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某些地方不一样。
外型与苏茵一样是人,却蕴藏一种神秘感,而那神秘感别说是她,就连任何人都难以想像,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能切身感受到。
他们让人难以接近,据说半吸血鬼大半如此。
连四处流浪出卖武艺的战士与保镖亦是如此。苏茵很清楚曾造访村子的他们身上那种堪称冷峻的无视旁人态度。
虽然D是用连那般严峻的他们也远难企及的孤高孤绝作为存在的证据,但不知为何,苏茵之只要想到这青年在身旁,便觉得有光明照亮已落入地狱最底层的心灵,会想试着再努力到明天看看。
“冷静下来了吗?”
被唐突一问,苏茵赶忙把意识拉回现实。
“嗯。勉勉强强。”
“既然已被雇用了。——请告诉我珠子的由来。”
“好啊。”
苏茵颔首,眺望右手边的荒凉大海。
“大部分是从爷爷那边听来的。已经告诉过你这附近一带曾经是贵族的狩猎场对吧。在一千年前的再之前,在那个时代好像即使是背部的边境,也可以借由气候控制装置的力量变得要多暖要多凉都行。贵族居住的地方——虽然叫做别墅——却广阔到不光只是昨晚通过的森林,连这附近一带都是。昨晚的道路若不往村子的方向转弯而直走的话,就可以抵达传说中最漂亮的地方呦。对然现在已经一点不剩了,但还是可以充分想像出当时豪华的模样呢。也有谣言说地下的工厂还在活动。
你知道贵族的戏水活动是在做什么吗?他们用光波帆船或风力帆船出海航行,或者用潜水球在海中散步。去岬角绕一绕的话,还能在水里看见观察设施的遗迹喔。不过最惨不忍睹又疯狂的,是海洋生物的异常变态跟大量繁殖。他们散布促进DNA变化的药品或食物长达数千海里。对贵族来说是很简单的工作。即使是现在,只要去寺院的图书记录室,就能看到当时的贵族留下的资料,不过严格禁止做成三次元立体影像,因为有好几个看过后发疯的人啊。
尽管我只有看过照片而已,但那真的很可怕。我完全不敢相信在那片海域中会有那样的东西存在。长宽都超过十公里的大鲸、能一口吞下三头长须鲸的梭鱼——它们的照片也都还在。说到浮游生物的话,就只是鲸鱼的食物而已;但就连那个只要经过贵族的手,就变成了会把一大群长达两公尺的鲑鱼化为白骨的贪吃怪物啊!在一张照片还是什么资料里,海里——一直到水平线那边为止全部都是这些东西呢。贵族们就乘坐它们无论再锋利的牙齿也咬不坏的透明球,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它们彼此撕咬。你应该知道酒瓶里装的是什么吧?”
“那时代起就有人住这了吗?”
至今为止的凄惨话语对D毫无影响。
“好像是在开发贵族的观光胜地的同时带来的。虽然劳动全部交给机械了,可是似乎在小地方上无论如何还是比不上人类仆人。拥有几名顺从的人类仆人,可是这里的贵族的地位象征。而且他们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用途,用途你应该很清楚吧。
不久,贵族们决定在留下少数的仆人后,把其他人类聚集到一个地方去。然后给予最低限度的援助,同时他们开始每夜袭击人类。也就是说,对他们来讲,最大的喜悦乃是吸食会抵抗的人类的血。因为发现去咬养在地牢里的、或是因妖术、脑部手术而变得百依百顺的人类的脖子只会觉得无聊而已啊。想要让人类无法离开他们所给定的区域之类的事,对他们也是再简单不过的技术。被吸过血的人就那样放着不管。当村里的同伴发现牺牲者后,便在他的心脏钉下木桩——也有人说一面听着这种人类被钉木桩的声音和哀嚎声,一面盖上棺盖乃是他们最高的享受。
人口减少的话,只要从“都城”调过来,要多少有多少。根据记录,十年内村子似乎有五度化为废墟呢。
你应该也亲眼看过贵族留下的文明惊人程度还有美丽吧——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美丽庭院;掺混香料燃烧得像梦一样的火炬;用水晶及白桦木所造的小屋,以及红砖道上无影无踪地来回漫步,身穿雪白洋装与漆黑斗篷的人群——生得如此美丽的种族为什么非得吸人类的血不可呢?为什么在重新粉刷别墅的颜色时一定非要使用人类的鲜血呢?为什么为了聚集怪鱼群就必须切下一千人的头颅投入海中呢?‘文明’的美丽难道和建筑它的种族的道德品行是不相干的吗?
不过、在某一天,残酷美丽岁月的终点来临了。
一瞬间——在传说里是一个晚上,贵族们消失无踪了。由于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原因。有个学者说是气候控制装置的故障,但却被证明那个发生问题是在相隔很久以后的事。至少,是在这附近一带变得极为寒冷,异常鱼种自海中消失,即使变得满是冰山,人类也可以开始独立生存;是在离这之后更晚的时代了啊。”
“没有什么传说吗?”
