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天佑虽然饱读诗书，但不喜欢这样的哀愁。总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如此腔调，有些阴阳怪气。他更喜欢凯撒的那句：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但是现在的他却不得不思考灰溜溜的离开。
长春这座城市谈不上美丽，李天佑也知道和中国大多一线、二线和省会城市相比，长春不仅谈不上繁华，甚至算的上荒凉。
但虽然只在这里呆了两年，李天佑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城市。与她的环境无关，只是因为李天佑在这里的两年放佛比过去的十几年还要充实。经历了太多，学到了太多，也学会了太多。
上学的时候，李天佑似乎每周都是重复的生活，做着重复的事，面对重复的人。
但是来到吉林，他每天都过得不一样。认识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感悟不同的人生。心境在变化，思想也在变化。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自己的追求。
但当决定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即将一无所有，过去拥有的一切都将变成泡沫。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愿意离开，不舍得离开。但是今天，他知道不走不行了。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最后再和这个城市做个道别。于是利用两天时间，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和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城市的亲友做最后的告别。
李天佑想再去看看耀阳，王小源也想再去看看潘婉茹。于是两个人先来到了吉大，躲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他们看到了潘婉茹和耀阳。
潘婉茹在医院接出耀阳之后就带着这个听话的孩子住进了她和王小源的出租屋。潘婉茹一边备战考研，一边买了教科书教耀阳的小学功课，每天下课都在一起，真的形如姐弟。
两人又一起悄悄来到了王小源奶奶家，王小源看着孤独的奶奶眼睛红肿，心中骂自己不孝。王小源每个月都会给奶奶的卡里存钱，虽然这几个月没有存，但他知道奶奶还够花。只能在外地落脚之后再继续给她打钱。
他们又来到朱雀酒吧，李天佑看到了心不在焉的朱雀，看到了低声和朱雀汇报着什么的张虎。
自从朱雀知道李天佑杀人失踪之后，悬着的心就一直没能放下。张虎也从沈阳调来了三十多人。朱雀留下十多个负责照看场子，其他二十人全部放出去找李天佑。
修天布下天罗地网，不过才发现李天佑三四次，所以朱雀的努力更显得徒劳。但是即便是大海捞针，朱雀也不想放弃。尽人事，听天命。
第二百零四章 算前程
第二百零四章算前程
酒吧已经冷清不少，因为基调比较高，所以一般泡吧的年轻人一个月也未必能来消费一次。在修天表态之后，只要在长春和道上有接触的人，都不敢来朱雀酒吧消费了。这让朱雀失去了几乎三分之一的老顾客。
虽然如此，但是朱雀一直都没有为酒吧的情况而担心。确切的是说她没有时间操心酒吧的业绩，因为她更关心李天佑。
张虎也知道朱雀不差钱，即便是一直关门停业也不至于让朱雀伤筋动骨。但是他觉得窝囊，因为这一切是因为被排挤造成的。张虎跟着杨明叱咤一生，何时受过这种气。以往在他们眼里，修天根本上不了台面，所以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这段时间一直是张虎陪着朱雀聊天喝酒，此时两人如往常一般坐在卡位上喝酒。
“大姐咱不能这么干耗着了。太憋气！”张虎愤愤不平。
朱雀看了眼张虎，说道：“人家用正规手段进行商业打击，咱们也没必要乱了规矩。”
张虎冷哼一声，道“不用这种手段能怎么着？他们不过就是怕咱们来硬的。别看这是长春，他们要是敢用武力解决还至于这么磨磨唧唧？”
朱雀笑了，没想到张虎也知道思考了。
“喲，我们虎哥都知道揣摩别人拉？”笑着疑问一句，朱雀继续说道“他们当然不敢来硬的。一个李天佑就搅合的他们心神不宁，再让你这头猛虎惦记上，他们还能睡着觉？”
朱雀喝了一口红酒，疲惫道：“但是这样挺好，我也不希望他们搞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懒得应付。而且真要正面来，咱这些人手也不够。我也不想再趟浑水，太操心。累了！”
张虎知道朱雀早已对打打杀杀意兴阑珊。当初杨爷死了的之后是不得已而为之，默许了自己的作为。
张虎再次问道：“可是如果找到李天佑呢？”
朱雀舒了口气。
