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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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长安-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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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玉衡?反正他八荒院迟早要与天岚院撕破脸皮,此刻先教训教训苏长安,试探试探玉衡的底线也不无不可。

想到这里,他抛下了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左手化为爪,直向苏长安的天灵盖拍去。

苏长安很清晰的感觉到那一爪所包含着的阴冷气息,心知若是被这一爪拍下,虽然不至身死,但免不了修为受损,甚至留下某种隐疾。更坏的情况,或许还会被体内神血抓住破绽,趁机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后果是如此严重,但苏长安却依旧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哪怕只是一根拇指都做不到。和阴山浊相比,苏长安还是太过弱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爪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忍心的撇过头,他们最初不忿苏长安坐到了将星榜人榜榜首的位置,但后来,苏长安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这个榜首他当之无愧。众人对他便有所改观,虽然谈不上多么喜欢,但也没有起初那般厌恶。此刻见阴山浊以大欺小,心中的恻隐之心难免朝着苏长安偏移,所以对于苏长安即将受到的遭遇都心生不忍。

眼看阴山浊的手爪离苏长安已不足半寸距离,苏长安甚至能闻到阴山浊手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老匹夫!尔敢!”这时一声暴喝从殿外传来。

人虽未至,但一把刀却化作一道流光,划开殿外浓郁的夜色,又轰破大殿金镶玉嵌府门,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冲着阴山浊的面门而来。

阴山浊心中一惊,那一刀中所蕴含的威能,让他心悸,他不敢直面起锋芒,微微犹豫,脚尖点地,身子便往后退出数步。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把刀不偏不倚落在苏长安身前,也就是阴山浊刚刚所站的位置。那刀周身闪着紫色雷电,斜插在地上,好似一位俯视众生的君王。

阴山浊盯着那把刀,沉默不语,但从眉宇间阴郁神色不难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太好。

众人还未从这忽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那把刀忽的又发出一阵刀鸣,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那把刀忽的冲出地面,朝着大殿门口飞去。众人寻着那道在空中划出的轨迹望去。

哒!

那是一声轻响,但在此刻沉寂的大殿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一直黑色的马靴出现在大殿门口,然后一只手伸出,将那把刀收入鞘中。

这时一个人影终于是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位男子,他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寻常布衣,嘴角的胡渣像是久未打理,乱糟糟的,长相极其平常,看不出丝毫出奇。但他的眼睛里却有着如他刀一般锋利的光彩闪过。他一步步走来,靴子与是地上铺就的木板碰撞,发出哒哒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响。

“是你?”待看清来人的样貌,阴山浊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个和莫听雨生于同一时代的刀客,十多年前便已在同辈之中鲜有敌手,如今从西域归来,究竟又强到了何种地步呢?

阴山浊不知道。但从刚刚那一刀中,他已经明白,这是一个需要他全力以赴的对手。

男子并不理他,他走到苏长安身前,扶起半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的苏长安。

苏长安感到身子一轻,刚刚如泰山般压在自己身上的灵力竟然在男子这轻轻一扶中尽数瓦解。

苏长安有些虚弱的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脸上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楚……楚前辈……你来了……”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吧。”说着他把苏长安递给身边正满脸焦虑的夏侯夙玉,又对夏侯夙玉温柔地说道:“好好照顾他。一会我带你们回家。”

然后,他抽出刀,刀身上紫色电光如凶龙恶蛟一般来回游走。

“阴山浊。”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冽,犹若天山之上千载不化的寒冰。“让我来试试,你这八荒院院长到底有几分斤两吧。”

第十三章 你我有缘

“刀奴楚惜风!”阴山浊沉声说道,“你也要跟着那小子胡闹吗?”

虽然忌惮楚惜风的实力,但阴山浊并不是害怕与之交手。他已至魂守境三十年,星殒问道之下罕逢敌手,只是楚惜风身份不同。他打了苏长安,可以说是管教后辈,但楚惜风是天岚院的教习,他们之间若是动了手,便代表着天岚八荒彻底撕破了脸皮。

天岚院如今只有玉衡一人在苦苦支撑,若真是对抗起来,八荒院并不害怕。可这长安第一学院的宝座,可不止八荒院一家学院看着,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虎视眈眈。等着八荒院与天岚院鹬蚌相争,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阴山浊不得不再次压下自己的怒气,一再忍让。

