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庭的同时,靳旬终于不再克制,举兵攻破了他自以为坚固的大营。
就在他人头落地的一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切原来都只是一场宫变的阴谋。这些,都是后来哥哥告诉我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北国的皇后。
此刻,我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草房出来的那天,还来不及照镜子,晚秋已经为我换上了一身喜服。
如同木偶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中走进北国皇庭的宫门,抬起头,宇文泽目光如炬的站在高台之上。从他惊讶的眼神中,我知道,为我变脸,他毫不知情。
可是,他终究是个见过大阵仗的人,只是惊讶片刻,他又换上了一副喜悦的表情。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主动的拉起了我的手,我本能的想要抽回,可是他的手格外有力,不容我有点儿不从。
北国的封后大典并没有我之前经历的大典那般繁琐,也许因为我的身份,这场典礼似乎有些仓促。被宇文泽拉着走进大殿,他温柔的扶着我坐在大殿正中。他就坐在我的身边,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
整个过程,他没有对我说一句话,我如坐针毡,接受着大殿之下几百人的跪拜。最前面的,是一个女子,她抬起头来,我心中一惊。正是被靳旬押做人质的宇文晓,她此时一身盛装,满面得意的看着我惊讶的神情。
“是不是有些意外?”这时宇文泽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木然的看了他一眼,他却满眼喜色的看着朝拜的众人。
在晚秋和宇文晓的搀扶下,我离开了大殿,一路毫无目的的,跟着她们走进了一间宽大的宫苑。
“大汗在前面款待大臣,嫂嫂,你就在这里慢慢的等着就行了。”宇文晓看着一脸茫然的我,笑靥盈盈的说。
我没有看她,虽然关于她,我有太多疑惑,可是这么久之后重见天日,我有更加关心的事情。
转头看向晚秋,我急切的问:“齐耳和回圆在哪里?”
晚秋面色波澜不惊,她为我倒了一杯茶,淡淡的说:“回圆公子已经回到了他父亲身边,齐耳郡主,正在她的新住处,由奶娘照顾。”
“所以,是回圆把你换回来的?”我看着宇文晓,心中了然。
可是宇文晓却大笑了起来,说:“这本来就是那狗皇帝和大汗的交易。如今大事已成,难道我们还要继续帮他白养着儿子不成?”
我被她的话说的彻底糊涂了,我不明白,靳旬和宇文泽的交易,究竟是指的什么。
宇文晓看着我得意的说:“那个狗皇帝还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能将襁褓中的儿子作为工具来利用。你这么蠢,大汗怎么就偏偏看中了你,冒着打破同盟的危险,都要把你弄到我北国来。”
“公主,您说的太多了,有些事情,还是让大汗跟阏氏解释的好。”晚秋适时的打断了宇文晓的嘲讽。宇文晓哼了一声,冷眼看着晚秋。
“晚秋,我现在对你倒是刮目相看,跟了哥哥这么久,你竟然能够如此坦然的伺候别人做你的女主人。你看看绿萝,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着哥哥了。”宇文晓毫无顾忌的在我面前戳穿了晚秋的心事,好像报复似的,看着她有些阴沉的表情。
说罢,她转身欢快的走了出去,屋子里的其他侍女,都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低着头。
我看着晚秋,晚秋神色慢慢的恢复了寻常,她嘴角微微一动,说:“绿萝已经被大汗指给了一个参将,阏氏的第一道旨意,应该就是为她赐婚。”
听晚秋平静的声音说着这件让我震惊的话,想着绿萝之前的表现,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和我有关。可是此时,我已经没有心思顾忌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因为外面一阵嘈杂,我听到了宇文泽的声音。
被一群人簇拥着,宇文泽来到了新房之中。我有些紧张的把手藏在袖子里,握着那把从草房顺出来的刀子。
宇文泽似乎有些醉意,脚步都乱了,被一群人推着,慢慢的走到我的身边。突然,不知道什么人推了他一把,他整个人朝我扑来,我躲闪不及,一下子被他撞在身后的床上。他的手不偏不倚的抓住我藏着凶器的胳膊,只见他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凛凛的看着我的眼睛。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没有人察觉出我们的异常。
宇文泽很快的把眼神从我身上挪开,他拉着我站了起来,手却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他的手力道非常大,拿刀子锋利的刀刃刺破了我的皮肤。
“庄儿,这些都是我宇文族中兄弟,按照我们北国的礼仪,大婚之后,你都是要见见的。”宇文泽说着,拉着我走到众人面前。血已经浸透了我身上的红妆,沾湿了他的手心。
这些人看着一个个都是醉意浓浓的,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识破我和宇文泽的怪异举动。
我本就心中不快,加上胳膊上传来的痛,表情更加冷。那些人却根本不在意,只是在一旁瞎起哄。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我一时竟然恍惚,宇文泽这个大汗之位,是不是本就如此。明明一场政变刚过,这些人为何还能笑得如此没心没肺呢?
