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这般笑个不停……”子仪正在收拾床铺,随口问道。
楚云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像人生有点期盼了……对了,子仪,日后在这宫里多备些点心,越是精致新巧的才好。”
子仪冰雪聪明,当即就猜到了几分,掩下淡淡失落,温柔笑道:“是为今儿白天的那位公子准备的么?”
楚云喜:“还是子仪最知我心。”又有些愤愤道:“你没见到他被饿成什么样子,想必那裳苑的主子跟他娘似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子仪听罢默然不语。
这样真好
“真是奇怪,怎么最近很少见到他的人影啊,人哪去了呢?”霜菊来来回回把这大殿走了个遍。
“谁呀,你在找什么?有点心,你要不要?”玲珑端着盘子,半侧着身对着外面的霜菊喊。
“还能有谁,咱们的主子呗,好些天没正经送饭了,可别真饿坏了……”霜菊进屋拿了块点心放在嘴里,含糊不清道。
“不必管他,小厨房里有些剩的,饿极了自然就来找了,不过看他天天木头似的也不晓得知不知道,空长了副好模样!”玲珑不屑。
“唉!我还是不放心,出了事可麻烦了,不行,我再去找找,宫里这么大,可不能乱走……”霜菊又抓了几块塞在嘴里,忙忙出去了。
“瞎操心!”玲珑心里厌烦的紧,皱眉望了一眼霜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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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园
“这里多好,又清静,又自在……”楚云躺在空地上,眯着眼望着蒙蒙的天空,甚是悠闲的模样。
“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景色比起裳苑也是不差呢……”周桦坐在楚云身侧,双手抱膝。
“这好地方可是我好不容易寻得的,很僻静,很少来人的,你要是烦了,就来这里,我在那边的小竹屋里放了好些吃的,本想让你去乾华殿的,但又怕太显眼了惹你主子生气,反倒对你不好……”楚云翘着二郎腿,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其实……其实裳苑的主子挺……挺好的,皇上……为什么不喜欢去?”周桦犹豫再三,终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楚云无所谓的撇撇嘴:“唉!你不懂,好些事复杂着呢……”
周桦听罢微微垂了头,不再言语。
楚云察觉到身边人的沉寂,回头哄他开心:“我教你样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周桦迷蒙的抬头:“什么?”
楚云见他那副懵懵懂懂,不知所云的小模样,心又是一动,嘻嘻笑了两声:“我会的可多呢,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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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菊心中有些焦急,羽贵君可让自己随时注意着他呢,但可能因为不得宠的缘故,羽贵君从没找过自己问话,不过人家好歹是桦卿,若真丢了或是怎么样,搞不好自己也要受连累的……
霜菊一边走一边埋怨周桦,不能给我们带来荣华也就罢了,偏偏不老实,前阵子不好好的呆着么,怎么这段日子总不见人影?
霜菊到底身份卑微,那些贵人们的正殿自然不敢随意打量找寻,想那人也没那胆子去,就绕着僻静的小路走走停停,碰碰运气。
“真好看,我从没见过呢……”前方的小树林里隐隐传来几声笑语。
“那是自然,我只做给你看……”
霜菊听着这声音耳熟,是谁在里面?四周看了看,并无人,便放轻了脚步壮着胆子前去察看,透过枝桠的缝隙,看到石桌旁边模模糊糊有个明黄的影子。
明黄?霜菊心一惊,略移近了脚步,这回连说的话也能隐隐听个大概了。
“这是怎么做的,皇上教教我……”周桦拿着那个彩色纸鹤翻来覆去的打量,一脸的好奇和惊喜。
楚云看着他因兴奋而微红的白皙侧脸,心思微动,一个飞快的吻就这么印了上去:“我喜欢你,桦儿,你喜欢我么?”
周桦瞬间傻在那里,同样震惊的自然还有霜菊,随之而来的却是滔天的愤怒,好你个桦卿,在我们面前一副清高模样,暗地里却早已和皇上勾搭在一起,霜菊紧绞手帕,满心不甘,这事定要告诉羽贵君才是……
楚云见周桦半天无反应,突然有些紧张,暗恼自己太唐突了,该再等些日子的,不由得放柔了语调轻唤:“桦儿?”
周桦听到叫声愣愣回转过来,目光刚一对上楚云却又慌张闪开,脸涨的通红,下巴都要贴在胸口了。
楚云等了许久许久,耳边才传来弱弱的声音:“自然……是……是喜欢的。”语音刚落,周桦突然又仰起头来,看着楚云,带着些许羞涩和期盼,像要证明什么似的又重复一遍:“喜欢,桦儿喜欢皇上。”
楚云展颜,心中是无与伦比的欢喜,伸手把周桦拢在怀中,喃喃自语:“真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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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桦一路雀跃着,刚迈进殿门却被霜菊拦住,只见霜菊满脸笑意,微微弓身请安:“请主子安,主子哪里去了?让霜菊好顿找!”
