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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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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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言却轻笑出声:“你也令人失望,你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弦绷得太紧了。”他只留给姜岐一个背影,声音却坚定沉稳:“等我回来。”


第134章 黑白之间
时间的光年能有多久,人的生命却太短暂。自玄言闭上眼的那一刻起,与他同时消亡的就只有蚩尤。他们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以至于他们的名字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甚至被后代所掩埋。
蚩尤的面容俊美冷冽,他已非当年的少年人面目,连那丝少年人的轻狂亦随之不见了。令人悲哀的是,无论是怎样的英雄霸王,在经历过生命的轮回之后,连疲倦都已经消失,而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胜利欲望,这麻木更让显得与年轻鲜活的生命格格不入。
“你转生了多少次。”
蚩尤轻轻挥手,那轮明月如同可怕的光洞骤然增大,它将阴冷的月光投注在二人身上。他背过手,半垂着凤目:“已经太久、已经太多,记得不甚清楚了。”许是当年那冤魂未死,始终纠缠在心的是不甘被阴谋算计所折服的失败,他沉在一个深深的梦境之中,唯一残留的触感是兵戈刺入心脏的那种破碎,搅动着肉脏不停的将血液磨平,那冲击性的一切构成了一副炼狱的图景。在一片混沌之中,被爬虫所啃食的身体,却听到了九黎族人们的哀鸣与怨愤之声,他是被这无数英灵的声音唤起再生。
那之后过了许久,人生前淡泊的清气本不能获得完全的转生,然而他却始终无法忘记痛苦的回忆,岁岁代代,每一世皆是这样的记忆。初始他是王、是臣、是师、是术者、是仆,然而无论每一世,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人间的景象如何变幻,他始终无法真正的占有这片土地。人类如同一个个长满虫穴的桀笑鬼魅,一味杀戮的时代早已经过去,现在的时代更需要的是他最鄙夷的东西。
“天道也许真的在倾斜,这次,我成了震雷宫的主神。”
玄言看着蚩尤露出一个绝不能想象的笑容,那是有些怯懦的、温雅的笑容,犹如完美复刻的面具,而下一刻便仍旧是一张无情的面庞。
“看来你很快学聪明了,即便众神亦未曾过多关注。倒不如说,众神的心思一向单纯,他们的心中只有那虚无缥缈的天道。”
蚩尤长长的吐出口气:“神宫是一个千奇百怪的链条,链条上是形态各异的虫,这些虫子同样各有心思,但是他们始终束缚在‘天道’的链条之中。”
玄言歪了歪头笑,一时间竟有些孩子气:“你想杀我。”
岂止是想呵。
若说毁灭等同于碾死虫子,杀了他就如同取出这世界的另一个心脏。心脏…当年,他死于他的那颗心脏。
他的手急如迅雷指在他的心脏瞬间,玄言的手亦在他的脖颈间。蚩尤的眼睛盯着他的胸膛:“你的心空了。”玄言亦看着他的脖颈轻笑:“对你的致命一击是人头从刀上坠落的时候,即便无数次转生,它的痕迹还在。”
无形对峙的气息升起,他们彼此之间都在试探彼此的底线。对峙的拳头如同天地崩裂,在冷盘之下惊起一片鬼哭神嚎。那哀鸣声在山间丛生而起,流窜的黑影扰的令人心惊。
