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婼站起来,笔直的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同床共枕20几年如今陌生的男人,“她开的车是你给她买的车是吧。当初还是我说不买车给她的。方向感不好不说,毛毛躁躁的。”
何坤一只手指指着孟婼,恶狠狠地说,“你简直不可理喻!要是哪天弄出人命来,你哭都来不及!”
看他的表情,是让他难堪了吧,依着凌霄的性子一旦认定的事情很少有转圜的余地。昨天她出门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异常和往常一样跟自己道别说去上班了,并且高兴的说自己正在参与一个设计所以周末也要加班。
“她当真会那样做?你对她的了解就仅限于如此?……她不再是你的女儿,出丑也轮不到你,更何况她已经成年,做什么事情都由她自己负责,我倒是不知道你在这里来较个什么劲?你忘了你现在应该好好儿的去度蜜月。”孟婼淡淡的尽量用毫不在意的语气。
“孟婼,你真是个好母亲。败儿?还好,千帆没有跟着你。我今天过来是要告诉你管好凌霄,毕竟她还姓何。姓何一天就是我何坤的女儿。”
“说的好像你现在有多仁慈似的。我只想问你,你觉得现在的千帆快乐吗?因为有你这样的父亲。”孟婼一想到儿子的抚养权心里就异常伤心。
“我说了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可你的行动就是告诉我你是来跟我吵架的。怎么想在我这儿找我的不自在,你错了,你算什么?”孟婼的话里充满浓浓的不屑,心里深深地伤。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压抑已久的愤恨,她为自己的婚姻不幸隐忍多年,换来的还是离弃。
“我算不算什么,你有必要这样咬牙切齿的吗?书香大家的,豪门贵胄的后代也是一副市井模样!”何坤忍不住反唇相讥。这还是他提起离婚后第一次这样面对面毫无遮拦的吵架。
孟婼心底难受异常,大声的反击,“我娘家没什么地方得罪你。请你放尊重点。”
原来真如他们说的离婚后就是冤家。
何坤看到孟婼露出痛苦的表情,心想自己居然有那么一刻他觉得面前的女人很可怜,“没有吗?你再清楚不过,我们家是走卒贩夫配不上你们家。这是谁说的。”
像是被挑起一块血淋淋的伤口。“何坤你果真没有良心。”
孟婼转身不想再理会他。
“你告诉她把手上的东西拿出来,别成天想着威胁小韵做些败坏门风的事情来。”何坤站起来,冷冷的丢下一句。
门被他大力甩上,震耳发聩的声音,让孟婼半天没反应过来,本来麻木的心忽而就疼了,她捂着胸口喘不过气,半响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拿起茶几上的电话给何凌宵打过去,“凌霄,快……回来……”
手无力的垂下去。
何凌宵拿着一叠单子,楼上楼下的跑,心里的一根玄绷得紧紧地,背心都被汗水湿透了。
比她更加无措的是千帆。千帆才十七岁,根本没有经历过事,在妈妈进去检查的时候他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眼圈红红的。逼得凌霄这个明明该表现得坚强一点的也不停流泪。
“何千帆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后来她用吼的才让他愣一下然后缓缓地放开她。
可怜巴巴的说,“姐你说妈妈会不会有事?”
“肯定不会有,但是你如果再拉着我的话我就有事!”她习惯了一直有人在身边把她放在最安全的位置,突然有一天要她独当一面,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没用。
他们离开的时候妈妈明明好好的,怎么说生病就生病了。接到妈妈的电话的时候他们还没离开多远,当时真的吓了她一跳。
等他们转回去的时候妈妈正蜷缩躺在地板上,已经昏过去,浑身汗津津的,像是在水里泡过……嘴唇青紫,脸色煞白……那样子简直让她差点忍不住嚎恸。
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告诉她说妈妈是高血压引起冠心病,医生说这种病是最常见的高血压并发症,如果晚来一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病情已经控制下来了,以后要随时注意病人的情况和心情。看到妈妈醒来的那一刻,她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搓着妈妈的手,“千帆,妈妈醒了。”
何千帆刚刚伤心过度后窝在病床边的沙发上睡着了。这个时候一听一个激灵猛地醒来,声音哑然的叫到,“妈……”
一个大男孩,那期期艾艾的样子当真也让人柔肠百结。
孟婼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躺在了病床上,看着一双儿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声音轻轻地,“还哭鼻子了!”
