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几个负责放哨的,都被黄河绿林的人给摸掉了。他们都是开惯了大户的主,干这事是行家里手。铁匠们,全神贯注盯着炉,伙计们忙着干活,谁也没注意这些外来者。
郑国宝看了看放在一边的成品,虽然没用手摸,也能感觉到那森森冷气,确实是不错的快刀。这时一个铁匠学徒看见来了这批人,把眉头一皱“几位,闪闪,别挡道。我们这铁匠铺,是给军卫上干活的,不外卖。”
郑国宝冷哼一声,“好一个给军卫干活的,给我拿下了!”任盈盈的亲兵加上锦衣卫一起动手,抓捕行动异常顺利。那些铁匠和学徒都高喊着,说郑国宝他们是土匪,是强盗,不过还是乖乖受缚,整个抓捕行动没出现什么大的意外。
圆觉那面带了百十名僧兵,前去夺取后山的仓库,反倒遇到了麻烦。郑国宝这边把铁匠铺抄检一空,他那边还没传来得手的消息。此时村里的村民三三两两出来,有几个村老带队,拦住郑国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敢胡乱抓人?这铁匠铺,可是军卫的买卖,你们是哪里的趟将,莫非不要命了,敢架军卫的票?赶紧把人放了,我们给你凑点粮食,打发你们走路就是。”
郑国宝这边拿出了腰牌,这帮人又不认识字。露出自己飞鱼服,这些人也不认识。最后还是任盈盈有办法,吩咐一声,那些亲兵们抽出刀来骂道:“老们是伏牛山的大王,来此请这些军匠回山造兵器。你们这些泥腿是不是活腻了,敢坏本大王的事?要不要我们找你们借点粮食,再抓几个押寨夫人回去?”
这一手果然有效,见趟将们翻脸,百姓们四散奔走,再无一人敢拦。只有那村老顿足道:“作孽,作孽啊。这军匠一走,以后谁还替我们白打锄头啊。”
郑国宝带着人马和俘虏来到后山时,只见圆觉光头上热汗直流,正在那发急。“这仗是咋打的,这仗咋打成了这样啊。”
按着圆觉想,自己这一百来个僧兵,都是精壮,打个小仓库还有什么可费劲的?却没想到那仓库修的位置十分险要,还有工事依托,仓库的留守之人又十分警觉。见和尚们过来,二话不说就放了箭,里面居然还有两杆火绳枪,时不时的放一声,虽然打不到人,但是确实吓的和尚们不敢前进。
第一百九十六章端倪
郑国宝唤来孙大用道:“老孙,干这个我不成。你看看,怎么个打法?”
绿竹翁也凑过来,看了看地势,又与孙大用、辛烈治等人商议了一阵。最后得出结论“什么招都没有,还是得硬打。”
好在锦衣卫枪不离手,几十名锦衣人手一杆长枪,轮番射击,十几阵排枪打过去,对面的箭就稀疏下来,只是间或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声。
等到队伍又前进了三十多步,却听仓库那面一声爆响。过不多时,从山上几十人挥舞着兵器,如猛虎下山一般从了下来。少林的僧兵自然当仁不让,举着兵器迎了上去。没想到山上那些人战斗意志居然十分顽强,武功也很不弱,采取的是以伤换伤,同归于尽的打法,少林僧兵连带着任盈盈的亲兵被砍倒了七个。
这时锦衣卫也冲了上去参战,总算靠着人数优势,把局面稳定下来。郑国宝也佩服道“这些嵩山派的人,居然这么能打?与以前见的那些软脚虾似乎不太一样,难道是有什么太保在这坐镇,要是那样就好玩了。”
任盈盈却道:“看着不像,这里面有几个人的身手,怎么看着像是关外女真人的路数?”
这场战斗的残酷,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之外。仓库防守一方,居然全军覆没,一个俘虏都没抓到。郑国宝一方,也死伤了二十来人。在以往的战斗,从来没出现过如此惨重的伤亡,虽然死伤多为僧兵,但也要让郑国宝暗自佩服这些人的战斗力。到最后时刻,还有人试图点燃仓库。将军械库烧毁,却被分兵上去的河南绿林人把火扑灭。
在仓库里找到一个被炸的满面是血的伤号,多半是鸟枪突然炸膛,把人炸的昏了过去。剩下的鸟枪,也没人敢操作。便索性下去拼命。还有两个留守的见战局不利,就想放火玉石俱焚,这股狠劲,着实让人佩服。
郑国宝道:“这帮人既然这么在意这个仓库,想必是有些要紧的物件,给我仔细搜。什么都别落下。还有这个伤号,也给我带回去,若是能救活了,这就是个重要的口供。”
那亲兵队的人下山去,挨家敲门,用拉走婆娘做压寨。搬走粮食充军粮的方式恐吓,把全村的父老都动员起来,从山上往下搬东西。又有人拿了郑国宝的金牌,去许州调拨夫、车辆。
看着一车车的缴获,任盈盈道“这些军械什么的先不说,粮食、丝绸,一个好好的军械库。存这些做什么。”
郑国宝看着这些东西,冷笑道:“这左掌门,也是好大的志向,八成他是与关外的鞑有些买卖要交割。这鸟铳,就是这班匠人造的。还是他们手艺不行,材料也不全,没形成规模。若是嵩山派手上,有上几十杆鸟铳,大师,你们少林派怕是第一个要不大方便。”
少林这次伤亡惨重。连死带伤十好几个,圆觉还想找国舅讨一笔抚恤。等看了这些军械,也都没了话。在河南地面上,居然有人能私造鸟铳?若是将来与嵩山火并起来,有人直接把鸟枪一端。那还打个球?