连D也突然远眺起汪洋大海。
数艘动力渔船冲破白浪,尾曳细细水痕不停往水平线那方前进。
在他们前方隐约可见貌似某种生物背部的黑影。
“那是贵族的遗产——抹香鲸啦。全长足足有两百公尺,一头能维持村庄半年的生活。肉用来食用,脂肪是灯油和汽车的燃料、腊工艺品材料、保温涂料;骨头则变成工艺品,气喘、坏血病的特效药哟。储存在肠子里的动植物精华——龙舌香,与其说是现在‘都城’贵妇人用的香水,不如说是贵族专用的香水来得合适。接下来直到夏日祭典为止,村里会忙得乱七八糟呢。我也要多加油才行。——D、可要好好保护我喔!”
至此,苏茵换了口气,闭上眼睛回溯记忆。
“传说中是这样的:有一天,一个拥有超过贵族力量的旅行男子乘船来到这里,在广场召集贵族们,当面斥责他们对待人类的残忍方式。愤怒的贵族们乘坐双轮战车一拥而上,但他一挥黑色斗篷后,不光是战车,连别墅也被连根刮走,听说在害怕发抖的贵族中,除了一个人以外,全都离开了这块土地呢。”
“除了一个人?”
“他的名字是麦茵史塔男爵,是这个地区的管理负责人,也是最凶暴最坏的大贵族,贵族血统生出的最污黑的癌细胞——追根究底,有记录说不论是海中生物的巨大化也好、把活人聚集一处加以吸血‘游戏’也好,都是这男人发起的。也有留下他那令人憎恨到极点的肖像画。有封寄给‘都城’熟人的信如此写着:因为即使是同类的贵族,也有人进入这家伙的别墅后,便没再回来过,所以接到他的邀请也不可以去;这信如今也还保留着。总而言之,只有这家伙反抗了那位旅行男子的命令与攻击。
双方的战斗于贵族离去的翌日,在麦茵史塔的城堡进行。战斗后,贵族的别墅一瞬间变得残破腐朽,所有生物通通死光,而且连山的形状都改变了;结果是麦茵史塔输了,好像被施予了不得二度回到陆地上的处置,然后尸体被永远地抛弃在海中。相传直到现在,他仍旧在没有阳光的深海底部交抱着胳膊、徘徊行走,偶尔会晒晒月光补充营养,盘算着对黑衣旅人的复仇以及侵袭陆地,不过这就真的只是谣传了啊。
对了、当他——麦茵史塔还活着时,他亲手做出的骇人事情还有一件。
只要有居民从那个——关着人类的村镇消失后不久,在海湾或是河流入海口的某处,就一定会找到畸形的生物。有的外型既不像人也不像兽;有的虽然已经变成半个木乃伊却还活着,有的没有头颅只剩身体还活着;又有的则相反,只剩手臂是活的,让人觉得好像会抓住走过的人的脚,接着就在不远处发现还活着的头颅一开一闭地动着嘴巴,哭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听说他们全都残留有消失的人的模样,但不论如何切砍他们或者剁得再碎都不会死掉,可只要一晒到阳光就会融化消失。
之所以知道是那家伙干的好事,是因为有人目击到其中有几个人被带入了麦茵史塔的城堡里。但因为会引起最让人讨厌的想像,所以谁也没提,可是在那里进行了什么,也多少总能感觉得出来啊。不过这一切都托了传说中的旅行男子之福没再发生过。
据说他在那之后几乎收拾掉了所有的海中生物,让人类变得能在海边生存,在解除贵族的控制后就离去了,始终不晓得他的身份来历。喂!D——该不会是你的亲戚还是你的什么人吧?”
苏茵稀奇地用如孩童般的恶作剧眼神望着D的侧脸——那面容依旧冷硬如钢。但虽如此,苏茵却感到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的内疚感,她随即把脸转向前面。
D毫无介意模样。
“可是现在有贵族。”
他说着。
“是那叫麦茵史塔的家伙吗?”
“长相——不一样。”
“何时出现的?”
苏茵低垂双眼。
“三年前。”
“知道他的名字和住处吗?”
“不知道。不过——”
苏茵欲言又止。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被袭击的全是靠近海边的住家。现场一定会留下海草跟海水。所以村子里……”
“说麦茵史塔复活了是吧。”
D说出了一句话,接着静静望向苏茵,问:
“那隧道中的幻影——就是那家伙吗?”
知道苏茵点头为止,花了一些时间。
“可是你说不是麦茵史塔。”
“那只要看记录所的肖像画就知道了。”
“他出现在你面前的理由?”
“不一定是为了我,说不定是觉察到你了,而且还有那个和尚在啊。贵族不是有发现敌人的精神感应能力吗?”
“极少数的贵族可以。”
“那他一定就是那少数之一。”
“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
“嗯嗯。”
“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村子里怎么不说?”
