今晚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的祁致安。
祁靖朗半开玩笑说:“我啊,应老爷子要求,给你腾位置呢。”
祁致安哧笑一声,许是工作累了,也不说话,坐下就开吃,也不多讲究桌上大多是些残羹冷炙。
“你笑什么?”祁靖朗搞不清楚祁致安这一生意味不明的笑。
祁致安停了停吃饭的动作,不言,这时候门外却有了响动,接着管家拉着拉杆箱进来,说:“老爷子,三少回来了。”
祁靖朗呵了一声,看了一眼屁股都还没做热的祁致安,吆喝了一声,“这么巧?”
祁靖朗目光倏然幽暗了几分,过会儿呵的笑了出来,看了一眼屁股都还没做热的祁致安,吆喝了一声,“这么巧?”
“老二你那是什么眼神?”祁致安靠着椅背,兴致盎然。
祁靖朗冷哼一声,看向刚进门的祁靖凌,三个兄弟,祁致安和祁靖凌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337。你怎么,怎么不明白我的心意就对我说这种话?
三个兄弟,祁致安和祁靖凌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独独祁靖朗容貌像母亲。
然而祁靖朗的妈却是最得祁老心意的那位。
至于祁靖凌,知道的人,大抵都会觉得他在祁老面前也就是混个熟脸好吃饭的身份。
常年生活在外,祁家出席的任何场合中几乎都见不到他的身影,渐渐的,无论是外人,还是祁家的人,几乎都要忘了祁家还有个祁老三。
除夕不回家,也是常见的事。
说来,祁靖凌已经好些年没在家中过年,今年也一样,却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祁老那张皱纹满布的脸,霎时间变得严肃起来,既没对客人的客气,也没对家人的亲厚,只平平淡淡问了声:“怎么选在今天回来了?”
祁靖凌自顾坐在了饭桌旁,身侧正是祁靖朗,“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现在刚好空出几天时间,我回来看看您。”
“你也有心了。”祁老点点头,“吃饭没有?”
“还没有。”
祁老让保姆将饭菜热一热,顺便多做两个菜,又对祁致安说:“冷冰冰的,快别吃了,待会儿吃点暖和的。”
祁致安放下筷子。
祁老看向祁靖朗,“你,早就吃完了的,跟我到书房来,”后又指着桌上两个兄弟说:“你俩待会儿也上来。”
祁靖朗起身前目光巡视在祁致安和祁靖凌身上扫了几眼,眼中透着探寻。
人若是处在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中,便很容易草木皆兵。
丝毫的变故,都会给他极致的危机感。
桌上就剩下祁靖凌和祁致安后,祁靖凌说:“我怕是没地方得罪二哥吧?”
祁致安笑笑,一派兄友弟恭的样子,“他就那样子,你管他干什么?”
“听说老爹忌惮陆东庭,不打算让二哥回上城了?”
祁致安仍然就着冷菜夹了几口,“毕竟是亲儿子,不管在哪里,都不会委屈了他,只是二弟自己想不通,气性大,知错不改,总想着跟陆东庭比个高下吧。”
“做咱们这行的,也难说对错,没点小动作,不牺牲点别人的利益,怎么能做得稳屁股下面的位置呢?”祁靖凌略低下头,似笑非笑的,又抬眼问他哥,“你说是吧,大哥?”
祁致安挑了挑眉,嗤的笑了声,半会儿才答:“行事稳妥点没什么不好。”
祁靖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祁致安,又瞧向楼上。
这祁靖朗,不走是最好的,自由人收拾他。
过了会儿,楼下两人正聊天吃饭,楼上突然传来争吵声。
“陆东庭现在跟我抢项目,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一再避让,以后还有没有我的落脚之地了?你不帮就算了,少在那儿随意安排我!我他妈干什么是我的事!”
“孽|子!小心我以后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祁靖朗猛地嗤了一声,“看吧,你打的什么算盘,不一下子就明了了?”
