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她:“你还病着呢,不准去!”
姜九笙回眸,看了他一眼。
就会凶他!
谢荡松手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嘱咐:“又不是你的事,你别乱来。”
姜九笙嗯了一声,病号服都没换,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走,刚到门口,时瑾过来了。
“时瑾,”姜九笙抓住他的手,“送我去莫冰那。”
时瑾眉头拧了拧:“你还不能出院,”接过她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时瑾问,“是不是一定要去?”
姜九笙用力点头:“一定要去。”
“好。”
时瑾牵着她离开病房。
谢荡有点郁闷,烦躁地抓了抓小卷发,对采访的记者说:“我这人不会说官方话,有什么问题掂量点问。”
记者:“……”
她只是想采访笙爷,顺便拍一下笙嫂,谢大爷乱入什么鬼!
将近九点,月华朦胧,满街的霓虹都亮了,这夜,很是喧嚣。
“咔哒——”
玄关的门开了,脚步声很轻很慢。
莫冰抬头,昏昏暗暗的,什么都看不清。
哒的一声,客厅的灯亮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刺进瞳孔,像针扎了一下,莫冰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手撑着沙发站起来。
她看向玄关:“回来了。”
林安之走过去,拿了拖鞋,蹲在她脚边:“怎么不穿鞋?”
她抬起脚,穿好了鞋,低头,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没有起身,蹲下那里,仰着头看她。
莫冰站着,问他:“你怎么不解释?”
他坐在茶几上,想伸手揽她,顿住了,又缩回去,然后不知所措地放在身后,声音沙哑,像了抽了很多烟:“我说的话,你还信吗?”
她没有犹豫:“信。”
他停顿了很久,说:“我没有碰过她,也不爱她。”
莫冰听完,突然发笑,笑了一会儿,收敛了:“我以为你会说,那些新闻都是假的。”
他突然不说话了,久久地沉默着,看着她的眼,会闪躲。
莫冰伸手,遮住了他的目光,不忍心再看了。
声音轻轻的,她说:“我就怕你不说话,我就怕你认了。”她张张嘴,喉咙里全是酸涩,有点哽咽,声音开始发颤,“安之,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
他覆住她的手,紧紧握着,却还是不说话。
莫冰用力抽回手,吼出了声:“你说话啊!”
身子一晃,她坐在了沙发上,一低头,眼泪就出来了,滚烫的液体流得脸上到处都是,她哭着喊他的名字,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林安之会背叛她,就如同她从来没有设想过,整个世界突然轰塌了之后,会怎样,还能怎样。
她一哭,林安之彻底慌了神,膝盖重重跪在了地上,通红着一双瞳孔,伸手去拉她的手:“莫冰,你别哭,我有理由的,有理由的。”
莫冰推开他,湿润的眼眶里,全是决绝:“我不需要理由。”她向他大喊,歇声嘶力竭地咆哮,“林安之,你认识我十四年了,你会不了解我吗?我的眼睛里,进不得沙子的。”
因为,会哭瞎眼睛。
她曾经这么告诉过他的,说要是他背叛了她,她会一直哭一直哭,把眼睛都哭瞎掉。
不是骗他的。
她用力推开了他,然后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从来不爱哭的她,蹲在他面前哭得歇斯底里。
林安之整个人都慌了,发了狠地抱住她,灰暗的眼底,一丝光彩都不剩,像天塌下来了,绝望又惶恐:“莫冰,你别哭,你别哭好不好?”
她抱着肚子,慢慢蜷缩成一团:“安之……痛。”
她趴在他怀里,突然痉挛,直不起腰,满脸都是泪,血色一点一点褪去。
他的手僵住,动都不敢动了:“哪、哪里痛?哪里痛?”他伸手,拂她的脸,冰凉冰凉的,“莫冰,莫冰,你怎么了?”
