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军也没有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困意,另一个自己简直就是工作狂,大晚上加班这种事情,像是家常便饭,他只是拥有了两个人格,而不是拥有两个身体,这种时不时觉得倦怠的情形,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摇了摇头,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善,于是干脆不管。
“你……木……”蔡军看了木鱼半天,也没有想起她名字叫什么,“你叫什么来着?”
“木鱼。”
“哦,小木鱼啊。”蔡军默记了一遍,揉了揉脑袋,觉得头晕的厉害,“你这等坐会儿,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
木鱼将手中的宣传单放下,慢悠悠的起身。
蔡军走到一半,发现后面不远不近缀着的人,有点崩溃:“姐,我去上厕所,你难道还要跟我进厕所?”
木鱼不为所动:“我今天的任务是,确保你能够准时参加剪彩,你打算尿遁吧?”
蔡军:“……”
“我猜对了?”木鱼表情未变。
蔡军一脸生无可恋:“你跟着吧。”
酒店开张当天,各色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厕所自然也爆满。
来来往往的客人有幸目睹了这样一副奇观,在男厕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子如同门神立在门口,半垂着眼眸,对来玩上厕所的男人们奇异的眼观,半分都不在意。
有几个甚至抬头看了几遍,才确定自己走的是男厕,不是误走了女厕。
等了约莫十几分钟。
木鱼才等到蔡军不情不愿的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蔡军一打开厕所门,看见她站在同样一个地方,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也是服气了。
“走吧。”
尼玛谁设计的厕所,连个窗户都不开一个!
两人刚走出厕所的走廊,就看见之前来办公室通知他们的小姑娘在原地转圈,急的快哭了,抬眼看见两人走来,也顾不得收拾脸上的表情,连忙的迎上来。
“蔡总,可找到你了,剪彩马上就要开始了,就等您一个人了。”制服妹子缀在两人身侧,跟炮火似的,讲话一连串的吐了出来。
蔡军看了她一眼:“不是说二十分钟后么?
“剪彩仪式是二十分钟后,可总要提前……”她话说到一半,也明白不适合说下去,“老板他们都在门外。”
蔡军一向喜欢喜庆的人,再不济跟木鱼这种冷着的面瘫脸,他也不是不能凑合,可是一过来就跟他哭丧着一张脸的,从心里升起了烦躁。
他摆了摆手:“行了,今天大喜的日子,你哭丧着个脸给谁看?我人不是到了么,再说造成现在的原因,不是你们自己通知没有做好么?”
制服妹子被蔡军一训斥,眼睛立刻就红了。
“算了——”蔡军揉了揉太阳穴,“我们自己过去。”
后面这句话是对木鱼说的。
木鱼有些惊讶他今天的火气为什么如此之大,但是因为不可言明的因素,她对蔡军的这个人格,今天选择了纵容。
所以全程围观了他发完脾气后,从善如流的跟在了蔡军身后,朝着大门走去。
一路遇见熟人。
一路寒暄。
蔡军对外收起了他中二的表情,虎着张脸还挺像主人格,木鱼想起今天自己要干的活,虽然没有什么道德上的内疚,却还是为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国人骨子里还保留着传统的习俗。
即使是逐利的商界,剪彩仪式也弄的跟村里结婚一样,满眼红色招展,到处挂着红色的灯笼,鞭炮铺了满满一地,象征着满堂红。
门两边摆满了客人送来的花篮,礼仪小姐穿着红色的气泡,三伏天站在太阳底下,汗水晕花了妆容,却没丝毫没有影响满场的喜气。
在这样的场合,无论是主人还宾客,满脸带着笑容,只有蔡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木鱼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无端的觉得熟悉起来。
“怎么了?”蔡军走在木鱼身侧,见她停下来,伸手轻轻推了她一把,“怎么发起呆来了。”
木鱼表情正常:“没事。”
她是不是有什么忘记了?
剪彩的过程善乏可陈,除了当事人喜悦溢于言表,旁人也就看个热闹。
这次酒店的场面弄的不小,来剪彩的都是业界精英,大多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发福的占多数,蔡军穿着修身的西装站在人群中,不说鹤立鸡群,单画风的确还是有差异的。
他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但是到底全程忍了下来。
木鱼站在台子底下,看着他转头跟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工作人员进去之后再出来,手里已经拎着一只红色的纸盒子。
蔡军似是跟人道了谢,视线在人群中绕了一圈,朝着木鱼站着的反方向走去。
一副正大光明想溜的样子。
没走进步,一转头就看见木鱼到了近前,无奈:“木小姐,你今天的任务不是监督我干完剪彩的活么,现在活我已经干完了。剩下的时间,该我自由分配了吧。”
木鱼看着蔡军:“你想去哪。”
“夜店……”蔡军张口就来。
见木鱼没有给初什么反应。
蔡军凑过来一张脸,自己嬉皮笑脸笑着:“跟你开玩笑的,这么早,即使我想去,夜店也没有开门呀,我们去游乐园怎么样?”
