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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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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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树枝敲了敲林火的脑袋,“要学会动脑子,有时候,慢慢来,比较快。”
“还有。”柳凤泊将坛中“浸残阳”一饮而尽,一树枝把林火扫倒在地。
“姿势实在是太丑了。”
柳凤泊摇头晃脑,一脸嫌弃,卷起白狐软毡就走。
林火心里憋屈,忍不住问道:“我要刺到什么时候?”
柳凤泊头也没回,“等你什么时候刺中了风,才算是见到了江湖的一角。”
刺中风?
林火连刺几下,摸不着头脑。
风,无迹无形,怎么刺中?
恐怕刺到中风,都刺不中风吧。
林火在心中嘟囔,手中不停,一剑复一剑,一剑快过一剑。
清晨刺,午后刺,马上刺,地上刺。
刺剑,被嫌弃,这就是林火每天的生活。
枯燥却充实。
日头西垂,林火倒在营帐里。小石头为他送来干粮,他揉着小石头的脑袋,小石头笑得很甜。
他没告诉小石头李虎的死讯,默默隐瞒下来。
失去了一个兄弟,他不希望再失去一个。所以他很忧虑,担心小石头的遭遇。那次狂暴的变化虽没再次出现,可弄不清楚缘由,总是让人提心吊胆。
对此,王大夫莫可奈何。
见多识广的枫叔也不明所以。
柳凤泊?
林火可没指望那浪子。
“美女哥哥叫我找你。”小石头啃着干粮,嘴里含糊不清。
美女哥哥自然是山师阴,这外号是小石头取的。山师阴自然很不喜欢,可叫得多了,他也就应承下来。
林火点了点头,三两口将干粮吃完。
身上累得很,但林火并不在意。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他练剑以来,无论当天练得多累,第二天便能精神饱满。
出了营帐,他在营地中寻觅。
等他找到山师阴的时候,后者正望着落日。
夕阳似火,漫天烧透,层林尽染。
山师阴喜欢红色,却不喜欢大片艳红。他今日着了一身白袍,披散着头发,没戴红绸,绑了根酱红围脖。
迎着日暮,整个人仿佛要融进火里。
“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明日怕是要下雨。”山师阴回过头来,光晕印在白皙面上,“记得拿些蓑衣,可别淋成了落汤鸡。”
“明天?”林火这才反应过来。明天,就到岳山了。
到了岳山,便是离别时刻。
山师阴继续向南,而林火要去上至宗。
将要分开,很多话梗在喉咙,林火嘴角颤抖,想要说声谢谢,却被山师阴挥手打断,“你要是敢说谢谢,现在就给我滚。”
林火语塞,山师阴却勾起了嘴角。
他这一笑,林火也笑了起来。
虽然总是吃瘪,但是林火并不在意。即便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山师阴会救他,或许这任性妄为的性子,林火一辈子都理解不了。
但是没有关系,有些人只需一面,就能相交一生。
两人肩并肩,看着赤轮藏到山后。
“我们算是朋友吗?”山师阴突然问道。
“当然!”林火回答得毫不迟疑。
山师阴转过头来,“十几天就够了?”
林火勾住他的肩膀,“一眼就够了。”
男人之间,一杯酒;一句兄弟,一世人。


第011章 山
闰十月,廿九日,冬至。
岁煞东,宜出行疗病,忌上任探山。
雨潇潇,山蒙蒙,雾气萦绕,岳山红枫影影绰绰。
山师阴说要给林火践行,可到了岳山脚下,他却没有出现。
“少主人说他身体不适,也不想见着你的蠢脸。”枫叔转述了山师阴的离别赠言,用他的谦和语气说这话,也是颇为有趣。
枫叔语带歉意,“林公子,少主人从小没什么朋友。”
林火也不在意,与枫叔鞠了一躬,“这几日,叨扰枫叔了。”
“招待不周,甚是汗颜。”枫叔从衣襟中掏出一块玉佩,“山师家商铺遍布燕国,若是有什么需要,可用这玉牌,山师家必定设法相助。”
林火还在犹豫,枫叔已将玉佩塞到他手中,再一拱手,便转身离开。
玉佩入手细密油润,色泽白而略带闪灰,玉侧附有黄斑,正面雕一“山”字,雕工细致流畅,仿佛浑然天成。
林火将玉佩贴身藏好,目送枫叔走远。
雨气蒙蒙,藏青儒衫隐入雾中。
来的时候,四个人一匹黑马。
走的时候,还是四个人,黑马却换成了黑驴。
上山有官道,骑马也很便利。可他们现在是被追猎的钦犯,若是大摇大摆走正门,那才是自寻死路。
况且,王大夫说他在上至宗有些门道,只是这门道得钻后山。
是什么门道?他原本不肯说。
在林火的坚持下,他还是松了口。
原来王大夫年轻时是个游方大夫,他曾经路经上至宗,救过一人性命。
那人姓贾,后来成了上至宗伙房总管。
今天就是来投奔这位贾总管的。
伙房总管,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上至宗根植岳山,岳山这么大,利用职权藏个把人不在话下。
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这伙房,还真得通过后山。
后山小径崎岖,马匹难以翻越,黑驴是最佳选择。
不过,这黑驴不驮人,甚至不驮包袱。
驴背上驮的是酒!
