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天历二年正月,就在全国形势一片向好之时,一向和睦自制的睿王大军军中,却出现了内讧。
内讧的起因,源于曾驻守南秦州的尔朱禹部的将士,与宋皇派来襄助睿王的十万大军之间,频频发生冲突。
当时正月年节时分,由于战时物资暂时接替不上,睿王军中将士除按例发放的饷银外,都没能领上按惯例年节应该发放的粮饷。
本来,这件事大家都能理解,也都能共体时艰,可偏偏在对待十万宋军时,睿王却略有偏颇。
睿王念在宋皇主动示和的,以及派谴十万大军远离故土,前来大魏助阵的一番诚意上,在年节之时,待宋军将士待遇颇厚,不仅按例发放饷银,甚至年节上的粮饷也特别优厚。
这一点,睿王方面的新军,与其后接掌的朝廷军,都无甚异议。
却遭至尔朱禹部的将士们强烈的不满。
一来,尔朱禹作为睿王的部下与同盟,所部的许多领军参将,皆是尔朱禹曾经的族人与部下,本就对宋国执敌对态度,所以当宋军助其消灭胡偌与胡沛华后,两军将士间就频发冲突;
二来,尔朱禹部的上下都认为,现在睿王已拥兵七十万余,再加上全国各地前来投军的百姓与投诚的朝廷军队,睿王兵力上的优势,早已占据了上峰,实在不用再动用宋军相助,所以宋军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甚至他们认为。宋军的存在,反倒如一颗安置在睿王军队里的*,万一他们别有图谋,反倒危害军中将士安全。
基于以上两点,尔朱禹仗着其在睿王面前的战功,频频向睿王进言,请求他送信于宋皇,令其撤走十万大军。
而睿王尚在考虑之时,便已到了年关之上。
于是,便有了两边军饷待遇不公之事。
尔朱禹部的将士大怒,虽不敢正面与睿王叫板,却在暗地间,频频与宋军挑衅滋事。
于是,几次小规模的冲突与内讧之后,宋兵将领,平王世子刘轩终于怒了。
他冲到睿王大帐中,将尔朱禹部刻意向宋兵挑衅滋事的事情,向睿王做了详细的说明与汇报,并请求当场对质。
尔朱禹被请往睿王大帐中,二人当着睿王的面,展开了激烈的对骂与交锋,其间甚至一度传了战俘,胡沛华身边的侍卫靖风,及元宸皇帝曾经的内侍陈长风等人入内……
这一夜,谁都不知道,这二人当着睿王的面争执了些什么,只知尔朱禹出了睿王大帐时,已面色铁青,魂不附体,就连走路都摇摇欲坠,需着人搀扶。
当夜,尔朱禹部的彻夜灯火通明,尔朱禹的大帐中,传来阵阵恸哭之声。
逾两日,宋军请求撤兵,退回边境。睿王亲送十万大军,并请刘轩带回他亲笔手书之和表及送给宋皇的礼物,以示修好。
年节之后,睿王再次整肃三军,开始挥师北进,直指大魏的咽喉——天都。
而此次自请为先锋的,便是尔朱禹及所率部众。
卷十 恩怨销,爱恨了,鸿鹄比翼入云宵 457、活着
第457章 、活着
此时的大魏朝廷,因为国舅大司马胡沛华及先锋胡佐被诛杀,四十万朝廷精锐之师被睿王所收编的消息传回魏廷,立刻引得朝中政局政荡,国势不安。
没有了胡沛华这个左膀右臂,胡太后在朝中的势力顿时一落千丈,再想牵制朝廷大员,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于是乎,天都城中的朝廷官员虽不敢明面上开罪太后与小皇帝,却借故不朝,与睿王方面暗通款曲的便大有人在。
而另一边,地方的官员与武装势力则没有了朝廷的牵制,从以前的观望,转变成了积极的投诚。
这尔朱禹不愧是当年随大魏太祖皇帝西出尔朱川,平定天下的尔朱一族的后人,他自任先锋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半年时日不到,即为睿王平定了四方抵抗势力,对胡氏一族更是绝不手软,每攻克一处,必查族谱。但凡有胡姓族人,或与胡氏稍有牵连的官员,即满门抄斩。
一时间,尔朱军的声名不胫而走,朝廷上下,无论大小官员,无一不人人自危,更与胡氏一族之人划清界限,以求自保。
尔朱禹,以及他的尔朱军,俨然成为了睿王手里的一件利器,不仅为他横扫四方,荡平所有反对势力,更让胡氏一族陷入股立无援之境。
而相对于尔朱禹军队的残忍的屠杀剿灭的手段,睿王的手段则相对温和许多。
对于朝他投诚的州官或当朝官员,他皆不为难。受降之后,亦严令大军过处,不伤一官一民,除军队改旗号外,亦禁徭役,改税制,开仓放粮……对官员亦安抚劝慰。
一时间,睿王受到大魏官员百姓一致拥护。大魏一些尚未攻克的州府,甚至还派兵亲往睿王军中送信,希望睿王大军早日入城纳降。
半年时间,由南到北,睿王的军队便已占领了大魏绝大多数城池,一路打回了天都。
