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荒的时候。”夏薇安横来一眼，唐恩闻言立马老实了，“这么快就忘了吗？我可记得很清楚呢！恩，很清楚！不管我愿不愿意，几乎每次梦中都会回想起那场僵梦……你坏了我的信仰，并在我心中种下一颗黑暗种子，让我此后时刻不得安宁。甚至连每天晨间向父神祷告，寻求心灵安慰的短短几分钟，都成了再痛苦不过的煎熬……你说，你是不是欠我什么？”
唐恩无言了，他能说什么呢？说那事是个意外？那时候的自己，其实不是正常状态下的自己……这不扯淡呢嘛！
摆手，“你用不着多想，这是我自愿的，而且选择你，其实我也是有点私心的。因为你符合我少时偶尔幻想的爱慕对象的基本条件。”
“呃……是、是吗？”唐恩不知道这时自己该摆出荣幸、还是疑惑的神色出来，最后只好木着脸，干巴巴的捧哏。
“是的。”夏薇安认真点头，“你或许听说过，神职人员对于婚姻是很保守的。神殿内部对于这方面的态度是不鼓励，但也不明令禁止。不是没有神职人员娶妻生子，但这会代表他们在神殿的地位，不会再得到大的提升。也因为如此，许多神职人员都会选择在私下里偷偷结婚生子，甚至包养情。人……哦，也有例外。比如主教等一些大人物，他们的身份地位已经足以摆脱这些桎梏，所以所有主教的背后，几乎都有个不弱的家族。”
“我情况不大一样，是女孩嘛。而且我出身普通，是个在雨天，恩，比今天这雨还要大些的清晨，遗弃在某个南方小镇教堂门外的孤儿，然后顺其自然的，被教堂中唯一的老神父收养。夏薇安这名字也是他帮起的。恩，后来还有个说法，说我就是那老神父的私生子，只是他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自导自演了这出戏码。呵呵，我没有去查证，因为那时候老神父已经死了，也因为没有必要……”
脸上的倦容显而易见，但夏薇安的精神却出奇的好，时而会心微笑，时而微红眼眶，时而怅惘回忆。有些絮叨，甚至是啰嗦，不见以往丝毫杀伐果断气质。不过唐恩这唯一的听众却没有任何不耐，坐在床边认真倾听。想着这些事情，类似这样的谈话，在夏薇安以往的生命中，没有出现过哪怕一次吧……
“哦，说岔了……小时候，我的力气比起同龄人来，天生要大的多。甚至就连一些长我几岁的大男孩，力量也没我强。那时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想来依仗这样的怪力，我那时也没少闯祸打架吧，呵呵……后来也是很顺其自然的，大约六岁吧，我参加了神殿骑士堂一年一度的测试。其实老神父是想让我当修女的，这样会轻松许多。也不知我那时是怎样想的，竟然跑到了骑士堂那里去，并且还稀里糊涂的通过测试。哈，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很奇妙呢。如果我那时并没有进骑士堂，现在又会是如何模样呢？”
唐恩跟着笑了下，暗想，如何模样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后来也就没了现在名镇四方的骑士之花，夏薇安了吧……
“又说岔了，我现在好啰嗦……还好。快进入正题了。恩。进入骑士堂。我才发现如我这般天生怪力的人，其实有很多。大概是不甘心吧，本来是特殊一个现在却沦为平庸。于是我整天拼了命的训练，提升力量、修炼斗气、不断提升力量、继续修炼斗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很枯燥，也很孤单。因为骑士堂中大多是男生，没几个女孩子。有也很快就走了，一些是被淘汰的。还有的是主动转到其他地方去的。人来人走，就我还留在那里，每天傻乎乎的训练……”
“后来大约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吧，又有一个女孩来到骑士堂，她是从分会转过来的，只比我小一岁，很漂亮。她接受训练的时间较迟，但她天赋很高。同为女孩，我们自然玩到了一起。相比起沉闷的我，她要开朗许多。不多时就与骑士堂众人打成一片，交道了我十来年都没处理好的人缘。我很羡慕她这一点。就偷偷向她请教。她当时打量了下我，笑着说很简单，只要听她的就行……于是，我第一次化妆打扮，第一次知道训练时很不方便的烦人长发，也可以扎出很多漂亮的形状。换下整天灰扑扑的训练皮甲，穿上绣花长裙……”
想到了什么，夏薇安忽然轻笑，“呵呵，至今我还记得，当我以这副打扮走进骑士堂的时候，那些朝夕相处的陌生男孩呆呆的模样，整个训练室里没人说话。我当时也很窘迫紧张，迈不开步，很想转身退出去。这时一个男孩走了过来，名字记不得了，就记得他平时胆子很大。但那时他走到我面前，却很是小心迟疑的问我是谁？想要找谁……哈，他竟然没认出我，所有人都没有，要知道我们可是在一起训练好几年呢。”