整整四大坛。
“浸残阳”原本就是稀少,这几日被柳凤泊喝了个干净。他喝完“浸残阳”,又喝干了“酡红香”。
说到“酡红香”,也是有趣。
这酒原名“迎风倒”,入口甜,落口绵,尾净余长。喝时直落而下,神清气爽,无甚感觉,可若是迎风一吹,饮者立刻面带酡红,熏熏然不知归处。
因此得名“酡红香”。
而今天驴背上驮这四坛子,更是名头响亮,可说是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酒名“刀子”。
入口如炭,入喉如刀,入肠如火。
这酒如此出名,不是因为难得一见,而是因为随处可见。
“刀子酒”制作简单,小麦,高粱,玉米皆可酿制,主料与辅料还可重复使用。下至贩夫走卒,上至达官显贵皆可自制。
而这酒有个最大的特色,每个人酿出的“刀子酒”口感都不尽相同。
楚国曾有一酒豪,立志尝遍天下“刀子酒”,最终喝到八十有三,寿终正寝,也不曾尝遍。
只是不知道,柳凤泊拿这贫民酒是为何。
林火猜想,或许是吃多了山珍野味,偶尔也会喜欢窝窝糟糠?
胡思乱想间,四人一驴已经入得山中。
身处山中观岳山,又是另一番风景。
细雨沾叶无声,枝条微摇,山雾淡涌,抬头不见天,只见红枫海。
“跟紧了,可别迷在雾里。”王大夫在前方带路,不时提醒一番。
相比带路,林火觉得王大夫游玩的兴致更高。
王骏拈起一片红枫,“这岳山红枫得天独厚,三季常青,冬季长红不败,也是世上一大奇景。”
柳凤泊淡淡说道:“用来生火烤肉确实不错。”
王大夫瞪了柳凤泊一眼,后者耸了耸肩,“先生可以试试。”
王骏脸色涨红,骂了声“竖子”,加快脚步。
林火憋住笑,拉着小石头跟上步伐。
其实小石头并不需人搀扶,自他醒后,身体强壮不少,虽然还是瘦小模样,但力量惊人,耐力更是上佳。
林火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再行几步,便见到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上至后山禁地,内有猛兽灵怪,闲杂人等莫入”。
石碑不高,只到林火腰部。
王大夫诵读了一遍碑文,拜了拜,口中念叨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林火刚想有样学样,柳凤泊却坐了上去。
他大大咧咧坐在石碑上,开了坛酒,“走了半日,也是乏了,不如在这歇会儿。”
“在这歇?”王大夫抢过酒坛,只是酒坛略沉,差点没有拎住。林火上前搭了把手,才帮他稳住身形。
王大夫有些恼怒,“你这可是要害死我们?还没入得野径,这里太不安全。”
柳凤泊浑不在意,“不是我想歇会儿,是有人要我们歇。”
话音刚落,从雾气中钻出几个人来。
身着黑白两色道袍,白为底,黑为边,袖绣八卦图,身负三尺锋。
五人站定,组一半圆,隐隐将林火等人围在核心。
为首道士约莫二十来岁,一脸倨傲,“上至宗后山禁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哦?”柳凤泊坐着石碑,撑着下巴,“你说我是,我就是吗?”
那道士两眉一挑,“道爷说话,你们没有听见?”
柳凤泊突然正色道:“你是不是喜欢吃猪肉。”
“什么?”那道士脸色诧异。
柳凤泊叹了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林火噗嗤笑出声来。
那道士先是一愣,随后脸色涨红,手指柳凤泊,“你!你!你!”
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仰天大笑,“好!好!好!”瞪着柳凤泊,道士牙关紧咬,“想不到!我第一天巡山上任就遇到尔等匪类!”
“道长息怒啊!”王大夫隔开两人,想要作揖。
林火心中火起,拉住王骏衣角,“先生,是这道士盛气凌人,何必道歉。”
王大夫急使眼色,低声说道:“你难道忘了我们为何而来?”
林火心气一窒,但立刻挺直了腰杆,“我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古人云,‘予唯不食嗟来之食’。”
王大夫急道,“气节何价?命何价?”
林火微微一笑,“我也要问先生,命何价?气节何价?”
王大夫看着林火,眼神复杂,却没说话。
“你们说完了?”道士指了指地下,王大夫与林火已经踏入石碑之内。
林火瞥了他一眼,拉起王大夫,扭头就走。
“呛”的一声轻鸣,道士已经拔剑在手,“擅闯后山禁地!上至宗可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林火并不理他,径直走远。
忽听得脑后风声起。
剑背轻鸣!
林火一把推开王骏,侧身避让。
扭头,剑锋擦着脸颊划过。踏步,林火身形倒退一尺,“上至宗就是这么教你?暗箭伤人?”
那道士双眼微睁,“小贼,腿脚倒是灵活的很。不过,下一剑就要你跪下求……”
话音未落,木剑已至!
势如雷霆!
一晃!
剑尖正中咽喉!
