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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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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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厌恶至极的人!
蚩尤高高的吊起了眼角,嘴角邪挂着:“明明应该是手中拿着刀剑去杀戮的人,却总是在此做些蠢事,我鄙夷你的所有!”
通往淮夷的路上,具有冒险精神的少年人曾经为之发疯的宝物,传说中伏羲氏所留下的遗诏,令所有少年人为之震颤,而淮夷那神秘的洞口处堆积如山的尸骨却更刺激了探险者的欲望与野心。
啊…多么美妙的征服!
心中那阴暗的笑意似乎如狰狞的异兽,然而蚩尤却想起,令自己中止于半途的正是面前的少年人。当对方的在半途被鬼方的异兽所攻击之时,面前的少年云淡风轻的轻轻掠过丛生的蘼芜之草,对方庞大的身体却已经化作一团血浆。
多么、多么,令人兴奋啊!漠视生命、杀戮生命,啊——这不就是一直以来心中麻木的探求吗!他心中想着,竟然升起了淡淡的叹息,当他跟着对方的身影,看到的是被部族所惧怕而厌弃的人,那似乎如同一面镜子,照着黑白双生的他们一般,而他所有的漠视却令自己忽然感到兴趣缺缺了。
蚩尤淡淡的睥睨着他,幽黑的眸子明寐难测:“不若我去屠戮你的部族如何?总能看到你再度拿起手中的刀剑。”他的指尖支着面颊,微微歪着额头:“或者是你的母亲彤鱼氏?唔…你说我该怎样对待他们呢,将他们的肠子拉出来,撕裂内脏,然后让野兽分食他们的身体。”那令人齿寒的少年人在月下眯着眼睛笑着,隐去了锋利的牙齿,竟然如同一只可爱的小兽般惹人怜惜。
河岸的冷流叮咚作响,在寒冷腊日中如同白瓷中身姿欲发的鬼兵一般,渐渐带着些不同寻常的兴奋杀意。
蚩尤似乎略有失望的样子:“究竟什么——什么才能令你感到在意呢?”
对岸的少年那纤细的双手方才颇为冷淡的抚过一只受伤的兔子,轻轻推了那手中的幼弱兔子。然野兔虽然记忆力强,却沾染这陌生人手中的冷香,而似带着些淡淡的留恋一般。
蚩尤的眼神望着这一幕,那些许的少年稚气亦消失不见,未有低低的沉着幽黑的眸子,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的声音极冷:“轩辕,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分出胜负。”
那冷淡的少年手上仍毫无滞塞,却竟然淡淡垂下眸子:“凡有所求,必有所得。命运给任何一个人所指的方向,皆是因为他所造成的因果。”他抬起眼眸,同黑色相对的是,那沉沉的蓝色如同上古站在高台之中沉默的祭师,对命运的悲喜已然看透:“你必将迎来灭亡。”
哈!
齿骨的笑意攀上蚩尤的面颊,那轻柔的声音却带着丝丝的香甜:“这些愚蠢的谶讳之术是你那姜氏的母亲所带给你的吗?愚蠢的、不配称为王者的姜氏,苟延残喘的在高台上迎接着众人的祭拜,对一个陌生的女人卑微的祈求者,而在野兽面前狐假虎威。”少年人是如此温柔,甚至如同对着恋人一般婉转柔肠:“我会割破那些愚蠢女人的手脚,让他们再也不能用身姿来迷惑勇士们。”
“你不会。”轩辕手中的兔子似乎受到惊吓一般,一溜烟消失了白色的影子,少年收起纤细的手指,轻轻的点点那双蓝色的眸子,同他的父亲一般,那双总是令人无法猜透的、藏着秘密的眸子。他的薄唇静静的吐露着:“女娲。”
蚩尤扬起额头,高高的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随即在月下消失不见:“总有一天,你要握起手中的刀剑,那将是我取下你人头的时候!”
