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军和何小雨、方子君对着掠过的军车队敬礼。
“我也要走了。”何志军说,“我今天晚上的飞机跟战区司令部去东南沿海,小雨照顾好你妈妈。子君你自己注意身体。”
“爸爸,如果战争明天来临,我不会休婚假的。”何小雨严肃地说。
何志军看着她,抚摸着她的脸:“我知道。再见!”
三菱吉普车开来,何志军上车。
披着伪装网的车队在三个女人的注视当中浩浩荡荡出发了,奔向看不见的东南沿海。
滚滚长江水在奔腾,母亲一样蕴育了中华民族子孙的长江如今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变得凶猛无比。大树被巨浪卷走,房屋倒塌,流离失所的居民在军警和地方干部的引导下在防洪堤后面。
大投影上的画面让将军们忧心忡忡。
外面虽然瓢泼大雨,但是A军区抗洪前线指挥部的大帐篷一片肃静,先期到达的军区情报部部长何志军大校穿着迷彩服在前面介绍情况。伴随他的介绍,制作好的洪峰二维动画示意图出现在投影上。
“根据抗洪总指挥部和国家防总的通报,今年夏天入汛以后,由于气候异常,全国大部分地区降雨明显偏多,部分地区出现持续性的强降雨,雨量成倍增加,致使一些地方遭受严重的洪涝灾害。长江发生继1954年以来又一次全流域性大洪水,已经先后出现五次特大洪峰,宜昌以下360公里江段和洞庭湖、鄱阳湖的水位,长时间超过历史最高记录,沙市江段曾出现45。22米的高水位。”何志军的讲解明晰而又果断。
刘勇军等高级将校军官都是穿着迷彩服认真地听着。
“抗洪总指挥部交给我军区‘蓝箭’抗洪部队的任务是——确保长江B段和C段大堤的绝对安全,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大堤安全、确保重要城市安全、确保人民生命安全!根据抗洪前线总指挥部的情报,长江第七次特大洪峰即将到来。我军区防区内最危险是D市这一段,按照当地防汛部门的监控和先期到达的地方军分区部队实地观察报告,防洪大堤已经出现管涌,大堤已经非常危险,很难扛过第七次特大洪峰。”
何志军报告完毕退后,刘勇军起身快步走到前面,神情严肃地看着将校们:
“同志们!我刚刚接到中央军委的加急电报,军委主席和副主席对我们抗洪部队提出了没有任何折扣的要求——‘一线部队全部上堤,军民团结,严防死守,决战决胜’!”
将校们面色庄重。
“我军区抗洪部队刚刚到达,但是马上就要全面上堤!”刘勇军拿起指挥棒指着电子地图宣布,“D市是一个中型工业城市,人口六百万,大小企业四百多家。附近农村还有人口一千三百多万,国家的财产、人民的生命都在危急之中!——我命令,蓝箭A、蓝箭B部队马上登上D市城防大堤进行加固!”
“是!”A集团军舟桥旅旅长和军区特种大队雷克明大队长起立敬礼。
“你们现在就出发!”刘勇军厉声命令,“记住我的命令——人在堤在,堤溃人亡!”
“是!”两位军官立正,转身跑步出去。
雷克明跑出指挥部招手,车就过来了。他上车以后就拿起电台话筒:“各单位注意,我是狼头。不能休息了,马上上D市城防大堤!”
风雨当中缩在雨衣里面瑟瑟地吃干粮的狼牙特种大队官兵们立即发动车辆出发了。
“我跟着上去吧。”何志军向刘勇军申请。
“也好。”刘勇军说,“两个部队由你统一指挥,随时向指挥部报告!”
“是!”何志军敬礼。
他刚刚跑出帐篷,何小雨就从后面跑过来:“爸!”
“你怎么来了?!”何志军问。
“爸,你是不是去大堤上?”何小雨问。
“对,我去D市大堤!”何志军说。
“我也去!”何小雨着急地说。
“胡闹!”何志军呵斥她,“你还是小孩子吗?!你是军人了,这是军事行动!一切行动要听指挥——跟你的医院在一起!不要随便出妖蛾子!”
何志军上车走了,何小雨站在雨里面恨恨地高喊:“你们都歧视女性——”
A军医院院长带着前线救护队的官兵出现了,纷纷登车。何小雨跑过去:“院长,我也要上去!”
“不行,刘副司令有命令你必须跟指挥部在一起!”院长厉声说,“我们走!”
何小雨看着车队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气哭了。她一下子跑到路上,最后一辆救护车吱地停下。一个志愿兵伸出脑袋:“你找死啊?!”
“同志,带我上去!”何小雨不由分说就上车了。
志愿兵看看她:“不是不让女的去吗?”
