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68、秘辛(下)
第68章 、秘辛(下)
当是时,柳妃已知舒妃将自己送予先帝,便是为求她诞下龙子,然后将淳皇子立为太子,按国律处死生母之后,舒妃便会能名正言顺地将淳皇子接进自己宫中抚育,从而确保自己及舒氏一门即可平安无恙,又可以自己为太子养母身份晋位中宫,甚至是太后。然人算不如天算,现在舒妃也育下一子,却托由自己照顾,当下也是不知其意。
后来,濬皇子便在柳妃宫中长到了五岁。说也奇怪,这五年来,请立太子一事,朝中再无人说起。
而濬皇子在柳妃宫中这五年,也当真是灾祸连连,时而落水,时而从树下掉落,时而莫名摔伤……林林总总,让我们防不胜防。然则,稍大一些的淳皇子却是时时护着濬皇子,每有危险,淳皇子总是舍己保弟平安。要说这两兄弟的情谊,也便是那个时候开始便有了的。
当时,我与柳妃都弄不分明,何以这小皇子总是这般多灾多难?至后来,我们无意中捉到一名想下药毒害濬皇子的小内侍,并撬开了他的口,我们才总算明白过来,那是舒妃做下的局啊!
柳妃虽诞育了淳皇子,但出身并不高贵,也无外戚支持。然舒妃不同,她乃当朝左辅之嫡女,本就门庭高贵,现在也诞有皇子,那两相权衡,皇上心中必然会倾向濬皇子接立太子。可若是濬皇子被立为了太子,舒妃便会被赐死,濬皇子也将会交由其余妃嫔抚养长大——日后濬皇子登基,那抚养他的妃嫔便会是太后。那太后身后,必会有支持她的亲族,哪里还论得到舒家这个真正的外家发号施令?
是以,两权相害取其轻。舒妃宁愿放弃自己的亲子,也要先保全自己。若是濬皇子不在了,淳皇子便会是再无异议的太子,亲母柳妃赐死,舒妃便可顺理成章接过淳皇子来抚养,从而成为太后,舒氏一门,才会门楣光耀,再无可替代!
我还记得那一天,当我们想通这一层利害关系,柳妃落了泪。她摸着濬皇子的头,对我道:‘我只道虎毒尚不食子,竟不知世间会有如此母亲,为了保全自己,保全家族荣耀,狠毒至此!’说罢,毅然决然地起身,往端宁宫去了。
那一夜,端宁宫中,舒柳二妃究竟谈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只事后听宫人们说起过,那夜宫中烛火彻夜未熄,间或有舒、柳二妃哭声传来,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又过了几日之后,朝堂之上,忽又刮起了请立太子的大风。这一次,朝臣们众口一词,皆说数年之间,观之两位皇子,濬皇子虽这舒妃亲生,出身高贵,然则娇憨痴傻,多灾多难,若以国相托,恐生变数;而淳皇子最是聪明伶俐,深肖先帝,况又是皇长子,最应册为太子。先帝思虑再三,终决定立淳皇子为太子。
消息传到时,柳妃很是镇定。她先去两位皇子处所看了看,搂过两个皇子亲了一亲,便回到自己寝宫之中,推说自己头疼需要休息,谴走了所有宫人,然后……便自己投缳自尽。遗书里,只称自己本为舒妃宫女,如今便将孩儿托予舒妃照应,望其厚待自己的孩儿,让他得享天年……”
说到此处,李嬷嬷声音有些哽咽,一双老眼亦有泪涌出,看向月然道:“我竟不知,竟不知那一天柳妃谴走我们,便已是生了去意……不过也许,她心生去意,并非是在那一日——而是在那端宁宫中之时,便已有了决断。毕竟,她没有外家权势,也没有与所有妃嫔勾心斗角的心眼……所以,入了此局,便唯有死方能解脱罢。”
月然早已在李嬷嬷的讲述里,越听越变了脸色,待听到后来,早已脸色青白。听李嬷嬷讲至此处,又禁不住好奇地问道:“我说为什么咱们王爷为什么与当今皇上这么要好呢,原来是有这段渊源啊……嬷嬷,那后来呢?”
李嬷嬷微微皱眉,似在回忆往事,“后来……一切便是顺理成章。舒妃成为了这场册立皇子的争斗中的胜利者,不仅接回了自己的亲子,也将淳皇子接到了自己身边,还允我贴身照应两位皇子。只是,许是分开良久,亦许是五六岁的孩儿已有了自己的记忆,饶是舒妃再怎么尽力修补与濬皇子的关系,母子之间却终有着隔阂。濬皇子最亲近的人,从来便只有淳皇子与我二人而已。即便现在母子二人,一个贵为太后,一个贵为亲王,这样的关系也未见改善。小蹄子,这样的宫廷秘辛,你还敢知晓么?”
