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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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有喜-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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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八棵参天大树不知因何烧起来,而火起之时,距韩明珠离开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火光驱走了前院的“客人”,整个客栈就这样“冷冷清清”地烧着了,柳树精们立即遭了殃。
    借着火势飘来了一股清晰的火油味,借宿在后院的几个伙计先冲了出来,但看见老板娘神不守舍地站在门口,不觉纷纷愣住。
    古夜和渔堂主赶来,就只看见这样的一幕,韩明珠万分狼狈地站空落的街巷,与忙碌的伙计们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接踵而来的突变令她有些懵懂,迷迷朦朦犹如身在梦中。
    明灼的火光照亮了她的眼睛,竟勾勒出一道冷色。
    她的视线直直地投向了一个地方——柴房。
    火是从那里烧起来的,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厢房都没事,但柴房里燃起的火舌却株连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包括柳树精们的真身。
    柴房一直是扈文青在住,这场无妄的大火是因他而起?
    又是什么人竟不顾一切,想要致他于死地?
    电光火石的刹那,韩明珠想到了裘菁菁,不甘被抛弃的裘菁菁,与扈文青势不两立的裘菁菁……韩明珠虽然想退婚,但也没有迫切到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她只是想让扈文青知难而退,没想过要他死。
    伙计们忙着提水救火,压根不需要她使唤,她只是站着,手和脚都不知道摆在那里好。
    她和扈文青不是朋友,但朝夕相对,总也算得半个熟人,人孰无情,便是对着这些花花草草也能产生心结,何况是人?可是烧成了这样,已经没得救了吧?
    裘菁菁打得一手好算盘,扈文青是死在韩明珠的地盘上,与她裘家没有半点关系。
    韩家与扈家的婚约还在,很容易被人说成是扈家大公子撞破了韩家小姐和客栈老板的“□□”,才招致杀身之祸的。这样,裘菁菁便能完美地避之一隅,将自己从这场祸乱里摘除出来。到时候扈家的人要闹,也是由她韩明珠来背这个黑祸。
    韩明珠慢慢收紧了拳头,任由指甲抠进了掌心的肉里。
    古夜的目光落在韩明珠身上,心间一阵刺痛,他无声地掐了一个法诀,帮着伙计们一起灭了那场火。渔堂主冲进火场里,直奔那八棵柳树,抱抱这棵,又抱抱那棵,心疼得哇哇大叫。
    古夜快步走上前,从身后抱住了韩明珠,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可是接下来更重要的是善后,韩府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公孙四两传音过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他试图与她联系,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凡人这副皮囊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
    可也是这样一副皮囊,令他能真正感觉到韩明珠柔软的姿态,感觉到她无力的心跳。
    韩明珠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渐渐找回了理智。
    她将视线从烧毁的柴房处收回,转而看向了身边一众熏黑的伙计。
    这场大火来得太突然,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好些伙计出入火场的时候没有经验,被烧伤了几处,如今一个个黑漆漆地,只睁着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愣愣地瞪着她。
    忙碌了大半夜,他们也都差不多累傻了。
    “先点点人数。再看看有什么损失,或者哪一处还有遗漏。”韩明珠扫一眼正在号啕大哭的渔堂主,慢慢挣脱了古夜的怀抱,“然后……”
    “然后……”她目光蓦地一滞,停在古夜身后的某一处。
    古夜随着她的视线转过身,正看见一张云淡风轻的脸,那风姿怡然,竟比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神仙还显得超凡出尘,一张俊脸带着三分不羁七分文雅,不是扈文青却又是谁?他竟然没事。
    非但没事,还毫发无伤。
    他身上蕴着一丝淡淡的酒气,沾染的却不是客栈的醇酿。
    他是从外头回来的,还带着一缕胭脂香。
    这双瘸子腿才好一点,他便又出去寻花问柳了,果真死性不改。
    韩明珠绷起了脸。
    原来竟是虚惊一场。
    扈文青拢了拢衣袍,一脸璀璨笑意:“看不出来,小明珠还真关心我,是不是不舍得啊?”