周桦从没见过这般恭敬的霜菊,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说平身,那霜菊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主子可用过膳了?要不要霜菊去准备?”
周桦有些不适应,连连摆手:“不,不麻烦了,我吃过了……”
“主子哪里话,霜菊服侍是应该的,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主子休息了……”说罢又是盈盈一拜,转身离开。
周桦十分不解,但也未曾多想,忆起楚云,脸一红,扭身进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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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园
“皇上怎么了,不开心?”周桦见楚云有些闷闷,凑上前询问。
楚云把头搭在周桦肩膀上,疲惫的闭上眼睛:“桦儿,你说我这个皇帝是不是很没用?”
“皇上是一国之君,黎民苍生都指着皇上呢,怎么没用?”周桦不解。
楚云勉强笑了笑:“那又怎样,国家大事做不了主也就罢了,为什么我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主呢?”楚云坐直了身子,有些愧疚的看着周桦:“我连个名分都给不了你……”
“我才不要什么名分呢,跟皇上在一起就好了呀,皇上别想了,我们去吃东西吧,桦儿饿了……”周桦撒娇似的扑到楚云怀里,脑袋动来动去蹭个不停。名分重要么,自己当桦卿那么久了却不如现在自由快乐呢。
楚云开怀:“你就知道吃……”
“呵呵,皇上别闹,痒,痒……哈哈”
“桦儿,有你在身边,我很开心……”
“那桦儿就一直在皇上身边,天天让皇上开心……”
“呵呵,好,我可记住了……”
“桦儿新学了个舞蹈,跳给皇上看好不好?”
……
楚云嘴角上扬,坐在石凳上,身后是小小的竹屋,眼前是翩然起舞的俏人儿,四周被稀稀疏疏的树木花草围住,仿佛不受外界干扰的世外桃源,平和而静谧,如果能一直这样,跟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多好……
桦儿?桦卿?
“主子想吃什么吩咐一声便是了,这是在干什么”霜菊走进厨房见到灰头土脸的周桦吓了一跳。
周桦擦了擦脸上的灰,呵呵傻笑:“想自己学着做些……”
“那主子该找霜菊才是,可不是自夸,我做的东西连皇上都爱吃呢!”霜菊一脸得意。
周桦一喜,停下手中的动作:“真的?皇上都喜欢?你伺候过皇上?”
霜菊面不改色:“当然,以前皇上的饮食都是我安排的,最是知道皇上的喜好了。”
“那快教教我……”周桦正愁没个请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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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年底,天气越来越寒冷,周桦提着食盒,脸颊冻的通红,步履匆匆的往景园赶,生怕食物冷了不好吃。
果然,远远便瞧见一明黄的身影伫立屋前,周桦欢喜,小跑着过去:“皇上今儿来的倒早……”
楚云心疼的摸摸他冰凉的脸蛋,脱下自己的大裘硬给周桦披上,有些责备道:“怎么不多穿些,说了几次也不听,快进来……”
两人刚刚进屋,周桦便献宝似的捧上食盒,一样样摆好:“皇上尝尝,桦儿的手艺呢,学了好多天……”
楚云却只瞧了一眼,握住周桦的手:“就为送这些来?看这手冻的,下次可不许了,宫里什么没有……”
周桦厥嘴:“这是桦儿自己做的,可不一样,皇上尝尝呀……”
楚云笑,故意逗他:“你现学着做的?不定多难吃呢,我可不敢尝。”
“皇上就会气桦儿,不行不行,桦儿可不依,桦儿生气了……”周桦故意一抽手,扭过脸去。
楚云爱极了他这撒娇的小模样,岂肯不依,忙讨好似的塞了一大口,含含糊糊道:“这下可以了吧……”
“主子,天气凉,怎么不多穿件?霜菊给主子送来了。”突然一声从屋外传来,打断了正在笑闹的两人。
楚云诧异,推开竹门,却见一清俊男孩捧着衣服站在院子里,那男孩见是楚云,吓的忙不迭请安:“奴才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你哪个宫里的?怎么会到这里来?”楚云心下不悦。
“奴才是裳苑的,刚刚看见主子似乎往这边来,怕主子冷,送衣服来的,既然……既然主子不在这儿,那……那容奴才告退……”边说边跪着往后退。
楚云狐疑:“等等,你主子是谁?”