月然忙摇摇头,机灵地道,“嬷嬷今日说了什么?月然全然不记得了。”
李嬷嬷闻言不由失笑,轻敲月然脑瓜一记,斥道:“要当真不记得才好。千万莫要到处碎嘴,不然哪一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明白么?”
月然忙不迭的点头,捂紧自己的嘴。
李嬷嬷说了这么多话,不觉有些怅然。望着廊上蓝天,幽幽叹道:“……其实,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又何尝不是死罪呢?只是我已年老,好多事经历过,便总也忘不掉……总想有一个人,可以听我说说话儿,说说这些往事儿而已……”
说罢,二人皆是静默无语。
只除了,一只轻推着小门的手,轻轻放下。
商娇转身,默然而去。
王府的一隅处,幽静的青矜苑,便再次寂静无声。
那被岁月掩埋的前尘往事,宫廷秘辛,曾经的刀光剑影,血色无情……
再次归于记忆无声之处。
脚踩着青石路板,一步一步,似没有尽头。
商娇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李嬷嬷的话还言犹在耳,她竟不知睿王小时候,竟有着这样的过往。
被亲母送养,被外家抛弃,小小年纪,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来自亲人的杀戮……
只因他的存在,会成为亲人们的威胁,成为他们争取权势的绊脚石,所以,也许母亲也有过不忍,事后也有过想要修复彼此间的关系,但造成的伤害,只怕终生难以弥补。
这也难怪上一次在鸿锦山庄内,她说到大魏国律之时,睿王会倏时变色。
那时以为自己只是说了不该说的大逆之语,却不知,原来自己也在无意间,触碰到睿王心头最痛的伤处。
睿王,当真也是可怜人!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大抵如此罢!
可是……
一想到昨日他的凌逼,想到他的强势……
商娇只觉得心乱如麻,千滋百味,一时涌上心头。
李嬷嬷是宫中老人,见惯的世事何其多;月然虽小,却是伶俐通透之人;还有刘恕……
昨日之事,若说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商娇断断不信。
连他们都已看出睿王待自己非同寻常,只怕……
睿王当真是对自己起了意,上了心了!
可是,商娇本便是个向往自由的人,前世的父母一生一世相扶到老的爱情,间接或直接地也影响了她的婚恋观。
前一世,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却也知爱情必当深情专一,就如自己的父母般,两个人有着共同的理想与信念,相扶相持,一同老去,就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何尝不是最美的爱情?
所以她从来便知道,自己所向往的生活,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可如今,她穿越了,又入得这皇权威严的睿王府,就连出入都必须禀告,每走一步皆要小心,每说一句话都要谨慎——更休提王府内的如花美眷,面上争奇斗妍,私底钩心斗角,如一潭表面平静,底下去暗流涌动的深水……
这天都的睿王府邸,哪里有自由可言?
这年轻英俊,却为了皇权与利益权衡,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睿王,又哪里会是她想要寻觅的那个人?
她对睿王的感情,有感恩,有友情,有同情……
却独独没有爱情。
只是眼下到了这种境况,睿王对自己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分明……
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想到此处,商娇亦迷惑了。
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69、拒绝
第69章 、拒绝
又过了几日,便又逢商娇休沐之日。
一大早,商娇便收拾准备了一番,找到刘恕,准备告假回家。
却不想,刘恕听到商娇告假,脸上浮出一抹为难的表情。
斜睨了商娇一眼,刘恕沉吟半天,道:“商姑娘,不是老奴刻意为难你,只上次你休沐晚归,回来时又生了重病,惹得王爷又气又急,已将擅自答应放你出府的老奴给狠狠训诫了一顿,是以……”
说到这里,刘恕看商娇一脸不解,便腆笑着提点道:“姑娘若当真想休沐,便亲自去找王爷,跟王爷请示,如何?”
看看,他这个管家容易么?自那日事出,刘恕便已看出睿王已有悔意,但自从家奴又回禀这商姑娘闹出欲硬闯出府之事后,王爷便阴沉了脸,数日来郁郁寡欢,再不召见于她。甚至不许他与牧侍卫在面前提及商姑娘的名字。只每日下朝,便随意走至哪位侍妾的寝室,与之弹琴歌舞,夜度春宵。
而这商姑娘……哪就这么不醒事儿呢?
