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没上过幼儿园、学前班,甚至整个小学!”
“大学期间也曾有长达一年半的休学时间……这样支离破碎的教育经历,他竟然也在27岁那年拿到了两个硕士学位和一个博士学位!我的天啊,就算正常的受教育,27岁也才能拿到一个硕士学位而已,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汤燕衣没有被那三个学位吓到,只是眯起眼问道:“你是说他有可能13岁以前的时光里,因为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困扰,而都是一个人在家里度过的。没有上过学,也没有过同学,没有过跟同龄朋友交往的经验?”
关椋点头:“好像是的。”
汤燕衣起身,凝视之前那几张照片里的小男生。身上每一根线条都笔直优雅的
男孩子,却有超乎年纪的隐忍和平静。他那紧抿的嘴唇,几乎没有一点表情的神色,都向人透露出一种孤傲和决绝,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可是反过来,那其实也是一种孤独的写照。他是因为没有机会走入人群,没有机会结交同龄的孩子,所以他才变得那么早熟,才会有那样拒人千里的表情。
汤燕衣缓缓点头:“是的,一定就是这样的。”
好难想象,一个在幼儿期、儿童期,甚至青春早期一直孤单生活在孤单世界里的小男生,他的内心该有多么寂寞和绝望。
汤燕衣轻轻闭上眼睛,试着想象自己就是年少时候的皇甫华章,孤单地坐在窗子里,透过窗子看见其他的同龄孩子在蓝天之下自由地奔跑,热烈地欢叫。而他被自己的腿,也许还被自己的骄傲永远困在大盒子似的房子里,与外面的世界永远隔开一扇窗。
“那是不是说,他从前不被佛德家族接受,不仅是因为他是私生子的缘故,也有大半是因为他本身是这样的情况?”
“一定是的,”关椋也忍不住叹息:“任何家族都不希望自己的继承人是这样的情形吧。更何况是佛德家族那么一个拥有贵族背景的家族,他们不容许一个无法正常站立和行走的小男孩儿来代言自己家族的骄傲。”
汤燕衣没说话,只是将那照片再度放大,只盯住那少年冷漠而锐利的眼睛。
“关椋,如果你是那时候的皇甫华章的话,你的心境会是怎么样的?你会因为无法战胜的疾病而认命么?”
关椋想了想:“也许开始都是不肯认命的吧,可是毕竟他还是个孩子,那个年代小儿麻痹后遗症在那个年代无法查清病因,所以不认命又怎能怎么样呢?”
汤燕衣却摇头:“如果是我的话,我非但不会认命,我还会抗争。我甚至会因此而更加憎恨那个不肯承认我、接纳我的家族。因为如果不是他们,我也就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所以那个家族没有资格抛弃我、无视我。我今天所受的所有痛苦,都是他们带给我的。若我有机会,一定会将这种痛苦也叫他们亲身尝尝。”
关椋惊讶地望向汤燕衣,睁大眼睛。
汤燕衣转头望他,清冷一转:“吓着你了吧?可是我汤燕衣就是这样性子的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生。”
汤燕衣说罢径自转身走出了电脑室。
。
时年跟着皇甫华章走进他的家。
建在山上的城堡,依旧带着欧洲中世纪的气质,叫人走入其间仿佛穿越了时光长河,回到了那个属于贵族和骑士的年代。
实则来之前,时年也曾经想象过佛德家族的模样,也大体能想到那种与身份相称的豪华和高贵。可是当真亲眼看见的时候,还真着实是吓了一跳。
门口两个身穿笔挺制服的男子躬身,一左一右打开大门。皇甫华章忽然停住脚步,半侧身向她回望过来:“还好么?”
时年尴尬一笑:“还好。”
皇甫华章绅士地向她递过臂弯来,时年连忙跨上半步去,伸手跨进他臂弯里。有了他的支撑,之前那种脚底下没根儿的感觉减轻多了,终于脚踏在地面上,而不是踩在云里雾里。
他微笑偏首望她:“怎么做到的?”
