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入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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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入凡记-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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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哪里知道我们在外头的辛苦”等话时,方伯丰才笑回一句,“家务事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到了遇仙湖,果然见湖中间立了个大浮台。灵素细看一回,发现那浮台是四个略小一些的浮台拼起来的,上头正有人来人往搬运东西,像是在做什么景儿。
  湖边又起了一个扎棚大牌楼,鎏金点银,映着今日端阳烈日,好不耀目。
  那牌楼底下起了两层的高桌,桌上满放着供品。灵素瞧着那些当阳晒着的吃食,心里哀叹:“我师父这许多日子可不是在忙这些吧!那可真是太不值当了!别说神仙不吃你们这些东西,就是他们吃,这么一晒味儿也不对了啊!”
  旁人哪里知道她心思,倒是七娘说她:“你今儿怎么没簪个花草虫儿?上回同你说得那么仔细了,怎么转头就忘了?!”
  灵素这才发现姑娘媳妇们头上都簪了蝉儿蝴蝶花样的簪子,七娘头上自然就是当日在年集上买的“康宁府独一份”的鬓花簪对了。倒是陈月娘头上一只黄玉的蝶儿,叫灵素想起自家的野蚕来,心里道:“糟糕,差点把它们忘了!也不晓得结茧了没有。如今天热,若是一不小心都成蛾子又产籽孵出蚕蚁来,那可就……”想想都要抖三抖。
  七娘瞧她神色,就知道她不知道满心跑马又跑到哪儿去了,白她一眼懒得再说她了。
  人流越发拥挤,灵素问方伯丰:“到哪儿坐船啊?什么时候去湖上?”
  方伯丰道:“今年好像不太一样了,得看看再说。”
  人实在太多,为了防走散,两人便紧紧牵上了手。七娘是见惯这样世面的,并不怕人多,再说就算走散了她一个人回去也不怕什么。黄源朗就不行了,他这回可没带随从,一见这许多人,也不晓得接下来要干嘛,心里发慌,就差去拉方伯丰衣角了。余者几个听说过他的廪生娘子们看得发笑,不免又要暗讥几句,只他自己浑然不觉。
  一时鼓乐齐作,人流更疯了似的往牌楼那边拥去,这时候只要人在那里头,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有人被挤得双脚离地让人夹着往前跑,吓得直喊:“哎呀妈呀!你们慢点儿、慢点儿啊!”
  方伯丰看了皱眉:“今日这安排,可有些太过草率了,若是有人摔倒,就是一场大乱。”
  迟遇安听了也点头道:“确实,这回是谁主持的?真是乱来!”
  正说着,边上涌过去的几个人道:“快点快点,今天知府大人主持大祭,一会儿还要抢金箭呐!”
  迟遇安一噎,抿了抿嘴赶紧换个话头说去。


第95章 抢金箭
  方伯丰并不是好热闹的人,又见此场面,更不愿往前头挤了。趁着人流涌动,一步步往边上去,拉着灵素渐渐被人群甩在了外头。直到围圈边缘,才站定了,看看灵素并无甚不妥,才笑道:“今日好似同从前都不一样,咱们还是站远些吧。”
  灵素也点头:“今天没意思,不如冬节和元宵那会儿,连个小食摊都没有,没意思。”
  方伯丰一笑,又面带忧色看着挨挨挤挤的人群,只盼不要出什么岔子。
  鼓乐声一停,又响起鸣钟,远远看着牌楼下的祭桌上起了许多烟雾,不晓得点了多少香烛。一会儿又响起一个人声,只远远的听不甚明白,全看风往哪儿刮。那人念几句,停一回,就奏一回乐;乐停,再念。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灵素原先听方伯丰描述,只当是个坐了船满湖看热闹吃好吃的日子,哪里想到会弄成这般无趣的样子,心里犯着嘀咕,神识就在灵境里干起活儿来。上次虽买了织机,那东西个大显眼,她也不敢没事收到灵境里去用。只大概摆弄懂了意思,便想在灵境里用综子、扎筘几件先简单织起来。
  最开始没有棉没有麻,手里没线没法织。后来好容易有了羊毛了,纺出了线来却发现那织布机上头的绳框和缯子同羊毛那线配不上,这是人家拿来织布织绸的。好容易后来收了许多野蚕茧,又突破了神识,直接在灵境里神识缫丝络线了,这下可算能大展身手了。
  可哪想到,这织布上机前还有那许多麻烦事儿。要理经,把经线按着花纹定好顺序,一根根理清。为了叫这些经线能作平,就得先穿杼,如此一线一位固定了,才不怕乱了。以此疏通整路经线,谓之引布。这之后,将经线按理清的顺序卷经上架,再穿综。这综有综眼,按花纹定起落上下,各线穿综。综与脚踏相连,将经线分出层来,梭子带着纬线从其间交错而过,方才成布。为了这布能织得平实,从综中穿过还得再穿一回筘。每过一梭,都用筘将纬线往织口处梳紧一回,如此一梭一筘一投一推,寸寸累积乃至成丈成匹。
  她在灵境中以神识为牵,省了许多事。理经引布这块她就省了,如今只等着穿综过筘就好。她又没打算织什么花纹,那丝线也没染过颜色,只两片综子,织个平纹绸子也罢。因此这会儿她觉着无趣了,便想先把那综子穿好。
  按着顺序,一线穿一综眼,单数穿前综,双数穿后综。她这里一头百无聊赖,一头聚精会神,好容易穿了一半不到,正用心呢,忽然前头号声大作,呜呜呜的声儿同从前打妖兽时候的传信相类,把她给惊着了。一使劲,那些经线也不经综眼,直直分了上下两层,在那里平平张开着。
  她才忽然回过神来:“对啊,还能这么着!”
