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打发了弟子去后院马棚看看叶重琅的情况,秦亦清好生打理了一番,还安排了好几桌丰盛的早饭,直到听见弟子来报,说叶重琅在马棚中站了一&夜,已经饥寒交迫形同枯槁,秦亦清一口气喝了两碗粥。
整装待发接着上路,虽然看着叶重琅没有弟子们形容的那么惨,秦亦清仍旧冷笑了一声,人前宁死也要强撑脸面,看你能撑到几时。
正文 第128章 气死人的一把好手
当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难得的好机会,秦亦清又岂能这般就作罢了?
可是,就当他琢磨着怎么才能更加有效折磨叶重琅的时候,远远的,貌似有琴音传来了。
琴音没什么新鲜,虽然荒郊野外处处白雪,但谁也不能说就弹不得琴。
但问题是,那琴音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的声音仿佛忽近忽远,琴音虽不成曲调,可仿佛就像是漫不经心的勾动琴弦,不知该称之为是警示还是恐吓。
更可怕的是,那一声声弦响,一点儿也不显清冽,反倒如……幽幽的鬼音。
东都弟子中也有通晓音律的人,竖着耳朵集中精力听了半晌,猛的骇然道:“天悲鬼琴!这琴音……是天悲鬼琴!”
一句天悲鬼琴,秦亦清立马连备战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两次见识过天悲鬼琴杀人如屠的场景,那简直就是他的噩梦,一个有生以来宁可死也不愿再重温的噩梦。
可是急中生智,人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中总有一线垂死挣扎之力,秦亦清当即思路清晰便喝道:“不必惊慌!琴音未曾正视,恐怕此也只是试探……尽快前行!前方便有城镇,魔将必然不敢肆意屠杀孤竹百姓!”
且不论这判断对是不对,逃,是必然要做的。
东都弟子们一听,顿时各各拔腿就跑,反而剩下叶重琅仍旧款步而行,不见半点儿慌乱焦急,那一步一步仿佛丈量好了一般分毫都不差。
秦亦清刚跑了两步,却发现并未有人继续押着叶重琅,情急之下,猛的持枪指向了叶重琅,语速飞快道:“我奉劝你别在此拖延,快走!否则……”
“你敢伤我?”叶重琅淡淡看过去,那眸中冷然虽无杀意,却一时间傲然如神。
为什么不敢伤?秦亦清自己都不知道,但情急问心,他还真是不敢伤。
而就在这时,铮铮两声弦响,颇像是所有琴师起手要成曲的预兆,仿佛下一刻……一曲起,十里浮屠……
念头刚一起,秦亦清便猛的蹲身背起叶重琅,拔腿向前冲去。
然而,就在距离狂奔的东都弟子不远,一处小山包背后,凤起正摆开了姿势,一板一眼勾动着天悲鬼琴的琴弦,她已经够努力了,够用心了,可勾出的弦音,仍旧嘣嘣嘣的,活像弹棉花。
夙凝在一旁已经笑得快吐血了,时不时踮脚看看不远处埋头狂奔的东都弟子,直至人影稍远,才终于忍不住压着声音笑道:“我说……我今天真是见识到了,天分啊,什么是天分!我就奇怪了,诛心算计,绝世功法,哪一样不比音律难学,你这就算快要嫁进孤竹了,仍旧没长进啊。”
“说的是呢。”凤起也有点儿犯愁,“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觉得叶重琅都快学到我三分不要脸了,我记得他成曲之前,也是这样……”
嘣嘣两声,勾弦,嘣,滑弦,嗡,抚弦,嘣嘣嘣嘣嘣……
“快停停停……”夙凝笑得脸都扭曲了,“人都被你吓跑了,你再别把阡殇引来了,就冲你这么糟蹋他的琴,他不杀你……哎呦……我心肝儿疼……”
凤起终是叹了口气,起身踮脚看了看山后,又叹了口气看看手中的天悲鬼琴,“话说……你是怎么能摆脱阡殇的?”
“这还不简单?”夙凝诧异看向她,“其实不是我摆脱他,而是他不敢离我太近,我抢了他的琴,他追我是不假,但要被我发现了,我追着就亲他,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凤起:“……”
果然,和魔将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了,她倒是快忘了他们的专长了。
“那你继续吧。”凤起将天悲鬼琴塞给夙凝,忽然问了句,“不过,溯流的替死鬼,我应该能帮你送到了,但替死归替死,神魂不再被缚,你打算让他夺舍还是投胎?”
“那当然是夺舍。”夙凝信誓旦旦道,“而且,人选我都找好了。”
“这么快?”凤起还觉得挺惊讶的,毕竟夙凝一直挺懒的,“从哪儿找的?”
夙凝煞有介事道:“你不是一直要杀叶代依嘛?我不嫌老。”
“你给我滚!!”凤起哭笑不得骂道,“在这等着捡漏呢?赶紧另找个人去,我就算杀了叶代依,碎尸万段也不会留给你!”
