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忙忙地从抽屉里拿出相册递给他。
宫北棠看到她欲盖弥彰的样子有些笑意，她伸向他面前的握着相册的双手似乎还有些许轻微的颤抖。
他扬了扬唇角，伸手接过。
盛晴雪见他好像不生气的样子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朝着他迈进一步。
宫北棠正要打开她的相册，她便连忙摁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刚好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更加滚烫了。
“那个，我先说了，我以前有点……不好看的……”她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语气说不自然，不如说不自信。
仿佛在担心他看到她的相片会更不喜欢她一样。
宫北棠勾了勾唇，到底是有多不好看，让她这么没自信？她明明很好看啊……
他选择翻开相册，她也没有再阻止他。
她抽回自己的指尖，表情局促地望着自己的脚趾头，双手也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
其实他总会看见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反正他也不那么喜欢她，应该也不会更差了吧。
她不断安慰着自己。
宫北棠挑眉扫了一眼她的样子，此刻的她已经蹲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看相册的样子，紧张又担心着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相册。
其实里面的照片不多，除了和盛爸爸盛千夏的合照，只剩下几张毕业照。
她的五官确实不如盛千夏的立体精致，不是那种标准的美人。但她也有属于她的美好，是有别人任何人的那种美，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欣赏到的那种美。
而且她很耐看，越看越让人觉得喜欢。她不知道，其实在他眼里，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
小学的毕业照，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孤零零地站在最后面最旁边的位置。
只有她一个人，离所有人最远，宛若她是多余出来的，不被接受的存在。
这样微妙的距离感让她看起来无助又可怜，但偏偏她的眼神却很倔强，眼底仿佛有炽热的火焰在燃烧，在等待着，有谁能够看见她不一样的美。
☆、1608。第1608章 生日礼物（19）
初中的毕业照，高中毕业照……
好像都是一样。
她好像始终都是站在最远的位置。
和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他的心脏忽而有些拧疼。
她看起来就好像被孤立着，可是，她居然还珍藏着，这样的照片。珍惜着，不被人珍惜的曾经……
她是不是傻？
宫北棠没继续往下翻，直接合上了合照。
“果然，很难看吧……”盛晴雪见他这么快就合上了相册，心里越发忐忑。
他把相册扔到柜台，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床边。
“睡吧。”他说。
“诶？”
突然间……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是，他却帮她把被子也盖了起来，从她的身后搂着她。
她的身体忽而僵硬起来。但慢慢听见他的呼吸声，又渐渐放松了起来。
宫北棠一只手绕过她的腰，刚好覆盖在她的小腹上。
‘盛晴雪，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单地站在人群后面。’
‘以后，你还有我。’
‘还有宝宝。’
虽然曾经怨过她，总是不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但这一刻，他好像又能够理解……
曾经那样孤单的她，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就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某人，仿佛只是远远看着，也可以抓到希望之光。
是绝对绝对，不会轻易松手的吧。
以前伤害过她，这一刻，真的有点恨那个冲动的自己。
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他都不了解她的过去，就那样刺伤她，果然也和那些，伤害她的人没什么区别。
还好，现在他知道了……
他也不会再让她，经历那些不愉快了。
‘盛晴雪，听见了吗？现在，你有我了。’
‘不用再那么用力去抓住不属于你的影子，你也不用在害怕孤单。’
‘只要你，试着相信我，这样就够了。’
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