“这事过后，那女孩告诉我，说不需要刻意结交，尤其是对于男人。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们自然就会主动靠近过来，就像围着鲜花不断打转的蜜蜂……就这样，我们的话题聊到了男人。”
“她懂的东西很多，真看不出来比我还小一岁，说起来头头是道。而我什么都不懂。在她的启发之下，我才隐约明白了男人的定义。就像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第一次认识我是女孩一样，我也第一次以一种看男人的眼光看他们。不过我不喜欢他们，因为在我看来，他们的实力都太弱。她告诉我看男人不能只看这一方面，还要看长得俊不俊，比如谁谁谁，就还不错。但我当时很固执，只认定实力。后来主动找我说话的男孩越来越多，而我每次都会要求他们先和我打一场……不久，我再次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又没人找我了。她说我把他们都吓跑了，并笑话我以后只能找老男人，因为只有这样实力才有可能胜过我……”
“呼……终于说到正题了。”长呼了口气，似乎也觉察到自己太啰嗦，夏薇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罕见的露出小女儿姿态。随即说道，“实力比我强，能打赢过我。这就是我少时幻想的爱慕对象的基本条件。但后来我发现这真的很难办到，同龄人中实力比我强的寥寥，也很难碰到。而碰到实力比我强的，又大多是中年，或者老头。偶尔我自己都在想，会不会真的被少时玩伴说中了，以后要去找个老男人什么的……想着想着，这样的心思也就淡了。再加上后来我确实很忙，也就没空再去想这些事情，直到遇见你……”
夏薇安看向唐恩：“你符合这基本条件！还有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就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一步步的超过了我……这让我深受打击。”
稍顿，看着唐恩摸摸鼻子，似乎想说什么，夏薇安摆手打断，“当然，这些只是基本条件，我不是因为这就轻率选择了你。怎么说呢，我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喜欢？或者爱？但我现在确实不讨厌你，而且……”
抿了抿嘴唇，似乎想极力做出个尽量客观的态度来，但最后还是颓然放弃，眼帘微垂，低声喃喃道，“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争什么，我是后来者嘛……对了，更不会是为了报恩什么的无聊想法。这是我自愿的，或者，你可以将这看做是个请求，我求你……呜呜……”
食指压着夏薇安嘴唇，唐恩轻叹了声，做出了决定。俯身伸手拨开裹在她身上的白巾，扔到床下，拉过被褥轻掩。随即摸了摸鼻子：“大白天的，我没有做过那事情……不过，再让你说下去的话，我好想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了。”
眨了眨眼，成片嫣红悄然爬上夏薇安脸颊，脑袋向被子里埋了埋，闷声闷气：“谢谢。”
探手解开挂在床边两侧的布帘，“不客气。”顿了顿，无奈摇头，“我忽然觉得这一问一答好傻。”
“恩……”唐恩矮身钻入布帘之中，窸窸窣窣的似乎碰到了什么，一声嘤咛传出。
“对了，刚才听你说了那么多……那个启蒙你心理成熟的女孩，后来怎么样了？你说她天赋很高，怎么没听说过神殿还有个了不起的女骑士？”
“她放弃了……给个副主教当情。人，一个老男人……”
“哦……这还真是个悲惨的故事……”
…………（未完待续。。）
第874章 二三事
傍晚，夜雨如晦。
这样的时辰、这样的气候，自是不宜出门。当然，这只是指普通人。
风雨交加、夜色如幕。虽是不便，但也恰是一些特殊职业者出来活动的保护色，比如混混、佣兵、夜莺等等。而对于这些人来说，如果不是急于办事，那这时一般都会去个比较固定的消遣场所——酒馆，城中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馆！
南城，某酒馆大厅。灯火通明，两扇活动木门完全遮掩不住里面的人声鼎沸。招呼、劝酒、轰然叫好，以及夹杂在其中的衣着暴露女人时不时尖叫声，混合着满屋熏然酒气，乌烟瘴气。
此时正是酒馆最为热闹的时候，而如果不出意外，这样的热闹至少会持续到凌晨。
“喝酒、喝酒……哎，我说老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晚上神不守色的，真是败兴！”
“莫不是在这有个老相好，但商队明早就要出发，所以苦恼着没法交代是吧？哈哈……”
“呸，都特么瞎咧咧什么呢！”
“恼羞成怒了，哈哈……”
……
正在说话的，是大厅中央位置酒桌旁的四个大汉。身材魁梧，肌肉贲鼓，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再一结合他们的话语内容，应该是某个过路商队的随行护卫，或者是商队雇佣的佣兵。