“是军区领导特批的!”何小雨高喊。
志愿兵开车去追赶车队了。何小雨坐在车上,这个时候感觉到肚子疼。她低头,血正从湿透的迷彩裤下面往外渗,她一咬牙拿出急救包撕开裹住了自己了裤腿,用高腰迷彩胶鞋扎住了。
车窗外大雨瓢泼。
第二十二章
1997年6月30日。
进入夜晚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深圳同乐军营,警侦连长林锐上尉身着97夏常服全副武装走出连部。
警侦连全体官兵已经在他的面前站成整齐的队列。
林锐的眼睛在大檐帽下射出凌然的寒光:“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主席命令,我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将于今日0时开始正式接管英军防务,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
田小牛站在排头兵位置,戴着白手套手持95自动步枪庄严肃立。
“我驻港部队步兵旅警侦连,将和其余单位的官兵一起组成进驻香港的先头部队!”林锐的声音很高却非常坚定,“我们这先头部队的509名中国人民解放军官兵将于公元1997年6月30日9时整从皇岗口岸提前进入香港,接管香港防务!”
战士们面色严肃,看着连长一句话都不说。
“你们要记住——”林锐高声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们是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进驻香港的仪仗队!——但是,如果出现万一情况,我们就是战斗队!”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战士们齐声怒吼,行持枪礼。
“登车待命!”林锐高声说。
战士们纷纷登车。
特种大队礼堂,节日气氛浓厚。满礼堂都是国旗、香港区旗和大红双喜字。军容齐整的官兵们乐呵呵地在迎接来宾,特战二连连长张雷上尉的婚礼将在今天举行。
雷克明穿着燕尾服头发打着油,举着指挥棒在指挥一支小小的交响乐队。《喜洋洋》奏得乐手们摇头晃脑,雷克明也是怡然自得。
萧琴坐在首席上,刘勇军的老战友和部下们纷纷来道贺。退休的张副军长穿着没有领花肩章的空军制服,和妻子坐在萧琴旁边,两家老人谈兴正欢。
“今天是回收香港的大喜日子,我们老刘要在军区作战值班室值班。”萧琴笑着说,“所以今天不能出席婚礼了,他委托我向你们二位道歉。明天到家里去喝,张副军长和老刘好好喝!”
“退了退了,你叫我老张就可以了。”张副军长哈哈笑着摆摆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这是全军都要战备的关键时刻!他们特种大队现在也是在战备状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
礼堂舞台上是一个大屏幕投影,正在放着中央电视台现场直播的驻港部队欢送晚会和驻港部队各个现场的准备情况。
刘晓飞在组织着婚礼现场,和何小雨一起迎接着客人。林秋叶匆匆赶到,车里还带着方子君和她的心肝小宝贝。
“哟!小兵兵!”何小雨扑上去抢过孩子,“让妈妈亲亲!”
方子君笑:“那你今天就抱着吧,这孩子越来越胖,我都抱不动了!”
小兵兵格格笑着,伸手去抓刘晓飞胸前的伞徽和潜水徽。刘晓飞笑着摘下来给小兵兵戴上:“儿子!现在是叔叔送你,等你长大了自己挣!”
“长大了可不能当特种兵!”方子君苦笑。
“对,儿子!”何小雨抱着小兵兵笑着亲,“咱长大了不当特种兵,咱当军医!咱的脑子聪明着呢,哪儿能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特种兵?”
林秋叶苦笑:“你就看你爸爸战备值班没来就胡说吧!你爸爸当了一辈子特种兵,让他听见还不修理你?”
“嘿嘿!”何小雨笑,“他敢!走,儿子,妈带你去找爸爸!”
“这是谁来了!”陈勇已经是少校了,他惊喜地从人群当中站出来冲过来抱住儿子亲。胡子扎得儿子脸生疼,哇哇哭着用最简单的音节喊妈妈。方子君急忙跑过去抢过儿子:“我说你就不能不亲他啊?瞧你那胡子!”
“我刮了!”陈勇嘿嘿笑。
“刮了也能扎死牛!”方子君白他一眼,“离我儿子远点!乖,兵兵不哭哦——”
兵们嘿嘿乐。
拿着酒壶站在一边的刚刚入选特种大队的新队员列兵小庄嘿嘿笑:“嫂子,那我们营长亲你咋办啊?”
“哟!”方子君哭笑不得,“瞧瞧,陈勇!这就是你带的兵啊?没大没小了?”
“看我不修理你!”陈勇一瞪眼,“今儿张连长结婚我不罚你,明天早上你单独两个五公里!”
