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竹轩，柳晴早就死了，死在那冰凉的池水里，死在那空无一人的房间，死在母亲离开的那一天里。
记得那时，柳晴整日都窝在床上，发烧生病。父亲无暇顾及，府里的事务被二夫人一手掌管着，柳晴的生死就像是扯断一根细绳那般的容易。
竹轩每日都守在一旁，柳晴坐着一天，竹轩就陪了一天。吃饭时，柳晴不想吃，竹轩就会一点点的喂着，直到柳晴愿意开口吃掉为止。
每当柳晴止不住哭了起来，竹轩急得在一旁说道：
“晴儿晴儿，你别哭了。”
“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好不好？”
“晴儿不要哭了，我会一直一直陪着晴儿的。”
许久，柳晴才缓过神，看着被风吹得呼呼响的窗户，起身伸手推开了窗。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柳晴一下的清醒了过来。深呼着气，柳晴轻轻合上窗。
门外的小玉，端着灯进来，说道：“小姐，屋里有些暗了，该点灯了。”
柳晴坐在椅子上，眯着眼适应着这突然的光亮，伸手端起茶杯，饮着。一旁的小玉端着粥碗，摆在一旁，说着：
“这是刚熬好的香菇鸡肉粥，小姐尝尝也好。”
接着小玉递来的粥碗，柳晴握着汤匙尝着粥，一旁的小玉说着：“小姐不爱吃姜，所以小玉就提前将姜都挑了出来了。”
柳晴忽地停了下来，说道：“我从未说过不喜姜的味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姐可能不知道，在小玉刚进府时，竹轩就将小姐的喜好不厌其烦的都告诉小玉呢。”小玉回忆似的应着。
柳晴听着，低头喝着粥，随后才问着：“竹轩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太多，像是小姐喜欢吃清淡的，不喜太甜的，鸡肉要炖的熟些，小姐不爱吃鸡皮，还有什么补品类不要做太多，小姐不是很喜欢吃。这些都还好，只有一条小玉觉得最奇怪。”小玉数着数着，突的笑了。
“他说了什么奇怪的？”柳晴抬头，困惑的问着。
小玉笑着，说着：“小姐睡觉爱踢被子，记得要去帮小姐盖被子。”
柳晴蹭的一下，脸颊发烫，支支吾吾地解释着：“那是小时候，所以时常跟竹轩一块睡过。”
小玉八卦的听着，取笑地说着：“哦，原来小姐小时候这么粘竹轩啊。”
柳晴含着粥，不回话。心想着，以前自己爱踢被子吗？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次日，柳晴窝在暮西阁里，大约过了辰时，柳燕才过来。守在外间的小玉，掀开了帘子，说着：
“小姐，二小姐来了。”
柳燕低头走了进来，行礼，说着：“姐姐，怎么大清早的要妹妹来做什么呢？”
柳晴放下手里的账簿，端起了一盘的茶，饮着，随后才开口回着：“妹妹，近些日子在翼州城玩的可好？”
这话一出，柳燕颇为困惑的望了眼，随后坐在了一旁，蹙起眉头，应着：“难得姐姐惦记着妹妹，妹妹心里感激的很。”
柳晴示意着小玉退下，随后直接开口说着：“柳家在翼州城里是大户人家，名声在外，你在外边同那些公子哥的事，我不想追究，可你也该注意自己身为柳家二小姐的身份才是。”
