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没有说，到底是先谈哪件事，而是把决定权交给了柯尔。柯尔认真打量了一番兰斯的表情，却发现毫无收获，于是柯尔斟酌了一番，开口说到，“和汤姆这样的大牌演员合作，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除了最为基本的片酬、票房分红之外，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注意。”
柯尔选择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切入点，没有直接谈兰斯的经纪合约，也没有直接谈“借刀杀人”的选角，而是先开口谈了所有事情都已经确定下来的汤姆·克鲁斯，这的确调动起了兰斯的好奇。
“当然，我们都知道，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归结到利益，但我不认为汤姆出演‘借刀杀人’是为了片酬那么简单。”柯尔用轻松的口吻调侃着说到，“可是在利益之外，像汤姆这样的顶级演员可以要求许多东西，而且也是他肯定会要求的东西——这已经是惯例了。比如说，汤姆会要求‘认可权’，也就是合理认可。在配合电影的宣传推广工作之中，所有工作都需要得到他的事前同意，如果在宣传过程中遇到了他讨厌的主持人，他可以拒绝参加该活动；同样，这一份决定权也可以用在剧照的刊登、替身演员、合作演员等等范围。”
这件事兰斯是知道的，同时也是“借刀杀人”演员选角将会遇到的最大麻烦，他把演员选好了，但只要汤姆否决了，派拉蒙也肯定不会同意的。其后的宣传行程也是如此，比如说丹尼斯·奎德拒绝前往中国宣传，但结果还是向兰斯妥协了，因为丹尼斯就没有“认可权”。可是，汤姆不是丹尼斯。
“另外，汤姆对于署名要求也十分严苛，他不仅要求名字在‘单独显示的字幕中’出现，而且会要求享有与导演名字同样大小、同等位置、同样字体的署名。除此之外，平等置入权、更衣设施、片场配置等方面的要求更是数不胜数。这一切都使得他对合作演员、合作导演的筛选严苛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柯尔的解释在兰斯的心底掀起了波澜。
事实上，这些条款在圈内不是秘密，但条款的细节和分寸的掌控，却始终掌握在经纪公司的手中，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技能，对于外人来说，始终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无法窥见详细条目。
以前在西洋镜电影公司，他们是制片公司，经纪人是代表演员来和他们谈判这些条款细节。不过，以前他们发行、制作的都是独立电影，从来没有涉及到如此琐碎、如此深刻、如此高级的细节条款，最大牌的演员也就是“十一罗汉”期间的庞大卡司了，但“十一罗汉”的演员合约都是由华纳兄弟完成的。
所以，“借刀杀人”可以说是兰斯第一次和真正的顶尖演员合作。此时，兰斯才知道，事情有多么棘手。当初兰斯和汤姆面谈，仅仅只是粗略地要求，汤姆在表演方面必须遵从他的执导，可是现在看来，这个要求不仅太过片面，而且太过单薄，等真正进入剧组之后，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
柯尔没有察觉到兰斯的心理变化，这让他有些着急，因为他需要兰斯有所反应，不过柯尔还是压抑下内心的焦躁，继续说到，“最最重要的是，汤姆有确认权，整个好莱坞能够达到这一标准的演员屈指可数，也就是所谓的‘一线名单（A…list）’，而汤姆就是其中一员。比如说，汤姆拥有对其角色实质改变的确认权，同时也可以要求对现行剧本的确认权。相对而言，妆法、服装的确认权只能算是小事了。”
兰斯的瞳孔不由猛地一缩。其实关于确认权，兰斯以前只是听说过，却不知道到底有多么强大，兰斯想了想，张口询问到，“确认权的权利到底有多么具体。”即使丢失了面对柯尔的主动权，兰斯也必须了解，因为这将是“借刀杀人”拍摄期间，汤姆的表演能够达到预期的保证。
“后天”拍摄期间，兰斯和二十世纪福克斯的较量就已经十分头疼了，丹尼斯在拍摄过程中也提出了不少异议。但，汤姆和丹尼斯的级别根本不一样，再想想韦德的能力，这也意味着“借刀杀人”拍摄期间，兰斯将会面临更加棘手的问题。
超高难度的剧本，超高难度的拍摄，再加上身兼多职的繁重，同时还要面临汤姆的挑剔和挑战？兰斯发现，自己还是太过生疏了，以为说服了汤姆，事情就一切顺遂了，但现在看来，麻烦事才刚刚开始。
