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何端来温水,小声回答:“公主还没回来,想是在外面玩耍吧!”
朱樱宝拧眉看她:“胡说,我明明听见朝朝在哭,就在外面!”
冬何一脸迷茫。
朱樱宝心里忽然一窒,变得慌乱起来。她一下坐起,也不穿鞋就往屋外走去。冬何连忙跟着她,她推开门,看着空空如也的外间,呼吸乱了。
“快去找朝朝,马上把她带回来,快去!”朱樱宝尖厉凛冽的声音传来,冬何愣了下,等看到朱樱宝眼里的恐惧和疯狂后,忙不迭的叫人寻找朝朝。
朱樱宝脚步虚浮的走回屋里,脸色苍白。她捂住自己绞痛的心口,感觉这一次,朝朝可能……出大事了。
屋里慢慢的喧闹起来,朱樱宝就定定地坐着,也不说话,也不询问情况。直到一个微胖的人影颤颤的跑进来,吁吁的喘气却半天不说话,她动了动手指,抬眸看向来人。
是常林士,他一脸忧惧的看着朱樱宝,白胖的脸上满是纠结。他欲言又止,看的朱樱宝拧紧了眉头。她冷冷盯了他一会儿,哑声问他:“朝朝呢?她……”
她忽然哽咽,声音颤抖的说不出后面的猜测。常林士看着她这绝望的样子,眼里一热,一下跪在她面前,脸抽了抽,声音尖锐悲嚷道:“娘娘,公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文之八十八 谁把谁放在心上
就在这后殿里,元宵之夜彻夜明灯。
原本的欢声笑语,在一过子时发生的事后,全部消失无踪可寻。
只因为,在这晚,齐岚懿年的长公主被谋害,吉凶难测。
举宫震惊,陷入恐慌悲伤中,长公主重伤垂危,帝妃震怒,严令彻查。
在宫内还没离开的大臣全部被禁于殿内,等待调查。后宫所有妃嫔也被宣来大殿,等着询问排查,羽林军都围在大殿四周,听候皇帝的旨意。
朱樱宝到达朝朝所在的暖室,看到一脸灰暗,毫无生气的朝朝,几欲昏厥。任谁看到这个模样的朝朝,都会认为命数已尽,回天无力了。
朱樱宝被后来赶到的绿蕙扶到软榻上顺气,扇风喂水忙了一阵朱樱宝才吐出一口气,缓了过来。
朝朝……朱樱宝无力的睁眼,眼里涩涩流不出泪来。
她的宝贝儿,此刻就在不远的地方,双目紧闭,呼吸浅淡,生死难卜。
朝朝是被谁害的?她还没找出凶手,还没救回朝朝,怎么能就这么倒下。朝朝还在等着她,此刻在这殿内所有的人,没几个是真心喜爱朝朝,把她放在心上想她一世无忧,平安长大的。
只有她,生朝朝爱朝朝的一位母亲,只有她坚信朝朝会安然无事,顺利度过这一劫。所以她必须坚强,谁都不可靠,谁都不可信——
朱樱宝平复下呼吸,睁开时眼里是坚韧与清明。敢对她的女儿下手,她不都不知道用三百六十五种死法里的哪一种来弄死她才好!
朱樱宝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冷瞥一眼流着冷汗为朝朝诊治的御医,她道:“诸位可不要给我说尽全力了这句话,救不回公主,你们就全都拿命谢罪!”
众御医惊恐不已,连连点头拼了命给朝朝看疹施针。
朱樱宝冷冷看着,眼里不露一丝情绪。也许是在这没有人情味的深宫呆久了,她自己也变得心冷残忍了。
“娘娘,纹嫔娘娘说,她找到了害公主的凶手,想要见您。”常林士垂着头到朱樱宝身旁小心说道。现在的她就是一团火,遇到谁喷谁!
“叫她进来。”朱樱宝转身走到外厅,漠然盯着窗扉上贴着的剪纸。“把凶手也带来。”
梁佩纹款款进来,看到朱樱宝冷凌的表情微微一顿,而后又神色自然的向她行礼。正欲说她准备好的说辞,却被朱樱宝略过开门见山的问:“你说你抓到了凶手,凶手是谁?你怎么知道她是就凶手?”