柳燕没了扮演的心思，笑着，说着：“姐姐，可误会妹妹，妹妹只是那些公子哥谈话，可没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哦，妹妹最好是这样，否则要是让父亲知道，恐怕妹妹做好心里准备才是。”柳晴懒得同她绕弯子，这般直说着。
柳燕伸手端起茶，喝着，随后回着：“姐姐，这算是威胁妹妹吗？”
“妹妹，要是非要这样想，那就算是吧。”柳晴懒得去看她，低着头回着。
“姐姐未免也太过苛刻了。妹妹听说姐姐自幼便跟那竹家公子玩的好，那竹公子还三番两次的上府，姐姐都不避嫌，怎的对妹妹就这般要求了呢？”
“难道是姐姐看妹妹哪里做的不好，还望姐姐责罚？”柳燕掩面而泣，低声诉说着。
然而柳晴确实一脸惊讶的看着，这柳燕起身，红着眼，低声哭泣着出了暮西阁。这突然的一下，就连守在外间的小玉都没能反应过来，呆呆的站在一旁，担忧的问着：
“小姐，二小姐这般哭着出了暮西阁，怕不是去向老爷告状去了吧？”
柳晴这才反应过来，记起今日父亲正好在府上。这一出戏，看来柳燕是来之前就想好的吧，真是没想到，柳燕还有这般演技，柳晴皱着眉头，拾起一旁的账簿，轻声说着：
“随她吧，小玉把帘子放下，让我安静会。”
“是，小姐。”小玉低声应着。
柳晴也很想知道，父亲，会怎么处理这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许多年不动的收藏君居然动了_（：з」∠）_，作者君表示，这，应该不是幻觉吧∏_∏，总之，还是谢谢那个默默点了收藏的读者吧*^_^*
☆、第三十二章
没成想，柳晴这一等，手里的账簿都看完了，也没见外头有什么动静。
将近午时，守在外间的小玉，说着：“小姐，老爷派人来请小姐去大厅用饭。”
柳晴抬起了头，放下手里的账簿，起身。守在外间的小玉，伸手将披风递了过来，说着：“老爷这般疼爱小姐，定是不会上那二小姐的当。”
柳晴低头走出这暮西阁，心想着父亲对自己的好，只不过弥补心里的愧疚罢了。
出了园子，拐角，走进大厅，柳晴解开带子，让小玉拿着披风。走近，行礼，说道：“父亲。”
柳老爷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说道：“晴儿来了啊，同为父入座吧。”
“是，父亲。”柳晴回着话。
二夫人王琳拉扯着柳林，柳青进了大厅，随后坐在一旁。柳老爷瞧着还不太有精神的柳林，伸手摸了摸额头，担心地说道：
“怎么不让林儿在屋里休息，反而带出房了？”
“回老爷，林儿说是想老爷了，所以这才带他出了屋的。”二夫人伸手扶着柳林，说着。
“爹爹，林儿想你了。”那柳林细声的说着。
柳老爷笑着，应着：“哎，爹爹也想林儿早些好起来才是。”
柳晴收回视线，听着帘子被掀起来，脚步声细碎的响起，随后便看到入座的钟氏母女。奇怪的是，那柳燕眼角微红，一副人见犹怜的模样，却是这般的安分了起来。
真是令人不解。一旁的柳老爷抬起头，说了声：“好了，既然人都入席了，就开始用饭吧。”
饭菜一一从两侧上桌，小玉拾起筷子，夹菜，柳晴低头自顾的吃着。一旁二夫人王琳那时不时传来的笑声着实让柳晴很是不适。好一会，柳晴打算放下筷子时，一旁的柳老爷开了口，说道：
“燕儿，难道还不向姐姐道歉？”
那柳燕放下筷子，低声地说着：“姐姐，今日是妹妹错了，不该违背姐姐训话，求姐姐谅解才是。”
柳老爷放下筷子，乘了碗汤，递到柳晴面前，轻声地说着：“晴儿，你这妹妹年龄小你一些，不懂事，如果她有什么做的不好，为父相信晴儿自会处理得当。”
柳晴看着那柳燕，随即应着：“是，父亲。”