时年眨眼一笑,指着那两个开门的男子:“我就当他们两个是酒店的门童,就当你的城堡只是欧洲中世纪主题的酒店就好了。”
皇甫华章颇有些没想到,高高地挑起眉:“那我呢,你觉得我该是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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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第二更~】
☆、174。174晨雾里,花架下,蓦然回首中的你(2更2)
时年想了想,莞尔轻笑:“大堂经理吧。”
这一刻天高云淡,阳光如金,一向不苟言笑的皇甫华章竟然禁不住站在自家大门口仰头笑出声来。
“还好,是大堂经理。其实刚刚有那么一刻,我还担心你会将我设定成拎行李箱的礼宾呢。”
这样一来,时年那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眼前那扇通往神秘古堡的大门,也仿佛不再那么不敢走进了。
两人走进大门的刹那,那两个男子齐齐躬身:“先生。”
他却笑了,挑眉望时年一眼,然后左右吩咐:“今天……叫我大堂经理。謦”
时年也没防备,“噗”地一声笑出来,皇甫华章自己便也随之轻笑出声,手肘微微用力,带着时年一步便迈进门去。
时年来到M国的时间不长,而且那四年的婚姻里走出家门的机会也并不多;而从前在中国的时候,也没出国去玩儿过,所以对于欧美的古老建筑并没有太多的见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仅仅见过康川大学、燕舞坊这两座百年的西式古建筑的缘故,便觉得眼前这座古堡的整体风格跟康川大学和燕舞坊极为相似。建筑样式、结构,甚至木料的使用都觉得十分熟悉,只是这里的装修和装饰更为不计工本、更华丽耀眼。
大厅里挑高的天棚上,甚至四壁都是华丽的瓷砖镶嵌成的笔画。有宗教的主题,更多的是宫廷的画风与内涵,全都是色彩浓丽、线条丰。满,极富视觉冲击力与极强的装饰效果。
时年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那些瓷砖表面,只觉那釉色较之一般的瓷器更为润泽鲜丽。
皇甫华章明白她在疑惑什么,便轻轻点头:“你猜的没错,这釉料里是掺入了宝石。是在模仿中国瓷器里最贵的汝瓷技法。汝瓷的釉料里就是加入了玛瑙,才会产生那么润如玉、透如冰的效果。”
时年只能暗暗啧舌。
什么帝王啊,伯爵啊,那个世界果然不是她一个平民百姓敢想的。
。
皇甫华章将她带进书房,请她落座,稍等。
随后他走进里面那扇柚木大门,几分钟后取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缓步走回来,立在时年面前。先是细细望住她的眼睛,然后才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她。
时年的心被提了起来。
他曾对她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说她不是听不懂他的话,她只是都忘了。
这些真意若隐若现的话,叫她迷惘。与其迷惘,她想不如直面现实,便鼓起勇气随他来到他的家。
不管是什么,她都选择直面相对。
这个牛皮纸袋一看就有了些年头,但是比年头更要紧的是它的式样。这式样分明是中国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常用的那种公文袋,正面还用红色的脚板印着汉字的“档案袋”三个字。
曾经的那个年代里,爸带回家研究的案件资料也用这样的牛皮纸袋装着,用以分门别类。每次一看见爸带着这种袋子回来,就知道爸当晚又要通宵达旦,她便自觉地收起所有念想,不让爸陪她打羽毛球,不让爸陪她去散步,甚至有不会的题也不再去烦爸了。
想起往事,叫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不知怎的,没敢直接接过那袋子来,只是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是什么?”
他垂眸望她:“打开看看。”
时年深吸口气,将牛皮纸袋接过来,绕开背面的白色棉线,伸手向内——抽出来,却是厚厚的一叠照片!
当那叠照片出现在眼前,时年便惊得瞪圆了眼睛,合不拢嘴。
——照片里,竟然都是她!
不是相同的某一天,她的穿着也变幻成四季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拍摄的角度,以及她露出的左面那半张脸。
而那个时段,她也都记得。那是从初中到高中的六年时间!
时年惊得腾地站起身来,惊讶问皇甫华章:“理事长,您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最先跃入时年脑海的是怀疑:“难道您派人调查过我?那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竟然是那么多年前,而且竟然坚持同角度拍摄了整整六年?!”
