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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画莲是么?” 听到画莲的话,季雪禾低声笑了出来,“ 小东西,这东西可是你炖的?”
“ 是。不知道合不合公子口味。” 画莲说着,脸色通红,手腕微颤地舀起一勺汤,“ 公子。”
“ 既是亲手所做,自然怎样都是合口的。”
“ 咳咳咳,”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容容略作尴尬的咳嗽声,“还真是闲情逸致呢。” 容容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句,甩头离开。
“ 姑娘。”被咳嗽声音惊扰,画莲手一抖,手中的盅摇曳晃动的时候,汤汁点点飞溅到季雪禾衣衫之上。虽看不见,然而汤的温而热却让季雪禾感受的清楚,他的眉目略有不悦的轻颦。
卓画溪看着面前的景象,她并未追究追问,而是亲和一言:“画莲,你先下去。”
“ 是。” 画莲虽然心中有些不舍,却也是听话地起身,走了下去。
“ 大夫,请。” 卓画溪侧身过,先行请大夫先入。
听着卓画溪的声音,季雪禾嘴角笑了起来,“ 姐姐莫不是身体不适?怎得还要寻的大夫?”
“ 并非我,而是你。” 卓画溪否认道。
“ 我无伤无病,何须问医。”季雪禾冷哼一声,话语带着轻挑的不屑,“ 若说这双眼,只怕看遍天下神医也不得医治。”
“ 老夫虽然算不得神医,不过自问医术还算高明。” 听到季雪禾挑衅般的话,大夫哼言。
“ 即如此,不知先生可敢与在下赌些什么?若是先生输了,可愿自||残一双所谓医人无数的手?”
“ 够了,季雪禾。”卓画溪皱起眉头,打断了季雪禾的话语,“ 大夫,莫要理会他的言语。”
面对卓画溪带着指责的语气,季雪禾脸色不做变化地勾起嘴角。
大夫双指撑开季雪禾的眼皮,看着他灰暗不明的瞳仁,拿出一只银针,右手两指轻转着刺入眼侧的穴道。诊断片刻,大夫皱眉,脸做难色地看着季雪禾,“ 奇怪,当真是奇怪。”
“ 何得奇怪?”卓画溪问。
“ 这位公子的眼中之毒为世间罕见;其次,公子体内并非只有一种毒,且这些毒老夫竟然都未见过。”
“ 怎会如此?”听到大夫的话,卓画溪心中一冷地问。
“ 呵,”面对如此结果,季雪禾并未感到讶异,而是略作顽皮地轻笑起来,“ 既诊断未果,不知先前赌约可作数?先生是想要自己动手,还是让我这一看不见的瞎子代劳?”
季雪禾的话语直白没有给大夫任何台阶下,一时之间,大夫的脸色僵硬尴尬。“够了,季雪禾。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卓画溪一声呵斥住季雪禾,继而与大夫说:“这一趟劳烦大夫了。”说着,她拿出银子,“ 这些还希望大夫收下。”
“ 无功不受禄,先生如此便要收下银两,当真是行得端坐得正。” 季雪禾听着卓画溪的话,嘴角轻挑起来,“ 天要黑了,不知先生如此身正,可会影歪。”季雪禾的话语讽刺带着刻薄,“ 还希望先生能活着回去才好。”
大夫听着季雪禾诡异的话,眉头皱紧,看着屋外黄昏洒下的夕阳,“ 姑娘,这时候不早了,我也先离开了。姑娘莫送。”
“ 有劳大夫。” 送走了大夫,卓画溪看向屋内坐在那里的季雪禾,“ 你为何要如此说?”
“ 姐姐何意?”
“ 你方才一方言论,若是继续如此,日后可有谁还会帮于你?”