木鱼转过身。
她还是趁早把这货收了吧。
***
停车场此时停满了车子,蔡军的车子已经淹没在了满场的车流中。
蔡军从口袋中拿出车钥匙,对木鱼说:“我去拿车。”
鉴于这货太能折腾,木鱼张口接道:“我跟你一起过去。”
蔡军刚想反驳,转眼又想起木鱼的战斗力,无力的摆手:“姑奶奶你随意。”
两人绕了一百米有余,才找到自己的车子,蔡军上了主驾驶位置后,木鱼却没有依照往常的习惯坐到副驾驶位置上,而是绕到了后座。
车子空间狭小,而是四周并没有人打扰。
木鱼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于是不再迟疑,左手捏了个诀印,原本封闭的空间,无风而动,使得车厢里的温度顿时降了几度。
“木鱼,木小姐。”
木鱼的动作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她的视线定格在前面的后视镜上,蔡军一脸平静,将一把剪刀横在了脖子上:“你说,是你动作快,还是我动作快?”
剪子末尾还系着红绸,是刚刚剪彩仪式用的。
这种剪子,为了剪彩的时候一刀段,锋利无比,这一剪子下去,不说喉咙戳个窟窿,想让自己不痛苦的死去还是很简单的。
用自己的命来威胁别人,木鱼还是第一次见到。
木鱼视线扫了一眼旁边的纸袋,收起了左手,急剧下降的温度也慢慢的回暖起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蔡军没有什么表情:“我们本是一个人。”
倒也是,虽然是不同的人格,可追根究底,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主人格知道的事情,次人格也知道这的确不算奇怪。
他上午,倒是演了一场好戏。
见木鱼沉默,蔡军思绪越乱,表情却越平均:“除了我消失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有,他消失。”木鱼没有隐瞒,“可能做出选择的,只有主人格。”
——选择自己消失。
——或者选择强制让次人格消失。
蔡军张口想说什么,嘴唇颤了颤,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低下头,将一脸悲怆和复杂隐在了后视镜之外,从木鱼的角度,只能看见镜子中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木小姐,我们做一个约定吧。”
约定的内容很简单。
他想去看一场日落,作为交换,他不再寻死觅活,等日落之后随木鱼发落。
而这个发落,两个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在看日落之前。
蔡军找了家高档餐厅,什么废话都没有说,张口就开始点菜。
服务员拿着菜单,记到第十道的时候,有些迟疑:“先生,您应该还有朋友来么?”
人数要多的话,得重新加餐具。
“就我们两人。”蔡军拿着菜单浏览着,“有问题么?”
对方愣了一下:“没有。”
服务员也算最有眼力劲的一群人,开着豪车,佩戴几万块手表,就连袖扣也是宝石的,这样的顾客,怎么也不会出现吃霸王餐的情况。
只要客人乐意,他们两个人就是包下整见餐厅,那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浪费这种废话的。
蔡军翻了一页:“没有我们就继续吧,烤鱼……”
大约都是他日常爱吃的,木鱼看他脸烤全羊都点出来了,本想开口劝阻一两句,他咧了嘴笑了笑:“最后一餐,总得随心吧。”
最后一餐这四个字,像是魔咒,木鱼果断闭嘴了。
第六十章
“年轻的时候,穷的没钱也没时间,我上班的地方离这条街不远,每次晚上回去都要路过这条街……那时候就想,等我有钱了,一定一个人点上两桌,吃一桌倒一桌。”
蔡军手里抓着一只龙虾,边折腾边说感慨:“后来有钱了,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也不热衷这些‘*丝’行为,所以当年的梦想一直来不及实践,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木鱼叼着吸管,喝着一杯酸奶,没有搭腔。
蔡军原本也不需要谁搭腔,他只是需要一个出口,将这些年的回忆,倾倒出去。
木鱼做了一个好听众所能做的,静静的倾听,然后再蔡军够不到的地方,替他將菜端到面前,好让他吃的开心。
吃到后来,干脆直接扔掉了筷子,直接上手,一桌菜吃的惨不忍睹。
却也吃的很尽兴。
蔡军脸上的表情,没有之前的忐忑和悲怆,而是变得异常安静,木鱼离他这么近,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
倒是,让木鱼有些意外。
吃过饭,蔡军开上车,带着木鱼往郊外走。
木鱼系好安全带:“我们去哪?”
