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样的想法,夏侯昊玉的眼眸缓缓闭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终究没有让天人如愿,只是无法看到十载之后的天下乱世,他的心那面觉得有些遗憾。
但却在这时。
一道红光乍现,那位一直匍匐在地老者不知在何时站起了身子。
他的半眯着的眼睛在那一刻豁然睁开。
“破。”
他这般说道,声音低沉,却又无比的清晰的传入青鸾的耳中。
她的眸子里的瞳孔在那一刻猛然放大,似乎感受到了一些极为可怖的东西。
她方才要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她的身子便如断了线的缝针一般一阵摇晃,最后暴退数丈,口中喷出一抹鲜血。
而那一道金色字符,也因为失去了她的牵引而唤作一颗颗破碎的流光,在天地间散去。
回过神来的夏侯昊玉微微一愣,他转头看向那位毛发皆白的老者方向。似乎很是疑惑对方为何会出手救下自己。
但他并不能说话,因为无论说什么,对方也听不见,也感受不到。
所以,他只是很郑重的朝着老者点了点头,身形一顿,化作一道寻常人根本看不见的流光,朝着远方遁去。
第五十九章 千里孤坟万鬼哭
天岚院外。
山力行与廉半城身上的束缚被解开。
那些放下刀刃束手就擒的甲士与学生再次看到了希望,重新提起了自己的武器。
五皇子一方因为五皇子与他带来的黑衣死士的身亡而战力尽失,所余的不过不知深浅的龙骧君与堪堪地灵境的穆归云。
而天岚院一方更是在方才的一场大战中,皆负重伤,难以再战。
如今,能与之对抗的便只剩下那群从江东赶来的刀客了。
所以,夏侯渊很是认真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年轻的星殒。
他看上去还很年轻。
三十岁出头的模样。虽然是依靠着传承星灵的力量成为星殒,可这样的年纪依然可以说得上是相当的年轻。
他的发丝散乱,但却气息凝实,一看便知绝非易与之辈。
而最让夏侯渊感到厌恶,或者说感到不安的是。
他的那双眼睛,与百年前那位刀客竟是如此相似。
但很快他压下了自己心底的不适,他成为星殒已有百年之久,而眼前这个后辈,成为星殒半载不到。于情于理,他都不认为,他有与自己抗衡的资本。
更何况,他的怀里还有着那样一件事物。
那是极为可怕的东西,即使强如玉衡也曾命陨于其上,虽然他怀里的那样事物比不上当初杀死玉衡的那东西,但想来对付眼前这个后辈,应当是毫无问题了。
他这么想着,眸子里的光芒亦随之冷了下来。
“百年之约?取我头颅?凭你?”他寒着声音这般说道。
“凭我。”那位刀客,很是认真,亦很是笃定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的身子向后退去几步。
哐当!
一声脆响乍起。
他背上的刀就这么被他抽了出来。
然后他身后传来一阵如出一辙的声响。
他背后的那群刀客亦在这时抽出了他们的刀。
那时,刀亮如昼,光寒如雪。
一股刀意在那一刻自他们的身上升腾,他们就在那一刻,化作了一把刀。
一把出了鞘,便要饮血的刀。
楚惜风将自己的刀伸了出去,直指夏侯渊的面门。
“你与我江东血海深仇,这仇得报,否者先祖亡灵不息,江东千万百姓民意不平。”
“但夏侯昊玉与我楚家百年之约,给我江东百载休养生息之机。这是恩,我亦得还。”
“我江东之人恩怨分明。”
“所以,我让你三刀。三刀之后,便是你人头落地,去到星海与我先祖伏首认罪之时。”
此言一出,夏侯渊的身子一怔,随即开始一阵极其不规律的颤抖。
却不是因为感动,而是愤怒。
三刀。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多的数字。
但到了星殒这种境界。每一招,每一式,都含着天地威能,虽不至言出法随,但却可动乾坤,可撼山岳。
三刀,足以让两位修为相差百载的星殒胜负逆转,生死相易。
可眼前这个后辈,竟然胆敢扬言让自己三招。
这是何等的狂妄。
或许是气极了,夏侯渊的嘴角竟然忽的露出一抹笑意。
他咧着嘴,露出森然的牙齿。
“好!好得很!比起你的先祖,你还要狂妄几分!”
他这么说着,身子却摆开了架势,只见他大手一挥,裹着他那把鬼头大刀的刀鞘便猛的飞出,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射入一侧的墙体之中,稳稳当当的插了进去。
“三刀之内,我便让你魂归星海,与你的先祖团聚。”
夏侯渊提着刀向前迈出几步,他金丝镶边的长靴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之上,在寂静的天岚院外,嗒嗒作响。
就似鼓锤敲打在人皮做得鼓面上一般,那声音来回响彻,渗人心魄。
他说到这里,嘴角的笑意忽的收敛,就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一拍脑门,很是懊悔地说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一个没有星星的星殒,你去不了那片星海。”
“你不过是裹着楚萧寒的尸骨,披着天伤星殒外衣的可怜虫罢了。”
说着,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像是即将品尝到可口血肉的豺狼一般。
“不过,没关系,马上我就会结束你这般可悲的一生。然后带着甲士,渡过漓江,将你们江东屠得寸草不生!”