“幼徒卫亡师,怎能说是胡闹?”楚惜风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打?”阴山浊双手化作利爪,一股阴冷的气息自他体内涌出。比起刚刚困住苏长安时所散发出的气息还要强上百倍。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他阴山浊今天为了八荒院的大局隐忍太久了,既然这楚惜风和那苏长安一般不知好歹,那他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唯有手底下见真章。

谁知这时候,楚惜风摇了摇头,说道:“不打。”

阴山浊一愣,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说道“既然不打,那你就让你家小子给我八荒院赔个礼道个歉,此事就算……”

他的话还未说完,眼前便闪过一道寒光。他只觉左臂一麻,有什么东西被高高掀起。他木讷的抬头望去,他的瞳孔猛然睁大。

入目的是一只手臂,他看着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大殿内顿时响起不绝于耳的惊叫声。

阴山浊侧头看向自己的左臂处,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物,他这才意识到那只手臂,便是自己的左臂。

这时一道血光乍现,鲜血自他左肩处喷涌而出。

他脸上的神色终于变得惊恐,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张开嘴却又喷出数口鲜血。他的身子随之轰然倒地,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听到耳畔传来楚惜风冰冷的声音。

“死罪可免,但需断你一臂,以正我天岚之威。”

天门山上,星辰阁中。

容貌寻常的一位中年男子负手而立。

他的身后有万千星辰,它们灼灼生辉,将阴暗的房间照得恍若白昼。但这其中却有两颗星辰晦暗不明,闪烁不定。

此时身前有一位面着白纱的青衣少女半跪于地。

“阁主,唤我来,有何事?”那少女问道,声音清冷,如山涧幽兰,地底涌泉,无尘无垢。

“紫薇玉衡将陨,你下山一趟,送他们英魂归去吧。”男子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与他的样貌一般,并不出奇。却带着某种奇怪的韵律,似乎暗合某种天地至理。

“是。”少女应声说道,起身便要离去。

“等等!”那男子忽的再次开口,说道。

“阁主还有吩咐?”少女转过头看向中年男子。

“这两位星殒事关人族兴衰,虽是将陨,却还有些时日。这段时间,那些上世纪的余种又开始在长安活跃起来,你先潜伏于长安,帮我探明他们究竟意欲何为。待到玉衡紫薇英魂归去时,再返回阁中。”

少女微微一愣,但还是开口应了声是,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阁楼中。

是夜,天空有些晦暗,星辰似乎都隐没在云底,不及那阁楼内耀眼的百分之一。

一道青色的身影在天门山中穿行,她速度极快,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便越过了数个山头,再往前便是中州,而长安便在中州。

那道身影又是一闪,瞬息便已至官道上。

晚上的官道少有人烟,无论是镖队还是行人大都都会选在白日赶路,毕竟视野开阔,且每隔数里都有官兵巡逻,相对于夜晚要安全很多。

但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现在,青鸾的面前便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位男子,黑暗中看不清容貌,但从他身上穿的衣物,可以预想这男子想来也有些岁数——那是一件深色大袄,肩侧贴着毛毡,上面还沾着雪迹。已是三月的中州,早已告别皑皑白雪的隆冬,很难想象男子究竟是在何处沾染着的这些东西。

“你是谁?”青鸾白纱上露出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这世上能毫无察觉的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已是不多,而眼前这一位显然便是其中之一。

那男子未有说话,但他的眼睛却忽的明亮起来。

这时一道星光破开阴郁的云层照了下来。

此时,借着星光,青鸾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男子五十岁上下,刀削的脸庞,嘴角有些胡渣,但却并不杂乱,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头上的青丝中夹杂着鹤发,却也被他梳理得一丝不苟。若是在倒退三十年的光景,再给他配上一把写有诗句的折扇,想来这位男子称得上是一位翩翩公子。

但他毕竟上了年岁,即使仪装整理的再好,也依旧掩不住他额头上爬满的皱纹。

青鸾顺着那星光抬头望去,却见晦暗的夜空中有七颗星辰闪现。

那七颗星辰排成一个古怪的形状,像是一把勺子。其中五颗早已晦暗不明,只是借着其他星辰的光辉才依稀看得清轮廓;又有一颗闪烁不定,像是快要熄灭的油灯;而剩下的一颗,光芒耀眼,正从亿万里外投下一道光芒照耀在男子身上。

“你是开阳?”青鸾清楚了来人的身份,但她还是皱了皱眉头,她并不记得自己与眼前这个人有何交集。

那男子只是点了点头,却并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这青鸾。

大约数息之后,男子忽的满意的收回了他的目光,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说道:“果然是你。”