何凌宵用眼瞪了何千帆一眼,之前就跟他说,叫他在妈妈醒来后不要撒娇。
何千帆哪里还管得着何凌宵那刀子一样小眼神。一边吸着鼻子,“吓死我了。”
“大中午的都过了,妈妈肯定是饿了,是你去吕记给妈妈买吃的,还是我去?”凌霄何尝不难过。
何千帆使劲擦擦眼角,“我去打电话。”
他转身打电话一样一样的仔细叮嘱电话那头的。听到凌霄跟妈妈轻声细语的说话,妈妈温柔的回应,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很多。之前那些无助好像就真的烟消云散般。
晚上孟婼趁着何千帆回去休息,把何凌宵叫到身边。“凌霄妈妈这个时候睡不着,你陪妈妈说会话。”
何凌宵拿起洗好的苹果,小心的执起水果刀,试着削皮。一边笑盈盈的,“好,我给你削苹果吃。”
☆、第十章 骄纵跋扈薄怒明艳的她
孟婼趁机捏捏何凌宵的脸蛋,小时候何凌宵被叫做小苹果。长了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现在长开了成了标准的鹅蛋美人脸。“小心手。”
过去的何凌宵怎么会做这些琐事,一双手保养得宜,在红苹果的映衬下白皙纤长散发着融融的光。如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
煞风景的是那手上的一把水果刀差点被她捏出了水,紧抿唇角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分外可爱。孟婼也不阻止看着她慢悠悠的,断断续续的削皮。“跟妈妈谈谈你的工作吧。”
“还好吧,顶头上司跟我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前辈,不拘言笑,做设计相当严肃,在她手下能学到很多东西。”何凌宵据实以告,只是忽略众多不快的地方。
何凌宵在她爷爷去世后回国四月有余,又遇上父母离婚,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见自己母亲无欲和何坤过多纠缠,就一声不吭在外寻找出路,去了本市一家珠宝公司工作。
孟婼看见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的女儿心下叹息,说道:“正好可以归顺你的性子。”
何凌宵撒娇道:“看来我这份工作正中您老人家下怀。”
“你呀!也该改改你那些毛毛躁躁和娇气的毛病。”孟婼说完煞有介事的摸摸脸,“再说我有那么老吗?”
“咯咯……抱歉纯属口误,孟女士现在正是单身,大好年纪,沉鱼之姿……”凌霄停下手上的动作。
“死妮子,连母亲也要取笑,无法无天了你。”她一掌打在何凌宵的肩头。“看来是温立涛的过错。”
孟婼这轻巧的一掌正打在何凌宵昨天撞到引擎盖时候的地方,何凌宵呲牙抽气,起身作揖,“哎呦,可疼了……小的下次不敢了。”
“凌霄你是不是恨你爸爸?”孟婼没有发现何凌宵的异样,视线一错不错看着眼前变得乖巧圆融的女儿。
她自是知道这个孩子倔强到固执的地步。
凌霄坐下来重新面对手上的水果,“我都听妈妈的。”
她知道自己不能太任性,妈妈现在的病情她自是清楚。不能让妈妈伤心。
“那好,答应妈妈不要跟他……你爸爸计较,作为晚辈你始终是何家的后代,妈妈希望你好好儿的。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妈,是不是爸爸跟你说了什么?”何凌宵直觉妈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妈妈今天是昏倒在家。
“凌霄!”孟婼露严肃,严厉的指责,“你立足在这个社会,首先你是父母的孩子。”
看来是的了。
“好……妈妈你别生气。”何凌宵就怕妈妈动气,心里一千个不情愿,也不得不答应。
温立涛来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直接从机场过来的。
一向最注重外表的他头发或许是被外面的夜风给吹乱了。右手臂上随意搭着的黑色羊绒大衣,他身上的一件浅灰色丝绸衬衫,手腕处浅灰色的细纹的袖口往上翻了下露出小手臂结实的小麦色肌肤来。狭长的眉眼里装着的眼仁血丝明显,一副长途飞行的结果。
一周多的时间不见,他好像瘦了些。
何凌宵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不由的不安起来。他素来不喜欢吃飞机餐,嘴巴又养的叼,在国外读书那几年里家里都配着厨子过去的。温立涛一看她那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露出的怯弱小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何凌宵在在接收到他投递过来温暖的眼神后微微好些。
温立涛在同样是一错不错的看着心爱的人,看到她好好儿的待着。心里压抑的紧绷的情绪才得到了释放,连一路绷得麻木的神经也松开了。人人都道:何家千金桀骜不驯娇蛮任性,我行我素。就连何坤与孟婼的婚姻都是因为这样一个女儿才破裂的。
其实只有少数的人知道,他的凌霄是个真性情显露的女孩。
