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宇天跟大伙寒暄了一番,回到久违的办公室,签了那几份文件,然后让周黑坐在他办公椅对面,向他了解这几个月来花木场的情况。
与周黑一直聊了很久,直到天已经快黑,雷宇天才回往家里。岳母蓝春丽与他约好的是明天才去天滨市,所以雷宇天今晚还得在安蓝的家中歇一夜,明天一早坐车去天滨。
走在分别数月的小区道路上,很多镜头又涌上心头来。三年,这个小区他和妻子呆了整整三年,每一处花香小径、凉亭,都留下了他和妻子的身影,记载了妻子甜美的笑声。
尤其走到自家所在的那栋楼房下,雷宇天不由自主地就抬起头往楼上的阳台仰望。曾多少回,他刚回到楼下,妻子青叶柔便已亭亭玉立在那阳台之上,飞给他嫣然的一笑,顾盼之际,生出光华。
明明知道这一回,那阳台是空的,没了她的身影与笑颜,还是伫足痴望了片刻。空下来的阳台,让他的目光变空,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阵空,发痛的那种空。
出了电梯,走到家门前,发现隔壁屋子已经贴上了新的招租启事。不想亦可知,十几天前,莫莉肯定得到指令撤退,隔壁已是人去楼空。
无声地开了门。屋子空置得太久,连空气都是沉闷的,直到雷宇天猛推开门,带起一丝风。雷宇天记得以前每次回家,门开的霎那间,也会卷起一股风。只不过,那是妻子奔跑着来到门口给他开门,帮他接过手中的包,曼妙的娇躯卷起的缕缕香风。
饭已经在外头吃过,雷宇天往沙发上一倒,眼前便又出现一次又一次,自己与妻子相拥着,在沙发上陷入痴狂的风暴。
直到现在他才总算明白,妻子在他面前,为什么无尽甜柔之余又偶尔带着一点忧伤。她是十三年前的孟怜儿,她有无法言说的情长,同样也有着无法言说的担忧,害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十三年前风暴的余波,终将再一次兴风作浪,彻底打碎他们的生活。
就像眼前,他同她终究是步步凶险,她那些无言的担忧终究还是成了可怕的现实。
在沙发上躺了小会,雷宇天决定还是去洗水间冲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倦。明天要去见名义上的准岳父,今晚就算强迫自己,也得尽量好好睡一觉,明天在岳父岳母面前至少状态好一点。
他找到自己与妻子一直在用的毛巾,却发现,太长的时间没在家,两人的毛巾都发了霉,长出黑点来,显然是不能继续用了。
将旧毛巾丢到一旁,雷宇天只好去衣柜中找找,看有没有备用的新毛巾。
打开衣柜,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妻子那些在安蓝时长期穿的衣服,包括那条蓝色长裙,令雷宇天的眼睛又是微微一涩。
雷宇天并不记得备用毛巾到底是放在衣柜的哪一格,因为三年里,每当要换新毛巾了,他并未亲自去找过。每次都是他还没开始找,青叶柔便已心领神会,替他翻出了新毛巾,递到他手中。
总算找到,备用毛巾还真有好几块,不过是放在最底下,压在一叠一叠整齐的衣服下边。
为了不将衣服弄乱,雷宇天将妻子那些一叠一叠的衣服都先搬到床上,然后再去拿毛巾。
最上边是一条粉红色的,再下边是一条蓝色的。原本雷宇天想拿了那条蓝色的就好,却又发现下边还有一条米色的,而且轻轻一揭,便显出米色毛巾上绣的一个“天”字。
雷宇天想起,这个“天”字是青叶柔亲手绣上去的。上次他第一次去砚市寻找真相前,妻子就是让他带的这条毛巾。没想到回来后,妻子又将这条毛巾洗干净了晒干,重新叠放了进来。
睹物思人,雷宇天没多想,不假思索地拈起了这条毛巾。
将毛巾打开的那一刻,雷宇天却愣了一愣。
令他讶异的不是这条用过的毛巾,而是在这条毛巾中,还包着另外一条毛巾。
包在里面的那条毛巾不同于其他的几条,它既非粉红,也非蓝色,也不是米色。
这是一条纯白纯白的毛巾。
勾有他名字的米色毛巾本就很珍贵,三年里,唯有出远门去砚市的那次,妻子才拿出来给他用过一次。现在看来,这条米色毛巾却只是用来包裹另外一条白色毛巾的,莫非里面的白色毛巾更加珍贵无比?