青鸾依然皱着眉头,她并不喜欢开阳审视她的目光,即便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开阳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恶意。但她依旧不喜欢。

“你在等我?”于是她问道。

开阳又点了点头,说道:“你我有缘。”

第十四章 忘情方为太上

这是一句很突兀的话,但开阳却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说太阳明天会升起,百川终究会入海一般。

青鸾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到了他们这种境界,对世界规则的理解已经到了一种很玄妙的地步。很多话,它的意思,比它的表相更加复杂、深奥甚至难解。

而“缘”字便是其中之一。

它是恩,亦是怨;是因,亦是果;是相聚,更是离别。

按理说,开阳作为星殒,是不会妄言的。

但她修得是星辰阁至宝《太上忘情录》,她此心无尘无垢,此身亦不沾因果。

所以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与这方天地已无因果。”她想起了两年前的北地,那场雪中,她了却了最后的因果。故而,这两年修为精进。

开阳闻言,却是笑了笑,“天地生你是因,你未死,便未还天地的果。怎能说与天地无因果呢?”

青鸾一愣,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烦躁。“就算我与天地还有因果,与你何干。”

“你与我天岚还有一段因果。”开阳的眼睛忽的眯成了一条缝,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

“妄言。”青鸾的声音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怒气,这怒由燥生。

“妖王生你是因,你以己身,换回妖族延续,这便是你还的果。梧桐与你血脉相连是因,两年前北地,你留她性命是你还的果。”

开阳一段话说得不急不缓,却让青鸾的心头剧震。她的一双美目中满是讶异,她是妖王之女这件事,极其辛密,即使在妖族中也鲜有人知,开阳一个人族星殒,如何得知。而关于梧桐之事,她更是连阁主都瞒住了,除了当事人,她却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知晓其中内情。

但她还是强压下自己心中的震惊,故作镇定地说道:“那又如何,你也说了,我与她们的因果已了。而和你们天岚院的因果,更是无从谈起。”

“你与他们的因果自然是了了。可那位帮你救了梧桐的刀客呢?你不欠他吗?”

“他已经死了。”青鸾寒声说道。

“可他的徒弟还活着。”

青鸾沉默,她神识在一动,便感到一条若有若无的线自她她体内生出,无限蔓延,直伸到远方,她知道,如果开阳未有说谎,这条线的另一端,便是那日雪夜中的那位男孩。

那是一条因果线,太过薄弱,即使以她对天地因果的理解也难以察觉,此刻被开阳点醒,才骤然发现。

“你要去京都办事,正好了了这段因果。”开阳再次说道。

青鸾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最后她咬了咬牙,还是拱手向开阳说道:“谢过前辈指点。”

她修炼的《太上忘情录》讲究修行者心无尘垢,身无因果。修行过程便是剥去心中七情六欲,斩断周身因果。而这种修炼,到了越高境界,对心性与因果的要求就越高。比如当年的梧桐就是很好的例子,虽已是星殒,但因为动情,却还是被《太上忘情录》反噬。此时,若不是开阳点出此事,等她以后在修行中发现,说不定就为时已晚了。

“无妨。”开阳摆手说道:“现在来说说你我之事吧。”

“你我之事?”青鸾一愣,不明所以。

“我说过你我有缘。”这是开阳一开始便刚说过的话,起初青鸾以为是,这缘指的是与天岚那位孩子的因果,但此时听开阳再次提起,才知其另有所指。

“什么缘?”她问道。

“师徒之缘。”

经过刚刚的点拨,青鸾对于开阳的话,已经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但开阳此话一出,她依旧觉得荒谬。

“我已经有师傅了。”她说道。

星辰阁的阁主传她《太上忘情录》,教她修行,自然便是她的师傅。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他传你何道?授你何业?又曾解你何惑?”开阳的声音陡然增大,犹若雷霆,他说的话,字字珠玑,直击青鸾本心。

青鸾的脸色少见的一白,她半晌之后才愣愣地说道:“师尊曾传我《太上忘情录》……”

“哼!”她的话才说道一半,便被开阳生生打断。“左道而已!”

“师尊修为天下无双。怎能说是左道!”青鸾怒道,即使开阳有恩于她,她也不允许有人随意诋毁自家师尊。

“是否左道,你日后便知。”开阳似乎无意与她争辩,他顿了顿又说道:“可你我却有师徒之缘。”

“只是……”

“这道因果被人斩断了。”

“被斩断了?”青鸾心中骇然,她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说这因果怎能被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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