她嫉恶如仇,可以把那些跟自己过不去的二世祖们公然挑衅;也可以在大街上为某个对父母不敬的不孝子颜色瞧瞧;她对毛茸茸的宠物过敏,在见到流浪的小狗小猫,虽然自己不养但是会把它们送到慈善的收容机构。每年会拿出大笔零花钱捐助西北贫困学生。
他收起想要拥抱面前小人的心思改为拉着她的手,走到病床前叫了一声,“孟姨。”
自从何坤和孟婼离婚后他就把从前的“何伯母”改成了“孟姨”。
孟婼看到风尘仆仆的温立涛拉着何凌宵的手心里也是安慰的,“工作可是做好了?”其实她是怕温立涛是知道何凌宵昨天闹了一出,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而把工作丢到一边。
“嗯,已经完成了,后来出了一点小意外,如果不是那样还能早一天回来。”那样的话就不会让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他不是要阻止事情的发生,起码不会让凌霄再在父母离婚这件事上面受到委屈。
孟婼点点头,她想那意外或许是故意为之也不一定。李芳菲的态度现在晦暗不明。
温立涛又陪孟婼说了一会儿话,孟婼说,“我累了,要睡会儿。刚刚不是说没吃饭,正好凌霄晚上也没怎么吃,跟你一块儿去吃点。”其实她是想把时间留给热恋中的年轻人而已。
温家和何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她曾经和李芳菲说无话不谈的朋友。温立涛是她看到长大的,那个时候只要不是很重要的聚会什么的,温立涛是李芳菲的宝贝眼珠子,走到哪儿也要带着。她忍不住也要逗弄长得圆乎乎的一笑着就露出洁白乳牙的温立涛。
等她有了身孕的时候,周围的人就笑言说要是孟婼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就是涛涛的媳妇儿。
她真的生了一个女儿,后来温立涛真的像是一个合格的哥哥,现在他就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他对何凌宵的好,有毫无计较的付出,有无所顾忌的纵容。
她也笑言说他太过纵凌霄了,他直接满足的回答“这样也好,这样才会让其他的男人不敢要她。只有他才肯取这样骄横跋扈,薄怒明艳的女子。”
☆、第十一章 争吵
深夜的医院停车场里,一辆和周围车辆看上去一样静默的车辆里,此刻有一对紧紧拥抱的男女。
温立涛手停留在她柔软的腰肢上,用安全的姿势。明明才分开没有几天,偏偏如斯想念着她,想念她的呼吸,她的容颜,她的笑,她的声音……
耳鬓厮磨,缠绵呼吸……这些远远不够,可是他也只能到这里。何凌宵的母亲孟婼的祖上是满清贵胄,书香大家的名门淑媛在教育掌上明珠的女儿上虽然摒弃了一些封建束缚人的思想,却坚持要她自珍自爱,也毫不避讳的让他清楚一个做母亲想要保护女儿的想法。
她那般的耀眼明亮,是他天空中唯一的星辰。
“霄霄我们结婚吧!”他的声音温温的,好像带着随性。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紧张得要命,这样不算正式的求婚实在是对她很不公平。又实在是在心里憋得太久了。他总是怕世事难料,总是怕突然有一天她就不属于他。
凌霄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的是在这个时候,她昂起头来,眼睛亮亮的。如果光线再强一点的话,就能看到她从脸颊烧到耳根的红晕。
从小她的愿望就是有天能做他的妻子。小时候是大人们说得多了,她就问他当他妻子有什么好处,他说当然是一辈子不分开,像是爸爸妈妈那样。
她跟他要好,他什么都依着她,她一听可以一直不分开就觉这主意不错。后来十二三岁的时候终于有天明白当他媳妇是什么意思,就不许大人们再拿他和她说笑,如果说不小心开了玩笑,她就跟谁急。
再后来,她的人生一直有他,不管是上兴趣班,还是出门旅游,还是出国读书,总有他陪伴,而且两家大人早已默许他们在一起。她的快乐和烦恼一直都有他分享。她做事冲动不计后果,总是他帮她解围。她读书偷懒,他帮她想办法逃课,帮她写论文。
不知不觉温立涛在她的人生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他是她的童年、青春、爱情和未来……
她百感交集的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用细小的心虚的声音说,“立涛,可不可以再等等……”
未来那么长,有他肯定很好。可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他不想看到她为难的样子,明明是很不甘心,还是随了她的愿,“好,你要我等,我就等。”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这样不问原因的信任,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我从小到大的愿望改过很多次,但是其中的一个愿望一直没有改变过,那就是有一天要漂漂亮亮的嫁给温立涛。立涛……我呢现在还不够好,我想变得再漂亮一点,让自己能和你足以匹配。”
她的小女儿姿态只有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