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请他进去。
然后呢?不管是菜刀还是妖法,统统招呼在了她凤起身上,这点儿本事就想杀她?还是……要逼她在叶重琅面前原形毕露?
她已经知道了,那就不需要别人再知道了,不管是哪个不长眼的妖孽敢打她的主意……你死定了。
“想吃什么?”
“吃肉。”
…………
浔阳是个山美水美的好地方,与孤竹一江相连,一叶轻舟直下,上午看的还是孤竹群山峻岭,下午已能饱览浔阳的湖光山色,一日千里,比御剑还快。
叶重琅立于船头,但见那一身白衣流霜,长袖回雪,墨发撩飞,这一路上不知引了多少渔家女儿以笑相迎,以歌相送。
凤起靠坐在船中,立肘托腮,临水照影,时不时暗叹一声,自己这张脸还真是美得不要不要的,绝对能气死当年魔界第一美人,魔将夙凝。
可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虽不是什么淑女,但窈窕总过百倍,叶重琅明显是个君子,却为什么就不上道呢?
再是个君子也终是个男人,我那么美,你起个色心我又不怪你,你一旦意图不轨,我立马翻脸无情,咱俩就此分道扬镳又有什么不好?
又或者说……君子归君子,但孤竹的君子都是这么个生无可恋的调调?
这也说得过去,遥想当年,叶代依还风华正盛的时候,也是这么个看美女如看木桩的调调,只不过那时候,她逗叶代依,叶代依还是知道尴尬害臊的,可现在这叶重琅……
凤起瞥眼看向叶重琅,孤竹弟子的脸皮一代比一代厚了,家门不幸啊叶代依,你还有脸面对孤竹黄泉下的列祖列宗么?
哗啦一声,凤起撩起一串水花,晶莹剔透的水花映着烈火霞光噼啪打在叶重琅的衣角。
“叶哥哥,我们抓鱼吃好不好啊?”
轻舟浅晃,叶重琅转过身来,俊美得像幅画,冷峻如玉的脸颊染了半边西天红霞,看着倒多了那么点儿人气,“好。”
“那我把鱼儿引来,你抓。”凤起说着,坐在船舷脱了鞋袜,露出一双纤细小巧的玉足,趾豆莹莹泛着珠光,白得如羊脂润玉。
叶重琅眸光略深,“江水寒凉……”
“没关系,若冷极了,叶哥哥给暖呗?”凤起一边说,一边笑盈盈的挑眼看向叶重琅,顽皮又暗示的眨了眨眼。
她已经算目光如炬了,可依然没看到叶重琅的尴尬,哪怕他这时候理应转过身去……可他几乎目不转睛盯着她一双脚,喜欢?闷&骚?好办!
江水沁凉,水速极快,滑过双脚总有些丝丝缕缕的痒,凤起一边踢着水,一边拿眼勾着叶重琅,嗓子悠悠一开,唱起了渔乡小调。
正是她们刚进入浔阳地界听到的,渔乡女儿多是热辣的纯情,细腻的词曲配以软糯的嗓音,大意就是,亲爱的哥哥你看看我,山美水美人更美,你要哪个抱回家呦?
这小调分明就是调&情的,山美水美能抱回家么?自然是把美人抱回家了。
当然,不能像叶重琅那样的抱,抱了往凳子上一放,吃饭。
青山绿水,一叶轻舟,白衣船头,美人坐舷,伴着悠扬婉转的情歌小调,那所谓风花雪月的情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便是如此了。
凤起一边欢快踢着水,一边狠狠踹了水下飘散着长头发的脑袋几脚,做个水鬼都那么怂,扒在船底都大半天了,你是来浔阳一日游的么?
水鬼,又被仙门中人称之为行水尸。寻常人死,只有少数会诈尸,大多是魂魄飘出,就是人们通常说的鬼。而淹死的人,生前最后一口阳气吐不出来,魂魄就被困在了躯体里,运气好的,十天半个月漂上来,运气不好的一沉到底,就成了这种行水尸。
这种死法最是可怜,死不得安,永无解脱,但可怜之物必有可恨之处,游&走于水底寻觅替死鬼的就是它们。
船上只有两个人,凤起记得,自从轻舟离岸,船舷吃水已经往下沉了四次,那就是说,船底下扒着四只行水尸。一只行水尸需要一个替死鬼,四只明显分赃不均,可偏偏又没听见过打斗的动静,话说,你们四个在底下打麻将争胜负呢么?
快出来倒个乱,叶重琅会不会色性大发就全靠你们了!
“叶哥哥!快!鱼!!”凤起大喊一声,狠狠一脚踹上行水尸的脑袋,让你不出来,你干脆就像缩头乌龟永远也别出来了!
而就在这时,还没等叶重琅动作,凤起忽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力气奇大,猛的将她向下一拖!
放肆!