“回皇上,是裳苑桦卿。”
“霜菊?怎么是你?”是周桦的声音。
“主子,霜菊给您送衣服来呀……”霜菊一脸无辜,周桦却闻言色变。
楚云这才隐隐有些明白,怒火上涌,刚想质问,忽然腹痛如绞,只得紧紧捂着肚子,慢慢蹲下,可疼痛却是丝毫未减,胃里翻江倒海,嗓子腥甜,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霜菊大惊,急忙上前扶住楚云:“皇上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中毒了吧……”
“中毒?”楚云猛然惊醒,回头死死盯着周桦。
周桦早傻在那里,听得“中毒”二字更是吓的脸无血色,哆嗦着嘴唇竟不为自己辩白一字。
楚云见状更是绝望,颤抖着手指着周桦:“好,好,好个桦卿,枉我一片真心,你……你竟然……”话未说完又一阵绞痛袭来,楚云疼的满头大汗,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在地上。
“快……快送皇上回宫,宣太医……”林羽之突然领着众人闯进景园,命几个侍卫上前搀扶楚云,又对着傻在门边的周桦道:“桦卿以下犯上,企图毒害圣上,禁足裳苑,等皇上醒来再做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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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华殿
“皇上如何?可有大碍?”林太君面色凝重。
太医郑金才擦擦额上的汗,弯腰答道:“回太君,已无碍,毒血已排净,再养几日便可。”
“真是中毒?是什么毒?”林太君狐疑。
郑金才汗出更甚:“回……回太君,是……是……某种不知名的毒,微臣曾经见过,故此知道解法,也算大幸!”
林太君若有所思,凝视郑金才许久,终微微颔首:“郑太医果然高明,妙手回春,这次立了大功,定有厚赏,下去吧……”
“不敢,不敢……”郑金才长出口气,缓缓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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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宫
“贵君放宽心,郑太医已经向太君告假,说家中有事,这几天就要启程呢……”紫英附在林羽之耳边,锤着肩膀轻声道。
林羽之闭着眼,半响才哼了一声:“恩……算他识相,知道该怎么做吧……”
“紫英早已安排妥当。”
“嗯,你先下去吧,把云歌叫来……”
“是!”
“云歌见过贵君,贵君万安!”云歌跪地俯首。
“你上前来……”林羽之突然睁开眼睛,半坐起来。
云歌不敢违抗,双膝蹭地,缓缓上前。
林羽之看着眼前垂头的少年,静默半响,忽然一伸手使劲儿捏住他的双颊,迫使他仰面对着自己,声音冷冷:“啧啧,真是个绝色美人,怎么?想往上爬?”
云歌敛目,表情无丝毫波动:“这深宫之中,谁不想往上爬?主子难道不是么?”
林羽之松开手,倒回榻上,呵呵笑起来:“说的也是,你这直白的性子可比那些偷奸耍滑的好多了,这次也算献了个好计,以前倒是小瞧你了,日后就跟在本宫身边吧。”说到此处,林羽之语气突然凌厉起来:“不过本宫可得警告你,别存些不该有的想头,否则,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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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华殿
“皇上,谷贵卿求见……”子仪禀报。
楚云此时围着被子,半靠在榻上,面无表情,淡淡道:“不见!”
子仪有些为难:“皇上,谷贵卿来了好几次了,这次皇上若是不见,恐怕不肯离去呢……”
“那就让他等着……”楚云突然怒喝出声,这么用力一喊肚子又隐隐开始疼。
子仪忙上前扶楚云躺下,又盖好被子,叹道:“不见就不见,皇上何必动气,罢了,我再出去劝劝……”
“等等,让他进来吧……”楚云突然又改了主意。
“幽竹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许久未曾听见的清越男声在楚云耳边响起。
楚云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头面向里侧:“行了,起来吧,你该知道我不喜这些虚礼。”
殿中静寂半响,谷幽竹迟疑的近前几步:“皇上……不想见幽竹么?”
楚云听得此话,翻身坐起,仔细端详了谷幽竹许久,勉强露出些笑容:“许久未见,还这般仙人似的……”
谷幽竹脸颊微红:“皇上身体好些了么?”
楚云敛了笑意:“什么时辰了?”
“将近戌时了,皇上要传晚膳么?”
楚云摇头:“我不饿,我想喝酒,你去把案上的酒给我拿来……”
谷幽竹迟疑:“皇上身体不好,还是不要……”
“我要喝酒……”楚云又重复一遍,脸上似有怒色。
谷幽竹一惊,不敢违抗,只得将酒递到楚云手边。
楚云不再理会谷幽竹,只一口一口的喝起酒来。
谷幽竹立于一侧,亦不答话。
过了许久,楚云微有醉意,双眼迷蒙,侧头看了看谷幽竹,突然笑着拍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坐这里,咱们说说话。”
谷幽竹有些拘谨的坐在旁边:“皇上想说什么……”
楚云皱眉,似是思索:“说说你们男人天天在想些什么……”
谷幽竹不解,
楚云直直的看着他,眼神有些空洞:“你说,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害我呢……”
谷幽竹惊:“什么?”
楚云自顾自的笑起来,又要喝酒。
“皇上你醉了……”谷幽竹欲夺,楚云一闪,两人结结实实的撞到一块,楚云皱眉闷哼一声。
谷幽竹大羞,忙要起身,却猛的被楚云压在身下。
只见楚云双颊颧红,满眼迷醉,伸出手轻轻抚着身下人的脸部轮廓,幽幽道:“桦儿,我的桦儿怎么会害我呢,我说的对不对,桦儿?”突然仰头猛喝一口酒,吻瞬间而下,酒壶落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谷幽竹定在那里,火辣辣的酒水从舌尖流入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