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进一步追问,喜欢的内容是什么?仅仅因为喜欢和她散步?喜欢和她吃饭?喜欢和她聊天谈论青春年华伟大理想,甚至诗词歌赋?狗屁,完全是狗屁!我想全天下每一个正常男士都不会干这种傻逼勾当,这种浑话只有柏拉图那类同性恋者才会义无返顾地奉行之——假如他真是同性恋的话——或者作为恋爱之初博取小女孩好感之用。假如一个男人愿意这样对待某个女人,始终如一,那只能说,他并不爱这个女人,仅视之为好友而已。假如所有男人都要这样对她,那这个女人也未免过于悲戚了。
这个道理,很久以前我就明白。所以在我缩回手的那一刻,我真怀疑自己是否有那么正派。我扪心自问良久,觉得其实不是的,我还有药可救。那只是一种本能罢了,本能地怕人家姑娘满面通红地骂我大流氓,或者干脆甩我一耳光扬长而去(电视上常常可以看到)。没有哪个人喜欢这样被人对待的。毕竟那个时候,小妍还不是我女朋友。而且,那种麻酥酥的感觉,对我这个初恋男人来说,实在来的过于突兀。
为了避免再次缩回手掌,我试图将右手插口袋里。结果却绝望地发现,由于大裤头穿反了的缘故,口袋全被覆在内侧,手掌无处可插。小妍望着我的动作,略微愣了愣,好看地笑了,抬起左手将散落眼前的发丝搭在耳朵上,继续走着。风在逐渐的飘起,使得旁边森然的林子泛起波澜,发出沙沙的响动。还好月光充沛,此处距离街道也不远,还可以闻得见夜市里烧烤的味道。不然黑夜来此,未免过于阴森。而这夜全然不同,整个世界都为月光浸透,处处流溢着清新,丰盈着凉爽。我俩仿佛两条安静而贪玩的游鱼,在海底时缓时快地游荡着。
不久,我们来到一段坡度陡然增大的石阶。路程并不长,大概两米左右,上面便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我不怎么费力气地走上去。踏过几个台阶后,发现小妍还站在原地,就催她上来。她说太陡了,上不去。然后一脸无奈地望着我,样子看上去极其无助,楚楚动人。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绅士一点,就勇敢地伸出手去,对她说:来,我拉你吧。小妍开心地答应了,将温软的小手递过来,让我紧紧的握着。
我敢发誓这是我有生以来握过的最富磁性的手。我小时候握过爸妈的手,姐姐的手,稍大后做游戏握过小朋友的手,再大后常常握自己的手。那一刻,我握着小妍的是手,无论怎样的比较,这都是一只最有魅力的手。温温软软的,握上后神清气爽又略显亢奋,从此再不想要放开。是的,我们就这样牵手了。
我牵着她一阶一阶地走上来,感觉自己在瞬间长大了许多。我已经是一个会照顾他人,可以被依赖的大男人了。人的改变果真可以完成在一瞬间,真是很奇妙的感觉。我拉着小妍的那一会儿,相当的绅士。
爬完石阶,一片绿茵映入眼帘。这块形状不规则的空地,除了生长小草之外,还在中央生出一棵粗大的老槐树,看上去需要两三个长臂之人手牵手方可环抱。树干不高,也不直,迂回出三道弧线之后,顶端赫然呈现出一片伞型的枝叶。枝条粗细相间,弯曲盘踞的样子酷似虬龙空舞。叶片时疏时密,有些丰润,有些黯然,还有的几近凋零。阵阵清风吹过,显得沧桑飘逸,俨然仙境之物。
老树下距离树干一尺左右,安然蹲着一只硕大的石龟。该龟雕工粗糙却动人,身躯宽大而显胖,水平向前伸着的龟头,看上去憨态十足,又像是在好奇地寻找着什么。
小妍在草坪上,慢慢的活泼起来。她拉着我的右手环绕我一圈一圈蹦蹦跳跳地旋转着,身姿轻盈,长发也随着时起时落。时而发出一串串欢悦而清脆的笑声,婉若某家木屋窗前悬挂着的紫色风铃。我被带着也在原地转下了好多个360度,满心宠爱的朝她微笑。忽然无端端想起了我梦中的那位仙子,那位美貌绝伦的仙子。发觉面对仙子的时候,我竟也是同样的心情。
几圈后,小妍兴致依旧蛮高,对着我小孩子似地调皮一笑,说:嗨,跳支舞可好?说罢理也不理我就撒开手,兀自走到离我一米左右的草坪上,调整站姿后慢慢张开双臂,仰面月亮,笑容逐渐的柔和,清越。
她深深吸着气息,缓缓的,缓缓的,开始了舞步。
我看着起舞的小妍,觉得水浮涟漪,风轻云静。恬静的女孩子连跳起舞来,都没有任何的突兀(当然发火要除外),我不禁的赞赏起来。这是一套模仿孔雀的舞姿,以前在电视上观看,为其倾倒。后来发现其实很多舞蹈只有配上相应的服装才可入目,孔雀舞在我看来也属其中一种。而观望着小妍,我才发觉自己的武断。鹅黄色的T恤,淡蓝紧身的牛仔裤,怎么联想都算不上跳舞的选择。可是穿在小妍的身上,却能意外显出别一种风姿。她总是喜欢这样装束。后来我问她这样炎热的季节,为何不弄个短裙来穿?不想她竟羞涩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告诉我,那东西凉快倒是不伲皇谴┢鹄椿嵝纳癫荒狈Π踩校芎ε履骋徽蠓绱倒岚讶棺酉破鹄矗源有〉酱蟪搜莩鲋馕丛┕?
