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听着年轻人的俏皮话,觉得特新鲜,也跟着逗了一句。
老前辈任务经验丰富,懂得节省精力。小张就不行,又坐了一会,更显得烦躁不安,忽道:“我下去撒泼尿!”
说着,他拿着手电下车,往野地里走了几步,就开始放水。
为了便于隐藏,车子没有打灯,周遭一片沉暗。隔着野地过去,便是杨树村,现着点点光亮。
这一带荒草繁茂,高且密集,有夜风吹来,在暗色中形成一波波的轻浪。
小张拉上裤链,正要返回,突然脚步一顿。
今天是北风,按道理,那草丛应该齐刷刷的向北偏斜。但有一处地方,却在整齐中夹着一点突兀。
他接着微光细看,果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一上一下,时高时低,显得极为古怪。
“好小子,真让我逮住了!”
他脑袋一热,晃着手电就喊:“什么人?站住!”
说罢,抬脚就追。
“哈麻批!”
大刘正坐着呢,气的骂了一声,也赶紧下车。
若碰到这种情况,应该联系上级请求增援,己方再加以牵制。妈了蛋的,那小子自己就出去了!
“别跑!”
“站住别跑!”
野地中,已经展开了一场追逐。小张边跑边摸出电棍,不断喊着话,只觉野草在身边刷刷掠过,刮得又涩又疼。
此时他也看清了,确实是两个人:一个在跑,一个人在跳。
没错!就是在跳!
他胆子再大,也不禁犯嘀咕:“真邪门啊!这特么到底是啥东西?”
双方追逐了一段,前面那人好像体力不济,速度减缓。眼瞅着就要赶上,却见他猛地一停,随即传来一声清喝:
“去!”
后面的怪人突然转身,嗖地一跳,竟直接跳到了跟前,闪着乌光的爪子一把抓来。
小张汗毛倒竖,下意识的将电棍横在胸口。
“啊!”
他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整个人倒飞出去,胸前血肉模糊,不知是死是活。
“小张!”
大刘在后面看着,目眦尽裂,伸手就摸出配枪。根本顾不得领导要求,啪的就一声枪响,震荡着寂静的黑夜,久久不散。
“砰!”
子弹打在怪人身侧的草丛中,爆出一蓬碎石泥土,草屑四溅。
“……”
那人似乎一惊,连忙一伸指,再次喝道:“去!”
这就看出新人和老人的差距了,大刘死死盯着那黑影,双手握枪,气息平正。对方眨眼就到了近前,抬爪就要抓。而与此同时,他也扣动了扳机。
“啪!”
这一枪精准的命中前胸,但是却发出一声闷响,就像子弹钻进了一坨拥挤干涸的死肉堆里。
那黑影受到力量惯性,直挺挺的向后滑去,随即定住,竟似毫发无损。
“这特么到底是啥东西!”
大刘目瞪口呆,涌出了同样的疑问和悚然!他太清楚这枪的威力了,如此近的距离,身体都会被打穿,但对方居然没事!
正在他愣神间,那黑影又是一跳。
“砰!”
“啪嗒!”
大刘也飞了出去,枪被甩落在地,人昏迷不醒。
“出来出来!”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着放枪了!”
“那边!过去看看!”
就在此时,杨树村忽然骚动起来,灯光一个个亮起,还有人影显现。
“……”
李肃纯看着俩警察,默然片刻,最终只捡起那把枪,转了个方向,消失在黑夜中。
第九十一章 抵达
“饭桶!都是饭桶!”
“那么多人抓捕两个人,竟然让他们跑了?不仅伤了两位同志,而且还丢了一把枪!”
“一把枪,四颗子弹!知道意味着什么么?”
县领导的办公室里,一个官员满脸通红,不顾仪态的拍桌子大吼。而对面,坐着县内相关部门的各位头头。
他们被骂的哑口无言,这事确确实实很心塞。如果不是杨树村的村民及时发现,那俩警察当场就挂了,即便如此,他们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害怕啊!真要一下死俩,那就是大案了,都得挨处分。
这帮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那官员越看越气,又吼道:“说话啊,拿出点措施来,一个个不是挺能说的么?”
“……”
呵呵哒,我瞅瞅你,你瞅瞅我,谁傻啊当出头鸟?
“好,好……”
那官员气得直笑,正要一通训斥,忽听咚咚咚的敲门声响。秘书推门进来,略带慌张的报告:“市里,市里来人了!”
“什么?”
官员面色一变,报告早上才打上去,中午就下来人,这重视程度也太高了吧?
