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梨林镇之行,虽然收获的东西有限,但他并没有太过失望。因为,这是他一早预料到的结果。
显然,这个显示在大学档案上的家庭地址,并非他童年少年所在的地方,而只是他的第二故乡。在这里,找不到他更为久远的过去;同样,因为父亲金佑贵的消失,在这里,也寻不着他大学毕业后发生的变故与真相。
汉西大学档案室中,郦采彤的档案都刻意消失了,就是怕他找到郦采彤,找到他三年前的生活,寻获三年前的真相与秘密。然而,金俊天的档案却完好地保存着。
当时,雷宇天便已经猜到,这份大学档案,这份档案上所纪录着的真实的家庭信息,对他的意义不会太大。如果从“梨林镇”这个曾经的住址上能够挖掘到太多秘密的话,那么,对方一定不会让他的档案完好留存着,而是会像郦采彤的档案一样消失不见。
这也是雷宇天索大摇大摆任神秘任人跟踪的原因。既然梨林镇注定没有太核心的收获,那么就让对方看着他一路辗转寻找呗。只是对方一定想不到他在装作全力寻找昔日住址的同时,真正的动作却完全假手他人,悄悄展开,暗渡陈仓。
梨林镇之行,也可以说,只是他雷宇天的一个假动作而已。
回往城市的路上,雷宇天偶尔才睁开眼,看看外边一路向身后退去的黄土、绿意与风景。更多时候,他微闭着眼,在消化着刚刚贺老汉所说起的一切。
父亲金佑贵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这是雷宇天想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刻意隐瞒着老家的任何信息,也从不向梨林镇的人透露任何往事?甚至,由此延伸开去,为什么父亲要孤身一人地带他离开原来的老家,来到这偏僻、无亲无故的梨林镇?
看起来,父子俩来到梨林镇,本身就像是一种回避,一种躲逃。他是在躲避什么?六、七年里一直苦心隐藏,又到底想要隐藏什么?
临近他大学毕业时,父亲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阔气,变得有钱起来?如果说父亲是什么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之人,那么后来的发财还可以理解。关键是,从贺老汉嘴中信息来看,父亲就像个混日子的,如此一来,后边的发财就来得太过蹊跷。
再有,父亲后来又去了哪?是带着他一起在另外一个未知的地方生活,直到他失忆去了安蓝市,父子才失去联络,还是说,在失忆之前父亲就已经离开他独自去生活,与他甚少联络?
这一切迷团,或许只需找到一个人便迎刃而解,那便是父亲金佑贵本人。只是,父亲的踪迹何其难找!这么多年,梨林镇就没有一个人得到他半点消息。甚至,这些年过去,父亲是否还安好在世,或许都是个问号……
大学毕业前夕的那场变故是什么,这对雷宇天很重要。光凭梨林镇得到的浮光掠影,雷宇天无法揣度,也无法解开这个谜。
但,好在有人能解。
逐鼎分公司的经理胡恒,便是能配合他解开这个谜团的人之一。
雷宇天经历了梨林镇的失落之旅,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城市的街头游荡,于是,那一直尾随的神秘眼睛,也便同样无头苍蝇一样地跟着。
谁也不可能想到,逐鼎分公司今天上午举办的一场小型招标会,会与雷宇天有关,甚至,就是为雷宇天而举办。
逐鼎分公司在陕市、砚市区域的分公司名字并不叫逐鼎,而是叫群伦地产。外界的普通人,并不太知道它与南方安蓝市逐鼎公司的从属关系。
第181章 引前妻上钩
为了保险起见,谨慎之至的胡恒与群伦的杜总商量后,连群众地产的名义都没动用。群伦地产与陕市当地一家实力房企“陕通地产”交好,在陕市有一块地,是以陕通地产的名义公开拿下的,但暗地,却是群伦提供部分资金与技术支持,参与开发。
陕市商祺酒店,一个不算太大的会务室内,“陕通嘉园样板房材料招标会”正在进行。这场招标会自然是原本就要举办的,只是,因为一个来自安蓝的电话,迅速提前到了今天。
崔英明的电话,群伦杜总作为崔的下属,自是要不折不扣地派胡恒去执行。就连陕通方面,接到崔英明亲自打来的电话,也二话不说,答应提前这场招标会,并由胡恒主导操作。
招标会的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时间提前,其他与原定的招标计划并并无太大差异。但有一点,却不经意地作出了改变,那就是,这次的样板房地板材料,招标方指定优先考虑“旺象木地板”这个品牌。
范围顿时就缩得比较小了,在整个陕市,代理“旺象木地板”的经销商就那么几家,其中就包括郦采彤经营的“彤心木地板店”。
招标结束,“彤心木地板店”的万经理被单独留了下来,请进旁边一间小房间。
“从今天的竞标情况来看,你们彤心木地板店的优势还是有的,可以重点考虑。”胡恒并未直接出面,而是陕通嘉园的一名采购人员坐在屋里等万经理,示意万经理坐下。
“那太好了!这事太感谢您了!”万经理并不太浓的小胡须都抖动了起来,有点受宠若惊。彤心木地板店经营规模并不大,平时也就靠一些家庭装修的散客作为客源,若能收获到陕通嘉园这一单,并且继而与陕通地产结交关系,对于彤心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我说的这些,是有一个条件的……”采购员拖了下尾音,停下来看着对方。
“这个呀……明白,我完全明白规矩。该你的那一份,我绝对懂。”万经理立即表态。采购员没把话说全,但已经算是很直白的暗示了。想要拿下对方业务,采购这道关,给点提成花点打点费用,万经理不会不懂。
“你没听完就能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我说的是,这次看似是一个小招标会,其实可能牵涉以后的一大笔业务。公司有上千套精装房,都打算采用「旺象木地板」,如果你们的诚意不错,就不找其他代理商了,就用你们彤心店的旺象地板。不过,我今天就相当于传过话而已,真要谈合作,到时有我们领导出面,而你这边,不会只是万经理你出面商谈这么一件大事吧?”采购员问。其实,胡恒确实就这么跟他说的。
“行,我回去汇报,我们总监来。”万经理连忙表示。平时真正出面管事的,其实就是一位总监。
“总监怕是搞不定。你们老板呢?”
