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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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拜恋人-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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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像两株交缠的藤蔓,彼此纠缠,彼此容纳。我的手按在穆萨起伏的肩头,发热的掌心帮助我去体会他的身体,亦体会这一程走来的甜蜜与苦楚。他的温柔和坚硬,他的禁忌和放纵,他的微笑和哽咽,他的贯穿和撞击,他给我的疼痛和快乐。我的腿缠绕在他的坚硬的腰杆上,看到镜子里的我们是如此地契合,忽然决定此生非他莫属,恨不得把他嵌进我的骨头里,为每一个疼出的裂缝而骄傲。
    我属于他,我只能属于他啊。我在这个念头中冲上顶峰,以为今生今世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早晨醒来的时候,穆萨还在熟睡。我趴在他身边,在薄暮的晨光中偷偷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身体,认真虔诚。从额头,到耳廓,到胡茬,到他强壮有力的骨骼和肌肉。忍不住心想,我是真的幸运,我有着这样美好的恋人,美好到我总觉得这是一场随时可能醒来的梦。
    忽然我被他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另一只手轻轻一勾,便把我整个身体笼在怀中,半睁着惺忪的眼说:“这么大清早,不多睡会儿?”
    我低低地笑,叫着他的名字。
    “穆萨。”
    “嗯?”
    “穆萨。”
    “嗯。”
    “这一切好像是梦,真不愿醒来啊。”
    “那就不要醒。”
    我抱住他结实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呼吸间是熟悉的味道:“穆萨,你哪儿也别去噢。”
    “我哪儿也不去的。”他俯身过来,亲了亲我的额头,“Cece,我等着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就开始筹备订婚的事,我会请父母去中国提亲的。”
    穆萨的指尖沿着我的皮肤往上滑,捉住我脖颈上串着戒指的项链。几年以前,他以纪念之意将这戒指连着素琏送给我时,恐怕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轻轻地,他从我的脖子取下了项链,将那个小小的戒指捏在指尖,细细看了一阵,然后将目光转向天花板上的镜子。他看着镜子里的我,我也正看着镜子里的他。
    然后,他举起那枚流光溢彩的戒,那枚沾染了我数年体温的戒,轻柔而幸福地感慨:“等你回来,我终于可以把这枚戒指,从你的脖子上,戴到手指上。我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我凝望着镜中的他,也笑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和柔软。下一秒,眼皮却莫名其妙跳得厉害。
    这样的视角是很微妙的,我看着戒指在我眼前,又仿佛在天花板的那头。我望着镜子里他满足的笑靥,熠熠生辉的未来仿佛就在我们眼前,又似乎被吞噬在遥不可及的镜面之内。
    在眼前,在天边。
    仿佛一场镜花水月,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没有在帆船酒店逗留太久,银行开门之前,穆萨便陪我等在了那里。之后我坐在休息室,看着他一通联系折腾,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告诉我,起诉已经加急取消,我终于被允许离境。
    我买了张时间最近的机票,一个小时后登机。确定以后,穆萨立刻送我去机场,我在路上抓紧时间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妈妈,我公司的事办完了,已经买了机票,今天晚上就能回来。”我说。
    “我也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妈妈说,“你爸还有几个小时就做手术了,等你回来,应该正在做手术。”
    “今天?这么快?”我皱起眉头,隐隐有些愠怒:“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爸今天做手术?”
    “医生安排的,说是尽快做手术比较好。”妈妈咽了咽口水:“你不是公司有事么,而且你爸觉得没必要告诉你,免得你担心。”
    我的心一揪,胸口闷得慌:“担心不至于不告诉我啊,我也担心你们呀。”
    “汐汐,这是你爸爸的意思,我们也没故意瞒着你。只是你隔着我们那么远,不方便回来,昨天你也说了公司忙,我们琢磨着,你就算知道了手术时间,用处也不大,便不想增加你的负担。”她的话说得很轻柔,却像是一阵惊雷,声声刺痛着我的心。想要辩驳,张了张嘴,却发现事实的确如此,一下子变得哑口无言。
    妈妈顿了顿,紧接着那头响起了模糊的低语声,片刻后,她再次开口,“汐汐,你爸爸要同你说话,我把手机递给他。”
    “好,好。”我捧着手机,只觉得空气都滞重了起来,听到爸爸的呼吸声近了,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爸爸,你还好吗?”