梁佩纹一愣,而后微慌的笑笑,徐徐道:“他们正在押来的路上,娘娘见了就明白了。至于我说他们是凶手,自然是亲眼所见,公主身上的掐痕,不就是出自他们之手吗!”
说到后面,她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得意与期待。然而心里其实很乱的朱樱宝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她听着梁佩纹说的事实,手指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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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说带他们过去要审问,现在就押过去。”茶房外,一个太监尖声尖气道。
守着的太监应下忙打开门,拉扯出向芳洲与江意芙,后者还在挣扎,狠狠瞪着推搡她的太监。然而她的嘴被堵住,发不出叫骂声。
向芳洲倒平静多了,跟着太监往外走。她很顺从,倒也没有太监为难她;估计梁佩纹走时也交代过,要从她嘴里说出一些有用的话,所以这些太监待她还算客气,比如她问的问题,他们都回答了。
“为什么要带我们去见宝妃娘娘?”
“公主病重,娘娘要审问贼人。”这贼人自然就是他们了。
“皇上呢?皇上的意思呢?”
“不知道!皇上在,也是要审问你们的。”那太监以为向芳洲还想着皇上在能救她一命呢,不由的轻蔑一笑,越过她走到前面,不想再跟她多说。
向芳洲在后面顿了一步,心里定了个目的,脸上更加冷漠孤傲。
她理了理自己的乱发,把衣衫摆弄整齐,擦去脸上的污痕,摆出高傲的姿态,跟着落后了一截的那群太监。
然而她才迈出一步,看见右侧画廊里的那个人,便再也走不动了。
那人高大魁梧,以前让人乍看去,身上多了几分草莽气息。如今呢,他一袭体面高贵的朱紫上了身,总算是将粗犷气息掩盖了下,反而有了几分让人不容小觑的威严和豪迈。
他已不同于以往,不再是屈居人下的小将;如今他是风头正盛的将军,位于人前跟她遥不可及。她再怎么念念不忘,也不能回到从前的时候。
向芳洲眼里露出酸楚,看着一身华服傲骨的李牧,只觉得相比之下自己已是低到尘埃里,再也不配站在他面前。
李牧也是怔然的看着一身狼狈的向芳洲,心里震惊。他放在心上多年的人儿,进了宫里他以为就是荣华富贵,显赫一生了。然而此刻,他看见的竟是这幅样子……
李牧定定地站着,遥望着向芳洲不知该说什么,本来千日的思念充满肚腑,此刻真见了面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向芳洲动了动唇,心里颇为不平静。不是痛苦,不是悲伤,是不宁静。
此刻她已经注定会被后宫的阴谋诡计害到万劫不复,他却前途似锦,无可限量。她该为他感到高兴,他们也不该再有交集,她不能再把他拉进自己的困境里。
像这样就好了,他们只遥遥相望,知道对方过得很好就够了,能放下那份执念,不会突悲突喜,不会由爱生怖,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向芳洲对着李牧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却发现太难。然而李牧只是冷静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向芳洲心里渐渐涌起失落,正欲伸手前面的太监却忽然回头,恶狠狠地冲她吼道:“还不快跟上。”
向芳洲心里一窒,目光看到前面太监狰狞的嘴脸,又转到李牧身上,却看到他震惊和古怪的表情。
她垂下手紧紧一捏又松开,对着李牧微微点头,却看见他漠然的转身。
向芳洲呼吸乱了,木然的收回视线。低头跟上太监,她红着眼睛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向芳洲的过往说清楚了,她给李牧虽然现在分开,但他们的感情却不止于此。
☆、文之八十九 谁是清白的?