她按着腹部,说很痛。
他不敢碰她,手在发抖,摸到了手机,哆哆嗦嗦地喊急救,声音几乎哽咽,没有挂断,他扔下手机,跪在地上,弯腰去抱她:“不痛了,我们去医院,去医院。”
莫冰却一直喊痛。
林安之把她抱起来,才发现,她白色的裙摆上,全是血。
“莫、莫冰……”
她不再出声了,而他,开始哭了。
九点半,姜九笙接到了林安之的电话,还是晚了,莫冰被送进了急救室,她没有看到莫冰,只看见林安之的衬衫上,全是血,呆愣地坐在急诊室门外,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没有表情,也不出声。
“你知不知道,”姜九笙走过去,停顿了一下,“莫冰她怀孕了。”
他猛地抬头,然后傻了。
下一秒,他发笑,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姜九笙转身,看着急救室的手术灯:“要是孩子没保住,短时间内,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他一言不发,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将一手的血,抹在了脸上,那是他的血,掌心泥泞,皮肉都被掐破了。
姜九笙走到一旁,拨了电话给宇文冲锋:“莫冰她出事了,我怕被拍到了,能不能拦一下消息?”
宇文冲锋在娱乐圈的人脉很广,几家媒体与他都有过交涉,若是他出面,至少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我尽量。”他问,“人怎么样?”
姜九笙压低声音:“还在急救。”
“我晚点过去。”
她挂了电话,回头看一直站在身后的人:“时瑾,医院这边能封锁消息吗?”
时瑾说能,扶着她的肩:“你去病房休息,我守在这。”
姜九笙不肯走,一直守着,时瑾便不说什么了,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开了,女医生走出来,表情不太温善:“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林安之扶着墙站起来,领带歪歪扭扭的,嘶哑着声音说:“我是。”
医生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孩子的父亲?”
他用力点头,站不稳,摇摇欲坠:“是,我是。”
“病人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胎像不稳,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不能再刺激她了,下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林安之松了一口气,死气沉沉的瞳孔里有一点光亮,声音仍然发抖:“谢谢,谢谢医生。”
女医生对时瑾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林安之立马就要冲进去。
姜九笙伸手拦住了:“让她平静一下。”
他愣在原地,半天,还是收回了脚。
姜九笙进去了,莫冰已经醒了,她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盯着房顶,刺眼的灯光落进眼里,是殷红的。
“他走了吗?”声音空空的,莫冰仍旧盯着灯光,目色无神,空落落的。
姜九笙坐到她身边:“在外面。”
之后,莫冰便闭上了眼,不再说一句话,眼角的眼泪一滴一滴滑入枕巾。
姜九笙坐了一会儿,出了病房,林安之还在门口,依旧是那个姿势,一身是血地坐在地上,眼神,和莫冰一模一样,没有一点活气。
“她怎么样了?”
姜九笙反问:“你觉得呢?”
林安之攥紧了手,掌心一片黏腻的血腥,他凝着目光看向病房,玻璃上,倒影出一双眼,苍凉冰冷。
姜九笙绕过他,转身一抬头,看见了温书甯。
她笑了,被气的。
正要上前,时瑾拉住了她。她摇摇头,示意他松手。时瑾迟疑了一下,松了手,跟在她后面,怕她吃亏,一步都不离。
一向不爱讲粗话的姜九笙,没忍住,走近,盯着温书甯:“你TM的还敢到医院来。”
温书甯抬抬眼皮:“关你什么事。”
时瑾目光骤冷,往前了一步,姜九笙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时瑾,女人的事你别插手。”
他退了一步,在她耳畔只说了一句:“小心伤口。”
姜九笙走过去,看了温书甯一眼,她个子高,便是温书甯穿着高跟鞋,也要仰头才能直视她的眼睛。
没说话,姜九笙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温书甯瞠目结舌:“你——”
她打断,语气冷冰冰的:“我家莫冰身体还没好,这一巴掌,我替她打。”
刚说完,她又抬手,又快又狠,扇在了温书甯右脸颊上。
温书甯气急败坏,捂着脸怒喊:“姜九笙!”
姜九笙不温不火的语气:“这一巴掌,是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打的。”太用力了,手心火辣辣的。
若不是身上有伤,估计两巴掌还了不了事。
姜九笙是发了狠的打,温书甯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她恼羞成怒,却到底忌惮姜九笙身后的男人,没敢动手,大吼:“你算什么东西!”
她泰然自若,冷冷睨着对方,平铺直叙的口吻,没动怒,却不怒自威:“我什么都不算,就打你了,有气尽管来找我,看我怕是不怕你。”
温书甯到底是天之骄女,浸淫商场的女强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她忍无可忍,抬起手要打回去。
姜九笙毫不费力便截住了她高高抬起的手,用力甩开,回头对宇文遣来的两个保镖说:“她要是不自己离开,就把她扔出去。”
两个保镖称是。
姜九笙凉凉瞥了一眼,同时瑾离开了。
温书甯狠狠咬牙,没有再往前,提了提嗓音:“安之,我们谈谈。”
林安之死气沉沉的眼,迅速烧起了两把火,他弓着腰,起身,走过长长的医院走廊,近了,一把拉着她,拽着她进了一间空置的病房,大力将门甩上。
他猛地把她推到墙上:“是不是你!”