很低，很低，低到如果不仔细去听，几乎听不见。
“宫北棠……”
她很轻柔地叫着他的名字，就好像希望他醒着，又好像害怕吵醒了他一样地小心翼翼。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无法回应她。
她已经轻柔地，又只加了一句，“谢谢。”
谢谢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从不将她当成特殊的存在。
在他眼里，她好像跟别人没区别，而这，就是她作为一个一出生就不那么健康的她，最想要的所有。
只有他，不会用那种厌恶她有心脏病的眼神看她。
也只有他，不会用那种很怜悯她有心脏病的眼神看她。
只有他，只是把她当成她。
这样，对她来说就已经很足够，很足够了。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又给她回复，其实比起他还醒着，她更宁愿，他已经睡着了。
好一会儿，宫北棠听见她均匀的呼吸传过来，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笨蛋。”
是他该说对不起。
明知道她一心想要的不是他，却还对她这样这样的事情，让她不得不留在他的身边。
但是，真的不想她走到别人的身边，因为，只想她留在他的世界里。
“你很漂亮。”他说。
就是因为她太美好，所以他才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美好。
☆、1609。第1609章 生日礼物（20）
盛晴雪听见他的声音已经微微睁开眼睛，再听见他说她漂亮的时候，她咬唇有些想哭。
他是认真的吗？
都说，面对面说的，很可能是假话，但背对着别人的时候说的话，会是真话。
不管是不是安慰她的，她真的很感激他的温柔。
正是因为他，这一条本该艰辛的羊肠小路，才会被她走成了星光大道。
原本以为很难忘记的人，也慢慢的，以不那么痛苦的方式从她心里离开了。
她还是她，甚至，变成了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更好的样子。
都是因为他，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的眼角有浅浅的泪光，不过，是幸福和喜悦的。
另一边。
欧蔓茴在钢琴室弹着钢琴。
这里有很多晴雪写的歌。
她随便挑了一首来弹。
满满的少女心事，真好。
现在的她，过得很幸福吧？否则怎么能写出这么美好的歌来。
她真的很有才华。在词曲方面简直是天才。虽然现在写的歌，还有很多稚嫩的地方，但如果有好的老师帮她系统的学习，练习，她一定会成长的非常好。
很久没有弹过琴了，仿佛都有些生疏了，竟然错了好几个音符。
琴音停下来，欧蔓茴的心情却仍然不平静。
就连晴雪都领证了，很快就会举办婚礼了啊……
不知道，宫北棠看到她刻意放在他们新房大床上的东西了没有。
应该是看到了吧。
她作为一个妈妈，能够给自己女儿的礼物，也就只有这些了。
记得，她第一次看到晴雪以前的试卷，看到她以前的照片的时候，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那是她想象不到的她的女儿小时候孤零零的样子。
那年她生下晴雪，甚至都没来得及多看她一眼，都不知道她有心脏病，就离开了她，离开了千夏，离开了盛家。
就是为了，离开盛韶诚，离开过去的自己……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因为知道，就算留下来，也只是将就，是无尽的痛苦，争吵，绝望，甚至会把一个好好的家变成地狱。
她想她不后悔。
但是，当她看到，晴雪过去的那些照片，她的日记，她的试卷，还有她自己写的歌……
歌词曲子。
她看到那些音符，有的是压抑的，有些是想要反抗的，有些是迷茫的，有些又很坚强，很倔强，仿佛在努力劈开一条路，走出不满荆棘的丛林，想要获得救赎。
当她看到这些，还有别的和晴雪有关的一切东西的时候……
她真的很自责。
是那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自责和遗憾。
原来晴雪小时候被人孤立着，原来她有心脏病，原来她那么可怜，曾经那么渺小又卑微地努力地活着。想着妈妈，等着妈妈，怨着妈妈，也恨着妈妈……
因为没有妈妈，晴雪受到了伤害。
她知道，她回不到过去，也不能够抚平晴雪的伤痕。
晴雪的伤痕，也是因为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才会累积的越来越多。
☆、1610。第1610章 生日礼物（21）
难怪晴雪始终都不愿意认她这个妈妈。
她自己从小长到大，变成了大人的模样，而作为母亲的人甚至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就要在她长大后来认个女儿，要她叫她一声妈妈，要她对自己推心置腹，像别的女儿对待自己的妈妈一样……
真的是很过分。
是因为她一意孤行的错误的过去，成就了一个错误的家庭，毁掉了自己，也毁掉了无辜的孩子。
晴雪的童年，她没有办法补还给她，但是她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获得幸福。
