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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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回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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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声,大概是他的头或肩撞到墙壁。硬碰硬的干脆。 

我不看他,坐在床边,双手按着床沿,只一撑就要离开。 

“……卓越……”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定身咒,定住了我的身体和灵魂,无法逃遁。 

他的手臂伸过来,勾住我的颈,轻轻往后一带,我便仰倒。此时的秦霜,只能仰视。 

他叫我卓越。 

那定身咒,幻化为令我丧失心智的迷魂药……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英国管在耳边奏起激昂的国歌。我倏的睁眼,裹在被中的身体略动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了疼痛的奴隶。 

同寝室的项东满意的放下“起床号”,拿起电动剃须刀和小镜子:“你有胆和秦霜把床换回来,就不怕半夜突降不明飞行物?” 

“秦霜,他人呢?”我竟然紧张得声线起了颤音。 

“他?今天头班机飞厦门。被卖到厦门爱乐了。” 

我怅然,侥幸逃脱的窃喜,搀杂着失望。轻呼一口气,掩藏在沙沙的剃须声里。 

“嘿,你做奴隶上瘾了?还不快起来?” 

“我,我昨天喝高了,在凯莱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一跤……” 

“这么倒霉?”同情的目光直射过来,停留在我的颈侧,“你小子,昨天晚上有艳遇!?” 

“少胡说!”我表面冷静,心却轰然爆跳像刚入锅的活虾。 

“不想承认就别挂幌子。就算有把握不会废也别在大考前惹事。”项东把镜子反扣在我胸口的棉被上。 

管弦系把考试不及格称为废。重修就好比武功被废,必须从头修炼。 

隐藏秘密的决心被秦霜废了,要重新建立还是就此放弃? 

我把镜子举到面前,向下倾斜,映出左侧颈部两块紫红的瘀痕。大的那块在颈动脉上,小的靠近锁骨。 

慌忙用手遮住,手指却发热,仿佛仍留有秦霜嘴唇的温度。 

镜子扔到一边,却控制不住脸红心跳。晚上的一切,我记得清清楚楚,甚至细节。 

酒是喝多了,但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即使身体瘫软如泥,头脑依然清醒。 

我是自愿的,在秦霜叫出我的名字之后,我献祭般的迎合,把这当成四年暗恋的结果。 

秦霜呢?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不知道。他带着答案跑了,有最正当的理由逃避。好像谁都在帮他。 

昏沉沉的又睡过去,躺在秦霜的床上。被褥、枕头和身体,都留有秦霜的气息。 

梦里也有秦霜。我们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恋人那样,无所顾忌的生活在一起,房间里总是流淌着格罗米欧的小提琴曲,飘荡着诱人的饭菜香…… 

我是被项东叫醒的。他叫人起床的方式总是独到而且有效。 

“什么呀?这么亮?”我低声叫,头扭向一边。 

“太阳神阿波罗!”项东手里的台灯跟着我的脸转动,像打在舞台上的追光。 

梦里的秦霜不见了,饭菜香仍在。是项东从学院美食楼打包带回来的午饭。 

我说不饿,等饿了再吃。其实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不敢当着项东的面起床穿衣,不知道赤裸的身上还留有多少秦霜的印记。 

项东走后,我坐在床上吃了午饭,然后,洗澡,把染有血迹的床单扔进垃圾箱,找出新床单铺在秦霜的床上。做得有条不紊。 

持续几天的腹泻和低烧,伤处的少量出血,使我的行动比以往迟缓。几乎全系的人都知道,几天前,我曾在凯莱门口不慎摔倒,受了轻伤。 

这些后遗症,我在理论上都知道,实践却是第一次。 

曾经幻想过和男人,甚至和秦霜,但不是那种情况。那一晚,却主动接受。因为我知道,秦霜对同一点也不了解,那个位置于他根本不可能。 

而自己,在那一刻,竟真的不介意。事后都感到惊诧。只因为那个人是秦霜。 

但又疑惑,那一晚,醉酒的秦霜是否知道是我,是否把我当男人。 

再回忆,连那声“卓越”也变得模糊。也许,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 

这样想,不免难过,却又释然。再见面,就当是酒后乱性,一笑而过。秘密还是秘密。 


秦霜 

********** 

2004年1月7日 星期三 

卓越那一声“秦霜”害我掉了一只手机,这几天在云顶也没处买新的。想起离开北京也有十几天了,还没跟爹妈说一声,只好用饭店那部加收服务费的电话跟他们报个平安。 

失去的东西才越显得重要。果然。 

挂了电话,想起团里的朋友曾向我推荐过一种主治关节风湿的当地特产,可以买回去孝敬有关节炎的老妈。趁排练的间隙,我在商场的土特产专柜逛了逛,因为实在想不起名字只好向售货员小姐询问。 

“请问,有一种按摩油,叫做……” 

我说得吃力,女孩子脸倒先红了,小声说:“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 

我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她误会我要买神油,忙不迭的解释:“不是不是,是老人家按摩关节的,叫做……叫做什么飞毛腿油……” 

女孩子皱眉,在货架上翻找,递给我一只小瓶:“是不是这个?” 