终于,一滴血顺着我的手滴到了脚边同样鲜红的地毯上面,晚秋冷眼看得清楚。宇文泽低头看了一眼他指缝中渗出的鲜血,嘴角邪魅一勾。
“各位,本汗的新娘看样子是累了,大家见也见了,都各自散了吧。你们先去前面继续喝酒,我一会儿就过去。”宇文泽终于开口逐客,那些人中有些还不肯罢休,不过还是有识趣儿的人在,这些人一脸坏笑的,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宇文泽对晚秋使了个眼色,晚秋带着侍女们离开,反身关上了新房的大门。
宇文泽这才松开我的胳膊,那把刀已经插入我手腕之中。我忍着痛,把刀拔了出来,咣当一声,扔在脚边。
手上已经满是鲜血,我垂着手,任由血顺着指尖不停的低落。
宇文泽眼中不带一丝笑容,刚才的喜悦,一下子被阴沉遮挡的干干净净。他自顾自的走到一旁,扯下床帐擦着手上的血迹。我浓妆之下脸色有些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不准备给我解释一下吗?”宇文泽擦干净手,把手中撕碎的幔帐丢在脚边。坐在床上,挑着因为愤怒墨绿色的眼睛看着我。
我嘴角惨然一笑,说:“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会想不到吗?我当然是要取你性命!”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误会
北国的皇庭,不比靳旬的皇宫,但是却有一种简单的庄严。在以黑红为主色的宫殿内,我身上还是昨天的一身吉服。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了,现在只是还有些疼痛。
宇文泽昨晚并没有来到我这里,听说他喝得大醉,被人送到了门口,却突然清醒过来似的,一个人,朝着自己的住处离开了。
我为自己昨天的一时冲动感到不安。毕竟,从草房出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子一热,顺手拿了那把凶器。我一夜都在想,如果没有被宇文泽及时发现的话,那把小刀,会不会划破他的胸口。
“你的伤怎么样了?”宇文晓抱着齐耳站在我面前,齐耳奇怪的看着我,我伸手想要抱她,她却缩在宇文晓的怀中。
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婴儿,可是她的反应还是让我有些茫然。
“别介意,她可能还不习惯你这张新的脸皮。”宇文晓嘲弄的看着我,拍拍怀里的齐耳,说,“听说你昨天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情?”说着,她瞄了一眼我手腕上的绷带,嘴角透出一抹寒意。
听晚秋说过,宇文晓虽然很小的时候和宇文泽被迫分开,可是她们兄妹情深,却是一贯的。这次为了宇文泽的宏图大业,她不惜用自己做筹码,他们之间的感情,可见一斑了。
我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看着齐耳,面带失落。不过我并不打算狡辩什么,不管怎么说,我和齐耳如今还在他们手中。
宇文晓加我并不打算向她解释,把齐耳交给一旁的晚秋,坐到我身边。冷冰冰的端详着我的脸,说:“别说,晚秋的刀法真是越来越精湛了。不知道过些日子前来贺喜的狗皇帝看到你这幅样子,会作何感想呢?”
狗皇帝?我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副轻蔑的眼神,我知道,我没有想错。她所说的狗皇帝,自然是指的靳旬了。
“公主,大汗还在外面等您,您把君主送过来,该走了。”就在我准备开口发问的时候,晚秋在一旁轻咳了一声,提醒她说。
昨天也是这样,每当宇文晓向我提起靳旬的时候,她总是如此可以的阻拦。她越是如此,我对宇文泽和靳旬之间的交易越发感到疑惑。看着宇文晓扫兴的瞪了她一眼,看也不再看我,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我对晚秋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反感,特别是她昨晚给我包扎伤口之后。
“坐了一夜,我累了,把孩子给我,你也下去吧。”我伸手想要接过晚秋怀中的齐耳。
晚秋却向后退了一步,说:“大汗只是把郡主交到这里,并没有说要把他交给您。阏氏若是累了,自己休息便是。郡主,我带走。”
“站住!”我积攒了一晚上的怒火一下子按耐不住,高声呵住准备离开的晚秋。
齐耳在她怀中愣了一下,显然被我着突然的震怒吓了一跳。转而,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着我的眼神中更加了一分恐惧。
我不禁皱了皱眉,强忍住怒火,走到她身边,说:“这孩子是我的女儿,你没有资格抱走。现在就把她还给我!”