打掉这个铁匠铺,从长远角度看,最大的受益方,还是少林寺。因此那些要好处的话,圆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反倒觉得自己后知后觉,让这么个大祸害在少林势力范围内生存,实在无颜去见嵩山父老。
那些匠人们个个满肚冤枉,非说自己是朝廷的人。还有人拿了份书出来,说这是朝廷的人给他们写的东西,证明他们的军匠身份。自己打鸟枪,是有朝廷批准的,凭什么被捉?
郑国宝见那书上盖的印章虽然是假的,但是仿冒的水平非常高端,非是老衙门口万难识别。再一细问,才知这些铁匠都是京师兵仗局的匠人,不过算不得出色,平日也多干些杂活。后来有小太监找他们,让他们支援河南军卫,只说是河南用兵,兵器损坏严重,急需人手前去修补。
到了地方上,又有人接头,一直把他们带到这村。到时候有人来送饭,又替他们雇佣了小工打下手,这些原本的二流匠人,到了这就成了师父,也乐得在地方上干下去。
又有人来报,那些死尸检查了发饰,里面果然有女真蛮。郑国宝冷笑一声“那些丝绸、铠甲、粮食多半就是女真蛮要的货。这帮穷鬼,为了保护他们的东西,自然就咬着牙跟咱玩命了。这些人也确实不大好惹,看来对他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他又转头朝任盈盈道:“这回便宜你了。你的亲兵队,这下算是鸟枪换炮。这里有三十几副铁甲,还有四杆鸟铳,全都归你们好了。至于弓弩,你们自己看着挑,剩下的缴存入库。”
任盈盈也不道谢,只是吩咐自己的手下前去接收。只问道:“那这些工匠、学徒,你打算怎么处置?”
“这个好办的很。他们不是喜欢做师傅么?西北那地方,现在就缺工匠。哪怕是那些学徒到了那,都可能被当做师傅看待,这些造个鸟枪没事就炸膛的匠人,到了那也是人才。下拨送交不出赎金的人去河套时,把他们也拉上。工匠一个值五两,小工一个值二两,比卖和尚还能多点。”
这徐州铁匠铺被破获的消息,还是原镇嵩军军马统计处,也就是后来简称军统的情报机构送来的。镇嵩军叛乱之初,军统的全体成员就集体反水,重归嵩山建制,继续为左掌门服务,也算是嵩山的重要耳目。
按说他们在搜集河南地方情报上,确实有一定的能力,在与少林的几次明争暗斗里,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不过郑国宝这次袭击许州,事先全无征兆,也没调动边军及地方上的营兵。只说是带着任盈盈去散心的,突然动手,打了嵩山派一个措手不及。等听到消息时,整个铁匠铺的产业,已经全军覆没。
等到左冷禅下令,请各路太保开会,那些太保们便炸了营。乐厚道:“掌门,现在还想什么?咱们与奴而哈赤做生意的事一旦暴露,也是个灭门的罪过。左右就是这么大的事,咱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吧。奴而哈赤以十三副铠甲就能起兵,咱们嵩山,手上的铠甲何止十三副?还有这么一支马队在手,若是发动奇袭,未必就不能成功,犹豫下去,可就什么都晚了。”
汤英鄂却道:“这使不得。这里又不是关外,咱们又不是那些建奴。如今河南这驻着这许多边军,若是咱们敢造反,只要国舅爷一声令下,咱们全都得完蛋。前者河南八营何等了得,怎么样?一起兵马上就成了过街老鼠,咱们起兵,不是找死么?”
“可是那铁匠炉的事发了,咱们也活不了啊。再说女真人把马都付了,咱们给不了货,他们能饶的了咱么?”
“现在的问题,不是那些女直鞑能否饶的了咱们。他们在关外,能把咱们如何?即使来河南找麻烦,人也不会多,倒没什么可怕,咱的人到关外做生意时,多加点小心就是。现在的问题是,国舅能不能饶的了咱们。铠甲、火枪,这可都是抄家灭门的罪过啊!”