祁靖朗离开的时候,差点掀翻家门。
祁老爷子气进医院,却又是祸不单行,胃癌中晚期加上罹患各种老年人的常见病,高血压糖尿病什么的,指不定哪天气得脑充血就一命呜呼了。
祁靖朗接到消息之后,又匆匆赶往医院,在老爹面前一顿哭诉加自责。
祁老爷子做遗嘱公证时,便又往他那份里面多加了些东西。
老爷子住院,生死之隔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了,祁靖朗便顺理成章留在了上城,美其名曰陪老爷子走完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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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窈这天晚上收到姜初映的电话时,正在书房看景案发来的邮件,关于合作的一些事项。
在接电话之前,苏窈就已经大致猜到了姜初映的目的。
果然,姜初映直接便问苏窈:“你将话转告给陆东庭了吗?”
苏窈靠在椅子上,手里转着笔,好整以暇的说:“你有必要亲自打电话来确认?信不过我,何必大费周章让我传话?”
“你说对了,我信不过你。”
苏窈夹着笔的手撑着腮帮,陆东庭又不是蠢,好歹是东盛现在的管事人,难道会比不上陆瑞姗精明?还需她姜初映做人情?
再说,从一开始,姜初映便不用找她传这个话,她跟季远骁的交情,远在她之上,再不济,随便找个陆东庭的好友,也好过找她。
还要白白费些嘴皮子。
“那你猜对了,我没告诉他,没这个义务。”
“你……”
苏窈懒得听她多言,直接掐了电话,管她想搞些什么名堂。
这间书房右手是窗,苏窈撑着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夜色,这边事业宽阔,可望见远处高楼的霓虹与孤立路旁的灯,星星点点的,远处繁华,别墅区里倒是清静得很,颇有点闹中取静的感觉。
她用笔头点了点鼻尖,抽空出了出神,想起陆东庭那日说信他时的眼神和表情,心里五味杂陈。
敲门声响起,将她的思绪强行拉回,张婶做了酒酿小圆子给她端上来,是陆希承闹着要吃,才多做了。
苏窈说:“待会儿少给希承吃点,他不能吃太多这个。”
“好的,陆先生在下面守着呢,会控制着他的。”
苏窈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八点过,心里想着快点把这些看完给景案回复邮件,然后就该给陆希承洗澡了。
等她下楼的时候,陆希承被陆东庭的乐高贿赂,又跟陆东庭很亲热了。
递上品不好的乐高,“爸爸,你来,来。”
想吃零食了,拉着陆东庭到冰箱跟前,“萨拉米,奶酪!”
因为他知道,苏窈平时不给他吃太多,所以次次都会跑去找陆东庭。
陆希承此刻正坐在陆东庭跟前的小板凳上,抱着他专用的小碗仰头喝酒酿小圆子里的糖水。
然后啪的将碗放在茶几上,呷呷嘴,一脸满足,立刻又敲了敲碗:“还要!”
陆东庭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看新闻,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陆希承见苏窈下来了,转头拉拉陆东庭的裤腿,奶声奶气的说:“爸爸,还要……”
“问你妈。”
陆希承一转头,苏窈把他的碗都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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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映站在趴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脑袋枕着手,看着窗外的夜景。
此刻陆东庭跟苏窈呆在一起吗?
现在给他电话或许不合时宜,如果他让苏窈接了呢?
姜初映自嘲的想,现在给他打个电话,都要细心算计时间了。
第二天九点,姜初映刚进办公室,捏着电话,心理建设倒没做多少,拨了电话出去。
陆东庭彼时正在去公司的路上。
姜初映听见那头传来喇叭声,抿了抿唇,问:“你在开车吗?”
“嗯。”
姜初映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却不想,陆东庭已经先发话了,“以后别找苏窈了。”
姜初映有点懵,愣住了一会儿,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啊’的反问。
渐渐地,她脸色乍青乍白,“她告诉你,我找了她?”
陆东庭没说话。
“她说了什么?”
可苏窈明明说她没有转达她的话,难道是只告诉了陆东庭她找过她,但是却没说她是为了什么事?
姜初映脸色一白,慌急着解释,“陆东庭,我那天与她偶然碰见,刚好有些事情让她告诉你,你姑姑她……”
陆东庭冷着声打断她:“姜初映,自作聪明要用对地方。”
姜初映宛如遭遇一盆凉水自头浇下,从头凉到脚,“什么叫自作聪明?陆东庭,好心当做驴肝肺,你真的就这么听信苏窈的话?”