月色刚过,争论便一潮接着一潮,隐隐有燎原的势头。首领攥紧了拳头,在将三十年前击碎过云巅之山的剑拿在手间,那是九黎世世代代所相传的枫木之杖,如同刀刃一般的枫木是血染的红色,正如同九黎的始祖用枫杖放出瘴气、驱赶着野兽而建立部族一样。
首领已经焦躁不堪,那摄人的气魄却令族中的年轻人为之震颤:“我们必须屈服于炎帝!五官已至此胁迫,九黎不能够在我的手中灭亡!”
焦躁的年轻人们拿起了手中的武器,随即又是一场巨大的暴动,他们斩断身上的藤蔓、摔碎了炎帝赐予的美丽丝物、用烈火炙烤着手掌来盟誓,此起彼伏的暴动声一声声的应和着。
暗黑的月色忽然被野兽此起彼伏的连山落音所打破,那艳丽的烛火在山间映照着,将这暴躁的夜色打破。
“首领大人,您的孩子们似乎不甚乖巧啊。”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声,却清晰的穿透着整个屋子。首领听到这声音,身体竟然轻轻颤动着,随即屈从的半跪在地上:“是秋官西火氏大人…请您原谅九黎的孩子们。”
那卑服的姿态刺痛了他们的心,上一刻歃血为盟的气势瞬间被凉水浇散,一个淡炎色衣衫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冷淡的声音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命令:“长庚星变于西,贪狼入于天下,妖星既在,天下必出邪魅。您应该不想因为年少冲动,让九黎有灭族的危险吧…”
“首领,请您起来!”
“请您起来!”
然而令人心痛的是,他们的首领却垂首恭敬的颤着声音:“是…我将即刻去送缴所有的兵源,并亲自去谢罪。请您,看在九黎将会世代为奴的用处上,让我们继续效忠炎帝的部族吧!”
男人冷漠的身影消失不见。首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即转过头来现出了严厉的姿态:“从这一刻起,立即收缴所有兵源,明日之后便跋涉如炎帝之都,从今之后,将世世代代以其为尊!”
年轻的勇士们顿时觉得心中悲凉:“难道九黎的祖先就是为了让我们成为炎帝的奴隶才会让我们存活下来吗?”
就因为是女神的圣谕,所有人都对炎帝的力量感到恐惧,甚至仅仅是一个秋官便能让九黎的首领为之胆寒,荒谬、荒谬!
首领望着那一个个心如死灰的冰冷目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待你们开始掌握九黎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是如何在夹缝中生存的了。”那已经接近老迈的身体已经站不直了,连背影都带着一股死亡的悲哀与腐朽味道:“谁人没有年轻之时呢…只是只要被对方的力量所震慑,便再也没有任何念想了。只要有女娲在,这世间永远是神的棋子,我们不过是一条条卑微的人命。哎,我只想让你们活下去…”
被理想与现实所折磨的年轻勇士们如同悲鸣的冷兵器,在暗处的心渐渐迷失了自己,他们跟随在年老的首领身后,默默的抚摸着陪伴自己生命的兵器,随后不忍的将它们扔在牛车之上。那一双双沉默的眼睛一言不发,将手中的熔铸着祖先生命的兵器拱手让人。他们的心中变得麻木不堪,却又不知道去质问什么。
首领轻轻的咳了两声,将肺部的浊气挤了出去,随即深深的看着众人一眼:“此次我们要去炎帝之都赔罪,献上所有的兵器与三年来所积攒的牲畜猎物,我们需要带领族中最勇猛的勇士,来保证牛车在中途中不出现一丝差错。为了部族的发展,希望你们快些长大吧!”沉默的年轻人们互相看了看,掩盖住了落寞的神情,三三两两的举起了手,首领随即点了点头,微微的指着几个人:“生命系于你们之手,若是有了差错,任何人都要在族人面前剖腹自尽!”