此时的大魏天都城中,早已乱成一片。
尔朱禹率先锋踏破河山,一路弑杀,浴血而来,与保护天都的大魏禁军进行了殊死搏斗,禁军战死十之七八,血流成河;曾经*巍峨,金碧辉煌的大魏皇宫,宫女内侍为活命无不四散奔逃,哭声震天,金银财宝、精美玉器流泄一地……
没有人也不会再去理会,天都城郊,那耗尽国帑民生,惹来天怒人怨,才修到佛脚的通天巨佛;
也没有人再去理会,那座豪华雄伟,却空空如也的金殿之上,目睹着外面宫人四散逃命而吓得哇哇大哭的皇帝,以及其身后珠帘后,那端坐在御座之后的,形容憔悴的女子,以及她左右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两个侍女。
许是被面前的少年哭得烦了,她脸上妆容精致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一丝不耐,伸手按了按暴跳的太阳穴,骤然起身,越帘而出,向着龙椅上的少年抬手就是两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少年的哭声戛然而止。
“哭哭哭,没用的东西,只知道哭。”胡沁华柳眉倒竖,瞪着捂着脸歪倒在龙椅上的少年皇帝元安,厉声喝骂道。
怒斥完小皇帝后,胡沁华却突然一改脸上的怒容,反倒浮起一股悲凄之色。
“若我宸儿还在,岂能容得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坐在这把龙椅之上,哭的震天价响,简直丢尽了先帝的颜面!若我宸儿还在……”她喃喃着,痛惜与悔色,在脸上不断交织。
是啊,若她宸儿还在……
她又岂会到落得今日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
可是,她的宸儿,毕竟死了。
死在她亲赐给他的一杯鸩酒之下。
这是何等凄凉、心碎的一幕?
怎么就发生在她身上了呢?
胡沁华想了很久,很久,也想不明白。
她想起在宸儿小时候,自己也曾将他捧在手心里,当作自己掌中宝贝一样疼爱着,关怀备致,惟恐不周,一如待自己的亲子一般。
而宸儿也爱她,敬她,依赖她……在她的脸上亲吻着,赖在她的怀里,任乳娘怎么拉也拉不走……
他们明明是这么好的一对母子,怎就走到了后来你死我活的境地了呢?
为了权力?
不,不,不!
她只是为了自己能活着,为了自己的孩子不被人夺走而已!
她只是不想再重蹈当年覆辙,被人囚禁于猪笼之中,浸入冰寒刺骨的臭水塘中,无法挣扎,不能动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只是不想自己千辛万苦,万般宠爱养大的孩子,却因着强大的血脉亲情的牵连,被命运牵引着,去往他的亲父身边,却与她疏离敌对。
所以,那些与她敌对的人,那些想置她于死地的人,都该死!
那些想要夺走她的孩儿,或想勾引她的孩儿离开她的人,也该死——包括想要离开她的宸儿!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所要的,所求的,并不多啊!
想到这里,胡沁华不由悲从中来,眼泪滚滚而出。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她苦心经营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从一个落魄的、卑贱的、为世所不容的妓女,走到了这母仪天下,江山尽在把控的地位……
却为何到头来,却如黄粱一梦,依然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胡庆华不懂。
或许,她永远也不懂。
“娘娘,娘娘,您想想办法,快快想想办法呀!叛军就快要攻入城了……你快想想办法啊!那,那尔朱禹,可是号称专杀胡氏的阎罗啊!”
身后,早已战战兢兢的侍女朗月急切地道。天都城外的喊杀声震天,已令她吓得面如土色,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只能紧紧抓住胡沁华这棵唯一的救命稻草。
胡沁华慢慢转过头来,轻蔑地瞟了朗月一眼。
“事到至此,你急又有何用?”
是啊,事已至此,天都城破已是指日可待。
迟死,早死,终归逃不过一个死字。
“娘娘,您不能放弃啊!”听出胡沁华话中的绝望之意,侍女清风也赶紧走了出来,跪倒在地,紧紧攥着胡沁华的衣袖,“娘娘,您想想法子,救救奴婢性命吧!奴婢还不想死啊!”
