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爱人所伤害了;果真如此,则羞怯是不是因为她的爱人不够迷人或专情而引起的呢?或是因为他待她太恶劣呢?或因她太过依赖他呢?或者与她的爱人有关但却无关她爱人的身份与人格之羞怯呢?要是如此,那结婚对她纯粹是一种威望的问题?或有爱人但还单身乃是可耻的与不吸引人的证明?或她应该像贞洁的处女一样超越于性欲之上?
通常同一事件却可引出羞耻或屈辱二者中的任一反应,但其中必有一者较占优势。一个被女孩所拒绝的男人,他也许会感到被她所屈辱而自问“她究竟自以为是何等人物?”或者他会因为自己的诱惑力与男子气概无法绝对的吸引她而自感羞惭。于是分析讨论中的谈话遂变得索然无味,因为他既会感到被那些“不了解”他而令他讨厌的笨人(分析者)所屈辱,又会为他自己的笨拙而感羞耻。某些人正在利用他,他已自觉到他被剥削者所屈辱,或自耻于他之未能维护他自己的兴趣。有时会因他的孩子并不聪明或不讨人喜欢,使他感到屈辱而欲除去这些缺陷;或者,他会因为自己在某些方面无法教导他们而感羞惭。
这些观察指出使我们的思考“再定向”的必要性,我们易于对“实际情况”过分强调,而以为它可决定我们的反应。譬如,当一个人被欺骗而表现出羞耻的反应时,我们易于对它视是“自然的”反应,但同样另一个人却会一点也不如此觉得(羞耻);相反地,他反而会觉得他被那些了解他的底细而对他转取敌对态度的人所屈辱。因此我们的反应不只由情势所决定,而且还由我们自己心理症的需要而定。
更为特出的,产生羞耻或屈辱反应的原理与价值的变形原理恰恰相同。对于富攻击性的夸张型之人而言,他们可能明显地缺乏羞耻反应,即使分析的按照灯作了最细微的澈查,刚开始时亦无法查出任何迹像,这些人就是过分生活于“想像”中以致于在他们心目中,自己乃是毫无瑕疵的;而且他们以战斗的公理作为保护层来掩饰自己,因此他们觉得自己所做的每一件“本来就是”对的。因此对自负的伤害只能由外而来;对他们的动机发生任何质疑,当他们解除任何障碍,他们都会觉得是种侮辱,他们只能猜疑那些如此对待他们的人所怀的恶意。
在自谦型的人当中,屈辱反应主要被羞耻的感觉所遮蔽,表面上这些反应消失了,而被他们为满足自己的“应该”所呈现的忧虑盘据住了。但基于我将在后面予以讨论的理由,这种人的屈辱反应,主要是针对因无法达成最高的完美而发生的,因此他们易感羞耻。于是分析者可由哪一种反应较占优势,而推出有关基本的心理症结构中较为重要的倾向此种暂时性的结论。
至此,自负与自负受损的反应间其关系是简单而直接的。同时,因为这些关系都相当典型,所以分析者或自我分析的人,似乎都很容易由自负而推论出自负受损的反应,或由后者而推论出前者。认识心理症的的自负的特殊标志后,他可注意到何种自负容易产生羞耻或屈辱。反之亦然,这些反应的发生可刺激他去发现根本的自负并检查其特性。使问题变得复杂的是这些反应可能会被许多因素搞混了,一个人的自负也许极易遭受攻击,但他并不会自觉地表达出有任何受害的感觉。我们所提过的“自以为是”的情形,就可以阻碍这种羞耻的感觉。此外,无懈可击的自负也许会禁止他之允许自我感到被伤害。一个受尊崇的人也许会对人性的缺点感到发怒,但他却不曾被老板或司机所伤害过;他应该伟大得足以宽恕自己的缺点,而且坚强地可轻易完成某事。因此“侮辱”遂以双重方式伤害了他:感到被他人所屈辱以及因为被伤害而感羞耻。这种人通常都处于永久的矛盾状态中:他之易受攻击已到了荒谬的程度,但他的自负丝毫不容许他这么容易就受到攻击。这种内在的情况大大地造成他那种全面性的暴躁。
问题有时也会被弄得模糊不清,因为自负受损的直接反应除了羞耻与屈辱之外,还可以自主地转变为其他的情感。要是丈夫或爱人对其他女人发生了兴趣、忘了我们的愿望、或他的心思全被工作与嗜好盘据住了,这些都会伤害到我们的自负,但我们意识所可以感觉到的一切,乃是对单恋的悲伤。轻蔑也许只是引起失望的感觉。羞耻的感觉在我们知觉里,可能表现莫名的焦虑、困窘,或更特别的,它会变为罪恶感。最后一项转变特别重要,只为它可以让我们很快地了解到某些罪恶感。譬如,如果有一个人充满着广泛的潜意识托辞,当他自感犯罪地被某些无害的及不重要的谎话所搞乱时,那么我们便可明确地推论出他较关心外表的真诚而不关心实际的真诚;他的自负因他无法维持他那种最高且绝对的真诚的想像,而受到伤害,或者,要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因不体恤他人而产生罪恶感,那我们必须要先查问他的罪恶感会不会是并非因自觉污损了美德而引起的,而是因为他虔诚地懊悔着,他并未如他所期望那样去怜悯人而发生的。