“哈哈哈哈……”夙凝笑得颠三倒四,抱着天悲鬼琴还抹了一把眼泪,“看来青邺说的是真的?你还真要为了留叶代依一命,去搏殊俨手中的传承?如此的深情厚意,你怎么不嫁给叶代依啊?”
凤起白了她一眼,可一提起这个,她忽然想到了,开口提醒道:“对了,叶重琅现在虽然知道我的身份,你们早晚有一天会见面,但是,我和叶代依的过往,你们寻常开开玩笑便罢了,别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那又怎么样?”夙凝又笑了,仿佛凤起浑身上下全都能笑,“他之前还卯足了劲跟他叔父抢女人呢,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还介意听点儿你与他叔父的陈年旧情么?”
滋味就是这么的古怪,要说之前叶重琅坚持要娶她,逼迫叶代依收回了续弦的念头,可当得知她是魔将凤起……话说,魔将凤起当年与孤竹叶代依的私交也是天下皆知,甚至她和叶代依有染的传言也是不少,叶重琅听过没有?
凤起有点儿愁,难怪叶重琅直接就把往事撇清了不去一一谈论,这桩桩件件细想起来,怎么想怎么都是怪。
而凤起此次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知道秦亦清最怕的恐怕就是劫杀过他们的三个魔将,只要稍稍打草惊蛇,秦亦清必定跑得比兔子还快,最起码,叶重琅这一路是他背着走的,最起码,看他晚上还敢不敢将叶重琅安置在马棚。
果然不出她所料,秦亦清背着叶重琅一路狂奔就进了前方镇子,且在客栈住下缩了一整天没出来,而他也在懊恼,怎么前一天没有想到,将叶重琅放在了马棚那样完全不够隐蔽的地方,现在,真把魔将给引来了。
房间,勉为其难给叶重琅安排了,但是饭,没有!
不过,叶重琅倒也没什么意见,反而主动提出,让东都弟子将琴还给他,若有鬼音肆虐,他需以琴音保他孤竹百姓平安。
秦亦清斟酌了一下,倒也觉得合情合理,如果叶重琅不是顾念着孤竹,又怎会这般束手就擒?
他当即就命人把悲问还给了叶重琅,但是惊情,绝对不行,而他哪怕欲以琴音抵御鬼音,护的也是他孤竹百姓,反正饭,没有!
可秦亦清前脚走没多长时间,后脚,凤起就拎着个食盒翻窗进来了。
“饿了吧?你早饭都没吃,这镇子挺大的,我就索性在酒楼买了饭菜,花样还不少呢,看你喜欢吃什么?”
叶重琅忍不住笑得分外无奈,“我觉得,你当之无愧是气死人的一把好手。”
“啊?我哪儿又惹你生气了?”凤起还觉得挺无辜的,她送个饭怎么就气死人了呢?
当然,如果她知道,秦亦清此刻在外面,以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情,吃的是客栈中的四菜一汤都尤为满足。而他认为应在房里忍饥挨饿的叶重琅,吃的是天香楼的十道招牌菜,喝的是十全大补汤……凤起也会觉得,她真是气死人的一把好手。
但这世间会气人的又不止凤起一个,叶重琅慢条斯理吃饱了之后,随即便问了句,“今日那琴音,出自你手?”
“啊……没错,你听出来了?那看来我这些日子跟在你身边,就算耳濡目染也算有长……”
“惨不忍睹。”叶重琅淡淡评价道。
凤起一低头,嘀咕道:“琴音是用来听的,你这就不气死人了?什么叫惨不忍睹……”
“我来教你。”说着,叶重琅仿佛容不得她拒绝,就将她带到了桌前,按着她坐下。
凤起看了看眼前的琴,有种预感,继棋术之后,她又要显露一手永远也超越不了叶重琅的技艺了。
她索性仰头开始聊天,“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这琴名为悲问,有什么典故没有?”
“待你知琴音,方知其意。”
那就意味着,她有生之年都不会知道悲问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了。
“那惊情呢?你曾经不过五岁退了个婚,佩剑如何得来那般奥义颇深的名字?”
“终有一天,你知我心,便都能明白。”
那就意味着,她……还是不够知他的心?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或者是没有懂?
凤起又问,“那你胥山君这个号,是怎么来的?”
“自己想。”
终于不晦涩了,但也等于什么都没说。
然而,那天夜里,是秦亦清有生以来最后悔的一&夜,他后悔不该把琴还给叶重琅。
那天夜里,几乎大半夜,叶重琅房里传来的不是清冽的琴音,而是一种诡异的嘣嘣声,更加诡异的是,那嘣嘣声竟与白天里出现的天悲鬼琴的琴音如出一辙,连绵不绝又锲而不舍的,仿佛要制造一个梦魇,让他们谁也睡不安宁。
这难道是……叶重琅在学天悲鬼音?