蔡军:“去郊外。”
***
郊外的城乡结合部。
楼高高矮矮,建筑新旧不一,路边的沙土飞扬,不少路段已经坑坑洼洼。
蔡军开着宝马,从一条大路拐了进去,到了小路尽头停下。
“这里面进不了车,我们得下车走。”蔡军外套脱了扔在车上,然后扯了扯领带,解开衬衫上面几个扣子,露出还算不错的身材。
一边将袖子挽到袖口,一边将手腕上的手表卸了下来,他对着后视镜,揉乱了一头短发,看着不那么打眼后,才继续说:“我以前就住在这一块,环境差了一点,但是邻里都很好,好几次我快饿死的时候,都是邻居无偿接济我的。”
创业初期吃过的苦,怎么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
木鱼:“老家呢?”
蔡军有些不在意的说:“父母死后,‘我们’俩性格不和,矛盾越来越大,在老宅子闹过些不愉快,所以一般很少回去。”
木鱼想起司度带来的照片,宁静小镇上的那栋宅子,破败而萧瑟,还有那锁进角落的屋子里,满满一墙面,密密麻麻写着两个人格的对话,道尽了一个人的孤独和挣扎。
蔡军将衬衫,从裤子里抽出来,侧着头看镜子眉毛上扬,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原本公司boss的做派,瞬间变成普通的上班族。
他似是满意了自己的这副打扮,回过头对木鱼说:“我们下去吧。”
狭小的巷子走进去,像是走进了城中村,没有经过规划的自建房,高低不齐的堆建着,很多楼房因为逐利私自加盖高层,上下成两截不同的风格,一眼看去头重脚轻,摇摇欲坠。
路边堆着各种杂物和商店老板的货物,两条排水沟顺着路边蜿蜒入内,各色的垃圾堆在排水沟里,在夏天飘散出难闻的味道。
里面的居民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来往的人并没有什么一样,就连有几家路边摊的小桌子旁,客人吃的从容不迫。
蔡军走到一个摊子前,对着老板说:“陈哥,来一个煎饼果子,加里脊肉和辣酱,葱花多放点。”
以为是熟客,老板应了一声,抬眼一看,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尤其是他的打扮,和这城中村格格不入。
愣了几秒,老板反应过来:“香菜要么?”
蔡军回过头看向木鱼:“你吃香菜么?”
木鱼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蔡军:“加香菜,也多加一个鸡蛋吧。”
老板按照蔡军的要求熟练的做了一个鸡蛋煎饼,用纸包包好,递给蔡军:“一共就九块五。”
蔡军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翻了翻,抽出一张一百面值的,递给老板。
“哎呀,不巧。”老板用手擦了擦围裙,没有去接钱,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散钱不够了,要不您赊着,明天或者哪天有空再来付。”
“不用找了。”蔡军将纸币扔到纸盒里,接过煎饼果子
“那怎么好意思。”老板笑的有些憨厚,执意把钱拿了出来,“我这虽然是小本买卖,也不能贪这几个钱,再说大兄弟你一看就面熟……”
蔡军没有解释:“那钱您这好了,算我预付,我以后每天来拿一个,知道吃完一百为止,您看成么?”
老板一听,这提议不错,将钱收了回来。
蔡军转身拿起煎饼果子,转手递给木鱼,边走边说:“我刚看你中午没有吃东西,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这一家我以前常吃,有几个月穷的生活费没有的时候,陈哥做了几个煎饼果子都没有收我的钱。”
木鱼接过煎饼果子,却没有吃:“你很念旧。”
蔡军着没有说话。
他念旧,或许是因为更多活在过去吧。
熟门熟路的从里面穿过,避开一路过来的人群、摩托车、三轮……走到了城中村深处。
路过一家杂货店的时候,蔡军没有预兆的停下了车,他回头看了木鱼一眼:“我去店里买些东西,你要一起去么?”
木鱼直视着蔡军,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午后的阳光下,他的侧脸沐浴在光线之下,琥珀色的瞳仁里,倒映出的除了自己的影子,没有任何波动。
她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在这等你。”
五分钟后,蔡军提着一个塑料袋,从店里走出来。
木鱼看着蔡军手上一眼,大概是店主随意套上的,黑色的塑料袋,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