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居二线时只是担心良庄未来,现在担心的是股东、储户、基金会员工及贷款客户实打实的经济利益。
取缔的文件三年前就下达了,为什么拖到今天迟迟没解决,就是因为“良庄人自己的银行”搞得太夸张,一个“总行”、四个营业厅,涉及金额太高、牵扯太广,处理不好不仅会影响良庄发展而且会出大乱子。
他不愿意去做进一步检查,对别人是一个问题,对他来说却不一定是。
他儿媳妇是南港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主任、南港医科大学副教授、硕士生研究生导师,完全可以请人带器材过来在思岗县人民医院甚至在“思岗县第二人民医院”抽骨髓,至于确诊之后的治疗没办法,良庄没这医疗条件,思岗都没有,只能去南港。
韩博点点头,李晓蕾不再说什么。
老卢让她晚上住良庄新开的宾馆,有王燕、高亚丽等好朋友在,她哪会去住什么宾馆。
说到最后住小单家,小单和高亚丽在新庵上班,他家原来的楼房因为征地拆了,在基金会后面的“乐业路”重新盖了一栋三层小洋楼。
小两口不怎么回来,小单父亲依然在工程队干,就小单母亲一个人在家,住他家又近又方便。
匆匆赶来的王燕有些失落,韩博只能把她拉到一边解释了一番。
“有这事?”
“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没必要牵扯进来,所以晓蕾既不能住所里也不能住你家。”
良庄离思岗太远,公安虽然是政府的组成部门,但党委政府的许多事对公安尤其对基层民警太遥远。
老领导和闺蜜居然极可能莫名其妙卷入传说中的政治斗争,王燕惊呆了,目送走韩博急忙返回所里。
太敏感,只能跟信得过的几位老同志说。
刘旭深以为然,召集教导员老殷、刑警队副中队小任和老米、老康两个职工关上门开小会。
“韩局和晓蕾什么样的人大家清楚,韩局的家庭条件别人不知道我们几个知道,韩局上大学的时候韩总一年就赚几十乃至上百万。当公安特派员时警务室财务归我管,设派出所时依然我管,设立分局教导员管,就是担心别人说闲话。”
王燕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小心脏怦怦直跳。
见大家伙不约而同点头,接着道:“韩总现在资产上千万,他家就缺个大胖小子,不缺钱!韩局在经济上绝对不会有问题,晓蕾一样不可能有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别有用心想找晓蕾麻烦,我认为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小任感觉这事有些夸张,欲言又止问:“王姐,谁会找晓蕾嫂子麻烦,谁又敢找晓蕾嫂子麻烦?”
这小子,在良庄呆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刘旭瞄了他一眼,冷冷说:“良庄当然没人敢,良庄以外就难说了。”
老米不是正式民警,说话没那么多顾忌,分析道:“韩局的担心有一定道理,罗书记在思岗不像卢书记在我们良庄,他初来乍到没树立起威信就调整那么多干部,把丝绸集团卖给私人老板,让我们思岗本地的缫丝厂从私人老板手里买高价茧,肯定有人不服。那些人不敢跟县委书记叫板,但可以在背后搞小动作。挑拨离间,什么事全往丁总他们身上推,罗书记要是上当受骗收拾丁总他们,就等于跟侯书记对上了,那些人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丁总他们到底有没有贪污。”
“你问我,我问谁去?”
老米从老殷手中接过香烟,紧盯着小任道:“我只知道如果县里查丁总,就有可能查晓蕾。晓蕾当然不会有问题,可她是一个女同志,怀着身孕,如果肚子里的孩子出事怎么办?我一个职工有劲儿使不上,你们是民警,是韩局的老部下老同事,到时候你们怎么跟韩局交代!”
有可能面对是不是犯罪分子,是高高在上的纪委。
刘旭恨透了老卢,暗骂他为什么非要让李晓蕾留在良庄当什么基金会董事长,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老殷这个教导员是“捡来”的,王燕资历不够,一下子提副科别人可能会有闲话,局里用意不言自明,先帮她占位置,过一两年再来个平稳交接。
快退休的人,同样没什么顾忌。
他点上香烟,轻描淡写说:“晓蕾不是党员,纪委不好双规。丝绸集团也不是国营企业,早就股份制。县里有股份,干部职工一样有股份,监察部的那个什么规定同样不好适用在她身上。”
“检察院可以,涉嫌职务侵占,开张拘传证就可以带她走。”小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脸忧心忡忡。
县检察院再厉害能有市政法委厉害?