她小时候眼光不好，所以，她真的希望，自己的女儿的眼光不要像她。
她希望北棠能够接受一个完整的晴雪，如果可以，治愈她无法治疗的，晴雪心中的伤痕。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的吧。
欧蔓茴抽回思绪看了看钢琴旁边叠着的满满的曲子，很多都是晴雪自己写的。
她看着看着，看到了一首她写的歌，手指忽而开始颤抖……
歌词上写着：
‘我没有妈妈，我从小没见过她。’
‘她不喜欢我吧，否则不会，任由我在襁褓里哭得撕心裂肺，也要将我扔下。’
‘听说那天风雪很大，我应该也是泪流雨下，但她好像听不见我在呼唤她。’
‘她不需要我吧，就好像，我也不需要她。’
‘她不会想我吧，就好像，我也不会想起她。’
‘所以我没有妈妈。她不爱我吧，我也不爱她。’
是怎样的伤心，才会写出这样的歌来？
欧蔓茴看不下去，忽而趴在钢琴上，掩面哭泣。
对不起晴雪，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妈妈只想到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太多的对不起，却都没有意义。
因为伤害都已经造成了，现在来道歉太迟了。
可是晴雪，妈妈没有不喜欢你。不是不需要你，不是不想你，更不是不爱你。
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所以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一个妈妈。
你肯定不会相信这些年我多想你们，想到与世隔绝，快要发了疯。
我多少次地想，如果我曾经在想你们的时候，过去看你们一眼，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可是时间越久我就越不敢迈出自己筑的城墙，因为那里的记忆太不美好，我怕不美好的记忆破坏了那些曾经的美好。
我太害怕了，所以我不敢跨越我自己为自己画的地牢，我将自己围在里面，只有这样才觉得安全。
也许这是一条错误的路，我却没有回头的勇气。怕自己心软，怕自己在心软之后又继续绝望，周而复始，不能圆满。
我总在害怕着受伤，我以为我离开你们会更得更好，不用忍受我的失望，我会的绝望，我的歇斯底里，就可以让一切看起来和从前一样。
我以为这样最好，却没想到，我让你们受了伤。
对不起晴雪。一千一万个对不起，也只能让我自己感觉好一些，却不能让你感觉好一些。
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
但是以后，我希望你能够像今天一样幸福。
希望宫北棠，可以让你忘记曾经的那些不快乐的事，变得更快乐一些。
☆、1611。第1611章 生日礼物（22）
晴雪，祝福你。
祝福你找到了自己的爱人。
也许对你来说，我的存在根本就没有意义，你甚至希望我不存在。因为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的身边。你现在不需要我了。
但晴雪，一定要幸福。
只要你幸福。就算你不要妈妈也没有关系。
欧蔓茴哭得用力，都没有发现，钢琴室外面站了一个人。
盛韶诚看着月光下，趴在钢琴上哭泣的女人。
曾经她只是个女孩。
如今，她是个精致的女人了。
他从没有见过她哭得如此伤心的样子。
她好像从来都是坚强的，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打败她的模样。
再见到她，她就像一只刺猬一样，疯狂刺人，甚至有点不可理喻。
可是这一刻，他听见她的哭泣，真的很想过去抱抱她。
蔓蔓，你也有后悔吗？
后悔当年的不辞而别。
你忽然就不要我了，连带着也不想要和我有关的所有。包括千夏，包括晴雪。
曾经我多想让你好好看看她们，看看她们有多乖巧，多可爱，想让你后悔你不要她们。
我知道，跟着我，你不能再过大小姐的生活很委屈你。
我知道是我没有能力给你想要的生活，错的人是我不是你。
但是，我还是在无数个夜里，希望你能回过头来看看我，看看千夏，看看晴雪，看看我们曾经有过的美好。
你从没有回过头。
我恨过你的绝情。
这一刻，我却宁愿，你继续往前走。
因为，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你知道了这些，除了平添遗憾难过，又能改变什么呢？
盛韶诚推开门，走近了钢琴室。
一步，一步，朝着钢琴走过来。
欧蔓茴还在哭。
她穿的单薄。这样趴在钢琴前哭，令人看了心疼。
仿佛她下一秒就会碎掉一样。
他又一次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也不管下一秒会不会再次被她丢掉，还是执意披在了她的肩上。
趴在钢琴上哭泣的女人肩膀忽而僵了一下，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起身，只管自己哭。
甚至哭得比刚才还要更大声了。
他也没有离开，只是一直站在旁边，听她哭。
听她哭得伤心，哭的委屈，哭得歇斯底里，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