“是!”小庄立正,一脸苦相。
“没规矩。”陈勇嘿嘿笑,“小庄这兵不仅是城市的,参军时候还是在校的大学生,戏剧学院读导演的。自由散漫惯了,回头我收拾他!”
方子君笑着:“你?你不许对战士搞体罚啊,现在可都是文明带兵了!——小庄,你们营长敢罚你你就告诉嫂子,嫂子收拾他!”
“是——”小庄怪声怪气高喊。
方子君抱着孩子刚刚坐下,何小雨就飞跑过来抢走了:“儿子,妈带你去看电视!今儿香港回归了!”
小庄走过来给方子君倒酒,低声道:“嫂子,您是军区总院妇产科的?”
“啊?”方子君看他,“怎么了?”
“小影——在你们科室吧?”小庄嘿嘿笑。
方子君看着他:“哟哟!你人不大胆子不小啊,我们科室新来的小美人你也胆敢惦记?那可是我们医院新一代的院花!”
“她是我对象,高中就是。”小庄嘿嘿笑,“知道你要来,麻烦把信给我捎去。”
方子君笑着接过信封:“成啊,现在的小兵不得了啊?写得什么,要不我先审查审查?”
“情诗。”小庄嘿嘿笑。
“不得了不得了!”方子君感叹,“陈勇!”
“到!”陈勇正在和别的干部说话转身就起立。
“你追我的时候,怎么不写情诗啊?”方子君故意笑着问。
“我?我哪儿有那个脑子?”陈勇尴尬地笑,“我不是给你作了一大堆子弹工艺品吗?”
兵们哄堂大笑。
张雷在后台对着军容镜整理军容,空降兵伞徽、陆军特种兵伞徽和陆军特种兵潜水徽都一一别上了。他戴上军帽,看着镜子里面俊朗英气的陆军特种兵上尉。
新郎的礼花别在了右胸。
他长出一口气,自信地笑笑,走向化妆间。
化妆间里面,刘芳芳在对着镜子化妆。她很紧张,手都哆嗦,旁边的女同学笑着给她描着眉毛:“你紧张什么啊?结婚而已啊?闭上眼睛,你乱眨眼要画坏了!”
“说得轻巧!人这一辈子就这一次,我能不紧张吗?”刘芳芳深呼吸,闭上眼睛。
一只黝黑粗糙骨节分明的手无声伸来,接过女同学手里的眉笔。女同学笑笑,退后。
刘芳芳闭着眼睛等着,半天没动静很奇怪。一只手勾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慢慢转过来,她的脸娇嫩如花:“快点啊!张雷是个急性子,别让他等!要不又得跟我发火!我去商场买个东西他都催,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他肯定着急!”
女同学噗哧一声乐了,捂着嘴悄悄出去了回手轻轻关上门。
眉笔慢慢落在她的眉毛上,细致地描着。
刘芳芳不敢说话不敢动,怕坏了妆。
张雷描完,笑笑:“不错,秀色可餐。”
刘芳芳吓了一跳,直接就蹦起来,尖叫一声睁开眼:“张雷?!你你你想吓死我啊?”
张雷笑笑:“给美人描眉也是人生难得的乐趣,何况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你个流氓就没正性吧!”刘芳芳缓缓神色,穿上军上衣去拿放在化妆台上的帽子。
张雷一把抓住她的手。
“干吗啊?要来不及了!”刘芳芳说。
张雷捧起她的脸,俯下头欲吻。
“别这样成不成我刚刚化好的妆!”刘芳芳哀求着跳开,“张雷张雷,我人都嫁给你了!你别总这样跟逮不着似的行不行?你现在好歹也是个连长了,别动不动就跟我耍流氓!”
“过来吧你!”张雷笑着拉住她一把拉在怀里,刘芳芳还要挣扎张雷的嘴唇已经上来了。
刘芳芳勾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吻的很热烈。张雷的手伸进了刘芳芳的军装,刘芳芳一把推开他:“绝对不行绝对不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你长不大啊?”
张雷笑着戴上军帽:“成,晚上收拾你。”
“救命啊——”刘芳芳苦着脸,“我嫁给一个大流氓!”
“你自己选的。”张雷笑着说。
“你看看你,一嘴烟味不说,把妆都坏了!”刘芳芳赶紧对着镜子补口红。
敲门声,女同学在外面喊:“我说你们俩腻歪够了没啊?外面可都等着呢!”
“来了来了!”刘芳芳着急地说,“你看都是你害的!”她补上口红在手纸上抿抿嘴唇戴上帽子:“哎呀你啊这个时候抽什么烟啊!走走走!”
“出发!”
电台里面传出先头部队指挥员的命令。
吉普车、卡车和步兵战车的发动机开始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