    “挺好。”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沙哑,疲惫和心酸都隐藏在深处,提起笑意说道,“等我从手术室出来,就可以看到汐汐了,真高兴。”
    他明明在说他高兴,我的心却不知道为什么疼了一下。爸爸很少这样温柔地叫我汐汐,他向来都是直呼其名,叫我“闵汐汐”,或者用方言大咧咧地说“你崽儿”。上一次他这样温柔地叫我“汐汐”,还是在迪拜医院里劝我离开穆萨的时候。
    他生病,我眼见着病魔与他弄斧耍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疼,无能为力。相隔千里,一个看不见父亲在衰老,一个看不见女儿在成长,想近不得近,该是怎样的锤心痛首。他疼着,我却只能看,近不了身,交付不出这一腔赤诚。
    我的拳头捶着胸口,死死地抵住那种发酸的胀痛,尽力带着鼓励的笑意说:“是呀,等你出来就可以看到你的乖女儿啦,许久不见我又长漂亮啦。还有,我新学了几个中东菜,到时候做给你和妈妈吃哟。”
    “好,我等着。”爸爸轻笑了两声,静了静,突然似感慨似伤怀地嘀咕了一句,“中东菜,哪有咱重庆菜好吃。”
    “是比不得呢。”我应和着他的话语,“不过,也算是尝个鲜嘛。妈妈说是个小手术,您就安安心心的,醒来我就在了。”
    我以为他会说“谁稀罕你在。”,就像他往常一样嘴硬。爸爸向来是那样,固执得不肯表露多少感情,非要摆出一副无情的面孔,也曾让我误解过那样长的时间。可是这一次,他没有那样说,迟疑了两秒,他才缓缓开口:“汐汐,你妈妈她很想你。”
    语气柔软得不像是他。
    这样温柔的氛围令我一时难以承受,一时间仿佛看见了他苍茫的双眼,澄明的、释然的、无力的。那双干涩而无力的眼,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黯淡下去,沉淀为隐忍的爱意。
    我愣了两秒,张了张嘴,刚想要再次开口,电话那头轻叹一声,已经挂断了。
    我怔怔地捧着手机,突然间从头寒到了脚。萧索的风声中有颤颤的尾音,我看见风沙盘旋的树上有一片枯叶悄然落下——我的心被这片枯叶砸出的巨响,苦凉干涩得想哭。
    穆萨送我到机场的时候,我还是满心恍然,不知今夕何夕。他担忧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感觉自己心里像有只兔子窜来窜去,感叹道,“妈妈明明都跟我说没事的,不用担心,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不安呢?眼皮一直在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久了不见他们,想得太多了,别害怕。”穆萨安慰地拍拍我的肩,“眼皮跳灾只是你们中国人的说法,要乐观一些,相信没事。”
    “嗯。”我说服自己承认这个说法,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也对,我回去就可以看到爸爸妈妈了呢,大概是我想多了。”
    穆萨微微一笑,眼神晶莹,声音坚定:“去吧,Cece,我等着你回来。”他的眼神瞥向我脖颈间露出的项链一角,整个人的轮廓都柔和起来,盈满期待说,“等你回来,等我把戒指戴在你的无名指上。”
    我心中感动,看着穆萨,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过头进入安检,笑容却渐渐减退下去,身体都在发颤。整个飞行的过程中,我脑海里反反复复地翻腾着过去的画面。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给我做饭,他在厨房里欢快地翻动着锅铲,哧哧哗哗的油渍声。然后叫我去小区的商店买两瓶啤酒,把找的零钱给我做零花。他将丰盛的饭菜摆上,洋洋得意地等着我品尝。我怎么一下子想起了这些呢?我的心为何这样深深地钝痛着?

  ☆、166 依赖

飞行的过程漫长而忐忑,我从迪拜到广州,在等待转机的途中,心情复杂地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她接起来,那头一片空寂的静,茫茫中透着恍然。
    “妈妈?”我在电话这头轻轻地叫她。
    没有回应。
    我加强了语气:“妈妈?”
