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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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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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执声音清澈,但语气带着威势。
赵老爷皱眉,道:“是有这么回事。”
萧执便道:“那还请您把那孩子带过来,好查验对比。”
期思在檐下看见这一幕,心里很是忐忑。
虽然萧执他们看起来是燕国官府的,期思现在也不愿相信他们,但还是准备主动出去,不想连累赵家上下。
萧执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转头也看见屋子转角处期思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立刻几步上前。
期思反而被他这突然来势汹汹的气势吓了一跳,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下意识地转身就要跑。
赵夫人看见,张口惊呼道:“哎!”
萧执个子很高,一双长腿大步迈开,几步就追上他,不轻不重抓住期思胳膊,道:“跑什么?”
语气中带着些不解和淡淡的冷意。
他手下力道很微妙,足够抓住期思,但不会弄伤他。
可期思内力全无,养伤多日,身上力气远不如萧执,肩膀受了伤,才恢复些,被他一抓胳膊,还是痛,忍不住停步”嘶”地倒吸一口气。
萧执发觉他身上有伤,立刻松手,期思便转身又要跑。
当真是惊弓之鸟。
萧执只好上前一步,带鞘长剑一拦,把期思圈在手臂里转了个圈,恰好转过身面对自己,又两手把期思双臂箍在身侧,让他乖乖站好。
这回萧执手上力道控制得刚好,根本没有牵动期思伤口,期思被他箍住转过身来,动弹不得,抬头瞪着眼睛与萧执对视。
“我叫萧执,不要害怕”,萧执耐心地安抚他。
期思不说话也不点头,低头看着萧执长剑的剑鞘,眼神戒备,身上紧绷。
“是你吗?我不会伤害你,别跑了。”萧执有些无奈。
期思这才抬头看清萧执面容。
萧执很俊朗,面容轮廓分明,尤其一双眼睛清澈如湖水,他微微弯腰,看着期思,非常真诚。
期思盯着他看了看,觉得他很好看,也不像坏人,才点点头,表示自己不跑了。
萧执松了口气,哭笑不得,也松开期思。
他叫来身后一名医者,医者仔细端详了期思的面容。
接着又伸手检查了期思的脊椎骨、手臂和小腿骨,最后把他左臂袖子掀起来,看到小臂中间处一点深褐色的痣。
期思被这一番验尸一样的查验,浑身不自在,简直要咬人了。
医者总算结束了检查,最终神情松动了下来,对萧执点点头。
萧执便牵着期思,回头对赵家夫妇道:“正是这孩子,本将替朝中大人谢过二位救助之恩!”
期思:“……?”
他和虞珂手臂上有一样的痣——萧执是把他认成虞珂了?
期思心里一急,正要开口问萧执,却随着那股焦急涌上来,感觉心口一阵窒痛,一口气被痛得憋在胸中。
随即眼前天旋地转,黑了下去。
萧执反应极快,立刻把他接住,打一个横抱,抱了起来,皱眉问赵家夫妇道:“怎么回事?”
赵老爷解释道:“这孩子一来就昏迷不醒,身上都是伤,后来渐渐好些,但时不时总昏过去,身边时刻要有人,大夫只说他心脉有些不对劲,却看不出什么。”
萧执眉头紧锁,看着怀里的期思,思量片刻,道:“这些天有劳贵府照看了。”
他抱着期思到赵家宅子外面,把期思放在马车内软榻上,伸手探了探期思心脉,又试了试期思内力。
沉吟片刻,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浅红的药丹,喂给期思。
随后,萧执回去与赵家夫妇相谈,随行文吏详细记下所讲经过。
赵夫人命身边丫鬟去取来了期思当日身上的衣物,锦缎外衣被划了许多口子,已经濯洗干净,布料细腻华贵。
萧执将一干物品和记录交给手下收起来带好,别过赵家夫妇,手下萧氏神影卫安静地撤出赵宅。
出门来到马车旁边,准备带期思离开。他正打算看看期思,迎面却又来了一队人。
——迎面来的是裴氏神影卫,与萧氏神影卫齐名,都直属燕国皇帝麾下。
打头一人是二三十岁的高瘦男人,身穿红色华贵锦服,腰间挂着一条长链,皮肤白得发透,隐隐露出血管的青色,五官有些阴柔的狠意,双瞳极黑。
他整个人透着冰冷潮湿窟穴里蛇一般的阴森,即便笑起来也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此人正是裴氏神影卫的统领,裴家大公子裴南贤。