扑通一声,凤起被拽下了船,直拖入水。
“救命啊……”
好在江水尚未淹没她的头顶,叶重琅已经探身抓住了她的手臂,随即一提,宛若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只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正死死攥着凤起的脚踝,紧接着,一个面目发胀翻着白瞳仁的行水尸也被带了上来。
长剑惊情嗡的一声出鞘,剑光一落,齐刷刷斩断了行水尸的手。
而就在这时,小小轻舟突然开始左右摇晃,四具行水尸纷纷从船舷边冒头,面目模糊,瞳仁森白,尖长的指甲在船舷刻下道道划痕,正试图爬上船。
长剑回转,猛的刺向一具行水尸的脑袋,可扑通一声,那具行水尸干脆利落又入水了。
这几具行水尸明显是有脑子的,他们听得见声音,辨得清状况,深知长剑无法入水,避开剑芒之后,转瞬又会从水下冒头。
轻舟摇晃越来越剧烈,只凭操纵长剑惊情要对付这几只会玩的行水尸,还是颇有难度的。叶重琅放下凤起,转而将琴横于面前,忽听船底一声闷响传来,船板缓缓开始下沉。
一旦入水,水里可就是行水尸的地盘了。
叶重琅当即召回惊情,带着凤起御剑腾上了半空,几乎就在离船的那一瞬间,呼的一声,整个小舟被翻了个底朝天。
四具行水尸趴在翻了的船底,还在锲而不舍仰头望着叶重琅,似垂涎也似嘲讽,毕竟若能抓个有修为的替死鬼,是所有行水尸的梦想。
铮的一声,悲问弦动,只此一声,只见下方四具行水尸还没来及逃入水中,四个白森森的脑袋顿时炸开了花,咕咚往下一沉,水面晕开片片浓黑的污浊。
四具行水尸自然不是叶重琅的对手,而凤起的目的是……
“抱抱……冷……”
叶重琅回手将琴负于背后,抱起了凤起,凤起搂着他的脖颈,趴在他肩上瑟瑟发抖,她还真是有点儿冷,虽然目的达到了,但是也挺郁闷。
她堂堂魔将凤起,什么时候被这种低级的行水尸欺负过?还被抓了脚腕,还被拖下水,这真是柿子专挑软的捏!虽然之前就笃定有惊无险,但是……还真是恶气难咽!
太欺负人了!太虎落平阳了!
而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一声高喊,“前方可是孤竹的同道?在下浔阳蓝思敬!”
烦人!如今好不容易抱上了,这时候来个人,叶重琅还动得了色心么?
凤起略一回头,只见后方一叶小舟急流而来,俨然来人修为也不算低了,但是……蓝思敬,不认识,应是和叶重琅一样的小辈新秀。
正文 第16章 一山不容二虎
不过,浔阳弟子……凤起瞪大眼睛多少还有点儿新鲜,毕竟二十多年前,浔阳弟子在战场上很少见到,再往前追溯,她对玄乎其玄的巫医也兴趣缺缺。
浔阳仙门服饰以天青为主色,束袖长衫,衣角缀以白色的朱雀绣纹,所奉之道便是巫医。
而事实上,巫医原本只是浔阳一带民间所奉行的医术,虽传闻能与鬼神相通,又能治病救人,驱邪除祟,但仍旧属于三教九流上不了台面。要不是浔阳上一任家主蓝星淳独创了净魔针法与追魂术,据说可以封印净化魔界中人身上的魔气,使之改邪归正,让其门下弟子当年在对抗魔界的时候多少有点儿用途,浔阳无论如何也挤不进修仙界七大世家之列。
但是,在这个以刀剑为主流的修仙界,魔界已覆灭二十多年,浔阳又是靠什么撑到现在的呢?
凤起回顾着脑海中关于浔阳的信息,突然猛的瞪大了眼睛,等等,追魂术?!叶重琅为什么要顺路跟她来浔阳?!
浔阳追魂术,追人魂,问出处,哪怕她掩饰得再天衣无缝,一旦被追魂,不管什么样的孤魂野鬼都得交老底!
小舟疾速掠近,突然,蓝思敬一拱手朗声笑道:“竟是重琅兄?!难得难得,快请上船!”
凤起只觉不太妙,如此称兄道弟的,这俩人关系不浅?
叶重琅抱着凤起落在船头,长剑回鞘之时还略停顿了一下,似乎看她是否在玩琴,以免误伤。
凤起没回头,待剑入鞘,还抚了抚雪白的剑穗,惊情,一般起这种名字,背后一定有个催人泪下的狗血故事。
蓝思敬向前迎了两步,拱手笑得灿烂,“一别多年未见,竟能在此……”
可话没说完,只听蓝思敬倒吸一口凉气,凤起转过头来看他,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回来……
“啊!!!!”凤起一声尖叫,叫也不能白叫,冲着叶重琅的耳朵拼命叫,你斩个行水尸还留个手臂在我脚上,咱俩赶紧分道扬镳好吧?!