而正被调笑的大汉，眼看争辩不过同伴，顿时有些恼了。“闭嘴吧你们。我在想事情……妈的。想想还真有点邪门！”
“邪门？怎么说？。”
迟疑了下，大汉仰头灌下一大碗酒水，随即砰地一声，重重放下：“你们听说过唐恩吧？”
“唐恩……哪个唐恩？”
“废话，你说哪个唐恩？亏你们以前还做过佣兵，当然是那个被布兰以及神殿全大陆通缉的家伙。”
挠头，“哦，他啊。是有这么个人，通缉画像现在还挂在各公会任务牌最上方呢……啧啧，那赏金，真是诱人啊！好像只要提供线索，就有几十万金币。干！如果让我碰巧遇到他，我还当个屁的护卫啊……”
“那个，我好像碰到他了。”
“什么！”砰的一声巨响，捶桌而起，酒罐酒碗齐齐摇晃不停，就差没一拳直接砸塌酒桌。喧哗热闹的酒馆大厅也因这动静蓦地一静。视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呃……不好意思，诸位。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喝大了……”
这时候来酒馆的可都不会是什么善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大汉连忙起身拉坐下同伴，四面摆手行礼，以示歉意。
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已经道歉了，那就算脾气差的也只是嘟囔咒骂几句。很快，酒馆大厅又恢复了原有的气氛。
松了口气，埋怨道，“你他娘瞎激动什么，我不说了吗，只是好像碰到了，还不能确定呢。”
“激动了激动了，你继续说，详细说说，在哪遇到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我们不是要进城安顿嘛，团长说今晚可能有大雨，要在这过夜，就让我先一步进城找家便宜点的旅馆。我四处找人打听，结果就在城中广场无意碰到他了。聊了几句，他说不是本地人，帮不到我，就分开了。”
顿了顿，抓着脑门，“当时我就觉得他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也就没多想。后来我找到旅馆，出城去寻你们，看到贴在城门口的那些通缉告示，这才一下子联想到他……下午我特地抽空去了趟佣兵公会，艹，越看越像、越想越像，所以才有点愣神……”
“真是他？！”刚才激动的大汉又有点激动了，随即想到了什么，小心的看了看左右，这才压低声音兴奋道，“提供线索几十万赏金！老巴，你这是要发啊！”
“发个鬼，我都说了没什么好说的。”苦笑一声，大汉摇摇头，“当时我如果跟上去，确认是那唐恩，再摸到他的落脚点，那才叫线索呢。现在你让我怎么举报？说在这城里碰到唐恩了，不过现在不知道在哪，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他……这不胡扯呢嘛，警备厅、教堂理我才怪，不把我当成骗赏金的混混打出去就不错了。”
“唉，也是啊，太可惜了……”
“是可惜了。如果确定是那唐恩，那宁愿不要这商团佣金，也要留在这城里找找看，碰碰运气。但现在……没那命啊，还是老老实实挣我们那份辛苦钱吧。”
“算了算了，不说了……喝酒，喝完酒，明天还要起早赶路……”
……
几个大汉没在这待多长时间，喝完桌上酒罐中的酒水后，趁着微醉兴致，起身离开了酒馆。
而在他们刚推门离开，坐在邻桌喝着闷酒的中年男子，蓦地抬头看了眼酒馆木门，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喃喃自语：“通缉犯……唐恩……呵呵，没想到随便出来喝顿酒，竟然也有这样的收获，真是……神明保佑！”
毫无诚意的在胸前画了个祈祷手势，中年男子抓起桌上酒罐，迫不及待的起身离开。而几乎在同时，旁边几桌的客人也在推桌起身。
顿了顿，彼此对视几眼，都从对方的警惕神情中明白了什么，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最先起身的中年男子嘴角泛出几丝苦涩，摊手，嘴唇微动，无声道：“好运。”
“好运。”同样无声点头，气氛缓和，随即几人先后匆匆离开酒馆。
不言自明的默契，既然这消息注定不能独享，那现在就比谁先快一步找到唐恩了。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类似这样的对话一幕，现在正在城内各酒馆、或是公会附近等消息流通之地。不断上演着……
淅沥沥的小雨有增强的趋势。纷纷落落从城市上空洒下。而这时。在城内各处角落，道道潜流也在不断涌动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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