其实他也很憋屈,以自己的级别接触不到一些隐秘资料,只能听从指示。如今手下折了人,还得被上头骂,还不明不白的。
他这般想着,刚要亲自迎出去,那门再一开,涌进来四五个人。
“您,您怎么来了?”
官员见为首那位,顿时吓得一抖。其他几人也连忙起身,大气都不敢出。
“……”
那人瞄了他一眼,懒得废话,直接定调子:“从现在开始,这里一切由我指挥。”
……
天空晴朗,云朵缠绵。
从蜀州开往罗壁的客车上,两个家伙正无聊的看着窗外。他们一路走来,见多了各色景致,也没什么兴趣。
唯有一点比较特别,就是路边有很多水桶粗的赤铁管道,不知作何用处。顾玙观察了半天,一直没猜透,便嘀咕了句:“这都是干嘛的?”
“你们第一次来吧?”
旁边一位大妈忽然插嘴,热心的解释道:“这些都是运盐水的,以前罗壁产盐,就用管道运到五桥镇,然后做成井盐往外边卖。”
“那现在还运么?”
“现在就不用了,谁家还吃不起盐啊?”大妈哈哈一乐。
“呵呵,也是。”
顾玙陪着笑了一声。
车又行了一会,就到了罗壁县的路口,两辆警车停在旁边,有个警察招手示意。
“停车,检查!”
司机懵逼,只得乖乖的打开车门。那警察上车,道:“耽误大家几分钟,把身份证拿出来,我们检查一下。”
“什么意思啊?”
“昨天我来还没有呢?”
“出什么事了?”
乘客纷纷抱怨,警察一概不理,一个个的查过去。
别人都无事,轮到顾玙和小斋的时候,人家一看,嗬,盛天?那可是关外啊,一竿子支出几千公里去。
“你们来罗壁干什么?”那警察问。
“旅游。”顾玙道。
“旅游?”
对方扫了扫,倒像个驴友的样子,便把身份证递回去,道:“出门在外,自己当心点,有事就找我们。”
“好了,谢谢大家配合,可以走了。”
“哈麻批!”
司机小声骂了句,启动车子继续前行。
话说他们之所以来此,是因为罗壁县有个灵官庙,就在古城的船型街上。
据《萨祖宝诰》记载,“萨守坚曾派流西地,迹显龙兴。施财合药济群生,积行累功修至道。授铁师之教旨,掌玉府之雷书。代天宣化,咒枣书符。”
这个西地,指的就是蜀州。铁师,是指他收的一个徒弟,叫王善。
咒枣,则是一种道法。具体操作已经失传,大概是说,他将大枣去核,进行加持,病人服下即可痊愈。
他卖一枣,只取七文钱,每日咒百余枣,自己取七十文,其余皆施给穷人,以至行善功德。
而他的徒弟王善,继承了西河派,后来也修道有成,成为五百灵官之首,号称道教第一护法神。
罗壁县的灵官庙,供奉的就是王善,并自称西河派祖庭。
萨守坚游历多地,所到之处皆有传承,真真假假不得而知。既然他们这么说,俩人也就过来看看。
……
顾玙和小斋下了车,随便找了家旅馆,哦,两间房。
稍作安顿,俩人上街闲逛,只觉这县城气氛古怪。行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很默契的表情,就是“哎你听说了么”的那种八卦感。
另有一些人,衣着普通,却在各个路口徘徊,时刻留意着四周情况。小斋无聊的数了数,从旅馆到船型街,起码有六个疑似便衣的家伙。
古城今天不是集,但仍然很热闹。摊贩们占据路边,叫卖声此起彼伏:
“熨斗粑咧!”
“酒米饭、叶儿粑,便宜了啊!”
“羊肉汤便宜了,十块钱一碗!”
两边的商铺也不甘示弱,一水的大喇叭和农村重金属。种类也多,服装、小食、百货、旅馆、茶馆、鞋庄等等,其中茶馆最多,大概有十几家。
他们进了一家茶馆,服务生立时凑过来,笑道:“二位请坐,这有干果蜜饯,茶水点心,您要点什么?”
“来壶绿茶,两盘干果。”小斋道。
顾玙却往外边瞧了眼,那里支着个摊子,一口大锅里炖着羊肉汤,还有一口平底锅,嗞拉嗞啦的烙着大饼。
“我叫碗羊肉汤行么?”他问。
“可以可以!”服务生很爽快。
于是乎,小斋喝着茶,他喝着羊肉汤,都挺满足。
茶馆里还坐着几位,都是上岁数的老人,操着一口难懂的方言闲聊。他们晓得蜀地人的性子,热情好客,极擅神侃,便故意道:
“罗壁的治安不错啊,我这一溜都看着好几个警察了。”
“就是,咱俩去过那么多地方,就这查身份证,真麻烦!”