“好了，燕儿日后少出府的好，能老老实实待在府里陪着你母亲，那就再好不过的了。”柳老爷说着。
柳燕低头，应着：“是，父亲说的对，燕儿定会知错就改的。”
没过一会，这顿饭便到了尾声。柳晴退出了大厅，顺着长廊慢慢的走着。下台阶时，身旁的小玉，打起了伞，看着外头又下了起来的雪，嘀咕着：
“哎，这雪怕是要下到明年去不可了。”
柳晴侧身看着，停了下来，说道：“是啊，过几日就是除夕之夜，这年又要到头了。”
这时身后猝不及防的冒出了声。“姐姐，真是好兴致啊。”
柳晴回转过头，轻瞥着披着蓝色斗篷的柳燕，说着：“妹妹，今日真是让姐姐看了出好戏啊。”
这话一出，柳燕皱起了眉头，手里提着裙摆走近着，轻蔑的笑着，细声的说着：“姐姐客气了，在这柳府的日子来日方长，妹妹有的是时间。”
柳晴看着这柳燕气焰嚣张的转身离开，身旁的小玉开了口，不解气的说道：
“小姐，这二小姐分明就是向老爷告状不成，谁让她自个挖了坑往里跳，真是活该！”
“算了，走吧，外边有些冷了。”柳晴裹紧着披风，细声地说着。
夜里，沐浴过后，柳晴半躺在被窝里，手里翻着书，说道：
“小玉，那安排在二小姐身旁的丫鬟可有什么消息？”
正往火盆里加着木炭的小玉，回过头，说着：“还没有，想来二小姐今天被老爷这一训，总是该知道老实些了吧。”
可柳晴觉得这柳燕怕是个不会消停的主，这么小的年级，记恨心如此重，迟早也会是个麻烦。
辗转过了几日，到了除夕当天。柳晴倒是同往常没什么区别，午时用了饭，便窝在暮西阁里。
小玉从外边进来时，手里提着糕点盒，走了进来，说着：
“小姐是不是不爱过喜庆的日子，自从小玉进了府，就没见过小姐好好庆祝过。”
柳晴放下书，看着小玉从糕点盒里端出一小碟又一小碟的糕点。稍稍坐起了身子，伸手拿起一小块，尝着，说道：
“这糕点不像是府里厨子弄的，也不像翼州城里的铺子买的。”
小玉弯嘴笑着，说道：“小姐真是心思缜密啊。”
“小姐不妨猜猜是哪里得来的糕点。”小玉说着。
柳晴看着手里糕点，花纹样式颇为精巧，尝起来味道甜而不腻，在寻常铺子里可是不易寻到。而对于吃的能这般执着，恐怕除了竹轩也没有谁了吧。
“小玉，你是在哪里碰到竹轩了？”柳晴询问着。
“小姐，你是怎么猜到的？”小玉不解的问着。
柳晴弯嘴笑着，不语。随后小玉开口说着：“先前小玉出府去铺子里拿了些红纸，打算做些漂亮的剪纸，结果回府时，凑巧遇见被老爷哄出府的竹轩，正在后院的围墙那里。”
“不过围墙因为下雪太滑，所以，小玉就把竹轩给的这糕点带给了小姐。”
柳晴不解的问着：“竹轩他没进府？”
小玉回着：“是啊，小姐，今个老爷在府里，竹轩又是刚被老爷赶出府，小玉也不敢冒风险。”
“这样也好，那竹轩他就只是让你送这糕点给我？”柳晴应着。
“是啊，小姐，竹轩可宝贝这糕点了，说是什么宫里御厨做的，特意带来给小姐的。”小玉回着话。
柳晴捧着茶水喝着，说道：“这也实在太麻烦他了。”
一旁的小玉，笑着说道：“是不是竹轩没进府来看小姐，小姐是不是突然觉得这糕点没味了？”
柳晴瞥过头，说着：“你可别胡说了。”
这时小玉起身，笑着说道：“好了，不逗小姐，竹轩都躲在外边偷听好一会了。”
柳晴看着竹轩迅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说着：“这下小玉你总输的心服口服了吧。”
看小玉退出了里间，竹轩身着仆人的衣裳，坐在一旁。
“哎，晴儿你就吃这么一点就不吃了？”竹轩望着这展开来的一盘盘小碟子说道。