他望着那将近天明的月色,悄悄的拍了拍身上散掉的骨架,叹息一声的举起枫木杖,众人便披星带露的在凝露白皙之时起身,向着更南之处渐渐走去,气候变得有些温润,却仍然不能解决即将到来的冬日。
寒冬将到,总是迁徙的九黎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居住地,如果是更温暖的南方,也许有着柔软的草铺与朱兽,若是他们仍旧有刀剑傍身,也许可以宰割更大的猛兽足够充饥,然而他们现在却只能靠着人力去战胜野兽,也许仅仅猎杀一直虎,便要死上几个人、甚至几十人…取下一张虎皮要几个女人剖进皮中,染满鲜血才能将肉一块块撕扯开,白贝刀与骨刀已经钝了,他们已经用习惯刀剑了,如何还能再用那可爱的小玩意儿呢…
哎…
首领抬起眼,金色的日光自东方升起,他为之感到羞愧与悲哀,这耀眼的光芒是赐予炎帝的辉煌,却是其他部族的噩运,他们就像是苟延残喘的断肢生物,附在阴暗的水沟中吃着虫卵。
牛车忽然沉沉的“哞”了一声,随后竟然开始躁动不安,首领随即牵扯回思绪,向着那背着日光的人看去:“谁…蚩尤?”
少年人同日光诡异的契合着,首领擦了擦眼方能看清面前的少年,那总是在阴暗中令人感到不适的年轻人,竟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你这是——”
少年幽黑的眼瞳盯得人发紧:“我是来护送这支队伍。”
“但——”首领不知怎的,看到他心中便有些异样的焦躁:“若是开罪炎帝…”
“大首领!您忘了,他曾经救过部族!”
首领回过头,是族中一位年轻的少女,那沉静的眼眸无波,正是幽蠹。她的眼睛很是认真,这也是令自己感到意外之处,因为这少女是一个极其孤僻寡言之人,却因为具有极强的咒术天赋而被众人所崇敬。
她看着蚩尤,眼眸深深的敬服着:“一切依靠您了!”
大首领又是一声叹息,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99章 靡艳之邑
长途跋涉的路程艰险,风霜中的人们不禁暗暗回忆起祖先手执着枫叶杖、驱逐猛兽的苦痛。当那高高巍峨的山显现在眼前之时,九黎的勇士们仿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邪魔纵生的世界中,还有这样一片沉醉在艳丽的世界中,那些奇异的女巫们将半张脸覆盖在朱紫轻纱之下,纤细的双手随即将黄沙中的雪兔伏在怀中,红骨与随珠点缀的额珠缀在白皙的额头上,那双神秘的桃花眼只是轻轻的一瞥,便是风情酝酿。
然那彻骨的冷意随之凉了这群年轻人的心,那淡淡的一瞥,是如此睥睨众生——乃至于冷漠。
“混账…”
大首领连忙半垂下头,将九黎的第五位勇士的肩膀按下,微微的轻声呵斥着。随即却恭敬的看着一旁淡炎色衣衫的年轻男人,年轻的勇士们竟如同刺猬一般满眼赤红:“是那个男人!”
大首领连连点头:“请西火氏大人宽恕!我族已经收缴所有兵戈,为表歉意,我族人愿为您亲自为您熔铸铜人!”他垂垂年迈,头垂的更是极底。西火氏对那些年轻气盛的勇士们置若罔闻,随之冷淡的轻声淡淡:“大首领自不必多言,您更是要记得,在炎帝之邦,若是见了覆着面纱的巫女,请你们垂下头颅,对女神的使者表示恭敬——万望不能够同他们对视。”
那被人侵蚀的、低贱的漠视敲击着她们的心灵,即便是沉静的第二位勇士亦握紧了双拳:“我们在她们心中,竟然不如手中的一只畜生——!”
首领握紧了拳头,终究跟随在西火氏身后欲拜见炎帝,却不由得语重心长的盯着面前的年轻人们:“记着,这是天下之邑,是接近神域之处,永远、永远不要和神的眷族对抗!”