我接过来一看,千里追风油。“是它是它就是它。” 

千里追风和飞毛腿,我还真能联想。 

我知道我是心不在焉,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像两年前,在厦门,同样因为心不在焉,我走进香包店买书包。其实厦门爱乐的前辈早就告诉我,厦门的香包指的是西点而不是北京的箱包。 

好在我拿起小提琴还没忘了自己是谁。 

两年前,出发去厦门的前一天晚上,我和一帮同学在凯莱庆祝大学时代最后一个圣诞节。我喝得有点猛,吐过之后已经好了很多,不过还是顺从得让卓越把我带回学校。 

依稀记得,在凯莱的洗手间里,他吻了我,或者他只是无意间碰到我的唇。我竟然想回应。那种感觉,很奇怪。 

后来的事情,完全失控。 

从始至终,我明知那个人是卓越,是和自己一样的男性,却无法自制的想要吻他,抚摸他,靠近他…… 

我俯在他身上,以为自己就要爆炸,却听到他深深的吸气,呼气,又好像是长长的叹息。我的嘴唇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然后,似乎只是无意间的,他的身体略动,暴露给我可乘之机。 

有个词,我听说过,只知道字面意思,从没想过会身体力行。 

我试探性进入,从胆战心惊演变为一发不可收拾。 

从来没有那么激动过,心理生理都是。 

事后我很慌,匆匆退出又匆匆用被子把卓越盖严,像罪犯掩盖犯罪现场,又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如来、上帝、观世音保佑,我被学校“卖”到厦门爱乐,得以第二天一早脱身。免去与他的面对,也给我几天时间,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记不起来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容不得卓越和别人交往过密。甚至于看到他和姚佳谈笑风生,居然会生气。 

是对好朋友的独占欲吗?又不完全是。 

不能否认,那一晚,我对卓越的渴望之强烈,是从没有过的。包括历任女友。 

――除非是,我,爱上了,卓越。 

得出这个结论,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就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踢翻了方凳和垃圾桶,又从海景饭店走到了轮渡,在海边无人的沙滩上坐到第二天第一班开往鼓浪屿的渡轮启航。 

当我迎着初升的太阳,抖着腿从沙滩上站起来时,我得出了结论:我确实爱上了他――卓越。 

也许是第一次听他拉琴的时候,也许是和他坐在豪运的后门抽烟时,也许在我要求加入他和姚佳时…… 

什么时候开始的,真的不知道。不知不觉。 

乘出租车回到饭店,我在商品部买了一条Salem Menthol,回到房间边抽边用我那台厚重的Acer TravelMate220拨号上网,搜索那些曾经陌生的词汇。 

下午,四盒Salem Menthol成为烟蒂,我得出另一个结论:我爱上了卓越,而他恰好是同性,所以我是双;并不是因为我是双,卓越是同性,所以我爱上了他。 

很拗口,却是最合理的解释。把我自己都说服,心里也变得坦然。 

坦然之后,又一层恐惧涌上心头。 

卓越呢?他会怎样? 

虽然整个过程我都很清醒的知道他是男人,但我却用最原始的对待女性的方式侵犯了他。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当我从网上对同有了一些了解之后,我更是害怕。可以这样说,我那种完全自私的做法,几乎要了他的命。 

事实上,在我准备逃离犯罪现场时,他一动不动气息奄奄的样子确实吓到了我,我甚至用手去试探他是否还有呼吸。 

他温热的气息让我有胆逃离,却不敢多看一眼他的身体。 

他会感到屈辱?愤怒?还是恶心?或是三者兼有? 

我想知道,却又害怕面对。也许会失去他,连朋友都没得做。想想心里都会抽痛。 

但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演出结束就要回去,我该如何面对他? 