二人双双收回拳头,却不禁都找到了‘曾经’。那是勇士们尚且崇尚孤高之死的时代,似乎只有这样被时代抛弃的两个人才能体味各种滋味。
他们在月下对坐,似乎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几丝当年的记忆,然而二人皆是冷血决断之人,只是一个陌生的瞬间,他们便知道未来的宿命了——死亡与存活,皆是唯一的选择。
玄言轻声笑笑:“来做斗兽棋吧。你转生这些年,想必对此等人间之物驾轻就熟了。当年所有的不屑…都变成了现在你赖以存活的一切。”他们以天地为棋盘,在天河之中角逐着。二人的声音淡淡,像是再熟悉不过的老友,然而句句之间却带着决然的杀机。鼠吃掉了象,两只鼠却双双败落。玄言长长的“嗯”了一声:“看来我们都不会将看似最弱的威胁留到最后。”狗、猫被双双击杀,蚩尤淡淡抬了抬眼睛:“那些并没有战斗力的废物,也没有值得怜悯的必要。”豹吃掉了狼、虎却吃掉了豹,在两双漆黑眼睛遥望之间,只剩下得以驱使的猛兽狮子。然而在战局之中,仅剩的两位王者拥有相同的孤独,这仍旧是两个人主宰的战场。
玄言忽然叹息一声:“直到最后,我们的心思仍是如此的相似,我们…越来越像了。”蚩尤的嘴角在月下带着一种朦胧的笑,让人看得不甚清晰,似飘然欲飞般:“棋盘上没有任何棋子了。”
玄言忽然站起身来,沉蓝色的眸子沉凝着:“然而,你是为了杀我吧。在这淮夷之外,你却悄然在此遍布了许多的棋子,我说你变了,你现在比任何一个人…都惧怕失败。”
蚩尤的眼角在一瞬间锐利起来,他并没有得到火光冲天的讯息,这林中静谧的令人发指。然而在对方拔出剑的同时,一道朱紫的火焰便已经袭向了他的身体。从战火中带来的炙热杀气尚未散去,那明艳的火带着一种恶毒的咒,似乎欲将他吞噬殆尽。
玄言的清淡的声音如叹如悲,似已终结过往的一切:“可惜,只有杀戮的你始终未有忖度天下的才能…认命吧,这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那朱紫火焰娇声阵阵:“破!”蚩尤随即被恶毒的咒所伤,几乎是毫无防备的错估了力量。姜岐转过身来,月下的面容笑意散去,只剩下冷冽的杀戮气息,她附在宣言身旁,姬姜二氏的仙气凝结着弑杀的气息,催生出黄龙缠着那玄金色的大剑,几乎以无可抵挡的力量冲向了蚩尤。金光耀眼,是刺入身体的声音分明,幽蠹满目悲戚,右手托着剑身,而被大剑刺入的伤口却是致命一击。
“王…”她哀伤的看了蚩尤最后一眼,伸出的左手却像是永远触摸不到高天之上的人,而最终只能闭上了双眼。
男人化作了一团漆黑的云雾,渡着月色留下了一个阴冷的眼神:“玄言…姜岐…”
那盘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月亮渐渐后退,变成了天空中点缀的月色。姜岐看着那至死仍望着孤高明月的女子,深深地为之叹息。她轻轻拂去女子的双目,而对方终于闭上了双眼。“爱上永远不能得到得人,无异于一种痛苦。”
玄言叹息一声:“她的执念同样强烈,所以生生世世追随他去。”他回过头,那林中微微闪烁着荧荧白磷鬼火,是数不清的死亡战士:“在无声无息的瞬间便用咒术杀掉了他的眷族,你长大了。”
姜岐将幽蠹的身体吊入高洞之中,山泽之木迅速扶摇生长,这女子的灵魂终于能够伴随她所生的山林,修得一点慰藉。
他们从山林间穿梭而过,染血的尸身飘散着血液,随着风丝沾在少女漠然的侧面上,殷红的唇如同浸泡血液,姜岐停驻在那温暖的溪流边,在暗影中看着倒影的两个人:“我们杀了神。”
玄言微微一笑:“神既然不能杀神,就由我们这两个流亡的人代替他们罢了。”姜岐勾了勾手指:“你给我留下的暗号真是巧妙,所谓‘等我回来’就是‘替我袭击’,嘻!”