道士抓紧喉咙,跪地呜咽。
林火木剑一划,剑尖指地,掏了掏耳朵,“你说了什么?”
柳凤泊抚掌而笑,“潇洒!”


第012章 误闯迷踪雾里钻
古语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弱者群聚,其心先弱。
是故,乐于以多欺少。
美其名曰,谋略。
实则色厉内荏。
弱者,围了过来。
四柄剑,将林火围在核心。
小石头冲进合围,拦在林火身前,双目圆睁,虎视眈眈。
林火摸他后颈,隐隐发烫,心中一紧,赶紧将他推开,“小石头,在一边等着。看火哥教训这些牛鼻子。”
“教训我们?”领头道士缓缓站起,声音嘶哑,“我陶竹,倒要领教一下,你这小贼的高招!”
倨傲道士陶竹进入战圈。
弱者,又加一名。
林火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将他推出包围,自己持剑而立。
陶竹冷哼一声,“怎么,被人一围,话都不会说了?还真是无胆匪类!”
林火耸了耸肩,“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陶竹脸色涨红。
林火所言,取自《上至经》,借用上至宗经典讽刺上至宗门人,气焰何等嚣张。
所以,陶竹动了!
主剑起,四剑随,分取首级四肢!
林火蓦然握紧木剑,剑未动,足先行。
剑要快,步伐更快!
和柳凤泊的树枝相比,这些道士的剑……
太慢了!
纵步,剑锋擦肩而过。矮身,再避一剑。碎步连踏,木剑出!
中!
右侧道士撒剑脱手,捂着咽喉,跪倒在地。
左侧剑来,道士耸肩,目标心窝。
知敌所来,断敌所往。
后发而先至!
林火右手一甩,木剑凌空横飞,落入左手。
柳凤泊说,“只用一只手的剑客,就是残废。”
左手剑出!
再中一人!
野兽围猎,以多胜少。
然而,如果被围的是怪物呢?
其心不坚,遇弱而狂,遇强而萎。
弱者,终究是弱者。
道士,怯了!
胆怯,让人畏缩。
畏缩,让剑变慢。
林火回身荡开利刃。手腕轻抖,击晕两人,破围而出。
站着的,只剩林火与陶竹。
林火朝他勾了勾手指。
“算我小看了你。”陶竹没有上钩,他沉寂下来,略微压低身形,“你这般武艺,在江湖上不会籍籍无名。阁下,不准备报上名来?”
林火刚想说话,却感到浑身一紧,无形的气机,遍布全身。他握紧木剑,没有言语。
对峙!
两人都不妄动。
雾气粘在脸上,顺着额头往下淌,溜过眼角。
林火双眼微眨。
陶竹向前挪了半步,“如此身手,却走后山,必定是居心不良。既然你不愿报上名来,那就等我擒下你,撬开你的嘴。”
“就凭你?”柳凤泊在旁观战,挑了挑眉。
“上至宗,师法天地。宗门荣辱,今系我身!”陶竹抬剑上步,“拼得我身死道消,也要留下你们!”
一声断喝,陶竹举剑刺来。
道袍耸动,这剑为夺双目。
林火脚下画圆,侧身半步,抬手要刺。
谁知陶竹手中铁剑竟也画圆,堪堪斩向林火腰眼。
林火再退,那铁剑如影随形。
说来奇怪,陶竹的剑看似极慢,招招画弧,可偏偏来的极快,攻林火所必救。
如同是无形之水,连绵不绝,无孔不入。
林火一边躲避,一边思考对策,耳畔传来柳凤泊戏谑,“善水剑法,学成你这个熊样,真是为祖师爷抹黑。”
陶竹剑势稍稍一滞,林火立刻飞身退出剑围。
林火看向柳凤泊,他竟坐在石碑上喝起酒来,“人家打你,你就只会躲?真是丢我的脸。”
林火脑中灵光一闪。
陶竹再次欺身上前,剑势画弧而来。
这一次,林火一步不退,木剑当胸便刺。
当!
木剑与铁剑相交,竟发出金石之鸣。
林火嘴角微翘,他已找到了对策。
既然躲不掉,那就拼吧!
谁的剑更快?
谁先被捅穿?
剑影穿梭之间,林火竟然感到热血沸腾。
当!当!当!当!
一个交错,仅一弹指,两剑相交四次!
林火还不满足,还能更快!
刺剑!
刺剑!刺剑!
林火放松双肩,刺剑如雨。
陶竹画圆扭转,舞剑如风。
狂风,骤雨!
金石之音响成一片。
林火突然觉得,木剑似是遇到障碍,被一股莫名的风牵扯限制。
路遇阻碍,该当如何?
面前是树,那便刺穿树。
面前是石,那便刺穿石。
面前是风?
那就将风刺穿!
一股热浪自丹田起,涌入双臂,林火感到自己,无所不能!
剑出!风吼!
红枫起舞,山雾奔涌。
这一剑猝不及防,破开陶竹剑围,直奔咽喉而去。
木剑前端,隐隐泛光。
一只宽厚的大手,突然按住了林火的肩膀。
一瞬。
风止,雨歇,红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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