兰斯可以肯定，汤姆对于他执导的表演方式会提出异议，因为兰斯需要的就是汤姆剥离以往的表演模式，这也就意味着打散汤姆的习惯，让汤姆走出他的舒适领域。不要说汤姆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极度抗拒面对这样的处境。
那么，兰斯要如何对抗汤姆呢？对于派拉蒙来说，整个“借刀杀人”剧组也比不上一个汤姆。
兰斯现在有些头疼，成也萧何败萧何。
“方方面面，相信我，韦德绝对不会轻易妥协，如果有需要，他们甚至可以当场要求你修改台词、修改角色、修改剧本。”柯尔此时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的孤注一掷果然是正确的，“兰斯，你需要告诉我，你到底希望汤姆配合到什么程度，然后我来告诉你，应该如何和韦德谈判。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可以为你争取到演员合约的所有细节条款；同时，我可以和公司的法律顾问一起合作，完成与汤姆的演员合约。前提是，你告诉我，你希望达到的最终约束是什么。”
事情绕了一圈，最终回到了兰斯的经纪合约之上，柯尔这一步棋着实精妙。兰斯挑了挑眉，轻笑地说到，“我以为，前提是我聘用你作为我的经纪人。”
第261章 经纪合约
面对兰斯的调侃，柯尔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这一份工作，任何一个顶级经纪人都可以完成，我不是唯一一个可以完成的委托对象。”柯尔以退为进的回答，让兰斯嘴角的弧度轻轻扬了扬，“但我必须承认，我希望我能拿到这份工作，我认为我的能力也足以配得上这份工作。”
在这一刻，柯尔没有再掩饰，而是表现出了强大的自信，堂堂正正地迎向了兰斯审视的目光，昂首挺胸地传递出了自己的坚定。
老实说，兰斯对于经纪人这一块的了解确实有限，对于演员合约的了解就更加有限了。拍摄“上帝之城”，几乎不需要他担心这些事，巴西那群小演员们完全是现金结算，根本不存在什么合约问题；拍摄“后天”也几乎没有涉及，唯一棘手的丹尼斯·奎德也远远不能算是重要人物。
显然，柯尔给他好好上了一课，即使在好莱坞打滚多年，他对于这个行业的了解依旧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重新再回到利益分配的问题上。”柯尔知道此时他已经占据了主动，自然不会错过趁热打铁的机会，“在票房分成方面，目前你所参与的都是先期总票房分成，当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你是以制片公司合作拍摄的身份参与分成。但是伴随着你的事业取得越来越多的成功，未来你将会参与调整后总收入的分成，换而言之，就是纯利润分成。另外，还有海外发行权的奖励分成、首映票房出色表现的奖金，等等等等，这就需要由我来谈判。”
兰斯眼睛微微一抬，张口就想要反驳，但柯尔却没有给他机会，抬手制止了兰斯的话语，接着说到，“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肯定会说，这个交给你自己来谈判，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是，的确如此，尤其是你以制片公司身份去谈的话，我仅仅只是一名经纪人，就无法发挥任何作用了。但你必须意识到，和那些大型电影公司谈论利润，这是一件十分繁琐的事，而且甚至会撕破脸皮，更不要说我刚才提到的那些细枝末节的权利和利益了。但问题就在于，即使双方闹翻了之后，还是需要再次坐下来继续交谈。所以，你需要一个扮演坏人的角色，去负责与电影公司吵架，然后你来扮演这个好人，与电影公司展开合作。”
有些话，经纪人可以说，但艺人却不能说；有些条件，经纪人可以提，但艺人却不能不顾脸皮；有些矛盾，经纪人可以挑事，但艺人却必须有所顾忌。
“所以，你就是这个坏人。”兰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柯尔摊开双手，没有说话，只是用这个动作表示了肯定，然后一脸坦然地看着兰斯，彷佛他已经把所有底牌都打出来了，现在就在等待着兰斯的判断一般。但兰斯相信，柯尔远远没有把底牌完全亮出来。
经纪人能够为艺人处理的脏事、累事远远超出了想象，同时，经纪人依靠着自己的人脉为艺人争取的服务和机会也远远超出了想象。
圈内曾经流传过这样一种说法，在九十年代末，好莱坞八大电影公司每一个电影项目出来之后，创新艺术家经纪公司就会第一时间接手，由他们内部挑选过了一遍之后，然后再泄露出来，由威廉·莫利斯经纪公司或者国际创新管理公司接手，等他们筛选过一遍之后，才能轮到其他经纪公司。最后流落到美国演员工会的机会，屈指可数。所以说，没有经纪人的演员，想要赢得一次试镜机会，都难上加难。
当然，这种说法是为了形容创新艺术家经纪公司在九十年代末一家独大的情形，略显夸张。