萧执见裴南贤得了消息来会和,便上前道:“人已找到了,裴大人与我一同回昌煜吧。”
“萧大人立了大功,这小皇子当真福大命大。”
裴南贤面上带笑,却毫无温度,踱了两步,上前欲伸手掀开马车门帘。
萧执看他举止太随意,委婉道:“裴大人还是勿扰小殿下了。”
说话的同时,萧执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在马车和裴南贤中间。
他手握剑鞘抬手一档,腕背轻轻挡住裴南贤想要掀开车帘的手腕,说道:“咱们还是快些出发,陛下还在等着。”
裴南贤也不打算招惹他,收回了手,拱手一礼道:“说的是。”随即转身,手下人给他牵来马。
萧执回头看了看马车,思忖片刻,还是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上马车看护期思。
裴南贤随意抖了抖缰绳,啧啧两声,阴阳怪气道:“萧大人真是偏心眼儿,一眼也不让我看小殿下,自己却人都上了马车。”
萧执听见这话,停了动作,在马车门帘前半蹲踞着回头看他,腰背劲挺,锦衣玉面,像一只年轻而蓄着劲力的兽。
他甚是了解裴南贤这劲儿,淡淡笑道:“裴大人若是小个十来岁,定是由您来陪着晋国小殿下,想必会很玩得来。”
裴南贤眉毛一挑,眼睛里泛着蛇一般的冷光,道:“勿怪,哥哥不过是开玩笑。”
萧执微笑:“在下也不过是开玩笑,他身子不大好,贴身看护稳妥些,得罪了。”
随即喝令手下出发,转身进了马车。
裴南贤倒是不发脾气,笑笑不说话,一掀缰绳,一马当先出发了。
马车里,萧执眼中倒映出期思有些瘦弱的身躯,若有所思。


第9章 昌煜
期思沉沉昏睡,意识混沌,却觉得身上不知从何处,慢慢汇入一股缓和的暖意,仿佛是在为他注入些许生机,隐隐窒痛的心口也不那么难受。
萧执一路陪护着期思,时不时探他的心脉和内力,确定他没有大碍。
马车不曾停下,一路向北,终于天黑之前到了燕国帝都——昌煜。
昌煜所处地势平坦,城周围二十里又有山水环绕,城墙高耸坚固,城门分内外两道,城内街道宽阔,有百坊齐整坐落,与晋国都城江梁规模相当。
城门内外进出的百姓商队络绎不绝,沿街楼阁错落,叫卖声说笑声不绝于耳,路旁食肆酒楼饭菜酒香,混着脂粉松墨气息,热闹非凡。
期思却一直没有醒来,更感受不到外面的繁华。
及至进了燕国皇宫,道道宫门,层层朱墙,下了马车再换轿撵,一路上侍从沉默敛首,萧执始终守在期思身边,裴南贤同行,几人终于到了宫内。
书房内,燕国皇帝——肃帝陈濬正等候着他们。
“裴大人到——萧世子到——”太监通传。
肃帝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奏折。
萧执怀里抱着期思,从门外跨过殿门高槛,走了进来,裴南贤跟随在身后。
期思昏迷不醒,在萧执怀里显得十分单薄,手脚软软垂着,仿佛轻飘飘的。
几人进了书房,因是武臣,裴南贤单膝跪地行礼,萧执抱着期思,也稳稳单膝跪地。
肃帝抬了抬手,示意平身。
肃帝起身,绕过宽大书案,不紧不慢走到萧执面前,微微弯身端详他怀里的期思面容,皱眉道:“怎么回事?”
这位燕国皇帝年过而立,形貌文雅,唯一双眼深沉如潭水,身上气势华贵。
萧执只说:“据说到白谷县后身上有伤,身子不好,时常昏迷,但无大碍。”
看了片刻,肃帝直起身子,拍了拍萧执肩膀,说道:“一路辛苦了,带这皇子去静云殿休息,着太医来看。”
随后便有侍者入内,带着萧执送期思去准备好的寝殿休息。
书房内便留下肃帝和裴南贤,以及跟随萧执前去找人的文吏和医者。
肃帝听文吏详述了经过,又看了他带回来的期思衣物等证物,最后点点头道:“晋国使臣过几日会来,届时确定了身份即可,你们奔波数日,也下去吧。”
几人便告退。
萧执把期思送到静云殿内,肃帝遣散了一干人等,也来了静云殿。
肃帝看着太医为期思检查,最后得出结论”心脉有异”。
“怎么治?”肃帝喝了口茶,淡淡问道。
太医低着头,半天回答不了——因为他们根本治不了,更谈何”怎么治”。
肃帝看他们那样子,嘴角讥讽的挑起,道:“怎么,又要跪着哭喊陛下饶命?”
太医抖着胡子,颤颤巍巍跪下,带着哭腔道:“陛下饶命……”
肃帝也不发火,放下茶盏:“行了,滚吧。”
太医抖着胡子速速滚了。
肃帝遣散了殿内宫人,留下萧执,问他:“你怎么看?”
萧执单膝跪下,腰背笔挺,敛首道:“卑职探过他心脉和内力,猜测是被人用毒所害。”
肃帝抬抬手,道:“起来说话,不必动不动跪下。”
萧执起身,看了看期思,道:“应当是西域的毒,普通人服了便是五脏渐渐衰竭而死,他身负武功,内力路数特殊,服了便是内力全无,时常心脉窒痛昏迷,倒是不会危及生命。”
肃帝问:“能解?”
萧执点点头:“今日已喂他服下一次,是有效果的,不过药力所致,会昏迷两日,醒来后便可好了。”
“什么毒?”
“朱颜瘦。”
肃帝皱了皱眉,目光沉静锐利,又问:“你可有怀疑的人?”