“收收你的好心用在对的地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越界了别怪我不客气,别将双方脸面搞得那样难看。”
陆东庭嗓音如同三尺寒冰般凉冷。
姜初映不知是哪点触怒了他,紧紧是因为她见了苏窈?她想传达给他的信息是不该说的话?
当初在纽约,她被困几日,见到他的时候,她震惊之余心里不停颤抖,她就知道,陆东庭他,总归还是对自己存了几分心思,不管是怜惜还是愧疚还是如何。
他不忍他两难,知道他在意苏窈得很,自觉避免与他打交道。
换来的,就是这一句,别将双方脸面搞得那样难看?
“陆东庭,你怎么,怎么不明白我的心意就对我说这种话?”
☆、338。你觉得,我在意的是面子?
“陆东庭,你怎么,怎么不明白我的心意就对我说这种话?”
电话那头的姜初映面露苍白,她站得笔直,手指紧紧掐着办公桌的边沿,牙关几乎咬碎,心底的难受又添了几分。
亲耳从放不下、忘不了的人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别说是玻璃心了,就是石头做的心,也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陆东庭只低声笑了笑,挺认真的说:“心意就免了,不如这样,以后要是你惹得她不开心了,我就找点麻烦事给你做一做,你看行不行?”
话说到这儿,算是一点脸皮都不给留了。
姜初映霎时间觉得浑身血液倒流。
“那……那你当初帮我是为了什么?”她不敢置信的低音喃喃,只是话还未出口时那头已经只剩忙音。
她唇瓣嗫嚅了几下,“啊?是为什么……”她突地用尽全身力气冲听筒那边低吼,“为什么?陆东庭!”
姜初映额头青筋隐隐作现,满腔怒火与痛心无处发泄,一把将手机扔的一丈远,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摔得个稀巴烂。
办公室大门紧锁,百叶窗帘也将里面光景遮得严严实实的,事务所的下属只听见里面一声巨响,皆被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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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窈今早临时接到景案的电话,他今天来上城,找她出去当面聊聊工作的事情。
投资Walrad已是定锤之事,一些琐碎事项仍需要与他接洽。
半晌午的时候,苏窈正在化妆准备出门,陆希承非赖在她身上,苏窈迫不得已,只能一只手搂着他坐在腿上,一边单手化妆。
陆希承对苏窈的化妆品很感兴趣,趁苏窈画眉毛的时候,抓着面前的口红就学着苏窈的样子往嘴巴上涂。
苏窈低头警告的时候,他还冲她乐,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苏窈正跟陆希承斗智斗勇的时候,电话又响了,只能停下手里的动作,手里夹着陆希承跑去床头拿手机。
没来得及看来电人便接了电话,“喂……”
“苏窈,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和陆东庭数年的情谊,你稍作里间就将它毁得一干二净!”
电话中,姜初映凉凉的嘲讽着。
苏窈轻拢眉梢,看了一眼手机通话屏幕,无奈嗤了声,不得不将话说重,“姜初映,活到现在一把年纪,你怎么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就算不甘心,也没见你这么失分寸、丢脸面。现在,你知道你自己像什么吗?一个纠缠不休让人厌恶的怨妇。”
苏窈说完,直接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
也不知道姜初映到底在慌什么。
若是能忍,真能等到她和陆东庭离了婚的那一天,姜初映大可以翻身在她面前秀一秀优越感,于她而言,估计还能一招致命。
这个时候,在他人面前卖可怜,不仅博不了同情,反倒是自降身价。
苏窈一早的兴致,被败得精光。
出了门,跟景案去了一趟上城待建的Walrad选址,一来一回也耗去整个下午的时间,晚上的时候景案邀请苏窈一起吃晚饭,特意定了离他们所在处路程稍远,离东盛很近的金融中心附近。
两人就在大厅中用餐,苏窈喝了点小酒。
明明吃得差不多了,景案却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明明他话也不算多,这时却像刻意跟她侃天侃地。
过了会儿,苏窈便直言道:“你还有什么事么?没事咱们就散了吧。”
景案才摸摸鼻子有些抱歉的说:“其实,待会儿有点事情要麻烦你。”
“你说。”苏窈面色如常,心里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