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感觉到了地动。百夫长领着小人去探查,发现匈奴的大军正向着我们而来。”
夏觅心头微微一动,慎重的重新问了一遍:“可能确认匈奴大军来的方向就是边城?”
探兵微微一愣,而后伸手挠了挠头发。迟疑了片刻,他这才说道:“三十里以内的区域有一条岔路,一侧是来边城,另外一道则是去束州。”
夏凛看了一眼夏觅,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她究竟在想什么。沉吟了片刻,他立刻吩咐道:“夏一,立刻去束州,将匈奴举兵来犯的消息报过去。”
守在他身后的一个士兵立刻出列,躬身行了一个礼,他二话没说直接出门向着束州飞驰而去。
被战事影响着,所有人都没了用早膳的心情。夏凛带着夏寻夏觅和几个将领直接去了书房,没有费太长时间就将作战的计策定了下来。
指尖在舆图上的一个山头上点了点,夏凛说道:“此处树木繁多,我们提前设置在这里的埋伏可以用到了。”
副官立刻附和着说道:“得到消息后就已经提前通知下去了,只是怕匈奴早有准备。”
夏寻和夏觅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多了一丝暗色。夏觅自束州回来后就将军中可能有探子的情况告诉了夏凛和夏寻,他们此刻看似在讨论战事,实则也在关注着每个人的神态。
果不其然,在夏凛说出这个对策的时候,副官偏头看了一眼楚栎,看似做的极为隐蔽,实际上却尽数落在了夏家人的眼中。虽然如此,夏觅也并未打算打草惊蛇。
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她看似平常的询问道:“高副官有何见解?”
高达躬身行了一礼,起身走到舆图旁。和夏凛的伏击战的主张不同,高达的主张则是直接出兵,所列的理由还条理分明、层次清晰:“我的看法是我们直接出兵。其一,朝廷对匈奴进犯的事情早有预料,所备的军需粮草极为齐全;其二,匈奴近来连天大雪,天寒地冻之下这才进犯边境,试图掠夺物资;其三,伏击战虽然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却只适合小范围的小团体作战,匈奴此次出兵三十万,我们少数也要派出十万大兵迎敌,若是将战场局限在山间的话,战事根本展不开,许多阵法也根本无法使用。”
伸手轻轻鼓掌,夏觅目露些微被说服的神色。高达正要躬身行礼,却听到她淡然反问的声音:“如此,高副官主张战场设置在何处?”
问题一出,不说高达,表示其余几位将领都变了脸色。
边城环境恶劣,地形更是显得尤为凶险。尤其是北侧,一座高山阻断两侧,将一片土地分成了边城和匈奴生活的草原。
主场作战才有优势,他们自然不能将兵马牵到草原,被匈奴人追着打;高达又一力否认山间作战的可行性,如此,便只剩下了边城前的山脚下的一片开阔区域。
而这样做的话,无异于将敌人引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在场的都是历经过数年沙场征战的将领,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夏觅如此一问,高达脸上的犹豫之色方一出现,一个人就站起来直接否认了他的意见。
“将军,若是匈奴大军越过山岭,就直接到达北城门了!万万使不得啊!将军三思!”
“老李我复议!老高你是不是昨天的酒还没醒,怎的如此莽撞?!”
……
顷刻间,所有的将领就拿出自己的态度。大势已去,高达也没纠缠于这个问题,深深鞠了一躬,他沉声道:“是高达思虑不周,还请将军降罪!”
沙场作战,各抒己见。
夏凛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真的降罪于他,他们确实是想揪出奸细,却并不想令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不敢进言。摆了摆手,夏凛豪迈说道:“无妨,你的考量也有道理。”
有了台阶,高达便也顺势走了下来。然战事迫在眉睫,眼下必须拿出一套方案,提出来的却都被挑剔否定,众将领多多少少心情都有几分沉重。
楚栎见状,缓步走上前。
作为皇子,虽然之前不甚受宠,楚栎也是被精心教养的,此刻轻袍缓带往议事堂中一站,不像是来讨论战事的,反而像是来吟诗作对的。登时,厅中有人的脸色就微微发生了变化,却又因为楚栎的身份不好表现出来。
楚栎余光扫到众人的神态,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双手交叠微行一礼,他一副谦逊的模样,缓声说道:“栎倒是有一想法,还请将军考虑一二。”
之前说话的李姓将领是个性情豪迈之人,闻言立刻哈哈笑了起来:“太子殿下,军中不兴这些礼节,您心中有什么想法的话,只管说便是了!”
