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野获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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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野获编-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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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又以宣抚不足重,加宰相吕颐浩为都督,而张浚因之,乃至中书三省,亦奉行其文书,而尊宠古今无匹矣。本朝以此衔为右列流官之冠,其秩正一品。而同知从一,佥事正二,超六卿之上,其贵几埒晋唐。此后因以为正总兵官带衔,未几而副将亦得之,遂櫜鞬而趋走于抚院之庭,又何论制府?至嘉靖之末,马芳以游击奏功,世宗特加右都督,则偏裨亦领此秩,愈不足重矣。若将军,则秦汉以来乃制将军号,其后名称渐繁,不可偻指。本朝以镇国将军为正一品,以待宗室郡王之支子;次则辅国,奉国;而大帅之挂印为将军者,如镇西、征西、征虏、平虏之属,尚是雄任;若龙虎骠骑以下,则为二品至五品散官,姑为美称而已;其最猥下者,则殿廷侍卫之大汉,摆列之红盔,亦以市井丐乞得称将军,而贱极矣。

【叉手横杖】今胥吏之承官长,舆台之侍主人,与夫偏裨卒伍之事帅守,每见必射袖撒手,以示敬畏。此中外南北通例,而古人不然。如宋岳鄂王初入狱,垂手于庭,立亦欹斜,为隶人呵之曰:“岳飞叉手正立。”岳悚然听命,是知古以叉手为敬。至今画家绘仆从皆然,则今之垂手者倨也。古伍伯在公庭,必横梃待命,其怠傲不遵命者,始直其杖。余观今禁门守卒与武弁辈,每遇大僚出入,俱直立其杖,大呼送迎,无一人敢横持者,盖古今不同制如此。又古大帅莅事,文武官为之属吏者,不过庭趋声喏,今皆蒲伏叩头,无敢言及喏矣。若抚按之待其下,惟由科目者尚得打躬,讲揖让之礼,他如州邑佐贰,俯首阶下,与隶卒无异,想古人亦不然。
 
 
 
卷十八
 
○刑部

【国初用法严】洪武九年丙辰,营谨身殿,误奏“中等匠作”为“上等”,上怒,命悉弃市,不许覆奏。时工部尚书薛祥极谏,上乃命用腐刑。祥又奏曰:“若是则千人皆成废人矣,莫若杖而复之。”始可其请。此犹工匠也。至十五年,上罪通政使曾秉政卖四岁幼女回乡,不能为人之父,命阉之,则极刑及于大臣矣,然犹赐敕而遣之。太祖晚年垂训,又云:“子孙做皇帝,不许用劓、劊⒀恕⒏畹刃獭8矣星胗谜撸救肆璩伲掖λ馈!逼湮鳎叫谭J狼崾乐匾病H恢列凼鄙杏酶蹋词咳送局U吵跄辏冈恫蹑髡髀创ǎ醚擞淄拢洗晃省V撂焖扯昶咴拢瓮剿氖拿蛩坪跻獭H蛔源撕螅晃糯诵碳笆看蠓蛞印

【籍没奸党】永乐初,逮至嘉兴知县李鉴,鉴言“臣诚有罪,幸陛下矜恕。”上问何罪。左都御史陈瑛言:“鉴受命籍奸党姚瑄,瑄弟亨当连坐,而鉴不籍亨。”鉴言:“初奉都察院文止瑄,未有亨姓名。”上曰:“罪至于籍不轻矣,虽当连坐而不籍,亦慎重之意。知县无罪,其释之。”鉴为吾邑令,治状不知云何,但姚氏被其厚恩,几以身殉之,赖上圣明得免。

盖瑛之虐焰已布闻,上亦稍厌之矣。至永乐七年,新进士王彦,自陈家与奸恶外亲有连,“今闻朝廷已下本贯籍臣家,臣虽中进士,实罪人,应就系。”上曰:“学至中进士,亦成材矣。

有罪能自陈可矜,并其家宥之。”至十年,浙江送至奸恶郑公智外亲宋濂之孙,请如法罪之。上曰:“濂儒者。事皇考于开创有劳,其孙子虽奸恶之亲,念濂当宥,可遣归。”是时上心已悟奸党株连之滥,俱出陈瑛罗织,瑛旋以罪诛死,故解网之仁如此。李鉴旋召入为御史。其冒重辟救无辜,直当于古人求之,吾邑宜尸而祝之者。