  如此,索性把机械都一撤,神识将那片经线全裹住了,根根分明,心念一动,便按着单双数分作了两层,再一动念,上下倒个个儿,仍旧一丝不乱。哎呀!这可真是太厉害了!
  她在那里抿着嘴乐一会儿,从边上线团里牵起一根丝线当做纬线,直用神识启经过纬地凭空织起布来。一边高兴着,一边又可惜:“那织布机可是白买了。”又一想,“也不是,往后我织出这许多布来,总得有个幌子才好。唉哟,那不是还得穿综掏筘?!”
  黄大少紧跟着他们夫妇,他个头高,看得远,正告诉方伯丰:“上头那人往大船上去了,这是要做什么?”
  方伯丰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前头有人喊道:“都往湖边去吧!要抢金箭了!快走快走!”
  边上有人听了便道:“抢什么箭?往哪儿抢?”
  有消息灵通的道:“一会儿要往湖里投三个金箭,叫人下去抢呢!”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有几个老者不满道:“怎么能往神湖里乱扔东西?!这要是触犯了神灵,还不晓得要降下什么天罚!这些官老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一会儿祝祷时候都得大声颂唱大人官名才好,也叫神仙瞧清楚谁是祸头子,万不要降罪于我等无辜之人。”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群人在边上点头:“翁长所言甚是。”“有理有理!”“就这么办!”
  方伯丰听了不禁莞尔,看灵素在那里乐,以为她也听了这话好笑,哪里知道她一门心思在里头捣鼓什么织布的事儿。
  众人说着走着,一会儿都到了湖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这遇仙湖素有“入水不溺”之名,这许多人紧围在湖边,也没见个栏杆隔断。
  就见不知哪家的船坞里驶出一条大船来,知县大人陪着知府大人登上船,后头还紧跟上去十好几人。那船往湖上行了一段,在浮台相对处停了下来。
  这会儿灵素也顾不上织布的事儿了,散开了神识往湖里探去,却是没见什么异常。
  日头渐高,虽未盛夏,这日头也是明晃晃地晒人。忽然,灵素神识一动,不十分清楚似的,隐约觉出这湖上下有流波似的动静。非水非风,与灵能有两分相似,那流波缓慢绵软,却将这湖边湖上众生都笼在了其中。灵素心里一震:“这是……端阳梦的由来?”
  容不得她细想,那船上两位大人想必也晒得不成了,焚香祝祷了一番,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不知从哪儿出来十几个身着紧身水靠的汉子,在船头一字排开了。两位大人又说了什么,那十几个人齐声应喝,又都从大船上下来,上了几条小船,以大船为中心稍稍散开。
  知府高举了双手,一边两人抬出一个匾来,略朝岸上倾斜了一下,映着烈日三道金闪闪的光,想来就是方才所说的金箭了。
  岸边忽然响起一阵嗡嗡声,不晓得多少人在窃窃私语。
  船上又有人取了一个极大的鸟笼出来,一打开罩子,里头三只赤冠雪羽的大鸟。知府朝立在身边的一个人微微颔首,那人吹一声唿哨,那三只鸟便飞到大匾跟前,一只叼起一枚金箭,往三个方向飞去。
  知府又一点头,那人换了一种哨音,三只鸟忽然齐齐松口,三枚金箭便朝湖里坠去。
  当此时候,接连噗通声,之前在几条小船上的人也纷纷窜入水中,往湖下扎去。
  周围一静,忽然不晓得从哪里开始起来赞喝声,大呼:“知府大人,孟大人!知府大人,孟大人!知府大人,孟大人!”