后背狠狠撞在冷硬的墙面上,温书甯背上痛得发麻,她咬了咬牙,抬起头:“是我。”她嘴角拉出一抹得逞的笑,“是我故意拖住你,也是我把消息放出去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预谋好了的。”
林安之眼里的火光顿时冲出了眼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温书甯,你怎么不去死!”
第二卷 173:当年那些丧心病狂的秘密
林安之眼里的火光顿时冲出了眼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温书甯,你怎么不去死!”
喉咙被掐着,她瞬间憋红了脸,却任由他桎梏着,贴着墙,一动不动,嘴角冷笑着,嘲弄:“我是该死,那你呢,你就不该死?”
他收紧指腹,手背上的青筋凸凸地暴起,指尖还沾着干涸的血,眼眶殷红,整个人处在暴怒的边缘。
温书甯却半点情绪都不收敛,堂而皇之地讥讽,喉咙被扼住,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刺耳的压迫感。
“林安之,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想要我温家的权贵,这点代价你不该付吗?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哪有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两全法,你得了你想要的,就得付我想要的。我给了你那么多时间,你断不了情,也抽不出身,那就只能我帮你出手了。”
他死死勒着她的喉咙,恨不得把她掐死,可是,手指颤抖,再恨,也不能杀,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他突然松了手。
“咳咳咳……”温书甯双手捂着脖颈,胸有成竹一样,洋洋得意地笑了,“我坏,你也自私,我们都该死,所以更应该在一起不是吗?”
他嘶吼:“住嘴!”
她大声地喊:“莫冰,”直直盯着他的眼,说,“和她断了吧。”
“别提她的名字!”声音裹挟着冷意,像凝结的寒霜,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你、不、配!”
温书甯突然沉下眼,走近他眼皮底下,仰头:“安之,你可别逼我。”
隔得近,她能看见他眼底毁天灭地的火焰,是杀气,是恨不得同归于尽的孤勇。
这才是他。
她果然没看错,她爱上了的,是一个从地狱里挣扎出来的灵魂,致命又该死地让人着迷,能够激起她体内所有的征服欲。
“你也别逼我,你再碰莫冰一下,就是死,我要拉着你一起。”
他抬起手,重重推开了她,然后摔门而去。
温书甯坐在地上,大笑出声,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她父亲说得对,她们温家,都是丧心病狂,她也是,竟然无可救药地觉得这样的林安之让她甘愿跟着一起下地狱。
疯了,都疯了。
早春的夜,带着寒,月光稀薄,透过窗,染白了灰青的窗帘,风吹来,倒影摇曳,影影绰绰的,像笼了一层厚厚的雾,朦胧又虚幻。
姜九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闭上眼,全是莫冰空洞又绝望的眼睛。
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温热的鼻息落在她耳畔,时瑾嗓音低沉:“睡不着?”
“嗯,在想莫冰。”她翻了个身,偎进了时瑾的怀里,“莫冰性子烈,我怕她走不出来。”
她那个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最后,一定是两败俱伤。
时瑾亲了亲她的头发,听她说着。
“我想不通,林安之分明很爱莫冰,可为什么要伤害。”他也绝不是贪恋钱权之人,到底什么样理由,能让他不惜跟着受这剜心一样的痛。
在姜九笙的认知里,深爱,可以敌得过世间千军万马,甚至是死亡,还有什么可以让刻骨铭心的爱情去低头,去伤筋动骨,去一辈子舔一个伤口。
她想不通。
时瑾说:“有两种可能。”
她抬头:“什么?”
他伸出手指,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头:“不够爱,或者,太蠢。”
林安之有多爱莫冰,姜九笙没瞎,看得出来,不是第一种可能,却不明白第二种是何解:“为什么说太蠢?”
时瑾比她理智,不带任何情感地剖析:“分不清主次,用不对方法,等走上了绝路,才发现没有留退路,不是蠢又是什么?”
爱有什么用,不知道自己有多爱,照样不得善果,甚至,不得善终。
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分不清主次,如果‘主’是莫冰,‘次’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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