“不想是不想，但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介意让长春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一句话说完，朱雀再不发一言。
张虎摸拳擦掌，只盼着这天早日到来。
转了一圈之后李天佑和王小源回到蜗居的地下通道。
“明天咱们怎么走？上路拦车？”李天佑裹紧被子，看着王小源问道。
“打车出城再说？”王小源提议道。
李天佑想了一下，说道：“不行，不稳妥。出租车司机也都打成一片，说不准也见过咱俩照片。”
王小源觉得有理，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小车站，道：“人民广场那有个小客运站，都是中巴，是去临近县城的车。不用身份证，上车买票就走。”
李天佑一听来了精神：“现在还有这种的？”
王小源点点头：“对，我一个朋友坐过。有点像公交车是的，大概一个小时一趟。”
李天佑点点头：“那刚好，就坐这个了。先睡吧，明儿下午走。”
两人商量完毕就轮流睡觉。
王小源说到的小客运站其实根本不是客运站，既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窗口和办公厅。这是某个有灰色产业背景的小老板自己经营的车队，车就停在那里，一个小时发一趟。上车买票，然后等着发车就行。
经营这种车队没有那么简单，必须黑白两道的关系都得有。一些算不得正规的运营手续是在交通局的某亲戚帮忙下办成的。
王小源不知道，像这样的车队以及一些专门拉私活的黑车都和黑涩会有些利益往来。就比如在机场和火车站排队接客的黑车，那都是向当块区域的组织给了好处的。可不是每个出租车都可以出现在乘客出口排位等待。
在客运站的跑线车也都是如此，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很多城市都一样。这几乎是现在黑涩会的主营业务之一。尤其在一些景区城市，这种现象更是普遍。
现在长春的这些黑车是修天重点打过招呼的，他们对于李天佑两人的容貌已经铭记在心。很多司机都在等着这俩人能上了自己的车，然后稳稳赚上50万。
商定好的两人已经安心的以为找到了离开的办法。李天佑甚至在睡着之前还感慨一句天无绝人之路。确实这个小客运站像是为他们出逃量身打造一般。王小源和李天佑两人哪里知道这么多人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第二天下午，两人草草吃了顿饭就来到人民广场。随着天气变冷，两人已经可以自然的把衣领竖起来，然后把半个脸藏进领子里，只露出眼睛。别人看到他俩也不会觉得有何异常，只当他们是为了避寒，哪里能想到俩人是故意遮挡面目。
这条路李天佑很熟悉，他觉得自己就算闭眼睛都能走到每一个自己去过的角落。因为来到长春之后他几乎就每天都走在这条大街上。李天佑觉得这个世界可能真的冥冥之中都有安排。来的时候走的这条路，现在要走了还得走这条路。来的时候是两人，走的时候也是两人。来的时候除了恋人他一无所有，现在除了兄弟也是孑然一身。
走过路口，眼看着就要到了坐车的地方，李天佑忽然在一个熟悉的角落看到了一个早已有些淡忘的熟人——熊抱朴。
李天佑对这个老头印象深刻，因为他不仅是李天佑来到长春之后第一个交流的陌生人，也因为他算丢了自己的初恋，算没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但李天佑不觉得是老人的问题，更不会怨恨他的乌鸦嘴。路是自己走的，他既不会怨天怨地，也不迁怒于人。此刻自己落魄至此，再见老人，觉得分外亲切，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王小源不明就里，跟了上去。
此时熊抱朴裹着一件老旧的军大衣，双手互插衣袖，眯着眼睛养神。地上依然摆着他的算命物事，一成不变的还是那副对联。
李天佑每次看到他都是如此，眯眼养身，生意好像也从来都是无人问津。
把大半个脸藏在衣领下，李天佑只漏出一双眼睛，蹲在老人对面说道：“算一卦！”
王小源冻的有些哆嗦，不知道李天佑哪来的心情算卦。这要是有人围观，两人很容易暴露。好在来往的人群在寒冷的天气里没有驻足观望的打算，所以王小源只能蹲下留意周围环境。
熊抱朴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眼前叫花子一般的两个人。当他看到捂得严实的李天佑的眼睛时候，愣了一下，继而心中轻笑。
李天佑自信熊抱扑肯定不会认出自己，所以才停了下来，因为且不说老人肯定遇人无数，而且他们相见又隔这么久，就算老人记得自己的长相，现在自己变化如此之大，他也肯定看不出来。
他哪里知道，自从熊抱朴见了他之后，每次在喝着从临近小卖部买来的廉价散白时候，都会想着李天佑这个长相让他印象深刻的年轻人。想着他已经走到了哪一步，是否遇到了贵人。