萧执摇摇头:“朱颜瘦虽是少见的毒,却也买得到,所以无法判断下毒者。”
肃帝沉思片刻,道:“此事压下,不要透露,这几日你守着他,直到晋国来使。”
第三天早晨,静云殿内,宫人个个容色静肃,进进出出敛首收声。
毒的名字叫”朱颜瘦”,果然是让期思瘦了不少,显得单薄极了,面色苍白。
萧执守在他身边,因解药药力所致,期思反而昏睡不醒,要彻底解了毒才能醒转。
此刻期思醒来后,萧执仍在身边,期思昏迷太久,脑子十分混乱,时间感更是错乱。
萧执见他醒来,叫宫人取热巾子来,帮期思敷敷脸。
带着淡淡熏香味的热巾子敷过,期思果然感觉好些,不再是方才的混乱焦躁。
“好一些了?”萧执笑着伸手搭在期思腕上,探他心脉和内力。
期思想起昏迷前的事情,认出萧执,没有挣扎,问道:“我在哪?”
“燕国帝都昌煜,皇宫里”,萧执耐心答道。
“你是谁?你们……”期思一时不知该怎么问。
“我是燕国神影卫统领,陛下让我守着你,为你医治身上的毒”,萧执耐心地说,“三日后,晋国的使臣会来确认你的身份。”
期思这才回忆起来,他们一定是把自己当虞珂了!
期思赶忙反手抓住萧执的手,道:“我不……”
“陛下到——晋国使臣到——”
期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期思话被打断,跟萧执一起看向门外。
萧执有些意外,晋国来使提前到了。
肃帝走在前面,身后几步跟着一个身穿武官官服的高大男子,面容英武,气势不凡。
“陆应秋!”
此刻见了陆应秋,期思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仿佛漂流已久的孤舟终于找到港口。
他激动得松开萧执的手,翻身就要下床去,却因昏睡太久,腿上一软,差点栽倒。
陆应秋看见期思这一下,心里一提,期思身边的萧执却眼疾手快,已经一把捞住期思,稳稳把他放在地上,扶着他。
期思却疯了一样,挣开萧执,哭着跑向陆应秋,一阵风一样卷过肃帝身边,一下子扎进陆应秋怀里,埋头使劲抱着他不松手。
陆应秋未曾想到期思会是这个样子。
情况与他预想大有不同,期思竟是受了许多苦楚一般,他伸手抱着期思,轻轻抚他后背,给他顺气,缓声道:“没事儿了。”
期思本来是哽咽着流泪,这一顺气可倒好,陆应秋一安慰他,他反而嚎啕大哭起来,单薄的身子像片树叶,挂在陆应秋身上。
陆应秋这才发现,期思这些日子不见,瘦得不像样子,身上似乎也很弱,却一时不便询问。
期思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开了闸,汹涌地宣泄出来。
多日里,山道上生死一线,独自逃到白谷县的漫长路途,自己在绝望里每走一步便如走在刀山的遍身伤痛,昏迷中也时刻折磨他的窒痛,在恐惧和担忧中无人可以信任依赖的漫长分秒,失去内力形同武功尽废却还要强作乐观……此前种种都被他压在心底,不敢放松分毫,见了陆应秋,便终于可以依靠信任,再也压制不住。
肃帝看到这一幕,倒也不急,道:“陆将军便先稍作安抚,孤明日再来。”
陆应秋怀里挂着期思,转头不慌不忙道:“失礼了,多谢陛下体恤。”
语气里却并无歉意,因为期思和虞珂就是在燕国境内出的事,他一路悉心保护,把人交给燕国,却转头出了事。
肃帝摆摆手,十分大度,便转身走了,萧执跟着离开,顺手把殿内宫人也都遣下去,让陆应秋和期思单独待着。
期思也没理会什么皇帝,反正从进宫到现在,他也没跟燕国皇帝见过面行过礼。
哭了好一阵子,终于缓过来,抬头看着陆应秋,憋了半天,问了一句:“你怎么才来啊?”
陆应秋心里被他哭得五味杂陈,扶着他让他坐在榻上,伸手取来旁边巾子给他擦擦脸,道:“已经快马加鞭了,本来是三日后到的。”
期思点点头,这才仔细看他,陆应秋一身武将官服依旧是高大英俊,但眉眼间确实风尘仆仆。
期思问他:“你找到他了吗?我跟他走散了……”
陆应秋点点头,说:“他没事,先不说这个,你受了伤?为何瘦了许多?”
期思哭得有些倒抽气儿,说道:“受了些伤,主要是、是被一个刺客喂了毒……”
陆应秋蹙眉,一下子透出凌厉的神色:“什么毒?医治了没?”伸手拉过期思手腕,探他心脉。
期思反而安慰陆应秋:“不知道什么毒,有、有个人帮我治了,今天醒来已经好多了。”
陆应秋查了发现确实无大碍,只是明显的虚弱。
“你这些天怎么过来的?我收到你的信,为何只字不提你中毒受伤?”
期思委屈说:“我不提所以你一直没来找我吗?”
陆应秋有些无奈,说道:“我收到燕国找到你的消息后,才收到你的信,立即就来了。”
期思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哭得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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