但不可否认的是，经纪公司的存在，极大的提升了艺人们在电影公司面前的地位，演员片酬从八十年代中期的五百万美元封顶，经过二十年的发展已经进入了两千万时代，以创新艺术家经纪公司为首的经纪产业居功至伟。同时，经纪人在谋求更多自身利益的驱使之下，也为艺人牟取了更多福利。
虽然说，不少演员都拒绝了经纪人的帮助，独立承担起自己的业务；但必须承认，经纪人的存在，极大程度的改变了整个行业的格局。当今好莱坞，艺人、经纪人和制片方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制衡三角。
兰斯始终低估了经纪人的贡献，可是现在看来，混沌影业想要进一步发展下去，他的确需要经纪人的帮助。本来，合约谈判这一块就是他的短板，此前还是西奥和伊恩的帮助之下，这才谈妥了“后天”的合约，但问题就在于，西奥和伊恩是各自领域的专业人士，但对于好莱坞的了解也着实有限。尤其是他开始涉足演员领域了，经纪人的作用就越发明显起来。
不过，正如柯尔所言，现在的兰斯并不缺乏追求者。
威廉·莫利斯经纪公司作为好莱坞历史最优秀的经纪公司，创建时间超过一个世纪，但是在八十年代末期，他们的不思进取却被后起之秀创新艺术家经纪公司完成了反超，后者仅仅在十五年之内就完成了对好莱坞的称霸，至今都是好莱坞五大经纪公司之首。
汤姆就是创新艺术家经纪公司旗下的艺人。
除了柯尔之外，创新艺术家经纪公司、威廉·莫利斯经纪公司、国际创新管理经纪公司的经纪人，其实陆陆续续也都有和兰斯进行接触。可以说，兰斯的选择有很多，柯尔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选择一名正确的经纪人，不仅意味着利益共同体，而且经纪人还将决定了艺人的发展方向和发展高度。虽然说双方本来就是利益合作关系，更换经纪人的事情屡见不鲜，但兰斯却知道，真正的顶尖经纪人依旧是十分难得的。
那么，兰斯为什么应该选择柯尔作为经纪人呢？仅仅只是因为过去一年多的友谊？不，兰斯没有那么心软。现在，到了柯尔亮出底牌的时候了。
“两个条件。”兰斯不是新手，纠结那些细致末梢的东西，比如说柯尔是如何了解到“借刀杀人”的信息了，比如说柯尔为什么以汤姆作为切入口展开谈判，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一段稳定而值得信任的合作关系，归根结底还是彼此能力的碰撞，还有利益的瓜分。至于友谊，只能算是润滑剂而已——没有的话无妨，有的话更好。
柯尔挺直了腰板，看向了兰斯右手的两根手指，他知道，真正的成败维系在这一刻。他今天亲自上门拜访，就是要抢先在其他人之前，率先说服兰斯，把兰斯的经纪合约握在手中。因为柯尔坚信，兰斯的未来绝对不仅如此，“上帝之城”和“后天”只能算是小试牛刀而已。
“第一。”兰斯摇了摇自己的食指，“我不太清楚你了解‘借刀杀人’这部作品多少，但我的定义就是，这是一部冲击颁奖季的作品。我希望汤姆在表演方面完完全全配合我的要求。”
“完完全全？具体一点。”柯尔有些意外，意外兰斯的自信，也意外兰斯的定位，但他没有追问原因，他相信，兰斯能够说服派拉蒙、能够说服汤姆，这就已经足够了。
“汤姆自从‘木兰花’之后就没有奉献出任何精彩的演出了，我需要他打破以前的表演方式，甚至是改变他的表演习惯，丢掉他那一套充满魅力的笑容、闪烁的小狗眼神，全部都丢掉。按照我的要求、我的方式进行表演。”
兰斯毫无顾忌的话语让柯尔倒吸一口凉气，不仅因为兰斯的要求，更因为兰斯的大口气。要知道，作为一位仅仅拍摄过两部作品的导演，兰斯在表演方面没有任何值得人们信任的证据，但是他却要求演员完全按照他的方式表演——而且对象还是汤姆，这绝对是狮子大开口。
不过，柯尔没有着急着跳入结论，他意识到，汤姆当初就是在兰斯的说服之下点头答应出演“借刀杀人”的，那么，兰斯是如何说服汤姆的呢？难道就是一座奥斯卡小金人？如果真的是如此，这件事未必没有可行性——汤姆出演“木兰花”的时候，几乎就是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的木偶，而保罗当时也不过是执导第二部导演的新鲜人罢了。
于是，柯尔把到嘴边的惊讶声吞了下去，点点头，示意兰斯继续说下去。
“第二。”兰斯点了点自己的中指，“我要‘罪恶之城’的改编权。”既然“借刀杀人”已经按照兰斯的思路投入拍摄了，那么为什么不再大胆一点，把罪恶三部曲的第三部也收入囊中呢？
当然，兰斯知道这件事难度十分大，他只是想看看柯尔的能力有多少罢了。如果失败，他也不会太过介意，罗伯特·罗德里格兹、昆汀·塔伦蒂诺对“罪恶之城”的志在必得，兰斯可是印象深刻的；但如果成功了……
柯尔惊讶到了极致之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