    他挑衅地望了古夜一眼,咬了咬唇,目光却在触及柴房废墟的瞬间,露出了三分阴霾。
    他心知裘菁菁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她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他见识到了。
    韩明珠看扈文青无恙,心间不免松了一口气,但转眼看到他这副德性,又觉得这人该死,一场大火烧不死他真是可惜。她没有回话,只将目光放远了一些,当他不存在。
    既然人没事,那这么笔可要好好算算,实在不行,就把这姓扈的卖给别人做小工。
    韩明珠厌恶的挪动两步,走到了古夜的另一侧,试图离扈文青远一点。
    后院的人终于到齐了,不多不少,韩明珠心头大石落地,终于能回过头来给古夜翻旧帐,可是——
    渔堂主终于拼着一身不怎么样的修为,救回了八只小婢当中的一只,不想那小婢醒来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叫“堂主大人安好”,而是硬撑着孱弱的身子,坚持来到了韩明珠跟前。
    “夫人,奴婢看见韩公子进了柴房,没有出来。”青衣小婢微弱的声音像一把袖里箭,每一箭,就这样扎在韩明珠毫无防备的心上。
    “什么?”古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明珠却是已经整个儿听懵了。
    “奴婢去窖间盛酒的时候,看见韩公子抱了个盒子进去柴房找扈公子……”青衣小婢喘了一口气,青色的小脸已经有些发灰。
    “你说清楚一点!我哥他到底……”韩明珠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只顾揪着那青衣小婢的领口,用力摇晃着,她的声音很大,可是自己却怎么也听不见。她好像在尖叫,可是张大了嘴,张到了最大,却好像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就连心跳,也在那一瞬停止了。
    韩闲卿进了扈文青的房间,扈文青外出未归,那韩闲卿……她以为韩闲卿正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他一直住离客房最近的那排厢房里,十分清静,他很少来后院,偶尔过来,也是为了和精妖们聊天。所以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走进扈文青的房间。
    韩明珠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揪着那青衣小婢不放,不论渔堂主怎么努力,也没能将人抢回来。
    她披头散发地蹲在地上,像一只孤独的厉鬼。
    从她衣袖里飘出来的画纸,被风吹得展开,翩翩跹跹,像带血的蝴蝶。
    画中人,红颜含笑,一身喜庆,依稀是韩明珠披上吉服准备嫁人的模样。
    他说过:“在我眼里,她就是最漂亮的。”
    没错,穿上吉服,一脸幸福欢喜的韩明珠,确实是最漂亮的,可是他已经看不到。

  ☆、第091章 双生共一命

生离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只看岁月静好,竟不知道下一刻就是别离。
    韩闲卿是那样的安静,他常年寸步不离地跟在卿明珠身边,像她永不凋零的影子。
    韩明珠越来越跳脱越来越活泼,他就越来越沉敛越来越稳重。他像一副托盘,韩明珠是那托盘里的秀色可餐,他便是佳肴背后的如诗如画。
    小孩子打闹,三不五时,抢东西争宠爱,求公平……可是从某一年的某一时起,韩闲卿便只剩下了挨打的份。他只比韩明珠大了一瞬,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大哥哥,他的好,韩明珠是总结不出来的,她以前觉得哥哥性子软,没脾气,容易被人骗,不是做生意的料,在韩家的立场看来,确实说不上优点,但他在爹娘面前是一个好儿子,在她面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哥哥,在夫子面前,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
    可是直到这一刻,韩明珠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衫,喜欢什么款式的帽子,喜欢何种质地的玉佩,又或者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一概不知。她连他画的是什么,她都没看出来。除了面对他的离去,无止境地崩溃大哭,她居然什么也做不到。
    韩闲卿的尸身被韩明珠从废墟里刨出来,他被一块断掉的房梁压着,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个小木盒。盒子被烧毁了一半,露出了里边的信笺。
    素雅的花笺,别致细腻,那里边藏着扈文青的另一面。每个人都会有表里不一的时候,韩明珠竟不知道,她所唾弃的扈文青,不什么时候已与韩闲卿互为知已,韩闲卿为扈文青说过很多好话,虽然只是横亘在记忆里的寥寥数语……
    韩明珠一直以为哥哥对扈文青只是心软,他向来就比自己仁慈。
    原来却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
    她所鄙视的才华,她所不能驾驭的琴棋书画,对于韩闲卿来说却是无比的诱惑。他的童上,乃至少年时期,都只跟在妹妹身后,同龄的朋友也不曾有过,他也曾羡慕过韩明珠与小夜子之间的默契交心,也曾向往过身边有一个人,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他有很多的希望,可是却总是不说。