王爷不召见,她便落了个轻松自在。这几日倒是开始重新授课,却只出得青矜苑一个时辰,然后便匆匆回房,闭了大门,万事不管,当真自在悠闲。
难为了王爷,看似又恢复了风流本性,日日笙歌,实则却闷在了心底,成了内伤!
唉!即便是清算,她倒也该去找王爷质问一番啊!
可如今这算怎么回事?只当无事发生,闭门谢客,如此冷淡?
这商姑娘,是存着心要拒王爷于千里之外啊!
是故,连日来眼看着王爷越来越阴沉,越来越落拓,偏又要故作风流地周旋于如花美眷之间,刘恕心里急啊!
是以,今日当商娇找上他,却是为出府休沐之事时,刘恕便想出了这个好主意。
一来,上次王爷发怒是真;二来,这两个冤家也该碰碰头了。
见面三分情,他就不信,这商姑娘就算再铁石心肠,再怎么恼怒,但凭着王爷与她的交情,她会当真负隅到底,冷淡到底?
到最后,若她从了王爷,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就算她当真不从,至少也断了王爷念想不是?
何必如现在这般,彼此拉据着,山不就我我不就山,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但刘恕这般心思百折,费力讨好、提点,商娇却并不领情。
听刘恕说完,商娇只静默了一刻,便轻扯唇角,向刘恕一笑道:“既如此,那我也不便为难刘管家,休沐一事,便作罢了吧。”
说罢,她骄傲地挺直腰杆,转身便走。
只留了刘恕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半晌,刘恕才回过神来,无奈又焦急地跺跺脚,“这个小姑奶奶,你……你这当真是和王爷杠上了嘿!”
其实,刘恕的话并不妥当。自那日听得李嬷嬷说起宫中陈年秘辛,商娇对睿王便一直存在一种复杂的感情。同情,不忍,又交杂着气怒与担忧,这几日也折磨着商娇,令她辗转反侧,日夜难安。
思来想去,商娇现在应变的最好方法,便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她既是王爷请来的教席,便只管每日里做好自己的授教之职,令人无可指摘便可。待下了课来,便闭门自居于一方小天地中,只待日子一日日过去,两月时日过去,睿王便再无理由留她。
她,便又自由了。
所以当下,能不招惹睿王,便不去招惹。
只是,她不去招惹睿王,却并不代表睿王不来招惹她。
第二日授完课,商娇抱了授课资料返回青矜苑,刚折过月门,便见睿王正一身素净的蓝色衣袍,披了件白色的狐皮大氅,正站在院中花台之处,眼望着她的处所,眸中那一抹寂寥神伤,将这素日里骄傲尊贵的风流公子,衬得竟有几分落拓寡欢。
看到睿王的一瞬间,商娇停下脚步,本能的反应便是转身想逃。但睿王显然已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回头来,凝眸注视着商娇。
两两相望,商娇知是逃不掉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向睿王一福:“民女向王爷请安。”
睿王负了手,看着眼前这个径垂着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女子,不由轻哂一声。
“如今在小辫子眼中,我只是王爷,再不是阿濬了,是吗?”他上前一步,轻轻问道。
商娇忙惊恐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依旧不看他,只继续垂头道:“王爷今日来此,不知有何事要吩咐民女。”
看商娇如此恐惧与疏远,睿王的眸中有一丝失落一闪而过,却立刻掩藏起来。又向前行了一步,他伸出手去,将手中一物递至商娇面前。
“本王今日来,是来将此物归还于你的。”
商娇定睛一看,只见睿王摊开的手中,赫然是那枝自己遗落于热汤之中的酸枣枝木钗!
顿时,商娇只觉一股热气迅速蹿至脸上,通红一片。
不自在地将眼撇向别远,她稳住自己心神,一把将木钗从睿王手中抢过:“多谢王爷。”又忙道,“王爷公务繁忙,民女不敢耽搁王爷宝贵的时间,就此拜别。”
说罢,也不管睿王是否有话要说,匆匆又福了一礼,便要绕过他往自己屋中跑去。
刚绕过睿王身侧,细瘦的胳肢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握住了。
商娇大惊,正欲挣扎,抬眼间,却见睿王神色凝肃,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为唇边淡淡一句:“小辫子,我们谈谈,好吗?”
商娇摆脱睿王握住她的大手,只作垂耳恭听状,“王爷有何吩咐,民女洗耳恭听。”
睿王默了默,呼吸已是不稳,“小辫子,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那一日本王喝得醉了,的确是唐突了你,但就凭你我素日来的交情,便不能原谅本王一回么?”
“……”商娇撇过眼去,只作不语。但眼角眉梢间,却写满了抗拒。
睿王于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些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声音陡然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