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要消灭一切阻止他的人!
强大的黑气猛然冲过来,陆南石借助承影撑在地上才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想要躲,却发现已经没有了躲避的力气。
突然一个人影冲出来,将陆南石撞开,硬生生替他承受了这一击。
“乐萱!”陆南石睁大了眼睛,几乎是目瞪口呆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乐萱嘴角留着血,灭世大阵的一击,陆南石都挡不住,更何况是她。如今她只怕已经五脏俱碎。
“我……我是一路……一路跟着神君来的。好容易……好容易爬到山顶。神……神君,对不起!”
她的泪水如雨滴滂沱而下。
“我知道,那一世,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但愿……但愿……”
但愿什么,她已经没有机会再说完。
陆南石看着乐萱的尸体,心情无比复杂,他与乐萱的纠葛,完全是一出剪不断理还乱的闹剧。而如今,她死了……
他缓缓蹲下身,伸手覆盖住她的双眼,将其缓缓合上。
他不想她死不瞑目,也不想与这双追寻着他带着无限爱意的眼睛对视。他已经无法承受这份重量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陆南石没有再对灭世大阵发起攻击,又有贺衍在极力控制。乐萱死后,大阵没有在对陆南石发出杀气。但它并没有停下灭世的脚步。
他所过之处,草木凋零,化为焦土。
泰山之巅,遍布在一片黑色之中。
“朝无,你现在信了吧?灭世大阵不是你可以阻止的!所以别再激怒它,别再反抗了!只要你主动攻击他,它不会伤害你!”
陆南石低头,乐萱的身体已经被黑气笼罩,被灭世大阵杀死的人,不像梁汾和陆北池,她连尸体都不能有。陆南石就这么眼看着她被一点点吞噬。
而不远处的陆北池,气息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站在巨岩之上,陆南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风在他的耳边呼啸,云在他的头顶飘过。
他听到了无数凄惨的呼喊,悲怆的痛苦。
他看到了……
看到了从山脚到山顶,那一路的尸体。
看到了严局长,他躺在饕餮身边,看着倒下的饕餮露出了微笑。他终于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杀死了这只庞大的凶兽。
看到了昌平,他已经不能再动,甚至已经不能再呼吸了,可还是维持着死前的姿势,站在梼杌的背上,将自己的佩剑狠狠刺进他的身体。
看到了阮奇山,还有他的族人,天罡北斗阵中,混沌已经死亡,结阵的七人也已经死亡。他们坐着围成一个圈,合上了眼睛。
他还看到了山下……
城市里,一片狼藉,黑气扩散,许多人毫无预兆的倒地身亡。而在死亡来临之前,他们有些正在吃饭,有些正在走路,有些正在睡觉。
突然地,他们就失去了生气。
人们恐惧,惶恐,不安……
街上纷乱一片,许多人驾着车,跑着步想要逃离这场噩梦。可噩梦如影随形,无法逃离。
陆南石眼珠微动,一滴泪落了下来,掉在脚边的岩石上,岩石里突然发出了绿芽。绿芽发着光,就连灭世大阵的黑气也要让着它,纷纷绕道退散。
绿芽摇曳着,从牙尖冒出一丝一丝的白色光亮,一点点缠绕上陆南石,不停往他身体里钻。
陆南石的身体在变幻,一会儿凝实,一会儿又化为半透明。
他的眉间,银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慢慢地,白光越来越多,充实了他的身体。
他,觉醒了!
哦,不!不只是觉醒了!他还领悟了天地之力!
是的。那些从四面八方顺着地心流淌过来,又通过绿芽汇聚到他的身体内的天地之力。
盘古墓里,父亲曾问他,天地之力是什么,拥有它带着什么。
当时,他无从回答。可现在,他知道了。
天地之力,是造化本源,是万物生机。拥有它,拥有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是责任。
父亲曾说了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当你学会……你会领悟的。
陆南石疑惑了很久,究竟是学会什么呢?
这一刻,他明白了。父亲是让他学会爱,学会牺牲,学会包容,学会感受这世间万物的一切美好,学会为人类留下他的第一滴泪水。
他经历两千多年而聚魂,投入轮回。不是因为阮奇山说的冥冥中会归于轮回之道,也不是因为贺衍说的他的魂魄无所归依。
这是他父亲所为,是父亲送他入了这趟轮回。
不入轮回,他恐怕永远都无法感知这些,也无法学会这些。
陆南石慢慢睁开眼睛,一步步从崖边巨岩上走下来,迈向贺衍。
他看到了贺衍看向自己的不可置信的惊讶目光。
是啊,能不惊讶吗?他身为神的千万年都没能领悟天地之力,可就在这一瞬间,他领悟了。
陆南石一点点走进灭世大阵,大阵外的防护罩几乎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就这么轻松被打破。
贺衍长大了嘴巴,“你……”
陆南石莞尔,“正如你看到的,我悟了!”