  百姓齐声连呼大人,这可真是少见之事。尤其这又不是礼仪所定,想是民心所向。这叫为官的人听了怎能不激动?知府大人立在船头,姿如青松,朝着湖边大呼的百姓们抱拳致敬。
  方伯丰已经傻在那里,他这会儿也闹不清这些呼喊的人到底是真心拥戴知府大人,还是像方才听到的那样,只是为了叫神灵们知道到底是谁往湖里乱扔东西的。
  那十八个水性高强之人,片刻后便自湖中纷纷跃出,有眼神好的看到其中一个手里捏着一枚金箭。果然,等这些人又上了大船,那位找到了金箭的壮士就得了奖赏。三枚金箭只抢到了一枚,还有两枚没捞回来,不晓得神仙会不会动怒。岸上百姓忽然又大呼了几回知府大人的官号,还有零零碎碎呼喊知县大人官号的。
  正吵嚷着,忽然船上也乱起来,这岸边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那里已经有善水的两个搭了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上船。后来才听说是知府大人的一个心腹幕僚,看众水性高强的浪里白条抢金箭看得太过入神,竟从船上翻了下去。幸好今日这船虽大,却不是楼船。要不然从那么高处直接摔水面上,便是不溺水,也得砸出个内伤来。
  等这一场闹剧过去,当中的浮台上才同往年一般唱起戏来,方伯丰带着灵素拉扯着黄源朗一起上了一艘渡船,往浮台边看“水戏”去。水戏的有趣处,在于水上一幕水下一幕,人动影随。还有专门听戏听出讲究来的人,说这声儿过了水面听起来更入耳,这就不知道真假了。
  只是这时候,灵素已经管不上什么戏什么影了。
  方才那些人抢金箭,她就顺便用神识跟上了其中一枚。那枚金箭往下坠到半中央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波动卷进了另一处所在。灵素神识跟着过去,才发现是一处借了不知什么力拟造出来的储物之地。她这用的是神识,才能跟进此地,若非神识,哪里寻得见地方?好比掉落的金箭被忽然收进了灵境一般,凡人只凭耳目,所见便该是“凭空消失”了。
  她心里大惊,一则惊讶这位前辈的修为,究竟是到了凡界才修炼至此的,还是本就是大能高手,借力拟界,这可不是什么好懂的能耐。二则替方才这些凡人心惊,眼睁睁看着东西从眼前凭空消失了,不得吓坏了?!何况这湖本就多有传说,这下更得传得神乎其神了。可话说回来,这确实也是神乎其神的一个地方。只是凡人看不见神识刻阵,只能看到面上这个湖。
  说起来,如今她是上山下田到处种地,想当年可是靠捡钱发迹的。这会儿神识所至空间内,汇聚了数百年来落湖之物,这哪里是储物袋?这分明是个聚宝盆啊!当然了,这也就是她这样的看来,在那位前辈看来,这地方或许就派个收拢废物的用场。省得堆积过多,扰乱了自己设下的阵法。
  想这遇仙湖的神异,也是逐渐为人所知的。最初在这湖上往来游赏的人恐怕并未怀什么敬意。那位前辈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法子,将那些入水难销之物都给归拢到了一处。倒没见着什么死鱼烂虾、残羹冷炙等物。金银铜铁、粗陶细瓷之类的真是不少。
  这下她人在船上坐,神在湖下游,真正的神游天外。


第96章 用心
  这回大祭有些地方大违规矩,比如好好的往湖里扔什么金箭,可有些地方又全遵古意,比如当夜知府同知县两位大人都在湖畔留宿了。这是从前官祭时候的规矩,原是求能端阳一梦而“得神灵指点以护治下百姓”的意思。后来渐渐的都是民祭热闹,官祭的少了。今次弄这么一回不伦不类的官祭,也不晓得其意何出。
  两位大人今次所住的地方,正是那位燕先生的宅子。在这里的客院修整了片刻,还特地往隔壁去拜会了一回鲁夫子。
  等用过便饭,各自回屋歇息。几个人从客院门进去,拐进了客院书房。
  知府大人在桌子后头坐着,跟前两个今次参与了抢金箭的好手,另一个白日里落了水的心腹,边上还站着两个幕僚。
  这会儿孟大人正皱了眉头敲着桌子,面上带了几许不可思议:“那金箭眼睁睁地就不见了?会不会是底下水太浑,或者是湖底淤泥太厚,那金子又沉,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那两个人中年纪看着略长的一个开口道:“金箭并不曾沉底,湖下水也极清的。我同三鹞子和白鹰都看准了,正要分出胜负来,那金箭忽然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我们、我们还四下寻了好一会儿,也潜到了湖底,却、却全不见踪影。”
  孟大人听了这话,狐疑道:“潜入湖底?不是说这湖入水不溺,人沉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被托起来?”
  那位落水的听了这话赶紧道:“小人所经确实如此。先从船上落到水中,因小人全不通水性,还很灌了两口湖水,可等真往下沉的时候,忽然凭空有一力将小人托住,教小的口鼻得出水面,不至溺亡。”
  知府听了这话便抬头看那抢金箭的两个,那两个也跟进赌咒发誓地自证清白:“大人明鉴,我等确实潜到了水底,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这边落水的知府亲信也赶紧保证自己所言非虚。
  知府皱起了眉头,看看边上两个站着的幕僚,问道:“你们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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