“ 姐姐这就生气了?”听着卓画溪似乎有些抬高的语调,季雪禾轻叹一声,“ 不过是想着一具残躯,何足挂齿罢了。”
“罢了罢了,”意识到自己的语调有些过激的卓画溪缓和心绪,“ 许是我未曾休息,不自觉便有些脾气。”她看着桌上未曾动过的汤饮,“ 这汤既然是画莲炖的,还是趁热喝了的好。”说着,卓画溪将汤递到了季雪禾的面前。
听着碗盅划过桌面的声音,季雪禾分辨着碗盅的位置,手顺着桌沿摸到了瓷盅。下一刻,手一挥,一盅被推下桌,落于地,砸了粉碎。
“ 你这是做什么?”卓画溪见到季雪禾竟然糟蹋了那盅汤,她起身问道。
“ 既然是为我所做的东西,那么该如何处理便都应当是由我做主不是么?”季雪禾毫不在意地说:“在这,此汤之味如此肥腻而难以入口。若是想要刻意讨好,必先投其所好,如此一举,不过是为人添堵。”
“ 这是画莲亲手做的。”
“ 那又如何?”季雪禾笑着看着卓画溪,“ 一个连名字都让我难以记得的人所做之物,又有何值得珍惜之理?”
“ 若是你当真不喜这汤,也不应当…… ”
“ 天要黑了,”季雪禾打断了卓画溪的话语,浅笑着说:“姐姐猜猜,那位先生,可能活着回去?”
夜幕一点点降临,怀里揣着银两,手中提着医箱的大夫步伐加快地走在路上。夜晚的路途格外冷清,日落鸦啼,芳草萋萋不显柔和,而透露着一丝诡异,风吹过的萧瑟恍若鬼乐婴鸣。“ 还是走近路算了。” 大夫自言自语着,绕进一侧的巷内。
在他进入巷子没多久,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弓着身子,一摇一晃地跟着大夫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进深巷。
见到屋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卓画溪来到大厅之内。“ 所有的门可都关上了?”卓画溪问着画梅。
“ 放心吧姑娘,每个门我都去看过了。”
“ 画溪姑娘,那我们怎么办呀?”
“ 画溪姑娘,昨儿个可真是吓坏我了。”
“ 可不是,我们今后可要怎么是好?”
大厅内,叽叽喳喳的是被吓坏的姑娘们。卓画溪看着她们,今后会如何?她没有想过。如今想要的便只是平安地度过今夜罢了。
对比大厅的吵闹与不安,后院格外的清冷。身着长裙的醉风楼姑娘侍桃怀里揣着一个包袱,蹑手蹑脚地避开人群,绕到了后门。她一双不安的眼睛做贼一般地四周查看着,确认无人之时,才悄悄抬起了横在门上的门杠,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外,背对着她,站着一人。
那男人听见身后开门声音,慌忙地裹了裹衣服,转过脸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慌乱,“ 侍桃,你来了。”
“阿生,这是你要的东西。”侍桃眼神不停地看着四下,说:“ 要是被画溪姑娘发现我偷拿她的首饰东西,我可就要遭殃了。快走,趁着还未有人发现,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昨日,可真是吓死我了。我看我们还是带着这些银子,去一处安稳的地方。”侍桃的声音虽然低,语气却很激动。她说着,发现阿生眼神似乎有些游离,“ 阿生?”
“ 啊?” 阿生一愣,“ 对对,我们快走。” 他缓过神来,“ 走吧。”
“ 好。” 侍桃点头,看着阿生似乎脸色有些不太好的模样,她问:“阿生,你怎么了?可是病了?”