贺衍皱眉,刚想开口,却发现陆南石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少阳,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灭世。”
贺衍脸色一沉,如果说之前的陆南石斗不过他,那么现在刚好是倒转了过来,他斗不过陆南石。领悟了天地之力的陆南石,世间再无敌手。
“我已经把自己和灭世大阵捆绑在一起,它生我生,它死我死。想要阻止灭世,捣毁阵法,首先要除掉我这个阵眼。朝无,你会吗?”
他看着陆南石,是试探,也是逼迫。正如陆南石懂得利用自己对他不会有杀心,陆南石对自己也一样。
然而陆南石没有受他的威胁,神色平静,甚至嘴角依旧微笑着,“少阳,我说过,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更没想过要你的命。”
话音落,贺衍便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顺着臂膀深入体内,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不断的捣毁着什么,切割着什么!
贺衍满头大汗,面容痛苦,却根本无法挣脱开陆南石的束缚。甚至,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听到陆南石说:“忍一忍吧!过一会就好了!”
贺衍明确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他的力量在消失,他与灭世大阵的共生在减弱。
贺衍忽然明白了。陆南石是想借助天地之力斩断他和灭世大阵的联系!可是,灭世大阵一开,不灭世不罢休。等他们的联系割断,陆南石又要以什么来抵抗灭世大阵的反扑呢?
贺衍猛地一震,一个答案从心底升起。他的眼中一片惊惧,他看着陆南石,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胸前已经受了陆南石一掌。
如同当年打了他一掌,将他封入镇妖瓶一样。这一掌直接将他击飞,远远抛出了灭世大阵。
贺衍一去,灭世大阵感应到了危险,将所有发散出去的力量全部收回来,那些黑气不停地一个劲往陆南石身体里钻。
黑气与白光交缠着,斗争着。
陆南石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将它困在自己体内,然后尽数斩灭。
“啊——”
他仰天长啸一声,跪倒在地。
终于,黑气全部消散了。
然而陆南石的身体也渐渐变成了半透明。这近乎是同归于尽的办法。
如果贺衍不是被甩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还在这里,那么就会知道,他的猜测成真了。陆南石代替他成为了阵眼,利用阵眼与灭世大阵的联系困守住了大阵反扑的力量,然后用近乎于杀死自己的方式杀了灭世大阵。
陆南石感觉自己的力量不多了,而且慢慢消失,他跪在地上,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地,缓缓将手掌覆盖在土地上。
从他的掌心,涌现出无数的白色光亮,一点点蔓延,从山顶到山腰,再到山脚,到山下的城市,白光覆盖了每一寸土地。
而在白光蔓延到的地方,焦土长出了新芽,新芽张成了草木,恢复了森林的生机。而曾经死去的人们,也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奇迹般活了过来。
山中,鲜血一点点渗入土地,消失不见。
严局长,昌平,阮奇山,还有许多死在这条路上的同伴们,缓缓睁开了眼睛。
山巅。
梁汾醒了,陆北池也醒了。
生机之源,这就是天地之力的力量。
陆北池挣扎着坐起来,就看到前方的陆南石,他的脸色惨白得不忍直视,他的身体已经只剩下一个虚影。
他心头一颤,不顾自身的虚弱奔过去,却被陆南石身边的白光挡了回来。
“南南!南南!”
陆北池一低头就看到,陆南石的双脚已经开始消失。
“大哥,帮我照顾爸爸!”
陆北池双目通红,“我不答应!你自己的老子自己照顾!”
陆南石笑了,因为他知道,陆北池说的是气话。陆放忙于事业的那几年,陆北池是跟在陆致身边,被陆致当亲儿子养大的。陆北池绝不会不管陆致。
身体已经消失到了腰间。
“大哥,替我跟爸爸说句对不起。”
陆北池咬牙,“你混蛋!”
陆南石轻扯嘴角,是挺混蛋的。他答应了陆致要活着,却食言了。
他不会死,可他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们,让他们去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上次聚魂他用了两千多年,这次需要用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身体已经消失到了脖子。
陆南石仰首看着苍天,许下最后的愿望:“来生,希望我和爸爸还是父子!”