我为此在心里偷笑一阵,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不过小妍这样穿着确实不俗,想来是她身材过分美丽的缘故。
小妍独舞在草地上,月华流溢,她舞动的身躯显得摇曳多姿而隐隐约约,渐渐变的不真实,周身还似乎蒙上了一层微妙的光晕。我看着看着,觉得那是否是嫦娥附体了小妍,还是小妍幻化了嫦娥。或者她们谁都不是,一切只是源自我一厢情愿的幻觉,一如梦境,一如梦境中那位蓝衣仙子,给予了我无止无尽的心旷神怡,却会在弹指间化作乌有。这样的想着,我竟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悲凉。
就在我感觉入迷并有些想入非非之际,小妍停下了舞步。她一边稍稍偏头,拢起眼前散乱的发丝(我发现她这一动作尤为动人),一边开心地跑来我面前,微微喘着粗气。气息接触我的面孔,竟和夜色一样清新。她展眉一笑,说道:怎么样,我还行吧?
我不禁鼓起掌来。太棒了!我诚心地说。
真的吗?
不会有错!
不是拍马屁?
肯定不会,简直举世无双,为何不去考个演员之类的?
举世无双?她显得相当惊讶,又偏起脑袋看着我:太严重了吧。
不会有错,我说。
她哦了一下,接着又想起什么似地偏起脑袋,问我:嗳,你为何总要说“不会有错”?
我听了挠了下头,说:习惯吧。
小妍咯咯地笑了,说:真有意思。
我说:其实你也一样有意思,比如你总爱偏起脑袋讲话,好看极了。
她于是迷惑不解,偏起脑袋问:哦,有吗?
我一指,说:看,又来了。
她静止了一会,才把脑袋正立,不好意思地噘起嘴巴,说:真的呀,可能是发问或者惊讶的时候才会这样,也一定是习惯的原因。
我说:不会有错。
她咯咯地笑得格外欢畅,拉着我的手说:我发现,我们都是很有意思的人,对吧?
我点头称是,并对她表现得十分关心,说:跳了这么久,累了吧,休息休息?
她说:休息休息。
我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那只石龟以外别无落座之处,便拉着小妍走过去准备坐在龟背上。此龟是如此可爱,以致于小妍惊讶地发现它的存在后,欢快地跑过去,饶着它来来回回端详了许久。最后还把兴趣转移到了乌龟的脑袋上,赞美那双眼睛实在是雕刻得憨厚。此外还有眉毛,还有鼻子,还有嘴巴,全都恰倒好处。这龟头真是太可爱了,小妍说,和我家的娃娃熊一样惹人疼,木啊,依我看就这个龟头雕刻的最成功了你说是不是啊?
我在一旁已消散那丝悲凉,一下子忍俊不禁,不知该如何去承接,只说:是啊,那龟——脑袋是蛮可爱的。
小妍看上去挺不满意,说什么叫蛮可爱嘛,我看这龟头——小妍蓦然停下来,吐着舌头将美丽的黑眼睛瞬间睁得史无前例的大。抛下龟头,缓缓地朝我偎过来,边偎还边用那双在我看来比那个大石龟可爱得不知多少倍的小拳头不停地敲打我的胸膛,说坏蛋啊坏蛋也不提醒我害我出丑之类的,无休无止。我则乐呵呵地接受着她的指责,说,没什么,我没发现什么啊,我们去休息吧,好吗?小妍还是不停的锤着我,完全没有附和我的意思。不得已我只好咬紧牙关,痛心下了一个大胆之决定,那就是伸出右手揽住了她灵巧的腰身。拥她一起坐在了槐树下,石龟上,仰望明月。
*
那晚,风清月白。我揽着小妍,无意间嗅到了一股足以令我心荡神迷的体香。那是一股什么味儿呢,薄荷味?百合味?沐浴露味?还是其他的什么味道。说不清楚,可能兼而有之,也可能什么都不是。总之我有些清醒地迷醉,将她揽得更紧了。
自从那突如其来的龟头事件以后,我越发觉得小妍是那样的天真无邪。而我对天真无邪的女子,又天生缺乏抵抗力,会不觉中将其与处女等同起来,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许多天后,我和死党陈勒喝得烂醉互诉衷肠的时候提起了这事,不想陈勒当即手臂一挥好一阵大笑,笑过后满脸阴险地盯着我看,说:嘿嘿,假的,木,肯定是假的,女孩子最喜欢装那个了。
说着他扔掉手中已然空了的玻璃瓶,伸手重新拿过一瓶,打开,大喝一口后,继续说:一副很纯情的样子,是很纯情吧?去骗你们这些纯情少男,得到你们洁白无暇的身心之后再无情地抛弃,这事我见多了,不要相信她,不是我打击你,千万不要相信她。相信我!
