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素两只眼睛蹭地就亮了,简直想抱住对方的大腿再大喊一声“恩人”。
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说道:“谢谢,谢谢,我就不客气了。”接过来以后她还往兜里揣了一些,想着留给叶雉。
唉,像她这么有良心的人不多了,危素暗想。
见凌孝图一直不怎么说话,赵沿雨不满地用手肘戳了戳他:“咱们还是走吧?”她看向青莲,突然又低下了头,像是不太好意思似的,说道:“青莲师父,能麻烦您给我们带个路走出去吗?”
青莲颔首:“这是自然,只不过小僧还有事在身,”他抬手指向郭逸珣,“就让慧空为二位施主引路罢。”
“其实,也没必要急着走吧。”凌孝图开口,语气里带了些犹豫和不舍,“这儿看上去不也有点意思嘛……”
“哪儿有意思了!”赵沿雨嘟了嘟嘴,“这里冷得要命……孝图,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虽说这儿离旅馆也不远,但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显然凌孝图的内心十分纠结,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眼见着赵沿雨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才妥协道:“那就麻烦慧空师父带路了。”
赵沿雨问危素:“你跟我们一块走吗?”
危素咽下嘴里的饼干,肯定道:“走!”
天知道她有多想离开这鬼地方,竟然还是由郭逸珣来带路——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一会儿到了出口,她就直接把姓郭的强行带走,比起青莲这个妖孽来,对付区区一具尸体,那难度系数是直线下降啊。
“走去哪儿?”叶雉的声音冷不丁插进了来,他踏出主殿后的门,把危素往自己这边扯了扯,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说叫个死人带路,能把你们往哪儿带,地狱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危素瞪他一眼,“指不定他现在怕惹上麻烦,干脆赶我们走呢。”
话里的“他”自然指的是青莲。
叶雉笑了笑,眼神里流露出些讽刺的意味,好像在说她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但嘴上却吐出了一句:“我送你们一程。”
危素讶然:“你不走?”
他摇头,看着郭逸珣:“慧空师父,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外头天光未歇,雪地桃林里,郭逸珣在前头带着路,七绕八绕的,那对小情侣拉着手跟在他身后,叶雉和危素落在了最后边。
“你留在这干什么?”危素拧着眉头问他。
“还有些事。”叶雉简短地抛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答案。
他转开话题:“你今天上午怎么了,晕得那么突然。”
她打着哈哈:“高原反应呗。”
一听就是睁眼说瞎话,行路的人走南闯北,他还不知道高反具体是什么症状么。只是叶雉也懒得跟她扯皮,“哦”了一声。
危素想起兜里还有牛肉干,掏出来递给叶雉:“给你,改善伙食,争取多撑几天,赶紧出来重新做人。”说完还觉得自己挺幽默,在那儿抿着嘴憋笑。
叶雉掂着手里几根细细的牛肉干也乐了,跟着她笑,笑完了就来了句:“我讲句实话,你们可能走不了。”
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下来:“我也讲句实话,你这人真欠揍。”
话虽如此,她心底里却没由来的,隐隐有些相信他。
郭逸珣在前面抬高了声音,提醒道:“诸位施主,出口快到了。”
危素低头想了想,觉得叶雉这人虽然有些故弄玄虚,让人捉摸不透的,但做事还挺仗义,也帮衬了她不少。于是她斟酌半晌,拉住叶雉,压低声音,给他转述了老鬼告诉她的那句话。
他语气有些怪:“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神仙给我托梦呢。”危素撩了撩自己的头发。
说话间,一行人便走到了郭逸珣所说的出口,那地貌跟之前他们走进雪地桃林的峡谷口有些相似。
危素正踮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郭逸珣背后,想给他脖子来一个手刀,谁知他突然转过身来,吐出两个字:“雪崩。”
危素愣住了,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向峡谷口看去——真的是雪崩,白皑皑的雪已经堆成了一堵高墙,原本就狭小的路被塞得严严实实,压根出不去。
怎么会呢,按理说雪崩时发出的声音巨大,可她之前什么也没听到,莫非是在昨晚睡熟了之后发生的?如果是那样,叶雉应该会告诉她的。
赵沿雨气得脚跺地:“太倒霉了!”她一把甩开男朋友的手,抱怨道,“怎么咱们就这么倒霉啊?”