楚栎眉眼微垂,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如此,栎便直接说了。方才几位将军旁观,症结点就是着开战的位置。栎有一计,仅需精兵三千便能退敌,还请将军给予栎一个机会。”
三千对三十万?怎么可能?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的心中就都浮现出了这句话。
第二百零二章 立军令状,片面之策
夏凛脸上一肃,闻声几乎立刻便说道:“太子殿下想要退敌胜仗之心夏某清楚,但战场上并无小事,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督军代表的是皇家,更何况楚栎身上还有着得天独厚的太子身份。纵然是夏凛,此刻也只能闻声劝诫。
众将领虽然心中都清楚这一点,在切实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仍旧不由有些心里不是滋味。他们守城守得好好的,偏偏老皇帝想要自家儿子建功立业,直接将他送到了疆场上。
若是安安静静的当一座督军背景板便也罢了,偏生这人明显一副好大喜功的模样。眼下的情况便是他们都有些难以断绝,楚栎不过弱冠之年,人不大,口气却不小,竟然直接说他可以用三千兵马击退匈奴的三十万兵马。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此人的身份就连夏凛都得罪不起!
不知不觉间,众将领心中都多了一丝愤懑之意。有的人掩饰的很好,有的人却是直接表现了出来。
被一众人盯着,又在夏凛处碰了一个软钉子,楚栎脸上也不见恼怒,反而仍是一派气定神闲的神色,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一股闲淡的味道:“将军可以给栎一个机会,若是半途出现了问题,栎立刻撤兵便是,定然不会令将军和军中蒙受损失。”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是不答应下来反倒显得他没有容人之量。即便如此,夏凛仍旧神色犹豫,明显还打算再劝。
楚栎倒是说完话就拢袖站到了一边,静默间再无其他的话。
夏觅的目光在自家亲爹和楚栎之间微微转了两圈,毫无征兆地起身开口道:“将军之所以不放心就是因为太子殿下没将具体策略说清楚,殿下不如详尽说来,好让诸位将军再做判断。”
看到夏觅委婉的为他说话,楚栎冷淡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丝柔和的温度,嘴角微微一勾,他却仍旧说道:“谢上将军美意,只是栎的计策实需保密,不能为外人道也。”
武将听不大懂者乎者也,却能看出他的态度。眼见他仍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先前说话的李将军一拍桌子,直接道:“还请将军早下决断,大军压城,刻不容缓!”
大军压城,刻不容缓——这句话明显带上了逼迫的含义。
夏凛心中苦笑,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左是朝廷之人,右是生死至交,夏凛夹在中间也颇为两难。
就在他刚想下决定的时候,楚栎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相比上一次,这次他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一些:“栎愿立军令状,还请将军允行!”
夏觅先是一惊,而后迅速反应了过来。眼下分明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她快速向着对面的李将军使了一个眼色。李将军虽然性格粗狂,,却是粗中带细,收到夏觅的眼神,他立刻就回过了味来。
若是有督军在军中的话,以后的战事少不得被指手画脚,倒是不如此刻直接将这根源斩断。还是少将军高啊!
心中这般想着,李将军向前一步,单膝跪在了厅中,“太子殿下既然有如此志向,老李愿意做这个担保人,将军不妨给殿下一个机会!”
有反应快的,此刻已经意识到了老李的意图,快步上前单膝跪在老李身边,几人纷纷附和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愿意为殿下做这个见证!”
议事厅中的大半将领都愿意做这个见证,夏凛便也无奈的摆了摆手。看清纸上写的内容后,他叹息一声,如同一个长辈一般拍了拍楚栎的肩:“如此,便有劳殿下了。”
对于一般人家来说,这动作都是没什么问题。但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夏凛的动作几乎称得上是冒犯。楚栎却也没在乎这一点,在军令状上签字按了手印,他沉声道:“将军放心,栎定然不辜负将军信任!”
说罢,他没再多浪费时间,直接披上高达刚才给他找出来的铠甲,领着点好数量的三千精兵,直接向着北城门迅疾而去。
夏觅站在夏凛的身旁,看着那飞扬而起的烟尘,手指牢牢捏住了那叠好的军令状。
是成是败,端的看此一举了。倒是没想到,楚栎居然会亲手将这个机会送到她的手中。
阴郁之色逐渐从眼底向上蔓延,不多时就占据了整片眼底。她垂着眼,倒是也没人发觉,只有一旁的夏寻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一样,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夏觅清楚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却也没打算过多解释。毕竟,深刻喜欢的一个人说放下就放下,委实也太奇怪了些。所以,误会就误会着吧!