“老板她……她平时都不太露面的呀。连我都很少能看到她……”万经理有些为难。
“那这事我们可能得另外考虑,换成哪一家,没有老板出面都不行。你们这种建材店,一切本就是老板说了才算。”采购员有点遗憾。
“等等,要不这样,我马上联系我们郦总。很快给您答复!”万经理急了。
十来分钟后,双方确定,由郦总过来亲自洽谈。不过,郦采彤要赶过来没那么快,得到明天下午,郦采彤过来酒店面谈。
雷宇天漫无目的在街头一逛就是一天。跟在暗处的,有一个头显得比较大的男人身影。大头男人觉得今天实在是跟得最顺溜的一天。换成平时,有时雷宇天突然走到哪个暗处,还一不小心差点跟丢,找半天才重新跟上。这次雷宇天自从打梨林镇回到陕市后,整个一下午就在大街上无所事事,暗影半刻都没跟丢过。
天色渐昏,按说雷宇天该回酒店了,然而,大头男人却见他仍然毫无归意,反而离酒店的方向越走越远,向着暮色中的江边走去。
雷宇天提了一大瓶白酒,左手还夹着明明灭灭的烟头,脚步已经变得有些踉跄,一口烟一口酒的。酒喝得挺猛,烟也抽得挺凶,看样子似乎因为梨林镇寻访的结果太不如意,心里倍受挫折,无处发泄。
雷宇天不知在骂骂咧咧着什么,在江边的一棵大树下靠了一会,又继续往又旧又偏僻的江滩走。时不时还对着大树的方向咒骂几句,发着酒疯。只是,江滩空无一人,没人听他发酒疯,唯有傍晚的江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再加上他衣裳不整,还浇满酒液,看起来像江水里刚爬出来的鬼。
雷宇天站在江滩发黑的护栏边,一把敲碎了空空的酒瓶,然后,一个令跟在暗处的大头男人完全想不到的动作发生了:雷宇天望着江面不明含义地骂咧了一阵,突然猛跨过护栏,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纵身便跳进了滚滚江水之中。
“靠!”原本还畏缩在江滩树木中犹豫着要不要再跟近一点的大头男人立马就呆了,想了半会儿,大概觉得还是趁早逃离现场的好,于是撒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给他的同伴打电话。得知同伴也在江滩的另一头若即若离地跟踪着,他便向那边找了过去。
“出大事了迈哥,姓雷的死了!跳江死了!”大头生怕迈哥不信,又补充道,“就刚刚,我亲眼看他发酒疯,跳江里去了!”