陈书记多器重韩局,而且认识李晓蕾,岂能坐视不理。
老殷认为没什么好怕的,抬头道:“公事公办,不管谁来,先拿手续,没手续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们履行职责,理直气壮。”
“要是有手续呢?”小任急切问。
“除了传讯还能有什么手续,跟他们说清楚,晓蕾怀有身孕,这种情况刑事案件还要办取保候审,判刑还要监外执行呢。想了解情况在所里了解,想把人带走免谈。”
“老殷,对着干不好吧?”刘旭紧皱起眉头,作为所长他必须考虑得更全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老殷平时不怎么管大事,问题却看得很透彻,胸有成竹笑道:“刘所,换作别人这么干当然不行,关键晓蕾不是别人。她是市县两级的十大杰出青年,荣获过省三八红旗手称号,是我们公安系统二级英模的家属,他们不考虑影响我们要考虑,不能让英雄流血流汗又流泪。”
“对啊,这关系到我们公安民警荣誉。”
王燕扑哧一笑,兴高采烈说:“刘所,我们是基层模范所队,怎么能不维护英雄模范的合法权益,怎么能不维护我们公安民警的声誉?”
小任同样感觉这个理由够充分,咧着大嘴嘿嘿笑道:“这官司打到公安部去我们都有理,何况只需要来个缓兵之计,等惊动市局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换作别人,换作其它地方,或许可以装糊涂,装不知道。
但刘旭不是别人,这里不是其它地方。他是第三任派出所长,这里是“少帅”工作过并一手建起来的良庄派出所。
“少帅”这个绰号不是白来的,陈书记对他那么器重,全市公安系统他不知道有多少朋友。
现在情况很明朗,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按照老殷的办法会得罪某些县领导,要是坐视不理,不仅县领导不会念你一点好,反而会让“少帅”寒心,甚至会让所有战友同事瞧不起。
除非调出公安系统,否则以后永远抬不起头。
刘旭不再犹豫,命令道:“从现在开始加强‘兴业路’巡查,没波及到晓蕾最好,要是波及到,要是有人来,我们及时出警。王燕,你研究下法律法规,到时候尽可能做到有礼有节。”
“是!”这就对了么,要是真坐视不理以后哪有脸见人,王燕乐得心花怒放。
“我呢?”小任跃跃欲试,生怕所长把自己忘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这体格就很“牛”。
刘旭想通了也没那么紧张了,忍俊不禁笑道:“你出警,你冲在前面,我和老殷打圆场,这样能有个回旋的余地。”
第353章 陈年旧案
去省里参加培训,培训完回来出任市公安局技侦支队长,在老马、老袁和“牛老板”等老良庄乡干部看来就是提个级别,跟老卢的“副县级调研员”没什么两样,算不上官。在他们心目中只有公安局长算领导,其他全是“兵”。
唏嘘不已,为之惋惜,认为“入错行”了。走仕途应该去党委政府,同样副处级,县委副书记、县政法委书记、副县长那才是领导。
他们只是帮着高兴一下,高兴之余还有那么点惋惜,没太当回事。
可以理解,良庄走出去多少领导干部和部队首长,想当年撤乡建镇大聚会,别说副处,正处正团都没资格进民政办陪大干部大首长说话。
但是,刑事技术即将从刑警支队独立出来的事,在市局尤其刑警支队及技术大队内部引起轰动。
单位编制下来了,职数几乎个个知道。
副处级干部两人,正科级干部四人,副科级干部四人。
陈局去各区县视察,只让“少帅”一个人随行,态度不言自明。何况技侦支队长不能不懂业务,在刑事技术方面全南港公安系统谁有资格跟“少帅”争?
并且人家去江城参加培训的通知已经下来了,且不说没资格,就算有资格现在也晚了,也没得争。
支队长没希望,政委有!
正科想晋升副处多难,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要感觉自己有希望的个个在想办法。
正科级和副科级职数同样如此,回到单位气氛明显不对,本应该轮休的副大队长陈文其仍坚守岗位,跟教导员韦绍文正窃窃私语。
“韩队,陈局还在视察,你怎么先回来了?”