永乐初,发教坊及浣衣局,配象奴,送军营奸宿者,多黄子澄、练子宁、方孝孺、齐泰、卓敬亲属,而其他奸恶则稍轻矣。其逢迎上意,俱陈瑛一人,即赤族不枉也。

【热审之始】今制遇暑月,则刑部请上命,审情罪之轻者释之,稍重减等,恐狱狭人众以致疫。此实本朝圣政,前代未有。文皇之初,其时止苏轻罪,或出狱听候而已。至宣德二年七月,上谕三法司:“今盛暑,朕与卿等深居静处,犹觉可畏。

罪囚郁蒸烦闷,安得无病?宜为检看,即具所犯来奏,勿得久淹。”三法司刑部尚书金纯等,上奏疏决,上阅之,凡决遣二千四百六十五人。三年五月,尚书金纯以疾在告,上令太医往视药。时上以天气炎热,敕法司疏决滞囚。纯不加意,屡从朝贵宴饮。上闻之怒,下纯锦衣狱治之。上乃亲阅狱囚,决遣五百七人,然犹间岁一行。至孝宗登极。始令遇夏月凡监犯可矜疑者,俱上闻减等,或竟释放。岁岁行之,自是热审为故事,圣人如天之泽远矣。

按《会典》载永乐以来,热审但用三法司官,至正统末年,始以大槪蝗嘶嵘蟆S种脸苫洌ㄎ迥暌淮笮簦纠裾朴。诔贾髦3鲈蛘鸥橇衅铮诩绿茫锴湟韵戮懔惺蹋煅胁桓模灾劣诮瘛S志萃鯊m州所纪,以为始于英宗朝,遣司礼太监金英是矣。但英之遣热审,在正统十四年,此见之《实录》者,与《会典》所记正合,其说似无可疑。惟《王毅愍传》云:“正统六年,命大槪税玻跷纳笾厍簟!痹虿皇加谑哪辏⒉皇加诮鹩⒁印O瘸渲凭愀吨桑鞘饭僦痨#

【罪臣家口异法】叛臣妻女赐勋臣,此国初例,至今行之。

若永乐初,将奸党方、黄诸臣妻子,配象奴,发教坊司,发浣衣局,此文皇特典,非律令所有也。至正统十一年,大理寺丞罗绮以事忤王振,及振所宠任锦衣马顺,至籍没其家,绮充辽东广宁军,将家口付浣衣局。后虽赦还,亦惨辱极矣。天顺初元,于谦爱将都督范广,为曹石罗织死,至以其家小赐降虏,然皆为权臣所陷也。成化间,福建指挥杨华,故相杨文敏(荣)孙也,以杀人逮至京伏法矣。其妾因逃,捕发浣衣局,则亦以奸党法处之。然华之罪止一身,荣之功可宥十世,何至罹此惨祸哉?弘治以来,此等事不复闻矣。

正统十四年五月,御史柳华,以福建捕贼时,编夫民为甲,制兵器自卫,致反贼邓发七因以为乱,上命籍其家。华因服毒死,其妻子俱送浣衣局,男子尽充供铁岭军。是时王振肆恶,诸淫刑类此者多。

【国学儒臣荷校】正统中,李忠文公(时勉)以祭酒被三木,天下恨王振之凶暴肆横,人士至今切齿。然而忠文亦微有可议处。先是,正统七年,国子监丞汪宾,以贪暴被枷于监门之首,宾求诸僚申救,忠文怒其入疏,发宾在任。同前祭酒贝泰不法,有玷师儒,且自请向来失纠之罪。上下其章,宾竟坐戍威还卫。按宾官虽卑,亦儒臣也,贝泰又其前任同寅,岂可于两人得罪之后,复加下石?当宾荷校,王振窃柄已久,则此举必当谏止,乃以白简助其焰,未一年而身亦撄此罚矣。岂真出尔反尔哉?