凌孝图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牵回她的手,只是在嘴上安慰道:“老天不作美,也是没办法的事……”
郭逸珣双手合十,像是在致歉:“诸位施主还是随小僧回庙中,歇息几日,再作打算。”
这算哪门子的巧合?危素冷笑一声,还真让叶雉给说对了,他们走不了。
叶雉见状摇了摇头,他眼睛看着危素,话却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像是句什么黑色幽默:
“看看,推理小说中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不死几个人都对不起这巧合。”
作者有话要说: flag已立,很快就要有人领便当了,嚯嚯嚯~
【你兴奋个什么劲儿→_→
☆、桃魅(08)
夜里,凌孝图和赵沿雨歇在了叶雉那间房的隔壁。
赵沿雨的心态倒调整得挺快,她脱了鞋躺在床上,文绉绉地说:“事已至此,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她撑着头,“我相信咱们不会在这里待多久的。”
凌孝图点了点头,目光游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满地拍了拍床板:“想什么呢!快来睡觉。”
他回过神来:“这么早就睡了?”
“不然你说,在这破地方,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爱啊。”他开了个黄腔,搓着手,故意笑得贼眉鼠眼的,蹬掉鞋子往床上扑过去,“我来了,美人儿!”
赵沿雨一下子没明白,反应过来之后小脸一红:“神经病。”
她推开已经骑在自己身上的凌孝图,“我才不要在庙里面……”
“那样才别有风味啊。”他挑眉,嘴上振振有辞。
“不行不行,太冷了。”她护住前胸,缩了缩脖子。
凌孝图有些不高兴,沉了沉脸,但还是听她的,滚到床的外侧:“那睡吧。”
赵沿雨凑到他脸颊边用力亲了一口,“孝图你最好啦,晚安。”
他给她掖好了被子,又抚了抚她的头发,握住她的手:“嗯,晚安。”
两人合上了眼睛。
叶雉房里。
危素来回踱着步子,一会儿把耳朵贴在墙上听隔壁的动静,一会儿又拿眼睛使劲儿看叶雉,故意重重地叹气。
叶雉靠在床头叼着牛肉干:“看不出你还是个偷窥狂啊。”
“我这不是担心他俩出什么事儿吗,真是的。”危素凑上前去研究他的古刀,盯着盯着,都快成斗鸡眼了:“这玩意儿罩不住他俩吧?”
他笑:“自身难保了都,还想着其他人?”
“那可是两条命啊。”危素叹了一口气,这次倒是发自内心的。
青莲要是真的打破了目前故作和平的假象,先不说姓叶的如何如何,她相信单凭自己,或许也能勉强对付上一阵子,但赵沿雨和她男朋友完全是两个什么也不懂的普通人啊,还不是妥妥的被青莲玩弄于鼓掌之间。
郭逸珣十有八。九是青莲弄死的,死了还不算,尸体都不能入土为安。
她真怕赵沿雨和凌孝图也是这个下场。
这种事情,要是她没碰上也就算了,爱咋咋地,谁死了都跟她无关,她不会自找麻烦。她的确跟老鬼说过别的什么她都不管,但现在事情就搁在自个儿眼前,要她见死不救,她还真做不出来。
老鬼现在如果能说话,估计要狠狠嘲笑她一顿了。
“姓叶的,”危素直起身子,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了,你也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叶雉迎着她的目光,指了指那边木桌:“成,你先给我端杯水来。”
他现在就是她大爷,危素只能按捺住给他一个白眼的冲动,问道:“你不是说,这里的水不能喝吗?”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早上洗脸剩下的水,没问题的。”
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你,你恶不恶心?”
“情势所迫,只能将就一点。”他还很认真地给她说理,“饭能不吃,水不能不喝,咱们这待遇算高的了,你看那些遇上地震,被困在废墟里的,连自己的小便……”
“打住打住!”危素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妥协了,“我这就去给你倒。”
倒了水递给叶雉,她坐在床沿,“说正事儿吧。”
“青莲是魅。”他难得开门见山了一次。
这话刚说完,桌上的烛火便连闪了几下,屋里忽明忽暗,叶雉有些不耐烦,伸手把床头的七玄古刀狠狠地又钉入了一寸,一切暂时恢复了正常。
“什么玩意儿?”她疑惑地问。
一直以来,有老鬼在旁边指点,危素所接的委托处理起来难度都不算很大。这次在四川巴朗山遇上的阵仗,她之前还真没见识过。
叶雉抓过她的右手,在手心里写了一个“魅”字,问:“就是这个。”
“噢,知道了,你接着说。”她抽回自己的手。
“有句古话你听说过没有,‘山生魅,魅食人’。魅这种生物雌雄同体,见男则女,遇女则男,好迷惑住对方。我问你,你在门口的牌匾上看到的是什么?”