哎…他忘了一眼面前的孩子们,却忽然似心中一滞般。蚩?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更可怕了,这忽然出现的孩子,正如同年少时斩杀狼群一般会忽然出现帮他们驱逐野兽,随之便消失不见。
“请大首领带我入内。”
大首领心中忽然有些没由来的恼怒、不由得为之呵斥:“谬!不过一小子,长、次同我入内即可,汝等自来安歇!”
他心中方静,并发现了西火氏淡淡的有些不喜,便带着众人肃静而入,然那黑眼小子竟跟着随之进来,他却也无甚办法。
随之入耳的低低的乐声、那声音如泣如诉、鬼魅低沉,竟是让人沉醉其中而精神恍惚一般。西火氏的似是淡淡瞥了一眼:“这是埙,汝等凡胎不能挣脱此音,只管做瞽将双耳堵上罢。”偏偏九黎的勇士们却丝毫不信邪,他们在暗处摸索的行走,硬是在这魔幻的音典之中挣脱纠缠,那声音一会儿如同在云霄之上的炼狱之中、一会儿却又如同在万丈深渊的荆棘丛中一般,一时间如同东海的鲛人口吐海妖的鸣奏,一时间又如同西方的羧鉨同凤凰相争斗一把。竟让人听得骨肉沉醉,如同被熏蒸的麦所迷惑一般。
大首领拍拍面颊,耳边遂渐渐听到柔软的男声懒懒的浸润在其中:“如此即可,无复多言。”
随后是一声含着忧虑的叹息:“刑天死前仍旧歌颂那首《扶犁》,哎——安土之重、削钺之冲。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屈服的,小臣曾亲眼所见,刑天的头颅被砍掉,然而他的双手中长出了双眼,而将头颅扔进了炎河之中,那双眼睛变得火热赤红,竟然比他活着的时候更为可怕!同是姜氏的族人,这是姜氏族人的秉性,即便是死,若是心有执念,仍旧同不死一般在大地上游荡!”
那柔软的男声微微的沉默了一些,连带着埙声都沉寂了下来,只如同燃尽的艾烟一般轻声喃喃:“若非他做《扶犁》,安土之重、削钺之冲…安土之重、削钺之冲。我们需要一片安静的土地度过严寒,需要柔软的皮毛来获得安静,谷子与麦子已经能够给我们以滋养,又何须再次去做些野蛮的行当呢。更何况,我们还有她们,她们是神的信徒,这千万年来,她们的预言从未失信!刑天为何非要大兴战事去灭亡其他部族呢,就令他的弟弟为继任的刑天吧,将他兄长染血的斧头交给他,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那么妖星之事——”
那男声似有些谑笑:“予之四官总览星辰,四季妖魅众多,难道予炎之部便见一便亡么,实属可笑!”
“巫女大人——”
那声音戛然而止,大首领方进入那明亮的堂中,光芒闪耀的一切竟令他不敢逼视。炎帝之部为火焰兴,世世代代被光芒笼罩着,他们得衣衫近乎朱紫,却并非完全是蒐草的红,那带着魅惑的红色在每一个角落,如同祖先口中代代传承的一种糜烂的花朵,他们为了存活与壮大,以自身为旋涡,几乎燃烧着所有人的生命,而最后甚至不能够满足,因而将自己也燃烧,这是大良工之手亦不能创造的颜色。
炎帝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自柔软的牛皮上缓缓的折起半身:“原来是九黎的首领。”大首领方抬起头,原来这柔软的声音正是来自炎帝的口中。九黎的人为之震惊,皆因眼前的男人果然不负虚名,他的肌肤如同羊羔一般白皙,几乎看不出来是战士的手指——每个部族的首领,皆要在刀锋之上舔舐血液,他们的肌肤几乎已经皲裂,又怎能如此白皙秀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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