“ 没,没什么。” 阿生摇头辩解,说着,更紧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快走,要是被发现了或者被那些妖魔抓去了就不好了。”
说罢,他们并肩离去,消失在黑夜中,只留下身后敞开的醉风楼后门。
☆、第三十五章 祸起萧墙(二)
晚膳时间,屋内一张圆桌上摆放的是一桌子的菜肴,卓画溪正要坐下的时候,便听见季雪禾淡淡柔柔的声音说:“姐姐,我眼有疾,可能帮我?”卓画溪听罢,便起身,就要坐在季雪禾身侧。然而,还未坐下,便听见容容如同猫儿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地叫歪起来,“ 小溪儿,你干什么坐得离他那样近?!”容容瞪眼睛的模样看着如同是受了气,炸了毛的小兽,“ 他瞎了看不见,我来给他夹菜。” 容容说着“ 哼” 地一声站起来,一手抬起筷子,夹起一大块生姜,丢进季雪禾面前的碗中,“ 吃吧。” 他随口说的敷衍,带着几分故意整蛊季雪禾的意味。
卓画溪看着耍着孩子脾气的容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季雪禾嘴角微微笑,他右手摸索着找到桌上的筷子,动作连续却不熟练地架起筷子,顺着碗边寻到碗中的生姜,夹起,“ 今日白天里,姐姐曾带我看医。现在让我喂姐姐,就当作报恩,可好?”兴许是为了故意刺激容容,季雪禾说着,左手扶着桌沿转过身子,右手夹着生姜放于面前,“ 姐姐,张嘴。” 他的手在空中四处搜寻摸索,想要寻到卓画溪的方向。
“ 你放着就是,不必劳烦。” 卓画溪看着那一块生姜,喉咙难以下咽地做哽。三百八十道菜,最让卓画溪生厌的只怕便是这姜了,
“ 可是我想喂姐姐,” 季雪禾声音柔和,话语带着略微委屈的小可怜之意,“ 还是姐姐嫌弃于我。” 说着,季雪禾轻叹一口气,肩膀也随着他叹气之时而耷拉下。
“ 你!” 容容被面前的场景气的一下起身,若非胳膊有伤,他真的想要给季雪禾一拳,“ 你个不要脸的死男人,小溪儿最讨厌姜蒜一类了!”
“ 姜蒜?”季雪禾听到容容此言,脸做惊讶状,他侧过脸,看向容容的方向,“ 这是姜蒜?”
“ 这是……” 容容一下被季雪禾问的哑口无言,他原本想要趁机“暗算”一下季雪禾,却不想竟然阴差阳错地变成如今的局面,“ 这是我要吃的,给你给错了。” 容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便一把从季雪禾手中夺回了那片生姜,一口塞进嘴里。姜入口,丝丝辣味伴随着姜汁渗入喉咙,呛的容容不由地龇牙咧嘴起来,“ 咳咳咳。” 不得不说,那片姜当真是极辣无比,比寻常的姜还要辣上许多。辣的容容连喝了几杯茶水才能缓和过来。
季雪禾坐在一旁,嘴角依旧带笑地看着容容,“ 容容平日对我也很好,我怎能不知晓报恩为何物。” 说着,季雪禾缓缓起身,一手顺着桌面摸到容容的碗,一手中的筷子敲碰着瓷碗边,顺着碗边一阵捣鼓,找到了几根辣椒。他张开筷子,夹起那几根辣椒,“如此,便是礼尚往来了。”说着,季雪禾将辣椒悉数放入容容的碗中,“ 我看不见,不知晓那些可是容容你喜欢的?”
容容看着碗里“莫名”多出来的几根红辣椒,他咽了咽喉咙,眼神带着怒意与打探地看着季雪禾。这个男人真的瞎?怎么感觉他是在变着法子阴自己?
一顿饭吃完的时候,容容的脸都红了起来,双手抱着茶壶,眼神幽怨,口中喋喋不休,“ 季雪禾,我们走着瞧,哼!”
“ 容容?你怎的脸红脖子粗了?”走廊之上路过的画梅见到容容,惊讶地问。
“ 还不是那个讨厌的季雪禾!” 容容嘟囔着,喉咙再一次感受到火烧火燎的绽裂,“ 水,我要水!”