叶重琅修养再好也终究是人,偏过头试图避开震耳欲聋的叫声,也同样看到了凤起脚上行水尸的手臂,虽被斩下,可那只手仍旧死死掐着凤起的脚腕,力道之大,几乎生生陷了进去。
长剑惊情在琴中嗡鸣一动,登时就要出鞘。
蓝思敬也被凤起吵得有点儿慌神,不过好在是浔阳弟子,又生在这湖泊星罗的地方,行水尸自然见得不少,赶忙几步上前,“重琅兄切莫强行斩断,这行水尸也是走尸,骨肉僵硬是寻常,不碍事的。但若强行斩断,势必引得尸毒扩散,反倒害了这姑娘性命。我这里有药,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说完,蓝思敬慌忙从腰间小药匣中取出个白瓷瓶来,拔开塞子就要往那行水尸的手臂上倒。
可突然,叶重琅抱着凤起一转身,将她放在了船头坐下,回手接过了蓝思敬手中的药瓶。
蓝思敬一愣,挠了挠头,退了两步站在一旁。
叶重琅蹲在凤起面前,小心将白瓷瓶中的药粉撒在行水尸手臂上,片刻功夫,只见苍白发胀的五指缓缓松开,吧嗒一声掉在了船上。
蓝思敬手拿一个竹夹子,夹起行水尸的手臂,远远丢入江水中,再回头看不远处翻了的小舟,已经没有行水尸的身影,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好在有惊无险,重琅兄你有所不知,之前我远见有小舟向前疾驰,一路追过来就是想拦住的。再往前走不足十里有一处水祟,已成气候许多年了,恐怕就算是重琅兄也很难全身而退,好在竟有那么凑巧,几只行水尸挡住了重琅兄的去路。我们接下来绕行通河水路,避开就是了。”
叶重琅突然抬头看向凤起,凤起正低着头,撅着嘴,一脸悲愤看着自己的脚腕,她脚腕上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已经紫得泛黑,隐隐还有浮肿的征兆。
蓝思敬偏身偷偷瞟了一眼,顿时惊道:“难不成……尸诅?”
凤起偷偷白了蓝思敬一眼,还嫌她不够倒霉么?已经落到这么惨兮兮的地步了,再被烙上尸诅,她这夺舍重生还有意义么?
所谓尸诅,就是走尸的怨念。被走尸抓过,倒霉的话就会被烙下尸诅,要想活命,就得化解走尸留下的诅咒,和怨气宿身异曲同工。
虽然乍看很像是尸诅,但其实就是她细皮嫩肉被掐紫的,毕竟这身体中尚有一抹原主的怨气盘桓于心,一般的尸诅烙不上。呵呵,这就叫一山不容二虎。
叶重琅仔细确认再三,才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干衣披在凤起身上,坐在了她身边,问道:“浔阳精通处理水祟之法,此处乃四通主路,为何会有水祟盘踞?”
蓝思敬笑得尴尬又无奈,一边驱船拐向一条小河,一边道:“重琅兄常年只在孤竹地界走动,恐怕不大注意其他地界流言是非。这不就是前几年,东都一群小辈弟子狩猎妖孽,竟一路追到我浔阳地界,结果被妖孽反杀,二十多名弟子无一生还,就葬身在这江心。当时东都派人来向我浔阳兴师问罪,非让我等给那些弟子偿命,后来还是叶宗主赶来出面调停,但待到去捞尸的时候,水祟已经形成了。那些行水尸生前都是有修为的,东都不愿再有所折损,就索性不管了。”
凤起这时候才渐渐感觉到了疼,嘶嘶的吸着凉气,忽然一抬脚放在了叶重琅腿上,哭腔道:“给揉揉行不行?疼死了。”
叶重琅面色淡然,阔袖一展盖在了凤起脚上,又问道:“既有如此凶恶水祟,浔阳解决不了,为何不求助其他同道?”
蓝思敬越笑越尴尬,颇显有点儿无地自容,“浔阳这些年来多受各家照应,仅叶宗主一年就得往返浔阳三五趟,我们着实没有脸面再多麻烦同道。再加上这水祟甚是凶险,这几年来方圆千百里的行水尸都陆续汇聚于此,若再有其他仙门弟子陨落于此,浔阳真就担不起罪责了。”
凤起还在嘶嘶的吸着凉气,但其实叶重琅的手很轻柔,力道适中,再辅以灵气化瘀镇痛,也不怎么疼。她只一边一个劲儿的装可怜,脚藏在阔袖下也不老实,时不时的用脚趾豆挠他掌心。
话说,一边把&玩着美人小脚,一边一本正经的谈正事,这嘴脸怎就看着这么可恨呢。
突然,凤起闷声嘀咕了一句,“我叶哥哥一人驱舟,还载着一人,又带着四只行水尸。远远看见了却追不上,浔阳弟子还真是中看不中用呢。”
蓝思敬一愣,脸色略有惨白得分外难看,艰难着笑了一下,“姑娘……确实说的没错,在下确实不能与重琅兄相比……”
凤起撅着嘴继续嘟囔,“要不是那几只行水尸捣乱,我叶哥哥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孤竹一定不会放过……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凤起疼得眼泪登时冒了出来,泪眼婆娑看向叶重琅,掐人痛处,君子所为,嗯?
“不得无礼。”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