然而柳晴却还在沉浸于方才小玉的玩笑话里，羞得移开了视线，柔声的说着：“恩，因为实在吃不了多少。”
竹轩眼直直的盯着这些糕点，两只手端着两个小蝶子，说道：“喏，这两个口味是里边最为好吃的，晴儿居然都没有尝过。”
看这竹轩这般辛勤的样子，柳晴也只得放下茶杯，一手拿着一个，尝着。而竹轩反常的坐在一旁规规矩矩的，不拿任何吃的。柳晴疑惑的看着，说道：
“这些，我又吃不了多少，你不吃吗？”
竹轩摇头，说着：“现在每个碟子才只有四小个，晴儿慢慢吃，总会吃完的。”
“你，确定不吃？”柳晴摇着手里的糕点，问着。
明明竹轩眼里就没离开过糕点，柳晴稀奇的看着竹轩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索性也不戳破。
好一会，柳晴每样都吃了两个，实在吃不下了。竹轩这才开始吃着，柳晴喝着茶水，看着说道：
“这糕点是宫里赏赐的？”
竹轩一口一个的吃着，应着：“恩，我趁热就都提了过来。”
“你这身仆人装扮是？”柳晴打量着竹轩这身仆人的衣裳，说着。
“还不是因为你家老头，没办法，我只能假扮仆人才能跟着小玉进来。”竹轩回着话。
没想这些糕点对于竹轩来说，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被吃光了。柳晴惊讶的看着，倒了杯茶，递给竹轩，说着：
“你，这是没吃午饭？”
竹轩喝着茶水，说道：“我要是午饭没吃，可能早就挨不到这个时候了。”
柳晴半躺着的看着坐在一旁的竹轩，侧过头，听着屋外细碎的响声。回过了头，说着：“过了今日，这年又结束了呢。”
竹轩趴在一旁，有些困的，打了个哈欠，应着：“是的呢，晴儿终于要到及笄之年了呢。”
“竹轩你，明年真的不参加会试了吗？”柳晴忽略竹轩先前提的话，轻声问着。
竹轩侧过头，眯着眼，说着：“这是自然，等到明年五月，我就上柳府提亲，然后订婚，再然后就跟晴儿举行婚礼。”
竹轩迷迷糊糊的说着说着，柳晴稍稍坐直了些，手里捧着毯子，小心地展开来，披在竹轩背后。竹轩微微皱起了眉头，睁开眼，说着：
“刚才，差点就睡着了。”
柳晴犹豫着的收回了手，说道：“要是困了，就回去睡吧，今夜还得守岁呢。”
话音未落，竹轩蹭的一下，从衣袖里拿出来香囊，小心的打开，说着：
“晴儿，这里边放的宁神的药草，除夕夜里睡觉时记得放在枕头边，这样睡的安稳些。”
柳晴低头看着落在掌心的香囊，说着：“怎么突的送起我东西来了，我都没准备回礼。”
“不用，我有晴儿送的这个。”竹轩撩开衣袖，露出上回柳晴送的那个手链，笑着说道。
看着这手链上的结都还是上回柳晴打的模样。柳晴握着香囊，轻声说着：“这香囊我收下了，谢谢。”
竹轩趴着，拨弄着手上的链条的珠子，说道：“晴儿，记得随身带着就好。”
听着外头风雪不停，柳晴移开视线，看着竹轩，轻声应着：“恩，会的。”
申时，竹轩起身，伸着懒腰，推开窗，看了看外头，说着：
“好了，今个除夕我得早些回去。”
柳晴抬头看着竹轩站在面前，弯腰，突的凑近着，眯着眼，突的说了句：“晴儿，提前祝你新年如意。”
眨着眼的柳晴，愣愣的听着，随后向后靠着说道：“怎么，这会这般早跟我说了。”
“这不是，怕明年有太多人抢在我前头，现在说了，总没有人早过我吧。”竹轩得意的说着。
柳晴无奈的笑了，应着：“好吧，你安心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