“好像大家都完全没预料到。”
“海里没有异状吗?”
苏茵转开视线,“嗯嗯!”了一声。这次的嗯嗯是没有的意思。
“但刚好从同一个时期开始,出现了三倍以上的死者。”
即是说海中的危险增多了三倍。
“有拟定对策吗?”
“只有夏天才有。他前来的时间是三天后的一个礼拜——只有这一段时间而已。这就是我们的、这个村子的夏季啊。你可知道还有哪里有这种夏季的?”
“无论在哪,夏季都很短。不管何时、对谁而言皆如此。”
“是啊。”
苏茵宛如要说给自己听一样。
“就像你说的呢——村里的对策是自警团和青年团一直轮流站岗警戒。在海岸挖陷坑、在贵族可能出现的场所设置网子,可是因为抓到的都只有村人而已所以就放弃了。”
“被咬的尸体的处分是?”
“钉木桩然后然后烧掉,灰洒带海里。以讨海人的死法来说,还算是普通了吧。听说高明的吸血鬼猎人只要看到伤口,就能看穿贵族的力量,这是真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可惜。”
苏茵仿佛感到惋惜地咬咬嘴唇。
“大概也不知道只在夏季来访的理由吧。”
“很遗憾不知道。”
“能告诉我珠子的由来吗?”
D一拉缰绳,已经走到海岸线了,他把马车转往村子中央。
“去年的夏天,那家伙又来了。三天之内有四个人遇害。在一个大雾的晚上——由于空气跟海水的温度差会急速下降到极低,所以常常会有雾。自警团虽然出动了加倍的人手却依然没有用。
最后一名牺牲者是我家隔壁的女性。晚上1400N时父亲发觉女儿房间传出声响,敲了门却没反应,急忙冲进去一看,一个黑影正从窗户逃走。于是就闹翻了天,我是第一个赶到的。他女儿在床上被切成一块块的,父亲和母亲又叫了一阵。大家通通脸色发白。
因为一下就看出是从窗户逃走的,我就一个人追了上去。因为他横过道路后往海边移动,所以果然是从海里来的。在就要到岸边的途中他突然消失,之后再也没看见。等援军赶来了打算要进行打捞的时候,海浪把某个东西送到了我脚边。那东西就是那颗珠子。尽管我也有想是不是让大家看看它,但终究还是觉得可惜,十分想留下它。”
苏茵睫毛震颤,或许忆起了妹妹的事。
“有试着调查来历吗?”
“没有,仅是让祖父看过而已。”
“他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只是脸色惨白,扔下‘这东西赶快丢掉’这句话,好像对它连碰都不想碰。我也觉得毛毛的,心想是不是要那样做,但一想到它是特意漂到我下这来的——便打消那个念头了。可我想祖父是知道些什么的,尽管葳玲也试着问过各种问题,不过祖父什么也没讲,好像连把它放在家里都很厌恶。”
“为何把它带去古罗涅贝可?”
“这是个令人难过的问题啊。”
苏茵的眼神转为羞愧。
“你也看到我家的模样了吧!没有不管宝贝的价值把它放着不动的余裕呀。祖父几乎无法工作了,葳玲也还无法独立完成一个人的工作,只有我一个人在赚钱这种事,多少也能看得出来吧。至少想在夏季时穿上漂亮衣服也很正常吧?”
“是想让妹妹穿?”
“我自己也想。”
两人沉默。马车来到宽广大路,似乎是村中的热闹街道,酒吧看板和饰有像游戏中心标志的建筑物并排一起。可能是要吸引观光客,也有数间在点头堆满鱼干或鱼卵的土产店。家家户户均紧闭玻璃窗,石壁上四布微细裂缝宛若网眼。
苏茵在保安官事务所前下了马车。
“我想会花些时间喔。尽管是个没啥东西好的地方,还是请你去逛一下吧。”
看看苏茵走入门内后,D考到事务所的墙上。
旅人帽帽檐低垂遮挡阳光。半吸血鬼的睡眠时间虽不分昼夜,但流窜的血液似乎仍要求于白昼休寖,当与贵族为敌时,这可说是极为重要的特性。
数个身影落至他足畔。
都是些身穿厚重羊毛毛衣的青年,生着一副仿佛能空手勒毙二、三公尺大鱼的体格。
其中一人上前了一步。
“工作辛苦了啊、帅哥。”
充满憎恨的声音的主人乃是杜瓦特。
“幸好苏茵不在。我有些事想问你。”
D毫无反应,连头也不抬。杜瓦特扭曲嘴唇。周围的男人们走了上来。
“住手——对方只有一个人。”
杜瓦特举起一手制止,环顾道路。路上行人停下了脚布在远处观看。
“这里不能吵到别人,跟我到那边去。”
D低着头说:
“雇主在屋内。”
“这样的话,问题就晚点问好了。”
杜瓦特双手手指在胸前交叉,弄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