晚秋像是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一样的看了我一眼,嘴角带着嘲弄的笑容,说:“阏氏,您觉得,我会听从谁的吩咐?”
她的眼神透着一股寒光,我耳边响起她昨晚的威胁。那是她用力的勒紧我手腕上的绷带之后对我的警告——“如果再让我看到有人对大汗不利,我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抱走齐耳,她的承诺就做到了一半,我之所以还能在这里委曲求全,全是为了这个现在看着我满眼恐惧的丫头。
在她寒烈的眼神中,我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哭闹不止的齐耳在我眼前抱走。
心口像是压了万斤重的巨石一样,我捂着胸口,呼吸全都被堵住了。
张着嘴努力的吸着稀薄的空气,我眼中绝望的眼泪,彻底绝崩了。抓起一旁的杯子,砸向立在一旁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破碎的那张脸,我的心如同刀绞一样的痛。
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看着镜子里支离破碎的自己,我倔强的抹掉肆意狂流的眼泪。一整天,我都和衣躺在床上,苦辣酸甜流转着占据着我的心。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听父亲说过,北国天黑的总是比较早。特别是秋冬。
掌灯时分,一个北国是女捧着一堆画卷走了进来,她看着我的时候,眼中控制不住的流露出鄙夷之色。在她们眼中,此时的我就想当初在宫中的宇文泽一样,身份再为尊贵,也不过是一个异族。她没有和我说一句话,自顾自的走到一旁,把怀中的卷轴一幅幅的打开,挂满了我房间的那面空白的墙壁。
我负气看向别处,直到她把最后一幅画挂好之后,转身离开,我才忍不住好奇的瞥了一眼。只这一眼,我被画上的内容吓了一跳,上面画的,不同的场景,却是同样的内容。
那时不同场景下不同妆容的我,有的是在太师府,有的是在王府,有的是在皇宫。上面都写着时间,我仔细看去,竟然跨过了近十年的光景。
我的眼睛在这几幅画中流转,我不知道宇文泽究竟是何意图。其中一幅图中,我一袭红装从一顶轿子中走出,一块红布飞在半空,我的眼中露出娇羞和惊讶。
我的记忆被这幅画唤醒,那是我嫁给靳旬时候的光景。轿子在王府门前停下,喜娘扶着盖着红盖头的我走出轿子的一瞬间,不知道那里来了一阵歪风,把我的盖头掀了起来飞走了。
“其实,第一个掀开你盖头的人就是我,按照你们的风俗,我才是你的夫君。”身后传来宇文泽的声音,我猛回头,看到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惊讶的表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冷着脸看着他问。
宇文泽没有回答我,而是径直的走到了第一幅画的位置。他的手指在画中我的脸上轻抚着,眼中露出无限的柔情。
“那年,你还没有认识靳旬。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当时走出来,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
我看着他怀念的眼神,再次把目光落在那幅画上,那是我如今这副容貌的原型。晚秋帮我恢复的,其实不是我最终的容貌,而是我十四五岁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靳旬,可是我也不记得我和宇文泽曾经见过。
他继续喃喃的道:“那时候我刚到京城,作为人质,我没有任何自由。只是当时走的时候,父汗交给我了一封信,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交到你父亲手中。本来送完先后我应该立刻离开,没想到转头,却被花园中的燕语莺声吸引了。当我躲在一棵树上看着花丛中的姑娘的时候,一颗珠子落在了姑娘的头上。姑娘一脸诧异的抬起头,她虽然没有看到茂密的枝叶中隐藏的我,可是,她的这一生动的回眸,却印在了我心里。”
他讲述着他心中那段美好的回忆,我听着听着,眼前似乎重现这那天的场景。其实那天我看到了树上躲着的那个人的衣角,只是碍于姑娘的羞涩,没敢声张罢了。那颗砸中我头的珠子也困惑了我很长时间,直到后来,在靳旬的荷包上,我看到,挂着一颗的同样的珠子。我一直以为那日躲在树上的人是靳旬,想不到,一切竟然是个误会。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画一世界
慢慢的,宇文泽走向了第二幅画。画面上的我,正骑着一匹马。那马,正是雪青。周围一片苍翠,我一眼认出,再往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