告诉他:那晚的事,对不起。是我酒后乱性,请别在意。然后,让他给我一顿胖揍,换回兄弟间的平静,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 

或者,坦白:那晚的事,对不起。是我太鲁莽,弄伤了你。但我真的喜欢你。这以后的事情,我无从,也不敢想象。 

1月7日晚,我从厦门回到北京,正值期末考试前夕。不知道台湾有什么新举措,两岸关系紧张。 

刚进寝室,我就被几个兄弟围住,聊起台海局势。这时,卓越推门进来,看了我一眼,放下东西就往外走。我叫住他,问他去哪儿,他说去文化艺术服务部买空白五线谱。我说正好我也要去那儿复印这几天缺的笔记。 

走到新琴房楼附近的僻静处,我停下,面向卓越,却看着地面,“那天的事,对不起……” 

后面的话,被他的笑声和踹在我胸口的一记飞腿打断。 

拳脚落在身上,我在心里叹气。不用再说什么了,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我不想还手,是我欠他的,他那天一定伤得很重。 

一拳挥过,我出于本能抬起手臂挡脸。他却更加气愤,屈膝踢向我的胃部,趁我弯腰捧腹的瞬间,一脚踢中我的脸。我用手去捂,血从指缝间涌出。 

“那天晚上,你是认错人?还是根本不在乎是谁?” 

他竟然问我这种问题?我慢慢放下黏腻的双手,透过眼前的红雾看着他,狠狠掴了他一记耳光。手上的血甩在他的前胸,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你当我是什么?畜生吗?”我一脚踢中他的小腹,“1997年10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醉酒的人,属于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 

听了我的话,他踉跄着后退,一脸愕然。 

“在凯莱的洗手间里,是不是你先吻的我?”我问他,明明是疑问句,却是肯定句的语气。 

他不回答,一步一步走近我,揪住我的衣领……热烘烘的鼻血流进两个人的嘴里。 

“唔……我的鼻子……疼死了……”我轻声呼痛,用力掐他的肩。 

“嘶……别碰我的眉骨……”我再次低叫,又咬住他的嘴唇。 

当晚,我住进复兴医院的单人病房。卓越那一脚,踢断了我的左眉骨和鼻梁。 

躺在病床上,我的脸肿得像个叉烧包,还是露馅的那种。 

“你也太黑了,打人不打脸……”我瞪着卓越那张完美无缺的脸,无比怨恨。 


 

卓越 

********** 

2004年1月8日 星期四 

我怕是要疯了,想他想得像个神经病。大概是这几天没上音乐会,排练又不太紧张,大把的时间闲下来,让我有闲心看到什么都往他身上联想。 

两年了,这个人已经融在我的生活里,连一块小小的松香都留有对他的记忆。 

如果,两年前,他从厦门回来,两个人都当什么也没发生,平平静静到毕业,现在会是什么样? 

当时,我确实那样想过。 

那天晚上,我回到寝室,他刚从厦门回来,被一帮同学围在中间,讲完厦门街头遮挡着车牌的军车,又说起用望远镜看到的标语:“那边是‘三民主义统一全中国’,这边是‘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正好凑成不三不四……” 

看到我,他坐直一些,视线越过别人的头顶和我对视。 

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以为手里的小提和乐谱会很夸张的掉落在地。原来没有。仅在黑色的琴盒上留下一个湿湿的手印。 

我找借口离开,他找借口跟出来。 

他却说对不起。 

道歉吗?请求原谅吗?要我别在意吗? 

我打算一笑而过的,甚至想拍着他的肩膀说,咱哥们儿,一时的胡闹,别往心里去。 

没想到会心里发酸,发苦,更没想到还会起化学反应,转变为愤怒。怨怼像按下开关的1211灭火器,喷涌而出。 

他不还手,我心里更恨,出手更狠。想用挨打做补偿吗?不够!煎熬四年,打他一顿又怎么够? 

他用手挡脸,我更气愤。因为这张脸,多少女孩子围着他转?趁他弓下身子,我一脚踢向那张令无数人着迷的脸。 

血从他捂在脸上的指缝间涌出,我的力气也随着流失,再下不了手。 

我颤抖着,问出一个萦绕心头多时的问题:“那天晚上,你是认错人?还是根本不在乎是谁?” 

我看着他放下手,看着他被血糊住的脸,等着他宣判我的死刑。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吗? 

他走近我,用尽全力甩了我一记耳光。 

“你当我是什么?畜生吗?”他低吼着踢我,打我,每一下都比我更狠。 

我想不起招架,他的反问让我发懵。 

他气喘吁吁的背诵刑法条款,说什么醉酒的人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我中弹一样趔趄着后退。我不明白他的意思。难道说,他知道,他知道那天晚上他在做什么? 

他微笑,好像抓着我的什么把柄一样得意的笑:“在凯莱的洗手间里,是不是你先吻的我?” 

原来,原来,他知道!!! 

我一步一步走近他,吻住他的嘴唇…… 

我送他去离学校最近的复兴医院。一路上,即使鲜血糊脸我也能看出他在傻笑。他的左手和我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连掏钱包付车费都要两人合作。 

司机大哥叮嘱秦霜:“抓住了他,有的事主进了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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