所以只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破衣喽嗖年轻人的眼睛，老人就认出了李天佑。因为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太深了，对他的长相也太熟悉了。
熊抱朴清了清嗓子，问道：“算什么？”
李天佑其实就是不知为何想来找老人聊两句，根本没想着真算卦。所以听到老人的问话，李天佑思索了一会，想着自己迷茫的路，说道：“算前程。”
老人伸手比划向摊位是整齐摞在一起三妹乾隆通宝，李天佑顺其自然便虔诚的摇起卦来。他都没有发觉老人并没像第一次时候那样提示自己如何起卦。只是理所当然的做起了他知道的摇卦动作。
第二百零五章 或跃在渊
第二百零五章或跃在渊
王小源看着闭眼虔诚摇卦的李天佑，又看了眼这个穿着军大衣微笑不语的老头，总感觉两人很默契，好像认识一般。
依然是六爻纳甲，李天佑要反复摇六次。看了前四爻之后熊抱朴微笑得表情就消失了。因为前四次摇卦结果惊人一致。结果均是三枚硬币呈现一个背两个字的结果。
老人想起了第一次给李天佑算的那卦潜龙勿用。既心惊，又期待，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难不成还能是乾卦？熊抱扑觉得简直不敢想象。
李天佑最后两卦摇完，熊抱朴已经震惊错愕的不知如何说话。这两爻虽然和前四个不同，不是少阳，但却都是三个背——老阳！
又是一个纯阳乾卦！只是前四爻为静爻少阳，五六爻为动爻老阳。
熊抱朴一生算卦虽然不比看相多，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卦是卜了不少，但是算到乾卦次数实属寥寥。作为六十四卦中意义最多的乾坤二純卦，很多人穷极一生也未必能见一次。但老人看着李天佑摇卦两次，就得到两次乾卦。这如何能让他淡定的了。
熊抱扑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你若早生几百年，岂不是成了传说中的真命天子？
李天佑和王小源看着盯着铜钱不发一言的熊抱朴有些不解，他们不懂卦象，怎知道这老头心中世界。
熊抱朴再看向李天佑的时候，眼神之中已经带着敬意。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对于他们这些窥天道一类的人最讲敬畏。好在这是二十一世纪，熊抱朴知道，如果这是放在古代，或者是换成自己那个瞎子师父，此时八成已经跪下去了。
对于一个农民来说，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种出了能拿到农博会展览的果实。对于考古的人来说，最幸福的事就是亲自发现了上千年的文物。而对于算命的人来说，最大的成就就是发现了天命之人。
熊抱朴觉得眼前的李天佑即便不是传说中的天命之人，也绝对是典籍中的奇人一个。
这一卦老人哪里还需要解卦啊，简单的就像要算1加1等于几一般。乾卦属金，李天佑算前程，当以官鬼为用。此卦官鬼为四爻午火。用神居世，已是大吉。更何况那卦辞早已呼之欲出。
熊抱朴终于缓过神来，无比清晰的吐出六个字：“或跃在渊，无咎！”
李天佑闻言看向老人，熊抱朴笑着问道：“懂么？”
李天佑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懂算命，但是《易经》他看过。乾卦的卦辞自然李天佑也都倒背如流。
李天佑心情好了不少，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手揣进裤兜，看着熊抱朴问道：“多少钱？”
熊抱朴收拾起铜钱，朝李天佑比划了三根手指。
“三十？”李天佑问道。
熊抱朴抬头看着李天佑，缓缓道：“你欠我三顿饭了。”
李天佑愕然，王小源也张大了嘴巴。
李天佑赶忙谨慎的看了眼周围，确定四下无人这才缓缓蹲下，惊讶道：“您还记得我？”
熊抱朴哈哈一笑：“你可欠着我的账呢，我怎能忘？”
李天佑会心一笑，心情愉悦。然后带着歉意道：“怕是还不上了。”他知道老人说是欠饭就没有收钱的打算，所以刚想掏钱给老人当是饭钱，但想了一下就作罢。
熊抱朴猜到了李天佑要离开长春的打算，于是说道：“那可不行，起码也得还上一顿，要不然我太亏了。”
李天佑为难道：“现在确实不便，还望您谅解。”
熊抱朴心中了然。他早就注意到王小源不断打量周围环境的谨慎模样，知道两人是落难了。“既然说好了粗茶淡饭就行，当然不用下馆子。就到寒舍一聚，你出饭钱，我出酒。如何？”
王小源有些紧张，虽然没说话，但那个表情显然是提醒李天佑夜长梦多，该走了。
李天佑看着熊抱朴的诚恳，有些为难。
“放心，老夫孤身一人，不会叨扰。”熊抱朴当然知道两人不是怕打扰，而是怕被别人发现。所以一句话打消两人疑虑。
李天佑咬了咬牙，最后一狠心下了决定。他觉得实在没必要瞻前顾后，更何况这老人自从第一次见面就全是善意，又让他心生亲近。于是点头道：“好！”
然后给了王小源一个放心的眼神，王小源便不再多说。
熊抱朴直接收摊，带着两人来到了自己的出租房内。
这是位于重庆路胡同里边的一栋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