他的嘴角再次浮现猖獗的笑意,就好似已经看到那醉人的一幕。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年纪还没有他的年岁的零头大的刀客,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只是提着刀,冷眼望着他,就像是望着一位正在哗众取宠的小丑。
然后,他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
“索性我的星殒是传承自先祖,否则,若我先祖亲自,你恐怕又得去司马诩的府上在做上一个甲子的看门先生了吧?”
夏侯渊脸上的笑意在那一刻豁然止住,他如同被人踩住了痛脚鸭子一般,脸色骤变。
“牙尖嘴利,不知你的刀能否及得上你嘴上功夫的三成。”
“及不及得上,你试过便知。”
夏侯渊终于不再说话,他并不傻。
楚惜风能成为星殒,那自然也不傻。
他敢于让他三刀,便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取下他的头颅。
所以他才说了方才那一番话,想试着激怒这位年轻的刀客,但很可惜的是,却适得其反。
既然如此,那剩下的便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想到这里,夏侯渊的眸子忽的闭了起来。
他将自己的刀竖于自己的身前,刀身暗紫,犹若他头顶那一刻星辰。
他的刀锋与刀身连成一条笔直的线,而这条线犹若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一般,将他的脸一分为二。
左侧映着星光,光怪陆离。右侧藏于夜色,漆黑如墨。
一道罡风在这时以他的身子为中心四散开来,卷起满地的尘沙,吹开铺就在二人之间的血肉残骸。
“千里!”
一道犹若九幽之下而起的恶鬼之音忽的响起。
夏侯渊的眸子在那一刻豁然睁开,一道暗紫色的光芒自他眉心浮现,他的身子亦在那一刻猛然向前。
他拖着刀快步向前,速度快得宛若天际闪过的流星,在场诸人几乎无一能捕捉到他的轨迹。
但一道灵压却在这时铺天盖地的袭来,天际中那颗暗紫色的星辰光芒大盛,伴随着他的灵压瞬息便将整个长安城笼罩其中。
似乎正如那恶鬼所言,这一式,覆野千里。
方圆千里的地底都在那一刻传来一道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从那下面涌出。
而此刻,他的刀也终于到了楚惜风的身前。
或许是因为他的速度太快,快到他的刀就好像是突然从虚空中浮现一般。那样突兀,那样让人猝不及防。
那暗紫色的刀身裹藏则浓烈的杀机,直扑楚惜风的面门。
就在诸人心颤,苏长安就要惊呼出声的时候。
铛的一声轻响在官道上荡开。
只见他将头颅往右一侧,刀身往左一挡,便将这凌冽的杀招,轻描淡写的接了下来。
“一刀。”他寒着眸子,这般说道。
夏侯渊一击不中,身子往后一撤,他的脸色阴沉,方才那一招虽然只是试探,但他却依然感觉到了这位年轻星殒不下于他的实力。
但他却还是暗暗压下心里的诧异,随之,恶鬼之音再起。
“荒冢!”
方才那地底之下的悸动在此刻愈发明显,以他为中心的千里之地,一阵剧烈的摇晃,无数坟头、棺椁、死尸在那一刻自地底涌出。
一丝丝黑气自那些死尸中涌出,聚集与他的刀身。
那把暗紫色的鬼头大刀,在那一刻被黑气缠绕,隐隐约约之间似有鬼哭狼嚎之音传出。
夏侯渊的身影再动,他的速度依旧那么快,刀上裹挟着的黑气,犹若黑炎,在他的刀身上越烧越旺。
这一次,他的刀不再从侧翼而来,而是如剑一般直直的刺了过去。
楚惜风的脸色依旧淡漠,他将自己的刀横于胸前,轻松无比的挡下了这样一刀。
“两刀。”他的声音亦在那时响起。
但夏侯渊的嘴角却在这时浮出一抹笑意。
恶鬼之音亦在此时再起。
“万鬼哭!”