“是吗?是大事吗?”迈哥却平平静静,仿佛没有听清大头说话似的。
“这还不算大事,天大的事!要不要赶紧汇报?”大头对迈哥的态度有些不解。
“等等再看吧,先别一惊一乍。”迈哥反倒对大头不满。
大头虽然不解其意,当似乎迈哥的级别比他高、资格比他老,他便只好随迈哥一同坐在林子里,借着树丛的遮蔽,暗暗盯着江滩。
第182章 红杏出墙的妻子现身
一晃,二十来分钟过去了。
“啦,现在看,下游一点的那个位置,那堆乱石头那儿,是什么?”迈哥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那是距雷宇天刚刚跳江处不过百来米远的地方,一个能够爬上江岸的豁口处,有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正坐在乱石堆上发着呆。
片刻后,高大身影重新上了岸,继续沿江而上。这次看起来似乎清醒了挺多,没有骂骂咧咧,只是颓唐地走着,走回到跳江前的那棵树下,还对着树尿了一泡,这才湿漉漉地离开。
“醉成这样,居然都没淹死?”大头张大着嘴合不拢来。
“根本就没醉,也没想死。三十六计,金蝉脱壳,忘了?!”迈哥阴沉地眼中透出讥诮。
“你是说他知道我们在跟踪,想玩假死,然后迅速转移,从此彻底摆脱咱们的跟踪?”大头似乎明白了。
“总算开窍一点了。只是,可笑,这招对咱们没用。除非我们几个全像你一样蠢!”迈哥责骂大头。
“卧槽,真的差点就被他骗过了!”大头觉得骂得不冤。
“他玩不过的。要知道,她想算计谁,绝对就没谁能够逃出她的五指心。费了那么多苦心,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走这条大鱼?”迈哥说到这,却不敢接下去说太多什么,两个人似乎私下说话,都不敢对那个她有任何不敬。
他们只是跑腿做事的,关于“她”的一切,也只是间接听到而已。仅仅这些间接的听闻,已经足以令他们深深畏惧于她的手段。
他们只间接地听说过她很美,知道她太擅长对于人心的拿捏与掌控,却从来不知道,她是谁。
他们只听说,她最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在于像女神一般令人艰于仰视,而是泯然于人海,过着都市男女再正常不过的生活。如果她愿意,就算她在你身边三年五载,你也不会对她有任何起疑。
她从来不直接向他们下达指令,所有的安排都有人代为转述。当你以为她一定神秘之极地坐在某间奢华的屋子里,玩味着云山雾罩的深沉微笑,其实她可能正站在超市付款的队伍中礼貌地向人微笑,或者正拎着一袋生活垃圾走往楼下,向那些因其美貌而频频回头的人们,绽放如沐春风的一笑……
他们不认识她,但是忌惮她,怕她。
一夜过去。第二天下午,接近傍晚,商祺酒店的五楼,电梯门开了,一阵高跟鞋轻敲着地面,电梯中如美人鱼般的一个身影优雅地走了出来。
当丽人身影走过长长的走廊,忙碌着的服务员都停下手中活计,暂时地回头张望了一下。
长长的、纯白色长裙一直包至小腿,显露出年轻女人婀娜娉婷的优越身姿。女人不过二十几岁,乌黑的头发有如瀑布般垂向肩上,到了肩头处,发梢却又转为褐色,一点都不像染出,而仿佛就是头发自动在末梢生出如此自然的褐色来。
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每走动一步,都要跟随着身体微微地颤动,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双唇如含着露水的玫瑰花瓣。
她的鹅蛋标致而丽质,脸上铺着一层淡淡的妆容,化得刚好的眼影。一切都恰到好处,极其精致。
那栖息在眼影与睫毛之间的美瞳,仿佛每转动一下,便要迫使得男人的心脏也跟着跳动一番。
轻轻叩敲宾馆房间的门,像一只小鹿用嘴唇在叩碰小树。
门开了,胡恒站在屋里,看见出现在面前的靓丽身姿与精致面容,不由都呆看了两秒,才赶紧问对方找谁。
“你就是郦采彤,彤心木地板的郦老板?想不到想不到,彤心的老板居然是这么漂亮的一位大美女。”听到郦采彤自报家门,胡恒连声夸赞。
“怎么称呼您?”郦采彤听到对方直白的夸赞,眼中闪过自傲的一笑。
“先坐,我开下电视边看边聊。”胡恒按了一下遥控器,这才悠悠道,“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嘉园楼盘的工作人员。真正的工作人员被我骗开了,我只是一个想见你一面的人。”
“见我?”郦采彤神色一变,刚坐下的娇臀从椅子上重又抬了起来。
然而,当她抬起光泽闪闪的动人双目,去望向电视屏幕时,原本只是微变的脸色顿时剧变,仿佛那电视中正上演着被列为世界十大禁片般的恐怖电影一般。
电视现在显然播放的并不是电视台的剧目,而是一只优盘插在一旁。
这看起来似乎是江边交通监控镜头捕捉到的视频。
镜头显示的应该是废旧的江滩,一个男人步履踉跄,一手提酒,一手捏着明明灭灭的烟头,像个流浪汉似的落魄前行。看方向,他像是在走向江边,但他那身被酒水浇得湿淋淋的样子,更像是刚刚从江里爬出来的水鬼一般。
男人偶尔回头看向岸边,夜色中昏暗的路灯打在他脸上,令那张原本方正粗豪的脸却显出无限的凄苦与恐怖来。
男人走至江边护栏,一下就朝着护栏,砸碎了酒瓶,然后,失意地爬上护栏,一头便栽进了江水之中……
“江边监控拍到的这组镜头,是两年多前、接近三年前的。镜头里这个男人叫金俊天,这个不需要我介绍了。你没见过我,但是俊天给我发过你的照片,男人总会有一两个外人不知道,但其实关系铁得要死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