    从他替韩明珠应酬扈文青那一天起,他和韩明珠中间便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再是不堪,再是自私,却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了他,扈文青确实诗画双绝,他这辈子都是拍马难追,可他还是试着去追赶了。扈文青最真实的一面,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大概想了很久很久,观察了很久很久,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带着扈文青寄给“韩明珠”的书信,坐在冷榻上等扈文青回来。
    他其实是想告诉扈文青,一直与其通信的人并不是韩明珠,而是他,一直是他。他想道歉,然后忘记。
    他可以执着地等待,等待一次原谅,等待一次解脱。
    他坐在那儿,搓着手,呵着白气,等得那么认真。就像他不时等在门房处,等着从远处寄来的信。
    可是直到他睡着,扈文青也没有回来。
    直到他彻底离去,扈文青也不知道,与自己一直渔雁传情的人,是个堂堂七尺的温雅男子,是个真心想与他结交,后又因为绝望到想放弃的人。
    一生挚念,只求一友,是为挚友。小明珠有过,小闲卿也有过。
    韩明珠揪着扈文青的领口,失声控诉:“扈文青,该死的一直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哥就不会这样。你若是肯退婚,你若是不来缠着我,我哥他还会好好的,他等着看我出嫁,等着看我穿上嫁衣……就因为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扈文青莫明其妙地掰开了她的手:“韩明珠,话不能乱说,我与韩闲卿说话总共没超过十句,他为什么要来我房里找我?你别说得这火好像是我放的,我担不起这个罪名!你怎么不说是韩闲卿对我不怀好意……”
    “啪!”韩明珠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一记耳光甩得十响亮,简直可称得上是振聋发聩。她打得手心都麻了,却憋着满腹恨意,怔怔地收了声。扈文青心头火浪翻涌,往脸上一摸,竟摸着了一手血污。韩明珠这种泄忿的打法,完全没顾及其它,一巴掌扇下来,竟连皮带肉给他挠出了三道影子,碰一下,才能感到麻中带痛。
    “你!”他从来不打女人,可是这一次,他着实不住了,对着韩明珠扬起了手。
    “啪!”第二个耳光落在了他脸上,同时,他扬起的手被古夜捉住了。
    “啪!”第三个。
    “啪!”第四个。
    韩明珠一边责怪着自己,一边责怪着扈文青。世间因果,仿佛在那一瞬间串在了一起,如果当初不是那一纸娃娃亲,如果扈文青不是那么讨人厌,后面的事一件也不会发生。韩闲卿不会认得他,不会念着他,替他讲好话。
    不知打了多少年耳光,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力气,扈文青的脸肿起来,韩明珠的手也肿起来,不单是手掌,便是整条手臂都肿了起来。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尘土里,哭声压抑到了冷静:“我不会吟诗作对,这一辈子都学不会,所有人都笑我,写个字也是鬼画桃符,四不像。可是韩闲卿不一样,教过他的夫子都说他好,说他将来一定能由举入仕,做大官。扈文青,你说不认识他,那你可认识他的字,这里客栈里的餐牌,贴在门前的告示,都是他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你却说,你不知道?你是瞎了狗眼么?”
    大把被毁残的信笺丢在了他脸上,有他写给韩闲卿的,也有韩闲卿写他却没寄出去的。韩闲卿把它们一起放在盒子里,相当于画了个句号。
    扈文青信了,他以为自己原本会因为被欺骗而刻薄还嘴,甚至还手,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平平静静就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他颠沛流离之时,韩闲卿就是他心头唯一的暖,这份暖意和韩明珠冰冷的态度完全不能等同,他心里隐约读懂了这份知己之情,却迟迟不肯正视。
    他怔怔地看着韩明珠,一笔一划,读着她的眉眼,韩明珠与韩闲卿长得像,可是韩闲卿更温柔,更醇厚。如遇君子,如饮美酒。
    他竟从来不曾与他把臂同欢,秉烛夜谈。
    韩闲卿的后事,韩明珠不知道要怎么操办,她和死人打交道这么多年,也曾以为自己要早已看惯,但泪水决堤的瞬间她才知道,不可能。
    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坚强到懵懂的柳纤纤,她的心越来越软,而最柔软的心窝处,放满了她最挂念的人。
    她那样高傲,那样倔犟,可是韩老板和韩夫人进门来的那一瞬,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爹娘面前,长跪不起。熊孩子长大了,可是成长的代价却是那样沉重。她以前把生死看得很寻常,就像韩闲卿常说的那样,百花会谢,百草会枯,便是山川河流,也经沧海桑田,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她迟早要长大,迟会早嫁人,迟早会离开他。
    公孙四两带着定魂珠来到古夜面前时,韩明珠才刚刚睡下。
    她硬捱了七天没合眼,整个人憔悴得像一张皱巴巴的纸,山崩地裂般的心痛,仿佛将她整个人都抽空了一半,直到韩闲卿入敛,她的眼睛还闭不上。若不是他将她强行抱上床,又强行抚上她的眼睛,她现在还瞪着像条死鱼。
    韩夫人哭晕了好几次,情况也不比她好多少。但古夜看得出,潜藏在韩明珠心中最深处的,是一抹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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