面对时年的惊异,皇甫华章静静垂眸望着她面上的苍白,还有她身子不自知的轻颤,轻轻叹了口气。
“答案都在这一叠照片里。现在你是记者,也曾帮警方破过案,你有自己的观察和推理能力。”
他伸手轻轻点了点时年的额头。
时年一下竟没避开。
他微微弯腰,与她视线平齐:“我不打算告诉你答案,我要你自己回想起来。”
。
时年只觉呼吸急促,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颈子,叫她无法呼吸到足够的氧气。
她努力大口呼吸,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坐回沙发上去,索性将牛皮纸袋里所有的照片都倒出来,摊开在巨大的茶几上。按着年份
将那些照片排成时间链。
这样做了划分之后,她便观察出了一点不同:初中三年的照片比较多,同一季节的也比较集中;后来高中三年的就明显见少,而且最后一年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冬装,一张则直接跨越到了夏天。
时年便皱眉,忍不住喃喃自语:“由此可见那个拍摄者在初中三年可能长时间出现在那个拍摄的角度;而后三年,偶尔才到那里去。”
“而拍摄的地点,我想想……”时年闭上眼睛,想起中学周围的地势环境。
照片里那定格在窗棂中的墙头一片鲜艳的虚影,给了她提示。
她便一拍掌:“哦我想起来了!我们学校附近有一片老房子。因为那片地方曾经是使馆区,所以那边的房子有欧式也有日式。因为那片房子很漂亮,所以有时候我会特地绕个远,提前一站地下公车,从那条小巷子穿过那片老房子走到学校。”
时年指着照片上那片对焦有些模糊的玫红色艳影:“每到夏天,那片老房子的院墙上都会开满这样颜色的花。我后来才知道,那就是野玫瑰。”
皇甫华章终于勾起唇角,含笑点头。
却仍不插话,将整个房间安静地只留给她一个人回忆。
时年再仔细辨认那个拍摄的角度,忽地轻叫:“哦,我想起来了!这应该是小巷拐角的一座尖顶的三层白色小洋楼,院墙也同样是白色的,与周围的老房子略有一点不同。我跟同学还开玩笑说那是‘小白宫’,也曾经好奇过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皇甫华章终于忍不住叉了一句话:“那你还记得里面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时年目光一闪:“记得,我怎么能忘记呢?”
因为好奇,或许也因为那片充满浓郁异国特色的老房子能引发那个年纪少女的无穷浪漫想象,于是她还真的曾经拜托过那片老社区的居委会大妈,问那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
大妈带着红胳膊箍,一本正经却又满含唏嘘地跟她说:“……里面住着的那个年轻人哦,好可怜的。虽然家里非富即贵,却不能走路,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
大妈说她也一共只见过那个年轻人几面。都只见他穿着白衣裳,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孤单地望着院子外。可是一旦发现有人走过来,他便会立即消失……
听完大妈的讲述,那年的她也觉得心底一疼,忍不住心生恻隐。
从此,每当她再路过那栋白色小楼,便会朝着窗口望去一眼,看能不能看见大妈讲述的那个孤单的白衣男子。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她也会善意地向那窗口送去一个微笑。
直到那一年的野玫瑰盛放,她才第一次看见了那个白衣的男子。
那是一个早晨,晨雾还没散尽。初中生上学的时间都早于工薪族上班的时间,所以她从那条小巷子里走过的时候,巷子前后还没有别人。
当她走到那栋小白楼的前面,恰是晨雾一点点散开,将小白楼从雾气里浮凸出来。就在那片白色的晨雾、白色的小楼的映衬之下,墙上的那一蓬野玫瑰便显得更加鲜艳耀眼。
她忍不住驻足观望,然后不经意一抬眼,看见与小楼一同从雾气里浮凸而出的,竟然还有一个白衣的少年。
她不知道那个男子的年岁,只是从她的视角看起来他清瘦苍白,仿佛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孤单地坐在开满玫红色野蔷薇的花架下头,一个人悄然无声地望着院墙外的世界。
☆、175。175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一缕阳光(三更一)
不期然,就这么撞见了。
虽然隔着葳蕤花影,隔着缥缈的晨雾,她还是看不清他的相貌。却也足够看出他的气质清逸出尘。
少女的羞涩让她红了脸,可是她还是大方地冲他打了个招呼:“早。您家院墙上的野玫瑰,真好看!”
可是那个一身白衣,坐在花影雾霭之中的男子却一言未发,甚至仿佛连眼珠都没曾转过一转。
红的花影,白的衣衫,黑的头发……标致地坐在那里,完美得像一尊没有没有生命的玉雕。或者——有点像电影里的吸血鬼,睥睨人世。
时年只能讪讪地退开,挥了挥手离去謦。
能住在这一片老房子里的,都是当时那个城市里的上层,除了高官就是大商人的。所以那个人也许就是这样高不可攀的类型吧?可能人家很不喜欢被她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窥探吧?
时年心下觉得别扭,此后便有好长一段时间刻意避开那条巷子,很久都没曾从那里走过。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是她坐的那辆公车在前一站地抛锚了。而穿过那条巷子的路比走大路要近,她才为了抄近路而再度走进那片小巷子。
又走到那栋小白楼前,她忍不住带了一点小小的紧张,防备地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花架下……那天竟然没有人啊。
她心下小小雀跃了一下,然后才抬头去如同从前一般细细打量那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