“不能这么说,谁也不愿意多费事,但不得保证安全么?”
“……”
俩人一唱双簧,果然,把老人家的虫勾出来了。一个老头忍不住插嘴,道:“你们来旅游的吧?你们不知道,前几天还不这样呢,就今天来巧的。”
“听说昨晚出事了,警察都死了几个。”另一位接道。
“啥子嘛!昨天我侄子看完戏回家睡觉,半夜被吵起来,就说打枪了。他都没敢动,别人去的,说俩人倒地上,身上全是血……”第三位开始正解。
老爷子们聊得兴起,那俩没节操的东西就闷头听着。结果越听越诡异,什么抓伤啊,什么血肉模糊啊,竟跟那杀人案一个路子。
这就有意思了,瞬间有种万年小学生附体的敢脚,到哪儿哪儿出事。
第九十二章 事件发展
俩人在茶馆小坐,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若不出所料,那起杀人案的凶手,已经逃窜到了罗璧。
这就有点麻烦了,因为看街上的情形,警方明显做了部署,要将那人擒于此地。可他们偏偏好奇,非得认证一下,到底是不是道门传人所为。
双方交杂,难免会发生碰撞。
有句俗话叫,侠以武犯禁。其实把这句话扩展开,可以涵盖所有自持本领,以去挑战社会规则的情况。
想当初,顾玙和小斋身在盛天,一个是小贩,一个是白领,都有自己的社会身份。那时还没得出灵气复苏的结论,自然遵从着这个身份。
可如今,一个辞职,一个弃业,在外面晃了二十多天。一路随心所欲,放飞自我,心态也在慢慢变化。
所以,他们只是觉得麻烦,丝毫没有担忧、退避,甚至惧怕。
却说顾玙和小斋从茶馆出来,看天色尚早,便直接去往灵官庙。
灵官庙在船型街的东端,建筑颇为显眼,当代观主王若虚,号称是王善的嫡系后裔。此人名气不小,据传精通斋醮、善看风水,曾被邀请到各地勘查,所到之处皆令人心服。
而他们到了庙里,见第一重正殿供着萨天师和王灵官。另有左右偏殿,供着三清道祖、川主帝君刘皇叔、财神赵公明以及文昌帝君。
此处香客寥寥,只有两个道士守着。
他们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去到后院。后院就画风骤变,供的竟然是释迦摩尼、送子观音、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以及十八罗汉。
更奇葩的是,在这打理的也是两个道士。
好嘛!
他们顿时蛋疼,难怪庙门的楹联上写着:上求佛道,下渡众生。
倒是一点不挑……
“请问,你们是烧香还是算命?”
许是他们晃得太久,一个胖道士忍不住过来询问。
“哦,我们找你家观主,王若虚王道长。”顾玙回道。
“师父刚刚出门,你们有什么事?”
“听说王道长精通风水,我们老板想开家公司,请他过去看看。”他张口就来。
“哦?”
胖道士一打量,见二人虽然年轻,气度却是不凡,立时堆满笑容:“师父还要等一会才回来,请到里面喝茶。”
说着,他领着二人进到客舍,坐下细谈。那胖道士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意思,反倒像个圆滑的商人,笑问:“两位在哪儿发财?”
“我们是北方人,老板想做点皮草生意。你知道,现在选址不好选啊,本来请了个和尚,给指了一块地。都要建了,结果说那地方死过人,你说这扯不扯!”顾玙道。
“听说王道长道法高深,给人看风水从没失过手,这才千里迢迢的跑过来。”
小斋接着话,又问:“您是王道长的徒弟吧?能不能透露透露,这个价钱一般怎么收?”
“哎呀,这可不好说。看风水可大可小,你们觉得值,就多给点。你们觉得不值,师父也不会介意。就像年初的时候,有家庐州的公司请师父过去,那老总是个爽快人,直接打了五十万。等公司开张,效益一路上升,过后又打了五十万。这就是因果,懂感恩,有回报。”
“哦,明白明白!”
“只要能找个风水宝地,钱绝对不是问题!”
那俩货闲着没事,一唱一和的逗闷子。
胖道士的态度特别好,请看风水的都是大主顾,师父每做成一单,总能漏过来仨瓜俩枣,自己也跟着发财。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正戳在一间办公室里,战战兢兢。
……
“呵,道长请坐!”
打量了半天之后,那人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诶,谢谢!”
王若虚如蒙大赦,把屁股稍许的沾到椅子上。
所谓天大地大,官威最大。别看他平时故作高深,人五人六的,在真正的权利者面前,就是一只可怜的蚂蚁。
其实他也很惊悚,冷不丁就被叫到县政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