我虽然脑袋昏沉,但还是满心的不爽。我抬起铅重的眼皮,好容易才瞄准陈勒通红的脸孔,我说:小子,你醉了。
他手一摆,说: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没醉,你们网上认识的吧?那更不能相信她了,我就是个例子,她会耍得你很难看,她们这些人,我最了解了,要么他妈的花痴,要么就是被男朋友甩了要报复,我承认你聪明,学习也比我好,可这方面你真的不如我,真会耍得你很难看的,相信我,真的,你可千万不能做傻逼啊!
我再次强调说:小子,你醉了。
可这小子可能是过分喝醉的缘故,基本上对我的反应漠然无视,仍旧自顾自地胡说:不值得,真的不值得,这种烂婊子,有老子我在的一天她就休想拿我哥们当猴耍,我——
我想我是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脑子里轰然作响,有种几欲爆裂的趋势。我拿过酒杯,斟上满满一杯,满得泡沫流的桌面上都是。我喝上一口,咽下肚去,十分迟钝地将剩下的液体一股脑泼在陈勒脸上。在陈勒十分诧异的醉眼里,和他对视良久。
我说:清醒一下,你醉了。
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陈勒,明白一年前那段痛苦的经历,在一个17岁少年来说,确实算得上残酷的打击。记得在他用刀子将自己手臂划出血痕的时候;在他用一瓶白酒把自己灌的烂醉,附在我肩上失声痛哭的时候;在他失踪似地旷了一个月课的时候,我清楚的知道,我也在恨入骨髓地咒骂着那个坏女人,骂她无耻,骂她下贱,骂她不该为了报复男友的无情,而利用网恋无情地玷污了陈勒的初恋和贞操,并骗取了他5000元钱后杳无踪迹。
这种事情,我确实为之愤恨了很久。本质上我是个愤世嫉俗的人。何况发生在了我唯一的朋友陈勒身上,所以自那以后我一直把陈勒当作自己一样来照顾,希望他可以早些战胜自己,别再给自己无谓的伤害,尽快变回以前那样能够讲得出无穷无尽笑话的阳光男孩。这也可说是我很久以来众多心愿中的一部分,且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可我还是决定让陈勒清醒一下,泼他一脸清酒。
无论如何我想我是个为着梦想而活的人。现实也好,虚幻也罢,我在尽力摆脱一种束缚,那些似乎费尽心机要来阻止我实现梦想的世俗之物。这些东西在我看来,简直就是TMD面目可憎,什么风俗的限制了,流言蜚语了,恶俗小人的嫉妒了,包括我希望我亲爱的朋友尽快好起来,而又来了什么人说他这种软弱之辈死不足惜了之类,使我每每会升起愠意。而愠意的结果就是,给他点颜色看看。我是为着陈勒而和别人干过架的,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应该没有提起的必要,假如非得提一下不可的话,比如我用我平生所学的五步拳将一个家伙击倒后,顺手从身旁的垃圾里抓过一团十分不卫生且带着血丝的卫生纸塞进他嘴巴里,以遏止其令人作呕的嚣张。
后来酒醒时分,我感觉对陈勒过于莽撞。毕竟泼别人酒还是被人泼,都不是件值得称道的事。所以后来我向他伸手表示歉意,陈勒也愉快地接受了,并说兄弟之间没什么大不了,还劝我别放心上,他也只是为我好。我点头,拍着他的肩膀一起去了迪厅。
细想下来,小妍在我心中占去的空间竟是如此之大,连陈勒也要因她而被我泼上一杯酒,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直到小妍离开我的那段时日里,我才恍然醒悟,原来这些的根源,都来自于我的一个梦。更清楚地表达就是:我渴望有个圆满的人生,人生里有个完美的爱情,能有那么一个纯情女子,与我心灵相通,一见钟情,再日久情更浓,再白首偕老共一生。用坚定的爱抵挡风雨,不会背叛,没有破碎,不好吗?
这种几近完美的爱情观,几乎占据了我整个少年的爱情梦。而小妍的出现,无疑使我看见了一把打开梦想之门的金钥匙,假如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要尖锐地否定或者夺去这钥匙,难免我会心生愠恼。这或许是重色轻友,但爱情与友情究竟孰重孰轻,谁又可以说清道明?
当然了,酒泼好友是不对的。可我也是不会后悔与小妍相识的,更加不会后悔有那么一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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