他的愿望,天道听得到,也一定会帮他实现。
如此,足矣!
这次是连头都消失了。
泰山之巅,哪至全天下再也找不到陆南石的影子。
这场人间浩劫终于结束,人类迎来了新生。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又是怎么结束的,更不知道曾有那么一个人,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他们。
但有些人会记得。比如严局长,比如昌平,比如阮奇山,比如梁汾,比如陆北池。
他们永远会记得他!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只和你们说少阳不会死,没说男主不会死哦~
第110章 尾声
五年后。盘古墓。
还是那个祭台,还是那个阵法,还是那个石柱。曾被取出来的开天神斧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这里。它悬浮在石柱之上,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洞中角落处,一扇石门缓缓打开,陆南石从里面走出来,十月末的天气,温度有些冷。虽然这点寒意他现今已经不惧,却还是穿着较厚的衣服,外头罩了件黑色的斗篷。
他长长舒了口气,慢慢踏上石台,看着眼前的开天神斧说:“多谢父亲!”
他活过来了。
当年,他本以为自己会如同两千多年前一样神魂俱散,肉身不存,而陆北池连同他自己所看到的,他也是一点点在消失。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不是散魂,是他的父亲在最终时刻用自己存留的意志引动混沌四宝救了他,将他带来的这里。
从那之后他陷入沉寂,如今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睛,因为灭世大阵而带来的损伤也已经全部愈合。在他看来,那一场浩劫仿佛犹在昨日。可他知道,这一入定,世上恐怕已经过了数年,这会儿不知是何年何月。
开天神斧仿佛听得懂他的话,微微嗡鸣了一声。
贺衍以为逼出父亲的意识,父亲的意识会随着他的神力而消散。其实并没有,盘古的意志是与天地永存的。开天神斧不过是一个临时寄体。
当初,父亲的神识乍现,将他最后的那丝神力给了他之后,就陷入了沉睡。但仅仅只是沉睡。
当然,如果没有意外,这缕神识会沉睡千万年,再次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可是,意外出现了。他面临生死之局,在最后一刻,父亲感应到他的危险,强行让自己从沉睡中苏醒,救了他。
而父亲也因此意识受损,自此后怕是会沉睡得更久。
陆南石神色一暗,“父亲,我的伤已经好了。”
神斧又嗡鸣了一声,身上白光逐渐转弱,直到完全消失。
陆南石伸手对着石柱外的光膜一击,石柱凹槽下陷,开天神斧一点点隐没进去,没了踪影。可陆南石知道,它一直都在,也永远会在。
走出洞口,阳光照射过来,陆南石微微抬手挡了挡。
山林中,风和日丽,虫鸣鸟叫。
还是那个他熟悉的人间。
陆南石回头看了眼山洞,手一挥,岩壁合拢,藤蔓遮挡,洞口消失不见。
盘古是创世之神,他与天地同存。而他也已经苏醒了神魂,他有万万年的时间可以等待他的父亲再次苏醒。
如今,他该去见见他的另一个父亲了。
时光飞逝,岁月荏苒。也不知道陆致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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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陆家。
庭院里摆着长桌,陆致慢条斯理地在每个座位上放好盘子碗筷刀叉。陆北池走过来,“三叔,我来吧!”
陆致笑着递了一半给他,叔侄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厨房里,佣人们忙碌着,今天是他们家少爷的生日,会有很多客人。他们要用心点。
两个厨子,一个负责中餐,一个负责西餐。
三个帮工,负责打下手。
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今天少爷生日,可怎么从没瞧见少爷?北池少爷是三月底的生日,不是十月三十一吧?”
“说什么呢!你忘了陆总有个亲儿子的。”
“哦,对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是不是叫陆南石?几年前还演过电影电视的?”
“你是新人,刚来陆家没几天,不知道也情有可原。陆总对这个儿子,那是好得不得了,捧在手里在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拍电影什么的,就是玩票。少爷喜欢呗!要不然,陆总哪舍得他受一丁点的苦。”
新人疑惑了,“我来陆家是没你们久,但也有快一年了,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位少爷?少爷今天会回来吗?”
陆家的老佣人一叹,微微摇头。
这态度让新人更不懂了,“不回来那搞这么盛大干什么?”
老佣人皱眉,眼中也露出几分困惑来,“我也有五年没见过少爷了。可陆总每年到今天还是会办,大家也都会来。少爷去了哪里,我们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