【法外用刑】列圣以来,恪守太祖定制,无用刑于律所不载者。惟天顺元年正月,英宗复辟,刑官奏于谦等罪恶情由。

越二日,得旨云:“于谦、王文、舒良、王诚、张永、王勤本当凌迟处死,从轻决了,去其手足罢;家下人口充军,妻小免为奴,家财入官。陈循、江渊、俞士悦、项文曜免死,发口外永远充军,家小随住。萧鎡、商辂、王伟、古镛、丁澄俱发为民。”盖廷议于、王等六人谋反凌迟,循等九人知反故纵,皆斩,故皆下一等。今史抹却谦等去手足不书,意者虑为先帝新政累,故削之耶,但极刑寸磔则有之,无断绝手足者,或覆奏时,上又除手足之条。此说近之。

武宗朝,剥流贼皮以饰马镫,出入必乘踏之,谏者以太祖有历禁为言,而上不顾也。太祖开国时,亦有赃官剥皮囊草之令。遭此刑者,即于所治之地,留贮其皮,以示继至之官,闻今郡县库中尚有之,而内官娶妇者亦用此刑。末年悉除此等严法,且训戒后圣,其词危切,况臣下乎?嘉靖间,新城知县吴瑗,误听一后妻诉子不孝,命支解之,为都御史金清所劾,且言此子非不孝者。上怒,杖一百,戍边邑。令寸磔无罪人,竟不偿死,此是何法?

【朝审主笔】谳狱专属刑部,惟朝审则上请,例以吏部尚书主笔,所谓冢宰无所不统,最为近古。至五年大审,遣大槪蝗溯爸蛭∪徽坦偌惺套笥遥饬钊硕唐=袢私晕狡鹩诔苫吣晁脑虑蔡嗷扯鳌<霸墓氏唷锻跻沩ㄎ模

传》,则正统六年辛酉,命中贵兴安审录两法司罪囚,文时为大理卿,于招情矜疑者悉能背诵,兴安叹服。则似不始于成化。

又景泰六年乙亥二月,帝命太监王成,会三法司及刑科审录在京刑狱,及南京各省皆然。按是年既非丙辛大恤之年,且二月又非热审之候,而以内官率刑官从事,盖又属创举。而中涓预闻诏狱,已非一日矣。

【三杨子孙】杨文贞(士奇)之子稷,淫恶杀人,坐斩瘐死锦衣狱,人知之矣。杨文敏(荣)之子恭,以尚宝司丞居家,与人争产,法司论杖为民,遇赦求复职,而英宗不许;其孙泰为建宁卫指挥,与子华杀人,为西厂汪直所发,坐斩籍没。杨文定之孙尚宝丞寿,殴死家奴,其奴乃宗室赐其祖溥者。事觉,刑部尚书俞士悦言:“寿罪虽律当徒,然奴由恩赐,又祖所爱,今寿杀之,有亏忠孝,请勿以常律论。”赖大理卿萧维桢争之得免。然则三杨后人,俱不能承堂构矣。宁特杜荷房遣爱为千古所慨耶!

胡广之子种,亦坐杀人抵罪。

【遣使审恤之始】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遣其属分谳天下狱囚,其事起于正统年间,然而时举时辍。至成化元年十一月,南京户部左侍郎陈翼,因灾异陈言,请如英庙时,遣刑部审录省直重犯,宽恤以召和气。时廖恭敏(庄)为刑部左侍郎,以岁俭民贫,差官不无扰民,但令抚及按察司,自清刑狱,其遣官俟丰年再议。时大司寇为陆瑜,以恭敏为先朝重望直臣,不能夺也。至四年又奏行之,然但及两直隶耳。又至成化八年壬辰,始命刑部差郎中、大理寺差寺正,各奉敕往两直各布政司,遇重辟可矜者,奏请宽贷,于是五年一恤刑之差遂定。时陆瑜尚长秋官也,其用丙、辛年,不知始于何时,说者谓取金火明烈之象,亦不知何据?今恤刑年分,则三法司重囚,俱奉旨命大槪蝗伺蹼份笆拢蝗缛壬笾姹止嬉病0闯乱泶耸瑁旄a聿磺常我缘蹦昵薷蟛恍校咳黄渌蹈裼谝皇保瘴笫烙乐啤H嗜酥裕淅咴眨」糇允翘海司偎铺檀潱文暌嚅庥谖灰印