“桃源庙啊。”
“我看到的,是桃源庵。”
寺庙里住的是僧人,庵里住的,则是尼姑。
危素瞪大了眼睛,“那这不就是,妖中……人妖?”
叶雉被她逗乐了,“魅和妖是不同的,它的性质介于妖和鬼之间。非要说有什么特点的话,只有一个,”他竖起一根指头,“长得好看。”
“这话倒不错。”危素脑子里浮现出青莲的模样,点头说道。
她垂下眼帘,一边思考一边说:“也就是说,虽然在我眼里青莲是个和尚,但你见到的青莲却是个尼姑。”
她一拍大腿,明白了——难怪今天看赵沿雨她男朋友样子不太对劲儿,她还以为青莲能瞬间改变他人性取向呢。
不过话说回来,青莲的确有种性别模糊、雌雄莫辨的美。
“对,青莲说的话也有两副,女人听见它自称的是‘小僧’,男人听见的则是‘贫尼’。”叶雉进一步解释道。
——不对,有什么不对。
危素猛地抬起头,“等等,刚来这儿的时候,我在主殿上跟郭逸珣起了冲突,他说他要在这里陪青莲,你说了句什么来着?”
她眯了眯眼睛:“你说,‘可能就是现在很流行的那个’……现在流行什么?你可别告诉我流行倒追和尚啊。”
结合当时的情况,很明显叶雉那句话调侃的是男同性恋。
可如果按他刚才所说,他眼中的青莲应该是女的,又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调侃的话来?除非他早就看出青莲的不对劲。
叶雉没想到危素记性这么好,也不打算隐瞒,便告诉她:“其实我看到的青莲是雌雄同体的,它每说一句话都有两条声线,吵得很。”
“为什……”那个“么”字还没吐出来,危素就刹住了话头。
她本想问为什么她看不出来,但她即刻反应了过来:有什么好问的,无非是因为叶雉比她段数高,她道行不如人呗,更别提老鬼又被压制住了。
危素语气里带上了质问的意味:“既然你早早就识破了青莲的身份,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告诉我?”
“出来行路的,哪能什么话都说。”叶雉笑,凑到她面前,“你不也揣着很多秘密么,嗯?毁掉水源,金克木,究竟是哪路神仙给你托的梦?”
危素自知理亏,干脆道:“行,我不怪你,你别问我。”
反正走在这道上的,谁是能真正信任的?谁又没有个把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瞒我,我瞒你,都是家常便饭了。
叶雉开口:“对付青莲……”
灯嗤地灭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使得叶雉和危素一瞬间完全不能视物,即使两人凑得比较近,也看不见彼此的脸。
危素身子一僵,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她伸手往前摸索着:“姓叶的?”
很快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指,“我在这。”
是叶雉的声音。
她还是僵着身体,想抽出自己的手指,声音有些发抖:“你说,魅会不会瞬间移形换影,或者变成其他人样貌之类的啊?”
她怕眼前的人不是叶雉而是青莲。
叶雉一手抓着她,一手去够她放在床角的手电筒,“……不会。”
他打开电筒开关,房间里重新有了光,虽然不是很亮,但有光总是能让人心里踏实一些。
危素望着叶雉的脸,莫名地心安了下来,“那好,我们继续说。”
隔壁房内。
平日里赵沿雨比较容易犯困,她沾上枕头没多久便睡得很沉很香,而凌孝图握着她的手,许久才艰难地进入了梦乡,睡得迷迷糊糊。
慢慢的,赵沿雨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空出来的那只手猛地抠住了床单。
她面色渐红,微微张开嘴,像是在迎合什么人的亲吻一样,唇齿间逸出低低的喘息声。
凌孝图显然睡得也不安稳,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剧烈,呼吸越来越粗重。
在梦里,他什么都看不真切,触感却是如此真实。
他知道在他身子底下的女人是青莲,没由来的,他就是知道。
过了片刻,两人的躯体都渐渐平静下来。
赵沿雨迷蒙地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水水润润的,她侧过头去看一旁交往了三年的男友,没想到凌孝图也醒了,正看着她,目光灼灼。
“孝图……”她叫了一句,声音娇软。
凌孝图“嗯”了一声算是应答,手钻进了她的衣摆,顺着腰线往上摸。
那只手很凉,赵沿雨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清醒了不少:“真的要做?”
“做吧。”凌孝图已经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用力嗅着,像是在撒娇。
“……我们没带套子啊。”她小声地提醒道。
他的手顿住了,抬起头看她的脸,目光却有些虚无缥缈,“那算了。”
“我用手……?”赵沿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