此外,这些反应不论是直接的或已经转变的,也许意识里都不被感觉到;我们也许只能知道我们对于这些反应的反应。在这种“再次的反应”中,显著地有愤怒和恐惧存在,我们都知道对自负的任何伤害会激起报复的敌意;它可由不喜欢变为憎恨,由暴躁变为生气,进一步变成盲目凶狠的愤怒。就观察者而言,愤怒与自负间的关系有时候是甚易确立的。譬如一个人会对待他傲慢的老板感到无比愤怒,或愤怒那欺骗了他的司机;充其量所愤恨的事故只是一些烦恼的小事。这个人自己必定只知道自己应对他人的恶行产生义愤,但就观察者(如分析者)而言,却可了解他的自负被这些事件所伤害,以及他感到受屈辱而报以愤怒。病人也许会承认此种解释最可能说明他的反应何以会过度,也可能会坚持他的反应一点也不过分,而认为他的愤怒乃是对于别人的邪恶与愚蠢的正当反应。
当然,并非所有无理的“敌意”都因自负受损而生,但它却比一般人所想的还担当了更重要的角色,分析者应该永远记信这点可能性,特别是要注意有关病人对他(分析者)、对于解释以及对于整个分析进行中所表现的反应。如果敌意中带有损毁、轻视及屈辱的意向时,则与自负的关系更可辨明,这就是报复的直接法则,如果不懂此种法则的病人,感到受屈辱于是同样地要屈辱别人时,这么一来,如还需要谈论病人的敌意就完全是多费辱唇舌了。分析者必须提出病人心目中所想的,而被认为是敌意的问题直截了当地去解释问题。有时当分析刚开始,分析者尚未搔及疼处之前,病人会产生屈辱分析者的冲动或想法,乃是自然之事。在这种情况下,病人可能在潜意识里觉得被分析就是被屈辱,分析者的主要工作乃在于如何使此种关系明朗化。
无疑地,分析中所发生之事,除了分析之外也会发生其他一些出乎意料的结果。如果我们更常想到攻击行为可能是因为自负受损而发生的,那我们就可使自己免于许多痛苦与伤心的困扰。因此当朋友或亲戚在我们已对他大力帮忙后,仍旧是一付行为可憎的样子,我们就不该为其忘恩负义而感到烦恼,而应考虑到他的自负也许已因接受帮忙而相当严重地被伤害到了。同时,根据当时的情况,我们可以与他谈及此事或尽力循着能保其面子的方法去帮助它。同样的,关于别人藐视群众的态度,我们也用不着去愤恨他的自大。我们必须认为他可能是因为自负的作祟而变得如此易受伤害、满身伤痕且苦不堪言地生活着。
较不显著的一种情形是当我们觉得我们冒犯了自己的自负时,敌意、憎恨或轻视同样也会指向我们自己。强烈的自责并非是愤怒自我的唯一形式,报复性的自恨的确具有极其深远的含意,因此,如果我们现在一直在讨论因伤害自负所引起的反应,则将失去线索。所以,我们须把这一点留到下章再予以讨论。
恐惧、焦虑与惊慌都是对于预期的屈辱或已发生的屈辱之反应。预期的恐惧或许与考试、公演、社交取会或约会有关;这些例子通常被称为“怯场”,要是我们隐喻地将此用于任何公开或私下表演前所发生的不合理恐惧,将是最好的描述术语。它所包含的场合有:当我们然冀给予别人例如新的亲戚或一些达官显贵、或是餐馆中的侍者领班好印象,或在我们开始一项新活动的场合,譬如开始新的工作、准备绘画或上公众演说课时。因这些恐惧而感到痛苦的人,常会将他们归之于对失败、耻辱、嘲弄的恐惧;这正是他们所感害怕之事。不过,此种想法却易令人产生错觉,因为这表明了对实际失败的合理恐惧。在这点上,它忽略了一项事实──构成个人失败的事项都是主观的。它可能包含了所有与未能获得荣誉与完美有关的事项,而预期比种可能性,明显地乃是轻度怯场的要因。个人害怕自己无法做得像自己的“应该”所要求的那样完善,因此他会恐惧自负受到伤害。另外还有更严重的怯场形式,以后我们自会了解;其中,潜意识的力量参与了作用,而阻碍了他的表演动作。此种怯场乃因他自己的自毁倾向而产生的,于是他会荒谬地变得忸怩不安、忘却动作的方向、而告中途辍止,因此而自觉耻辱,自觉失去光荣与胜利。