玄言抱起她,似乎想到了幽蠹哀伤的面容,对于面前鲜活的少女,他更感觉到了一种如月哀愁。“天上之星、如月之沉…”哎呦哎呦,姜岐牙酸,偏是不令他称心,在他怀里滚来滚去,滚得玄言半分哀伤的气性都没有了。他的手捏着她的面颊,看着那猫儿一般的脸蛋儿怪笑,随即吻上殷红的唇。他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哼着歌谣,那声调沉绵悠长,像是孩童夜间的睡曲。
“我幼年时,只有一次,母亲曾经哼过这首曲子。”
姜岐知道他的心中被万千情思所笼罩,亦如他看到幽蠹撞剑而死,怕她亦如水月般飘散。
“我不会那么轻易死去。”姜岐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又坚决:“你可别忘了,姜岐是个自私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保留这条命。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姜氏最古老的教诲。”
“这很好、很好啊…”他渐渐像个人了,有时候看到这张明亮的脸,无论如何不肯服输的脸,却总怕她如同那些渐行渐远、还未开始体会情感的人们一样逝去。她始终是独立而坚强的,这很好啊…玄言枕着月色,嘴角轻轻的扬了起来。
他们是在虫鸣声中醒来的,姜岐看着玄言扬起的嘴角,也许是他在难得做了一个美梦。她轻轻的吻了上去,在他耳边嬉笑顽皮。玄言捉住她的手便伸进自己的胸膛之中,冰凉如玉的肌肤被温暖,却带着些暧昧的染指。姜岐亦不退缩,同他气息交缠,浑不在意幕天席地。
过了半刻,姜岐托腮冥思:“姜萤的灵魂会归乡,我身上唯一的剑倒是没了…”
“您不必担忧!”溪水自下喷涌而流,水中凝结成一位女神清冽的身姿。姜岐睁大了眼:“氤氲?”氤氲倾身一拜,将手中如玉的圣物交给了她:“这是炩焱大人托我送给您的最后礼物。她托我转告给您,既然无法强求,那么她亦不会强求。”
姜岐望着手中的贝扇,竟如同父母之魂陪伴左右,泪珠轻轻的滴在洁白的扇上,它仍旧如此晶莹。玄言轻轻的扶着姜岐起身,沉蓝的眼睛望着氤氲:“要令她失望了,我们正要到太极宫去。”


第135章 战神之女
星盘中的又一颗星陨落了。
它投射在一片朦胧的星海之中,这里三百六十五日轮转,却永远是洞府幽蓝,。带着莹润色泽的夜色中,偶尔会有莫名的虫萤,点缀着一点盈盈碧绿,这些人间林中活物,本是不该出现于此处的。
他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星盘仿佛感应生灵一般转动,散落的星光随着光晕不断变幻。那变幻的星星中有过去人、亦有现在人,未来人的宿命却捉摸不定。
“苍帝大人…”
他转过身,如雪之髪在风中微微扬起,银色的眸子透着微光望着面前的年轻人。
碤玺倾身施礼,随即附身坐在白石之上。他的眼睛若有似无的飘过星盘:“炩焱大抵即将下界,真是风风火火啊。”
仓颉的广袖掩着唇,碤玺亦不知这位智者到底有没有偷笑。毕竟在这声威浩荡而无趣的太极宫中,苍帝那种淡漠的面庞一向是众神之中颇有趣味的话题。
“碤玺很羡慕?”
碤玺在他面前倒是有几分孩子气,金褐色的瞳孔有些散淡,细细的光圈像是回忆起记忆中那如同猎鹰般的明丽女子,颇有几分呆滞的惫懒:“只是有时并不明白,人是如何克服恐惧之心的…”比起“神灵”,他更认同“人”的一切,除了获得更绵长的生命之外,人和神并无什么不同——尽管这是他的想法,然而众神却不会如此。若说人的枷锁是生存,神的枷锁便是天道。众神对于天道的惧怕已经演变成自我欺骗,而将这种宝相威严实则害怕失道的软弱称之为“天道的执行者”。
他轻轻走近星盘,满眼被上面奇异的符号所吸引。这种怪异的符号是人类最初始的记忆,它看起来很简单、很少重复,似乎是按照某种数位排列,然而世间只有寥若微尘之人方能参透其中的奥妙。
苍帝的声音悠悠响起:“有人在南望弑神。”
碤玺心中一惊:“是炩焱?她还真的口无虚发。”
苍帝轻轻摇首:“是王子。”
那位轩辕氏的王子啊?