胡沁华闻言大怒,明黄色的绣飞凤长袍一挥,瞬间将清风拂倒大地。
“你不想死,难道我想死?”她大喝一声。
说完,胡沁华堪堪愣住了。
是的,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
危机关头的话,才是她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
她不想死。她想活。
活着,人生只要活着,哪怕从高贵变为低贱,哪怕从云天之上,摔落污泥……
但只要活着,就总还有希望!
总好过人死了,一无所有,只能烂成一滩恶臭的烂泥残骨!
胡沁华于是闭了眼,忍住剧烈的头痛,开始在脑海里仔细思考起能令她活命的希望。
终于,她猛然睁开双眼,扭头问秋月:“睿王的大军还没到吗?”
……
卷十 恩怨销,爱恨了,鸿鹄比翼入云宵 458、旖旎
第458章 、旖旎
《大魏史。英宗本纪》载,大魏天历二年七月初六,睿王濬遣先锋尔朱禹部攻都城,遭遇反抗,双方激战不休。及睿王濬至,胡太后遣人于城楼送信于睿王濬,将睿王濬妻儿缚于城楼,企带亲随百余出家为尼修行。睿王濬准其所请,胡太后遂睿王濬之妻儿,下令开城门,与哀帝献降。
其后,哀帝被禁,后为尔朱禹所杀。太后胡氏则领亲随百余入寺,削发为尼。
大军入城,天都平定。
大魏,在饱受胡太后连年徭役、饥荒与战乱之后,终于再次一统,迎来了它新的统治者。
而相对于外面的兵灾与朝代更迭,此时的起云山上,却如一个世外仙境。
商娇与安思予历经磨难,终于相知相守,也正是蜜里调油,恩爱得难分难解之时。
安思予的伤,伤在背心,离心脏要害处仅差了半寸,且伤及肺腑。为免留下病根,所以这半年以来,商娇总是按照庄百衣的医嘱,悉心照料侍侯,日常繁务,也必不敢再劳烦安思予。更是拖着他时常在山间走动,以活动筋骨,强身健体。
如此半年后,在商娇悉心的照料与调理下,安思予的伤总算病根尽除,生龙活虎。
在庄百衣宣布安思予的身体终于恢复健康的那一日,整个起云上山的人都笑逐颜开。
大家甚至拿出先头酿好的米酒,又自动自发地抓来了飞鱼走兽,采来山珍美味,在山上大摆宴席,以贺安大掌柜重获健康,场面既温馨又热闹,直从晌午闹到天黑。
宴罢,众人各自忙碌去了。酒足饭饱的商娇与安思予便十指紧扣,在山中林间徜徉散步了一会儿,听山中林间促织蝉鸣,看小溪流水潺潺,并肩看明月东升,只觉得岁月静好,最是幸福安宁的时刻。
终于,待得天色沉晚,二人方才下山,相携相挽而归。
安思予将商娇送到自己的房间门前,却唇角含笑,转眸流光处,他执着商娇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迟迟也不肯放开。
商娇不解其意,在他手心里挣了挣,见他执意不放,只笑望着自己,以为他舍不得与自己分开,不由咧唇一笑,笑哄道:“夜色已深,大家都睡了,思予你也快回房休息吧。”
若换作平时,商娇这么说了,安思予就算再不舍,也会低低“嗯”上一声,转身离去。
可今日,安思予却反常的一动不动。就连握着商娇的纤手的温厚大掌,也没有松开。
安思予只是看着商娇,眼神逐渐变为炽热。
“娇娇,”他轻轻唤她,指腹依旧摩挲着她的掌心,有一些微微的痒意,“我的身子,已经彻底康复了。”
商娇一时不明其意,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嗯,你的身子康复了,也了了一桩心头大事了。你都不知,每每给你上药,看到你背后那道狰狞的伤口,我心里有多害怕……若当时那李王氏再偏一分……”
“娇娇!”安思予却打断了她的话。
他手下暗中用力,将商娇一把拉入怀里,俯首在她发间轻轻一闻,然后附到她耳畔,轻轻吞吐着热气,似挑逗,似引。诱……
“今日吃饭时,诺儿问我,咱们什么时候给他添个小弟弟或小妹妹?”
“……咳咳咳……”商娇一时不察,被安思予的话呛得咳嗽连连,面红耳赤。
安思予炽烈的眼神,让商娇突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就连他们此时执在一起的手心,都微微发烫,渗出汗意。
“思予,我,我……”她狼狈地躲避着安思予的靠近,害羞而尴尬,直觉地想要逃,“思予……你,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我要休息了……”
说着,她不顾不管,挣脱安思予的手,便想推开屋门闪身避走。
可身形刚一动,安思予的手却伸了过来,一把揽住了她的纤腰。
商娇一愕,不自觉地仰头,正好对着安思予有些受伤,又有些探究的眼神。
“娇娇,”安思予敛了笑,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