    那头气息凝滞,良久,一阵难以抑制的低咽声传来,再也没了之前强装的从容镇定。
    “汐汐,”她噎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爸爸……他刚才进手术室了。”
    “别哭别哭。”我轻声安抚着她,“没事的,你不是都知道手术危险性小吗?别东想西想,再等三个小时我就回来了,我和你一起等爸爸出来。”
    她依然抽噎不止:“汐汐,其实,其实……”
    我的呼吸一窒,攥紧电话,连忙问:“其实什么?”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化为小声小声的嚅嗫:“汐汐,其实……你爸爸的手术很危险,是动在心脏上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从手术室里出来……”说着说着,声音又染上哭腔,抽噎着,颤抖着。
    我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在翻腾搅动,头脑嗡声一片,先前的紧张不安竟是一念成谶,演化为狰狞可怖的现实。
    “之前你爸爸怕你担心,我也怕你情绪一激动影响他的手术状态……可刚才看着他进了手术室,我真的是……”她吸了吸鼻子,克制着自己没再继续说下去。我的头脑放空,心里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些东西,一些强硬又脆弱的东西,横亘在我心脏跳动的地方,很久很久才合上眼睛。
    航班登机的通知声响起,我颤抖着握紧了手机,慢慢地、强硬地、佯作笃定地对妈妈说:“等我回来,你和爸爸一定等我回来。”
    说完流着泪挂断了电话,奔向登机口。
    之后的每分每秒,都像是一场斗争,灵魂与灵魂在撕裂,张牙舞爪,掠夺着我的每一寸神经。我强迫自己不去猜忌任何不好的后果,可还是忍不住自责与哀戚。时间被拉伸得无限漫长,仿佛要在思索间耗尽我所有的气力。我下了飞机,拦了的士,奔向医院。路上又给妈妈拨了一通电话,她没接;拨第二次的时候,电话通了,是三姨的声音。那头空空荡荡,像是有萧索的风声,隔着空间吹得我心寒无比。然后,我听见她长叹一声,对我轻轻说:“汐汐,节哀。”
    全世界的声响都停了下来。
    节哀是什么意思?我在国外呆久了,中文生疏了,一定是我理解错了。对,一定是理解错了。我擦了擦模糊的眼,跌跌撞撞地跑进医院,一步比一步滞重无望,隔着渺茫的空间,我仿佛感觉到爸爸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满胸满腔全是懊悔。
    如果我可以早回来一天,如果我在银行没有欠款,如果我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却有许多“但是”。
    我站在医院的太平间外,睁大着空洞的眼睛,直直地伫在原地,没有眼泪,没有嚎啕。我根本不相信他已经走了。我坐上飞机之前,他还在电话里说等我回家做中东菜给他吃,说重庆菜比中东菜好吃多了,还说手术出来以后可以看到我真高兴……现在他结束手术了,还没看到我呢,怎么就这样走了呢?骗人,一定是骗人,说不定下一刻,他就从哪个角落蹿了出来,像以前一样把我放倒,哈哈叫一句“小崽儿”,然后生龙活虎地回家给我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爸爸没有走,他只是躲起来了而已。我茫然地在周边找寻着他留下的气息,我忘了电话中爸爸表现出来的异常,我口无遮拦地问妈妈:“我爸爸呢?我要跟他说话。”……可回应我的,只有妈妈嘤嘤的哭泣声。
    一旁的亲戚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带我去看爸爸的遗体。他的双眼紧闭着,身体还有稀薄的温度,就像还活着一般。可他安静着,无比安静。那定格的面容,虚弱的手势,无力的身躯,统统化为一根尖锐的刺,扎进我的灵魂深处。我颤抖地捧起爸爸的脸,盼望着他能睁开眼看一看我,哪怕只是睫毛轻轻的颤动,也能让我欣喜若狂,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整个世界都跌进了深渊,只剩黑暗模糊的一片。
    爸爸走了,真的走了。我本以为他能等到我回来的。
    我甚至没来得及和他面对面说上最后一句话,一切便悄无声息地画上了句点。我不敢闭上眼,也不敢睁开眼,不知道应该怎样放置自己,脑海中尽是爸爸的身影与笑意。空气中黏有浓酽的水汽,缓缓急急地在鼻息处迫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真懦弱,我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爸爸的遗体,分分秒秒地守着,可这有什么用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在的时候没能尽孝,再多的陪伴已不能感受。我想要咆哮,想要质问他们为什么迟迟不肯告诉我真相,但话到嘴边却又无能为力。我能怪谁呢?怪来怪去,都只能怪我自己走得太远了啊。
    我跪在地上,握住爸爸的手,想要告诉他我的懊悔和自责,告诉他我的想念和爱意,告诉他我将来会好好听他的话……
    那只是一种根本做不到,却又想用尽生命中所有力量去实现的承诺。
    如今,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我想起了爸爸生命中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汐汐,你妈妈她很想你。”
    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了,我承受不起那样的失去。
    回过头,我看见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的妈妈。鬓角花白,皱纹凸显。女儿即将远嫁,唯一能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丈夫。可如今连这唯一的陪伴也失却了,我又怎么能忍心让她一个人独自挨过垂垂暮年?
    我流着泪,一步一步朝妈妈走过去,脚步愈发沉重。我抱住她,互相把头埋在彼此的肩膀,一边哭一边对她说:“妈妈,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她的身体剧烈一颤,伸出双手,将我搂得更紧,压抑的哭泣终于释放开来。动恸之中,悲伤决堤而下,而我们,必须相依为命。
    爸爸走后的日子,我和妈妈一度陷入了恍惚。我的确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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