凡内臣曾奉命审录者,其墓舍辄画壁写像于南面,法司堂官隅侍,御史与曹郎引囚听命于下,以为荣观。

【恤刑】五年一恤刑,此成化以后成例,事体最重。往年多选刑部年深正郎有声者应其选,盖出使时,得与各省抚台讲敌礼。其所开释者,谳时即剖长枷,以俟上命释放,爰书一出,抚按不得挠其权,嘉隆间尚然。近年始有以副郎奉使者,如吾乡孙云衢(成泰)宪副其一也。初至江西,多所减贷,时按台憎其太纵,遇一二稍未当者,于谳牍上峻语驳之,且云:“仍一面知会恤刑官备照。”孙怒,上疏以故事争之,时论多不直按臣。次年毕事,升江西饶州知府,时直指尚在事,孙又疏引嫌控辞,得改福建之邵武。今此差一听司官以情请乞,其资俸应得与否,堂官不复问。至有主事入部二三月,即衔命称恤使而出矣。旧例:境内各知府俱称属,手板素服,庭参惟免跪礼,府同知以下,一切庭趋折腰。至是亦不肯尽执旧礼,遂至彼此争诟。其所矜宥者,亦不尽如所拟,仅得稍及宽政而已。盖新进书生,既未谙城旦家言,不无任意高下,老吏辈反得以深文讥切之也。此差一出二三年,凡嗜进图改他曹者,往往不愿就,以故堂官反谓恬退无竞,乞此冷差,欣然允之。至覆盆之平反几何,不置诘久矣。

【吏役参东厂法司】孝宗时号为极治,尽厘成化积蠹,厂卫不复敢恣。然其时亦有弊政不减今日者。先是彭城卫千户吴能,有女名满仓儿,托张媪鬻之,媪私售之乐户,亦张姓,而诡云周宦后,张携至临清,转售乐户焦氏,再售袁璘,亦乐工也。时吴能已死,能妻聂氏,踪迹得之娼楼,其女对母不肯认,乃与其子吴政强夺归。袁璘以金赎不许,且讼之官。刑部郎中丁哲恨其事,笞袁璘稍过,不数日死。璘妻遂诉于东厂太监杨鹏,鹏逮治,乃尽反其辞,谓吴女自鬻皇亲周氏,此女故张媪妹也,哲故杀无辜,当死,具奏以上。上下之锦衣卫镇抚司鞫问,又如厂所拟。上以事关人伦,命三法司会锦衣必究其实。

乃索女于长宁伯周彧家,彧言初未曾买聂氏女,上始疑之,复命抚部科道多官廷鞫之,张媪及聂女始吐实。诸臣会议哲罪当徒,而满仓儿者与其母聂氏女俱拟杖。时举朝不平其事,而莫敢言。刑部典吏徐珪,独上疏直之,谓:“丁哲谳狱允当,而杨鹏之侄,淫于聂女,遂图报复,欲陷哲于死。而镇抚司官,互相蒙蔽,证成其狱,皇上令法司会勘,又畏惧东厂,莫敢辩明,必待廷鞫朝堂,始不能隐。聂女自诬其母。罪不容诛,而仅与杖。丁哲无罪见诬,而坐徒刑。官据厂卫之辞,不敢擅更一字,臣愿陛下革去东厂,戮杨鹏叔侄,将镇抚司官永戍革袭,丁哲等进一阶,则太平可致矣。”上以徐珪辞语妄诞,赎徒革役,丁哲为民,满仓儿者杖毕,送浣衣局,此狱始得结。其时以一乐妇下贱,上烦宸断,三四讯而始定。孝宗圣明,不厌烦琐如此,虽不能尽快人意,以较之嘉靖初李福达一案,则天渊矣。但徐珪以一胥吏,参东厂,参锦衣,参法司,讥贬满朝公卿,而罪仅止此,不逾年,清宁宫灾,刑部主事陈凤梧应诏陈言,雪徐珪之冤,请还其旧职,量与一官以示劝。上感其言,命授正八品职衔。吏部覆奏,授珪为浙江桐乡县丞。珪何等贱役,士大夫昌言救之,圣主特旨允之,亦得起废入仕。使在今日,死东厂之手久矣。

【矐仇人目】弘治间,故御史何舜宾,浙之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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