如此想着,雷宇天下意识地便打开了白色毛巾。这一打开,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再也移不开视线。
吸引雷宇天的,并非毛巾如雪的白色。他发现这条毛巾同那条米色的一样,同样用针线绣了一个“天”字,不用说,自然也是妻子绣出来的。
“天”字也并非重点。
真正的重点是,这条纯白毛巾的正中间居然缝着一块布。从那布的质地来看,似乎是从床单上剪下来的。
床单布被剪成一颗心形,心形布片之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着一朵斑斑点点的血迹。红血迹的两旁,被针线绣出了两片绿色叶子,于是,整个图案看起来,就像是两片青色的叶子捧出一朵红色花儿。
床单血点,绿叶,心形,“天”字……这一切共同展现在了雷宇天眼前。
任雷宇天如何的不解风情,也不得不想到这意味着什么。
~~~~~周日加写的第4更,致谢上午众多的打赏:彭其峰、牧童、常来看看、8a19af、蛮蛮、勇哥。千豆、五百豆,源源不断的精彩评赞,让老温累而无怨。两天前跟大伙透露过几次,现在,彩蛋来了,彩蛋来了,彩蛋来了。这一章,就是青叶柔的彩蛋。祝福咱们的风雨玫瑰。
第468章 妻子的第一夜血
一个女人家如珍宝般地从床单上剪下来,又如珍宝般地缝在洁白毛巾上,并且如宝贝一般地珍藏着,还能是什么?
除了是这个女人的初夜血痕,又还会是什么?
也就是说,这是三年前青叶柔刚把自己带来安蓝时,某一天,情不自禁地与他相拥、缠绕,渐渐融而一体,最终留下的第一次的血迹……
问题是,这怎么可能?!
青叶柔即孟怜儿,孟怜儿的第一夜,早在十三年多前那个最黑暗的黄昏里,被恶棍丁煜按在药地砖房中,粗暴地夺走了……
随着记忆的苏醒,他还记得那个残酷黄昏所发生的一幕一幕。
当时,他翻过小山包去往药地,刚走近一大丛树,孟怜儿便一阵碎步从树那边的砖房向山下冲来,脚步不仅碎,而且凌乱,如同受了伤的小鹿,惊惶悲伤。
她蹒跚的步履,就如同双腿间中了枪弹。她一头撞在他身上,尖叫一声。
她凌乱披散的头发,仿佛被谁大力揪扯后、蹂躏后,保留着暴风雨的痕迹;
她好看的小嘴高高肿着,脸上有红有紫,像是被谁刚刚抽打过。泪水混和着灰尘,涂满了她整张脸。
当时雷宇天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抬起头,目光穿过树丛望见药地砖房那儿,丁煜一边系着裤子皮带一边问手下:“今天算辛苦你了,没什么不长眼的来打扰吧?”。
“没有!就算有两只野猫跑过来,都被我给您赶跑了!老板,那个……爽吧?!”手下猥琐而讨好地问。
“你说呢?这样的极品妞,跟你说,就是玩个仙女,也就这样了!”丁煜似乎明白过来手下所问的事情,爆发出一阵银荡而猥亵的浪笑。
“爽就好,我在外边听那小妞一直哭叫个不停,估计吧,下次你再找她,就不是哭而是笑了!”手下跟着丁煜往屋后走。
雷宇天那时年少纯朴,却也听出来丁煜到底对孟怜儿干了什么样的禽兽之事,而且,当他目光下移,便发现孟怜儿双腿抖得厉害,裤子膝盖等地方有好几个被撕烂的破洞。
更要命的是,孟怜儿发白的裤子,裤腿上部居然有小片血迹,再往上,裤裆位置,更是斑斑殷红!
当时,雷宇天比雷霆还要盛怒,非要冲过树丛去揍死丁煜,孟怜儿担心他出事才拖住他。他暴怒之余,把怜儿都推倒摔痛了。后来稍稍冷静,他才决定用野猪坑之类的方法去杀死丁煜,为怜儿报仇雪恨。
难道自己的记忆出问题了不成?难道那个黄昏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不成?
不可能,绝不可能。
记忆要么丧失,而一旦唤醒过来,或许会有不够清晰的地方,但却绝不可能有虚假的地方。
那个黄昏,有孟怜儿的眼泪与话语为证,有丁煜向手下炫耀“玩个仙女也就这样而已”的话语为证,明白无误,孟怜儿在砖房中被丁煜按在竹床上强行玷污了。孟怜儿的第一次,早在那个黄昏就已经失去了。
雷宇天还记得,自己后来抱着可怜的她坐在山坡,还斩钉截铁地表达自己的心念:“我在山壁下说过:孟怜儿,我娶你!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娶了你了。你已经是我的,我永远、永远不会放弃你,你也永远、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我的媳妇!”
“可是我……”孟怜儿当时听到此处,娇躯再次一抖。
“别可是。在我眼里,你什么都没变过,你还是那天我在山壁下娶回的那个怜儿,最漂亮也最完美的怜儿。我的怜儿,我来保护!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的。我活多久,就护你多久!”田一天掷地有声地告诉她。
“小天,呜呜……好小天。我错了,我再也不要死要活了。我要陪你活下去,陪你一直活下去……你活多久,我活多久!”孟怜儿哭到娇躯软软,倒在他身上。
毫无疑问,孟怜儿当时说那句“可是我……”,其未尽之意,就是想说,可是她已经被丁煜那禽兽给玷污了,失去了她最宝贵的第一次。
这所有的迹象叠加在一起,妻子青叶柔怎么可能……这洁白的毛巾,心形的床单布片,花朵般的血迹点点,到底又如何解释?