“韩队,坐,我给你倒水。”
“你们应该听说了,我明天要去江城参加培训,陈局让我先回来安排下工作。”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同事们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很正常。韩博回头看看,微笑着招呼道:“吕主任,黄主任,进来吧,站外面干什么。”
单位升格,一下子冒出那么多职位,老法医的心再次活络起来,一脸不好意思笑道:“韩队,恭喜恭喜,你高升我才能跟着沾光。”
“是啊韩队,要不是您兼任大队长,我们技术大队不知道还要窝囊多少年。”理化室主任老黄喜形于色,跟老吕一起走进大队办公室。
“坐,坐下说。”
正常工作不能耽误,这个关键时刻稳定军心比什么都重要。
回大队前去过常务副局长和分管副局长办公室,跟两位局领导汇报完想法去政治部,然后给远在西川追查0101案爆炸物来源的“老帅”打一个电话,跟支队政委又谈了近半个小时,大队内部人员将来何去何从基本上确定了。
韦绍文和陈文其欲言又止,韩博不想跟他们卖关子:“各位,技术大楼装修完交付使用之时,就是我们技侦支队挂牌成立之日。外面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市政法委及局党委研究决定由我出任支队长,政委人选上级仍在研究,研究完之后还要考察。未来的技侦支队不光负责刑技,还要负责技术侦察。刑技这一块自然以我们三大队为主,教导员,陈大,你们二位要有个心理准备,这几天政治部会找你们谈话,不出意外将会由你们出任副政委和副支队长。”
谁担任政委,支队长没发言权。
由谁担任副政委和副支队长,支队长有一定发言权,他说“不出意外”这事基本上就定了,即将提正科,韦绍文和陈文其欣喜若狂。
“别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韩博摆摆手,目光转移到吕静晨身上:“吕主任,大队升格支队,对大家伙来说确实是一个机会,关键组织人事部门把年龄卡得很死。你兢兢业业干这么多年,支队、政治部包括汤局崔局都想帮忙,可这个工作实在不好做。”
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错过这个村以后再也不会有店。
吕静晨很沮丧,一脸失落。
搞技术的能有多大权力,韩博非常清楚他不是想当多大官,只是想提个副科,退休之后能享受到副科级干部退休待遇。
一个月多一百多块钱,对自己来说算不上什么,对他这样的普通民警一年多一千跟少一千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为部下考虑的领导不是好领导,韩博岂能让老同志失望,话锋一转:“在局机关不好解决,去分局相对容易一点。长江分局技术大队急需经验丰富的法医,调过去既能提副主任科员离家又近,你考虑考虑,如果愿意下基层我就跟领导汇报。”
在这几乎天天跟尸体打交道,去分局一样是跟尸体打交道。
年龄大了,又是搞技术的,对吕静晨而言在市局干跟下基层没什么两样,激动不已说:“谢谢韩队,谢谢韩队帮忙,我愿意去长江分局。”
“好,我等会跟政治部汇报。”
老黄相比老吕算不上“老”,年龄不是问题,继续担任理化室主任,提副科;法医室副主任接替老吕担任主任,同样提副科。
未来的技侦支队要设立办公室、政工科、技术侦察大队和一个技术管理室,另外两个正科级和两个副科级职位是为这四个小单位准备的,人员从其他单位抽调。
老同志不是晋升就是提级别,新同志一样有盼头,正股级职数六个,到底提拔谁支队正式挂牌成立之后再研究。
单位升格,集体升官,同志们士气高昂。
日常事务、队伍管理、业务培训等工作安排下去根本不用操心,开完小会去各室看看,然后去正在加班加点装修的技术大楼转了转,回家收拾行李,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再次赶到市局跟一起参加培训的几位汇合,开一辆车提前一天去江城。
家里的“装修工程”仍在继续,韩妈必须在家盯着。
孕妇堪称“国宝级”人物,没人照顾饮食起居可不行,李妈昨天跟车去了良庄,已经在小单家安顿下来了。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韩博根本不担心妻子,也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卷入思岗的政治漩涡,坐在依维柯最后一排看似闭目养神,其实脑海全是老卢。
“韩支队,想什么呢,看上去忧心忡忡。”
市局看守所唐副所长,所长生病住院,过去几个月一直是他在主持工作,培训回来就扶正,春风得意,心情不错。
韩博不会把私事带到工作中,笑道:“没想什么,没忧心忡忡,可能这些天有点累。”
海工集团发生爆炸,全市民警没能过上一个安生元旦。
人家只是身体累,他作为专案组副组长,作为案件侦破的主要参与者,不光身体累心更累。
唐副所长干过刑警,能够理解他当时承受多大压力,感叹道:“搞刑侦就怕遇到大案,现在有你这位专家,有先进的检验设备,稍微好一点。以前有什么,全靠摸排。韦支队在港口分局当刑侦副局长时遇到过一个案子,我被抽调进专案组,跟他一起搞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