正文 第129章 回马枪
一&夜的梦魇缠身,第二天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就只见东都弟子皆是一脸的菜色,游魂似的都没了精神,而反观叶重琅却仍旧一派风采卓然,甚至隐隐有着一种容光焕发的神采,哪里像是饿了三天又冻了一&夜的样子?
那就很可能是……叶重琅已经辟谷了。
秦亦清有这样的猜测,倒也不觉得奇怪,叶重琅当初在扶风对战魔将阡殇一战成名,世家之间就有不少猜测,说叶重琅的修为恐怕早已深不可测,虽说年纪尚轻,但资质极佳,修为深厚且根基稳固,若能辟谷也在情理之中。
可就算辟谷了又怎么样?秦亦清瞥眼瞧着叶重琅,只觉对此人的厌恶又更深了一层,身份正统,地位超然,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那一身修为功力已是他遥不可及,如今又辟了谷,还真的就没人能为难他了?
然而,秦亦清想了一整天,也没能想到切实可行的办法,以至于凤起晚上来送饭的时候,还在考虑,要不要再想个什么办法,把叶重琅一日三餐都补齐了,毕竟他现在确实瘦得令人心疼,身体也不见得有多好,夜里还总有些发热。
叶重琅倒是不在意,用他的话说,秦亦清对他仍旧是忌惮颇多,这路上也不敢下什么毒手,无非是一行人都不会御空之术,连累他也要一路步行罢了。
白天里无非是迎着风雪步行赶路,到了晚上住宿,又有凤起送来丰盛的饭菜,她也没那功夫去追究姚百灵了,绞尽脑汁,落脚地有什么最好的,统统给叶重琅买回来,有吃有喝,晚上还有凤起陪着直至清晨才离去,几天下来,叶重琅是更加的神采奕奕,眼见着还长了点儿肉。
不过,秦亦清没有蠢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在一再坚信叶重琅没有理由越来越容光焕发之后,他终于带着一干东都弟子,在入夜之后杀了个回马枪,不声不响直接强闯了叶重琅的房间。
之前一直没有撕破脸,秦亦清毕竟没有蛮横的底气,他更倾向于借着神界之手让叶重琅灰头土脸死无葬身之地,可破门而入,他忽然觉得惊喜,自己竟洞悉了如此险恶的勾当!
只见魔尊殊俨跨坐在叶重琅身上,虽两人衣衫略显整齐,可仅这动作所包含的意义,就足矣令人&兽血沸腾。
凤起慢条斯理转过头,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她冷笑了一声,“我方才还在想,这群东都鼠辈何时才能来见我,还好,还没有蠢到令我刮目相看的境界。”
秦亦清看向凤起,竟有种莫名的喜悦,也冷笑道:“难得魔尊竟也在此,虽说逃了神界的指认,但魔尊自己送上门来,也算是蠢得令在下刮目相看了。”
“这不是给你机会么?”凤起冷笑森凉,“你带走了我的男人,我得防着你狗急跳墙,夜夜前来看看别损了哪里,否则,你这条狗命不够赔。”
堂而皇之论起她的男人,秦亦清一时间直作呕,他相信眼前女子就是魔尊殊俨,却不相信叶重琅就是魔将凤起,一想到叶重琅堂堂孤竹男儿,竟委身于魔尊之下,可偏偏魔尊殊俨又是女儿身……他竟忽然有种倒错的诡异新鲜感。
可秦亦清素来不避口舌之争,这一次几乎捉奸在床,却分外的利索,他看了看凤起,又看了看躺着没说过话的叶重琅,忽然一笑,“那既然已经来了,魔尊就一路同行吧,总也好过如此偷鸡摸狗的,二位那点儿事,恐怕此刻三界已人尽皆知了。”
“正有此意。”凤起满意的笑了笑,“夜已深了,那就不招呼各位了,麻烦出门时候将门修好。”
秦亦清忍了忍,一转身,“我们走。”
摇摇欲坠的门还是被关上了,可随即,秦亦清就安排好了弟子轮番值守,既然魔尊自投罗网,那还客气什么?待到了南湘湖,神将必然还会亲临,到那时候……将两人一网打尽,还愁无以扬名么?到那时候,别说什么秦贺扬,不管哪个私生子再回来,都得仰他鼻息,甚至过不了多久,他助神界诛杀魔道有功,便是名正言顺的仙盟之主。
“下来。”叶重琅无奈看着凤起道。
凤起咧嘴一笑,煞有介事道:“你不过区区一个魔将凤起,我乃魔尊殊俨,你敢以下犯上?”
“如是这般怎有犯上之嫌?敢问尊驾可否高抬贵身?在下不过区区一凡身,如此……消受不起。”
凤起又满意的一笑,心知他身上有伤,翻身躺在了他身旁,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秦亦清长进了?够沉得住气了?若放在曾经,他可没那么心慈手软。”
“你何以对他如此赞誉?”叶重琅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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