此言一出,星光大盛。
那些孤坟、棺椁甚至死尸之中顿时响起阵阵如泣如诉的呜咽声。
那些声音汇集在一起,犹若恶魔的呢喃一般蓦然在长安城里响起。
而夏侯渊的身子在下一刻高高跃起,无数道孤魂野鬼在此刻尽数化为一道道黑芒再次涌向他的刀身。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慢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此刻望向天际,望着那位拿着鬼头大刀,高高跃起的刀客,望着无数的鬼气汇集于上的刀身,那上面所蕴藏着的可怕灵压,令人心颤。
即使楚惜风亦在那时感受到了这一刀所蕴含着的可怕威压,那种威压即使身为星殒的他亦感到胆寒。
他有心想要阻止,但正如方才所言,时间变慢了。
他的速度无比缓慢,一举一动,甚至一个念头也变得无比缓慢。
他的瞳孔在那一刻豁然睁大,他想起了方才夏侯渊的那一式“荒冢”所汇集起的黑气,那并非灵力或者鬼气,那一式的威力比起第一招还隐隐差了些许。
方才那一式,他汇集不是这些骨灰野鬼的灵力,而是时间!
是的!是时间!
这是一种极为玄妙的事物。难以理解,更难以捕捉,即使强如星殒,也逃不脱在光阴的爪牙之下化为黄土。
而只要有人掌握了时间,那永生不死对于他来说便成为了可能,那他便是真正的神祇!
可是眼前这个刀客是如何做到的?
若他有如此天赋,那百载之前又何须被自己的先祖杀得丢盔弃甲,惶惶不可终日?
或许这里面有所猫腻,但楚惜风却以来不及去想。
因为时间又快了起来,所有的鬼气也在这时汇集到了他的刀身,那股巨大的黑气几乎遮天蔽日,笼罩住了整个长安城的天际,然后直直的朝着楚惜风的面门袭来。
第六十章 三刀已尽,头颅予我
夏侯渊的速度又快了起来,这一刀比起方才的两刀更快,快得不仅苏长安诸人看不真切,就连楚惜风也在那时眼前一花。
他知道那一刀绝不简单。
夏侯渊这一式“千里孤坟万鬼哭”看似三刀,实则只有一刀。
这第一刀,是借力。
这第二刀,是借时。
两刀都是为这第三刀的聚力而出。
说明白一点,前两刀都是虚招,唯有这第三刀是实招。
而且这第三刀一出,便是雷霆之势。
犹若熊熊天火自九霄外而降,又似银尾流星从穹顶上而落。
其声响若惊雷,其势锐不可当。
楚惜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想要躲闪,但刀锋已至身前,自然是退无可退。他想要提刀挡下这一击,但很明显,此刻夏侯渊的速度比起他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或许他还未将刀提自胸前,他的头颅便已被夏侯渊的这一刀彻底斩落。
夏侯渊的嘴角在这时终于浮出了一抹笑意。
他这一式“千里孤坟万鬼哭”是他最强的一刀,而亦是凭借着这一刀,他勘破问道,成就星殒。
这一刀是他的刀,亦是他的道。
可这一式在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或者说,在司马诩将那样事物交给他之前,并不是这样的。
那是一滴血。
一滴金色如琉璃一般的血。
他把那滴血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那滴血便如蛆虫一般的附着在了他的胸口,然后他的那一刀便成了现在的这一刀。
起先这一刀也是三式。
第一式,借力。第三式,聚力。
与现在这一刀不差毫分。
但这第二式却有些不一样。
他这一招的威力固然巨大,甚至可以说只要让他聚集起足够的力量,即使他那位已经死去的族兄,曾经的大魏君主,夏侯昊玉也不敢说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之接下来。
但如方才所言,他需要聚集起足够强大的力量。
可真正的高手过招,谁又会给他那么多时间去聚集如此磅礴的鬼气呢?
故此他的第二式,却是唤起那些幽魂拖住自己的敌人,为自己这一斩争取时间。
所以这样的时间并不会太长,而他聚起的力量同样亦不会太大。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一如楚惜风所想的那样,时间,是一个很强大,同时却也很玄妙的概念。
夏侯渊能成为星殒,不可否认他的天资卓越,但同样,这样的天资在古往今来的星殒之中也就是中上之资。但这些星殒中能真正领悟那么一些关于时间规则的皮毛之人,数来却不过数人。
比如那位开创了蜀山剑派,但却早已坐化的剑仙太苍玄。
又比如在那一夜回光返照,一剑斩灭半神的玉衡圣人。
古往今来的历史长河中,出现过的星殒数以万计,但真正能触摸到那个门槛之人,却不过寥寥数人。
以夏侯渊的资质,以往的他定然无法从那些鬼魅手中抽出那么一息时间,将之汇集己身,然后在用这多出来的那一段时间,聚集力量。
但现在不一样了,当那神血入体,他的身体吸收了些许神血中所蕴含的力量后,他有了这样一点点的能力,而这样一点点不多的能力。
却让他可以斩出更快,更强亦更让人措手不及的一刀。
故此,当那位江东来的后辈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时,夏侯渊的嘴角却笑意更深。
他知道,他赢定了。
这似乎是一件不太有异议的事情。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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