兄妹二人想法相差千里,却奇妙的汇合在了一起,而抵达北城门处的楚栎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身为不受重视的皇子,他虽然也会接触一些治国之道,里面却没有军事兵法的存在。此次他之所以出兵,也是因为高达之前的保证,以及夏觅有些莫测的态度。
想到夏觅之前对他几乎是千依百顺的态度,又想想现在她冷淡中透着疏离的态度,楚栎眸色一暗,将高达叫到身旁来。
“太子殿下。”
没有理会高达脸上的笑容,楚栎捏紧了手中的缰绳,低声问道:“你之前所说的退敌之策,一一详细说来。”
高达一贯自负,以往被夏凛三人压着,自觉没有出头之日,此刻听到楚栎的问话,立刻说道:“探兵已经在山间开启了埋伏,匈奴的新王是一个谨慎多疑之人,定然会将大部分人马留在山上清查,只有少部分人才会打下山来。而边城易守难攻,我们完全可以设立剑阵,进行远距离攻击,直接将这些人马斩杀于此,令他们有去无回!”
楚栎眉头一皱,已经隐隐察觉出几分疏漏来。这个策略看似妥帖没有问题,却建立在匈奴大军真的没有下山的假设下,但反过来想得话,若是大军下山又该如何?
高达的策略中竟是一点都未曾提及!
第二百零三章 差事弄砸,弹劾罪状
刚愎自用,何堪大用?
楚栎脑中莫名就想到了这句话,这句话就如同被压在箱底的纸张一样,突然间被翻起来,上面满是灰尘。这句话是前两年年宴结束的时候,老皇帝在御书房中看奏折,无意间提及的。
按理说他应该记得清清楚楚,却不知为何突然遗忘了。甚至还听信了高达的话,将率先出征的任务包揽过来!还大言不惭地立下了军令状!
一想到这里,楚栎的额角就一阵抽痛。脑中犹如有一柄小锥子在不停的敲敲打打着,带来一股尖锐的刺痛感。脑中犹如破了一个洞一样,不停往里面呼呼灌着冷风。无数的记忆碎片犹如走马灯一样在脑中晃来晃去,到最后这些或是彩色、或是黑白的画面尽数褪去,只剩下了一片苍白。
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额头上和后背上都是一片冷汗。定了定神,他才发现自己正伏在马背上,而在另一边,高达正站在马的旁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楚栎头上一痛,伸手将高达直接重重推开。颤着手指刚想指向他,楚栎就翻着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好似听到了慌乱的声音,极力想要睁开眼睛,他却只感觉到了昏昏沉沉。就好似……永远都睁不开眼睛一样。
楚栎急得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半梦半醒的挣扎间,他恍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就如同被彻底从脑中剜出了一样,遍寻不到。
恐慌之下,楚栎不由伸出手挣扎了起来。犹如突然然从高空落下一样,楚栎心中一惊,急切之下立刻醒了过来。
剧烈的喘了几口气,他双目无神的怔怔盯着床帐,好半晌才听到了那一直在梦境中延续的声音——噪杂、纷乱的脚步声和人的说话声,似是察觉到他的清醒,离得最近的一个人突然惊喊出声:“太子殿下醒了!”
人醒了!这三个字如同有魔力一般,迅速在宫中传播,不多时,闻讯而来的皇帝皇后和刘妃就出现在了楚栎的面前。直到此时,楚栎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皇宫之中。
顾不得去回忆前尘,他挣扎着就想下床行礼,却被皇后伸手一把按了回去,“你看看你这孩子,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行什么礼,快躺好了,歇一歇。”
楚栎偏头快速看了一眼皇帝,确认他脸上没有不虞之色,这才利索的应了下来:“儿臣遵命。”
说是躺着,但被三位长辈盯着,楚栎的身体僵得几乎不是自己的,反而更加痛苦了几分。脑中还在抽痛,他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皇帝看到,捏着手中的白玉佩,终于说了进殿来的第一句话:“太医呢?让人来看看。”
立刻有人领命而去,不多时,身着灰色太医服的太医就跪坐在了楚栎的床前。一番诊脉之后,他叹息着收回手:“太子殿下忧思过虑,这才引发了头疾,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
楚栎尚未睁眼,便觉得一道威严的带着一丝打量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心中骇然,他几乎想要跳起来拔了太医的舌头。
身为国之储君,太子却是需要为上分忧是不假,却也只限于分忧,只要皇帝还坐在龙椅上一天,这天下大事就和他没什么关系。“忧虑过甚引发的头疾”,究竟要忧虑到何种程度才能引发头疾这般严重?!非家国大事不足以至此!
太医的话听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却经不起细细思量,只要一思量,就几乎全是问题。而帝王……恰恰是疑心病最重的!
想到老皇帝杀掉自己亲哥哥上位的传闻,楚栎头皮就感觉到极度发麻。他心中快速思索着能够脱身的方式,然而好似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对一般。他尚未找出来合理的解释,门外守候的太监就悄悄走进来对着皇帝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