碤玺叹息一声,颇为抱怨的半眯着眼:“小臣无法理解这样的人,王子也好、蚩尤也罢、风后…生命对于任何人来说是最可贵的,然而这群疯狂的人却偏偏任意作践唾手可得的漫长生命。岂止令人羡慕啊…简直令人嫉妒。”
苍帝淡淡一笑,即便碤玺亦被这灿若缥云的笑容所震撼,这个男人的面容是神秘优雅的,而他的笑容即便空幻,却令人忍不住想要探求。
他轻轻点上星盘,厮杀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比宫一片静谧的星夜中传来。这是…是涿鹿大战啊。碤玺能够想象到战争的双方多想要把对方置于死地,战场中充满了年轻的年老的声音、男人女人的喊声,令他这位后代人物心神震颤。
碤玺摸了摸嘴角,笑得可爱:“您想告诉我,因为当年的战争给每一个人的伤痕太重了,因而他们无法忘却吗?”他的眼尾细细的眯起,如同钩子一般的探寻苍帝内心的角落:“或许对您来说也是一样吗?虽然看似已经超脱世外,然而仍旧记着昔日的旧主和当年那场充满浩大阴谋的往事…”他的眼睛几乎要贴到仓颉的胸口,那白皙透明的肌肤像是久远的玉,有一种封闭的美感。
仓颉微微支开二人的距离,笑语含珠玑:“对于你来说,因为曾经年轻时因为被战争波及便失去生命,那种恐惧一直记在心中,所以才会如此惧怕死亡吗?”
碤玺浑身发冷,他看着仓颉眼角细细的笑意,几乎热血上头:“你怎么知道!”智者果真是智者…碤玺心中苦笑,未曾想多少年已经遗忘的旧事被直刺,他看着仓颉那美丽的银发,思绪几乎是被推着走了:“既然您能通过星星去预示更多的命运,为什么不在初始便阻止这一切呢?呵…我可不同,那时我只是在蚩尤伪装的面具中窥测到一丝痕迹,他那双眸子就让我害怕呢。您却可以阻止这一切呢。”
苍帝的手指在唇边,像是某种神秘的禁语:“星星虽然有自己的轨迹,但是星星上系着不同的灵魂,灵魂不是死寂的东西,他的更改并不是我能揣测的。”
碤玺抬了抬额头:“您的比宫终日无人造访,但是却为我大开大门呢。苍帝大人,若有任何命令,请您直言吧!”
苍帝看着小他一头的年轻人,即便平日微笑沉稳,始终是个孩子的模样,他的银色瞳静静审视着碤玺:“如果你对于生命的长度那么执着,就接管这里的星盘吧。”
碤玺骤然一惊:“您这是何意…”
“如果有一日王子会来到这里,你就代我看看他的未来吧。他重新得到了生命,也许会来带来重生或是毁灭。星盘不需要有任何的感情,你将会在此得到更为漫长的生命。”仓颉的侧脸很冰冷,另一半的柔软却在黑暗中看的不甚清晰:“漫长的生命如同旁观过客,看多太多的人生悲苦,然而始终令人无法忘记生命的起点是在轩辕氏。”轩辕黄帝用王子的心换来了更多人的生命,然而他的心中背负着背叛幼子的罪恶感。对于人类来说,他是个极为出色的王,他厚重仆茁,然而爱护部族中所有的生命。然而人的私欲终究与王的公理相违背,在王子死后,风后开始了漫长的流浪,而那之后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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