另一种预期的恐惧与个人的表演能力并不相干,但与他希冀去做将会损害他的特殊自负此一顾虑有关,譬如请求提升或帮忙、申请、或与女人亲近,因为这些事情都可能遭受拒绝,要是性行为对他而言意谓着丢脸之事(或被屈辱),则在性行为之前可能会发生此种预期的恐惧。
恐惧反应也可能因“侮辱”而引起,很多人会表现出抖颤、战栗、出汗、或其他因别人对他缺乏敬意或待他无礼而产生的恐惧表情。这些反应是愤怒与恐惧混合而成的,此种恐惧有几分是因怕自己受到伤害而发生的。同样的反应可能因羞愧感而生,一个人如果忸怩、胆怯或令人不快,则他可能会突然感到被无常、甚至于惊慌的感觉所击溃了。例如,有个驾车上山路的女人,他从山路一端的小径欲达到山顶。虽然山路相当陡峭,但要是没有泥泞湿滑,却甚易步行。然而她却穿着不当的依饰:穿了新衣、高跟鞋而无手杖。虽然如此,她仍试着走;跌了好几跤后,她终于放弃了。休息时,他远远望见下面有条大狗正对行人狂吠着,她不期然地产生一种怕狗之情。这种恐惧令她大感惊讶,因为她平常并不怕狗,何况还有很多人围绕在狗的主人身旁,根本是用不着畏惧的。因此她开始思索这些事,她想起年轻的时候曾经发生一意外的事使她感到极端羞怯。这时她遂知道了那时她正像目前的情况一样,因“无法”达于山顶而感羞辱。她自语道:“不过实际上这个问题是不易解决的”;她又接着想道:“但我应该能够解决它才对。”这么一来,她获得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她知道了那只是因“愚蠢的自负”在作祟所致,这种自负受了伤害而且使她──面对可能的攻击就感到束手无策。就像以后我们将会了解到的,她因此而无助地被投放于她对自己所做的攻击中,而且将此种危险外移了。此种自我分析虽不完全,但却十分有效:她的恐惧终于消失了。
对于愤怒的反应,我们远比对于恐惧更能直接地了解。但在上述的分析中,他们乃是互为连锁的,缺乏其中的一种我们就无法了解另一种反应。二者情形都因自负受损所造成恐怖的危险而发生,其理由一部分由于自负取代了自信,以前已讨论过,然而这并非答案的全部。就像我们以后将会知道的,心理症患者乃生活在自负与自卑的交替情况中,因此,自负受损便会使他很快地坠入自卑的深渊中。欲了解焦虑的各种魔力,就必需紧记住这种重要的关系。
虽然愤怒与恐惧的反应在我们心目中或许与自负无关,但它们依然被认为是指向自负方向的最好路标。如果这些“再次反应”不以如此的方式出现的话,那整个问题就会显得更为混淆,因为不管理由为何,这些再次的反应在转变中或许会被压制而消失不见。在这种情况下,它们可能会导致或促成某些症状的产生,如心理变态的症候、忧郁、饮酒及身心失调。或者欲压制生气与恐惧情绪的这种需要,可能会变成了导致情绪平服的因素。不只生气与恐惧,甚至于所有的情感都会因此而有转变,成为较不完全或较不强烈的倾向。
心理症自负的恶性,在于它对个人既是颇为重要,但同时却又使他极易遭受攻击的这种复合关系。这种情况造成了紧张,因为他们出现的频率与强度是根本无法忍受的,因此他们便需要得到治疗:当自负受损时,自己设法去重建它,或当它遭遇危险时设法避免伤害。
保全面子的需要是急切的,这有很多有效的方法。事实上,因为有太多种不同的方法,粗鄙的及精巧的,所以我必须将我的陈述限于最常见且最重要的一些方法。最有效且最普遍的方法与因感羞辱而欲报复的冲动有着密切的关联。我们可以认为它乃是因对于自负受损所引起的痛苦与危险,因而表现出的一种“敌意反应”。但报复或许也是为求自我辩白的工具,它包含了一种信念──藉着向得罪他的人报复,则他的自负便可获重建。此种信念乃基于如下的感觉而生:得罪我们的人藉其权力伤害我们的自负,如此则他已凌驾且打败我们;如果我们藉着报复而比他伤害我们的程度更伤害他,那情势就反转了,我们将获得胜利而打败他,心理症的复仇目标并非是“报复”,而是在于藉着更厉害的还击而获取胜利。不获胜利则无法重建被自负所包围的想像中的伟大;而指出心理症报复中不正当的固执性,并说明此种报复的强迫性正是重建自负的能力。
因为“报复”我将在以后详细予以讨论,现在我只概略地提出一些主要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