左冷禅现在都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一时贪心,去接这笔生意。这生意里,张鲸要分走四成以上的利润,可是真出了事,他又不会替自己背书。至于乐厚说的起兵,若是镇嵩军起兵时,嵩山派肯全力协助,则未尝不可在河南之地,与官兵周旋一年半载;若是崔少白发难时,左冷禅与他同一阵营,也未尝不能借东厂之势与国舅拼个不胜不败;乃至后来朝少林开刀时,若是嵩山派与少林保持同一阵线,也未必不能独霸嵩山,让国舅不敢等闲以视。可是这些机会已经一个一个,从手指缝里溜了出去,那么还谈什么起兵?现在嵩山起兵,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第一百九十七章收税
从目前的情报看,唯一的一点好消息就是,国舅只把铁匠铺的问题当做个案,而没想牵扯到嵩山派身上。甚至对于那些铁匠,也没有进行审讯,好象听说是要往河套送。这是最好不过,送的越早越好。
当然,这不是说嵩山派可以高枕无忧,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国舅这么做,是在给自己时间,看自己懂不懂得做人。若是不懂得做人的话,就会被国舅教做人了。要应对这局面,只能拿出威力最大的武器——钱!左冷禅敲了敲桌“大家别吵吵了,这事,还是老规矩,我拍板吧。嵩山派明年的预算砍掉三成,弟的学费加上一成,还有佃户们的租,印,都要催着些。凑一笔钱,给国舅送过去,买咱个平安吧。”
这一笔款数目不小,派谁去,左冷禅都担心有人吃回扣。干脆自己亲自带着钱,前往钦差行辕疏通关节,临走时,又吩咐夫人道:“让咱媳妇打扮打扮,跟我一起去。”
当看到郑国宝满面春风来到书房时,左冷禅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儿媳妇真是左家的功臣啊。看了看左冷禅送来的数目,郑国宝道:“左掌门,你这是何必呢?听说外面还拉来不少的粮食,你让我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左某理当孝敬钦差。外面那些粮食,是左某心甘情愿输捐报效,平抑粮价所用。另外左家的粮行米铺,已经全部按照官府制定的指导价格卖粮,绝不敢涨价,您可以派人去查。”
“不必了。我相信左掌门是个明白人,不会做那些鼠目寸光的事情。那些擅自涨价。囤积居奇,捂粮惜售的商家,我都派人去查他们的甲认证了。估计过几天就有了结果。还有擅自关门停业的,我也派了官兵去进行劝导,实在不听的。多半就是魔教妖人,只好拉出来砍了示众。我相信咱们河南的粮价,涨不起来。”
左冷禅也知道,这些官兵劝人开业的态度十分友善,往往三五十人,拿着刀枪棍棒。进行一番耐心劝导,临走再抓些铜钱、碎银为辛苦费。一天劝上两三回,任你是多黑心的粮商,也得开门营业。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心疼粮食损失的时候,他只关心军械那事“国舅,听说前些天。您在许州那边,扫了个铁匠铺?”
“是啊,那是个魔教的分舵,私造甲兵,意图谋反。还有人胆敢拒捕,如今已经全部被拿,过几天。就把他们送到河套去。让他们挖几年沙,修上几年城池,就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了。左掌门,你关心这事做什么,难道有族弟被匪人所骗,误入其?若是如此,只管把名字告诉我,我一准释放就是。”
左冷禅听这口风,大概是就此打住,不再追究。彻底放了心。赔笑道:“哪里的话?小人族弟,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哪敢搀和这个事啊。只是嵩山派既为五岳联盟之首,境内出了魔教妖人,卫道除魔。义不容辞。若是再有什么魔教余孽,还请国舅传一支令箭,小的即刻带起门弟,前往助战,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好说,好说。不过左掌门,我也提醒你一句,朝廷三令五申,禁止民间私制甲兵。你们江湖门派,打些刀剑,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装没看见就是。但是铠甲、火器这是死罪!谁碰谁死。尤其河南兵变之后,对这些器物的查禁,就更严了几分。左掌门回去之后,还是要和你们左家的铺说一声,千万不要有人一时糊涂,错打了甲胄练手,或是学人去造火枪。若是万一事发了,怕是连张公公,都护不住你们嵩山啊。”
“小人明白,断不敢有丝毫违反。”
“不敢就好。我也只是说那么一句,我相信嵩山派和少林派,都是信的过的。将来么,两派还要互相监督,共同促进呢。对了,我听说左掌门新进得了一批好马?本官生平最爱好马,尤其身边的卫队,更是缺少良驹骑乘。不知左掌门这些马是在哪买的,走的谁的路?如果方便,就请介绍给本官认识,我也要买上这么几百匹快马,好处费么,一不会少的。”
左冷禅知道伏龙军的马,在河南得算一等。所谓缺马纯粹扯淡,只不过自己秘密组建骑兵的事,都被郑国宝掌握了,这是变法敲打。急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