“ 可真是劳烦姐姐了,” 屋内只剩下季雪禾与卓画溪之时,季雪禾说道:“因为我,姐姐要一尝这寒羹冷饭之味了。”
方才因为要先行照顾双目不便的季雪禾,卓画溪一直等到喂季雪禾吃完,自己才动筷。待到她动筷之时,桌上的饭肴早已凉冷。
“ 无碍。寒羹亦可果腹,冷饭也是一番滋味。” 卓画溪并未在意地摇头起身,走至窗边,目光顺着看向黑夜,“时候不早,我先送你回屋休息。”说着,卓画溪走来,扶着季雪禾。
“ 你若是一人觉得不安,我可让画莲来陪你。她看着似乎中意你的模样。” 来到季雪禾的屋内,卓画溪说:“毕竟你双目有疾,一人着实不便。”
听到卓画溪的话,季雪禾的声音略显委屈,“ 姐姐不照顾我么?”
“ 我还有旁事,” 卓画溪说得坦然,“ 你也早些休息。我一会会让画莲来,若是你有何事与她说就是。” 说着,卓画溪关上了窗户,走了出去,独留季雪禾一人坐在那里,长发之下双眸随闭却望着卓画溪离开的方向,嘴角轻扯亦不带着任何情绪。
大厅内坐着的是三三两两的姑娘们,她们穿的依旧花枝招展,坐在平日里公子客们所坐的花凳之上,桌上摆放着是瓜果一类。这些个姑娘们,除了招蜂引蝶之外,擅长的也只怕便是所谓的三寸不烂之长舌了。不过看着她们东家长西家短,传流言的模样,桌花溪心中倒也是放心下许多。只不过,并非所有的姑娘都是如此,也有些早已被吓得断了魂,哆哆嗦嗦地抱作一团,挤在角落里。见到卓画溪的身影,她们便一下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凑了上来,“ 画溪姑娘,画溪姑娘。”
看着被吓如同惊弓鸟儿一样的姑娘,卓画溪心中难免升的一丝不忍,“ 没事,这里算得上安。若是累了,便回去休息罢。”
“ 休息?怎么休息得安生呢?姑娘,你未见到那可怕的景象。我觉得自己闭上眼,眼前便都是血。”莫菊说着,双手颤抖着捂着自己的脸,“ 我们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
“ 好了好了,醉风楼大门均已关上,那些个蛊尸是进不来的。” 卓画溪安慰着她,看了看周围,“ 侍桃呢?”
“ 之前就未见到她了。” 另一姑娘摇摇头,说,“ 许是见她的情郎去了。”
“ 姑娘,姑娘,事情不好了,”身后画梅匆匆走来,面带一丝焦虑,“ 姑娘,” 她拉过卓画溪,小声地附在卓画溪耳侧低语,“ 我方才整理姑娘的首饰盒,发现东西都不见了。”
莫菊未听清画梅究竟说的是何,只听得那一句“不好了”。本就是惊弓之鸟的莫菊心中那一根紧绷的弦一下被挑断一般,“ 不好了,不好了。姑娘,是不是我们都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 莫菊变得激动起来,她双手紧紧抓着卓画溪的胳膊,用力之大,将她一身绸锦抓住了皱印,“ 我们都要死了!”
“ 你瞎说什么!真是晦气。” 莫菊的声音引起了其他姑娘们的不满。
“ 莫菊,你太激动了,先去休息罢。” 卓画溪叹口气,摇摇头,“ 知月,你先带着莫菊回去。”
“ 是,” 知月说着,拉过莫菊,“ 走吧,莫菊。”
“ 你方才说什么?首饰均不见?”卓画溪转过身,看向画梅,“几时的事情。”
“ 就是方才,” 画梅坚定地点头,“ 白日里我看着还好好的,怎得就如此了?”
“ 怕不是放错了地方?”
“ 不会放错的,” 画梅摇头道。
卓画溪听罢,想了想,“今日醉风楼并未开张,”说着她心中略有猜疑,“ 若非放错,便是内贼了。”
“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找出那内贼的!若是让我找到,我定饶不了她。” 画梅说得气呼呼。
一侧,与知月一同回房的莫菊一路上依旧哆哆嗦嗦念叨不停,“ 知月,我们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我不想死,不想死。”
“ 莫菊,你别瞎想了。” 知月哭笑不得地摇着头,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