老万曾经言之凿凿,说艾瑶薇就是十三年前的孟怜儿,整个过程完整清晰,雷宇天当时信了。
后来,岳母在电话中说妻子青叶柔就是十三年前的孟怜儿,并且还有那张孟怜儿与蓝春丽的旧照片为证,雷宇天不得不信,才知道自己被艾瑶薇骗了,相濡以沫三年的妻子才是真正的孟怜儿。
可现在……
莫非岳母也跟老万一样,是在撒谎骗自己不成?
莫非妻子青叶柔并不是孟怜儿?
莫非妻子只是又一个艾瑶薇?
不像。一切的迹象,又并不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雷宇天相信自己就算抱着这块洁白毛巾想一夜,也想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
再想下去也没用,这个答案,或许只有妻子青叶柔自己才清楚了。
雷宇天只知道,这毛巾对妻子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她如此精致地剪出一个心形来,如此一针一线地缝在白毛巾上,又如此细腻地在毛巾上缝上他的名字,好好珍藏了三年。那么,在妻子心中,这就是她的宝贝。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妻子一针一针绣出一个“天”字时,微低着头,脸颊飞出一片绯红来,眉眼是甜的、柔的,也是娇羞的,生出丝丝光泽来。
雷宇天将白毛巾捧在手中良久,才重新放回原位,像存放着一件珍重的东西。放好后,他又将粉红毛巾与蓝色毛巾整齐地压上去,再将妻子折叠好的衣物放上去,尽量码得整整齐齐。
洗完了澡,带着对妻子的担忧与牵挂,带着不经意发现的新谜团,雷宇天好不容易才终于入睡。
第二天,雷宇天起了个大早,他要早早赶去天滨市的机场,接岳母蓝春丽。
~~~~7月30加写的第5更。下午打赏继续高涨,加写完有点晚了。致谢:左半边关怀、剑无红、勇敢的心、牧童、卡农、8a19af。又是几个千豆、五百豆,这份情,让老温倍感动力。
第469章 有情人终成怨侣
“妈,我在这!”看见岳母走出机场门口,雷宇天小跑过去接住她手中行李。
“唉!”蓝春丽望见了雷宇天,脸上也有了笑意。虽然到了退休的年龄,脸上有了很深的皱纹,但蓝春丽皮肤却比通常她这个年龄的人白皙,周正的五官向着晚辈笑起来的时候,更添几分和蔼。
拦到机场外的的士,帮岳母将行李放到车后尾箱,两人坐到了车后排。
“宇天啊,你脸色看起来有点发黑,人好像也瘦了一大圈。孩子,听妈的,娜娜咱们一定能找到,但你要注意身体,千万别把自己先给急坏了!”蓝春丽看了女婿几眼,有些担忧。
“妈,没事的。我没别的优点,就这身体,跟头牛似的,没事的!”雷宇天笑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聊了几句,蓝春丽开始说到他们此行要去见的人,青建武,青月。
“建武他已经六十多了,比我大六七岁。他这人呵,臭脾气一个。年轻时,又爱管闲事,又爱认死理,还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估计这德行,到老也没改!”蓝春丽回忆起来。
“年轻时,我并不是医生,青建武也不是现在这样,管着一家大企业。那时候,我们都是国营工厂里的工人。准确说,我是纺织厂的女工,他是纺织厂的保卫员,也就等于现在的保安吧。怎么说,年轻时候的他,长得还有点人模人样吧,反正厂里看上的女工不是有那么几个的。当然了,妈那时也不差,不说厂花不厂花,至少也是有不少男人追的。”
“那时候不是搞斗争吗,刚长大的年轻小孩批斗老同志。我爷爷有段时间就被批斗了,你知道青建武干什么?一般来说,批斗的场合下,不冲上去落井下石地打上几拳,就算是个品德很高尚的人了。青建武当时跟我爷爷素不相识,也并不知道那是我爷爷,他就是看那帮年轻小孩下手有点过份了,看不过去了,就帮着我爷爷挡了好几下,把自己额头都给砸破了。”
“我当时在台下看到,感激的同时,更多的是惊讶。你没生在那个年代无法理解,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这样的人太少见了。我不仅感激他,更觉得这个人身上透着一种看不见的,可贵的东西。从那事之后,我开始悄悄留意他。无独有偶,后来我被厂外的社会青年骚扰,他又帮过我两次。我才发现,这个人真的是特爱管闲事,而且什么事都觉得他能搞得定,一副天下第一的架势。然而,不知不觉中,我却发现这堆爱管闲事的臭狗屎人还挺可爱的。”
“说起来,应该是我先追的他。当然,前提是他跟我打了几次照面后,其实对我的好感也很深。我们一直谈了几年,本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爸妈对他印象也勉强还过得去,我爷爷对他就更是当宝贝疙瘩了。他家里那边,对我的感觉也很好。”
“但是,不久之后那个特殊的年代就渐渐过去了,赶上了恢复高考。青建武他对参加高考什么的倒是没兴趣,但是我有。上大学一直是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