向芳洲等人被带到大殿时,朱樱宝正冷立着不语。梁佩纹跪在地上,同样沉默;可向芳洲却从她紧绷的背影里看出了她的不安和惊慌。
看到向芳洲与江意芙,朱樱宝眼珠转了转,原本带笑的嘴角紧抿。
“纹嫔,他们就是你抓住的凶手?”朱樱宝目光紧盯着向芳洲,眼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总之那复杂悲哀的感情,让向芳洲难受极了,她辜负了朱樱宝对她的期望,还是走到了寂然崩裂的这一步。
“是。”梁佩纹稳了稳心神,看到愤恨瞪她的江意芙,心里又有了底。总之不管今晚公主是生是死,江意芙谋害公主这个罪名是坐实了的。
“妾亲眼所见江良仪掐住公主的脖子,欲置公主于死地。娘娘如果不信,可以把公主颈上的掐痕与江良仪的指痕对比。”梁佩纹徐徐道,眼角看到面无表情的向芳洲,心里突然一跳。
朱樱宝冷冷扫过被堵住嘴的江意芙,“本宫要问她话。”
有太监忙取下堵住江意芙嘴的布条,然而这一取,江意芙刺耳尖锐,恶毒不堪的话就连连蹦了出来:“朱樱宝,你女儿活不成了吧?呵,你再怎么有能耐还不是毁在了我手里,我看你没了孩子做倚仗,在皇上眼里还算个什么……”
朱樱宝气的身体都在抖,她极力忍住上去撕碎江意芙的冲动,问她:“你就这么恨我?可你为什么要害朝朝?”
江意芙怨毒一笑,嘲讽的看她:“你们都觉得我蠢,我不该坐在那个位子上,可你们难带就配坐上高位吗?我就是恨你,你害我落到这个地步。我动不了你,可动一个孩子也是够解恨的,怎么样,你女儿快死了吧?你竟然还有心思来审问我,还不去准备给她收尸——”
那后面的话简直恶毒极了,听的梁佩纹眉头微挑,心里也兴奋起来。
这样,江意芙是必死无疑了,而公主恐怕也……真的活不成了吧!
这样成功的计谋,真是让谋算者痛快极了。
江意芙正恶毒的咒骂着,冷不防一个茶杯砸到了她脸上。她被砸的身形趔趄,脸上的血留下了模糊她的视线,满眼血红里,一个身影猛地扑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踹上她心窝的脚。
江意芙心口剧痛,脸都疼得扭曲了。她匍匐在地上,惨叫一声,吓得一直神游的向芳洲回过神来。
向芳洲惊愕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朱樱宝隐忍不住爆发出巨大的怒气,一个杯子砸到江意芙脸上,而后觉得还不解气,奔过来一脚就踹到了江意芙胸口,然后又用力的踢了她好几脚,那剽悍残忍的样子,让大殿里的人噤若寒蝉。
他们只敢看着朱樱宝发狂,无人敢上前规劝一句。毕竟殿里的公主生死难料,而这罪魁祸首又口出逆言,宝妃娘娘不怒不气才怪。
江意芙被朱樱宝用力踢打的哀叫连连,在地上滚来滚去如同一个恶鬼。而朱樱宝同样面目狰狞,暴戾极了。那浑身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暴戾和凛冽杀气,倒有钟唯懿发脾气时候的样子。
朱樱宝心里恨极了,管也管不住自己心里想杀了江意芙的念头。直到她踢得没有力气,停下在一边喘着粗气,江意芙也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众人才回过神来,看着这残暴和血腥不知所措。
“娘娘,常公公请您进去。”朱樱宝犹不解恨的瞪着江意芙,冷冷扫过梁佩纹和向芳洲,跟着前来传话的宫女进了内殿。
大殿里的梁佩纹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软下来,想着刚才残暴的朱樱宝,背后已经是冷汗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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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醒了?”朱樱宝紧盯着常林士,眼里的期盼和紧张像一跟紧绷的弦,仿佛只要常林士说一个不字,就会断裂。
看着屏住呼吸的朱樱宝,常林士露出个欣喜的笑:“恭喜娘娘,公主醒了。御医为公主施针救治,公主已经缓过来了,至于剩下的,就靠平日里的调养照顾了。”
朱樱宝眼里的惊慌失措如潮水退去,身上的戾气也慢慢敛去。她失神又疲累的笑了,“我要看朝朝。”
常林士慌忙拦住她,劝道:“公主现在情况还不稳定,御医还在诊治中,娘娘先别急,等御医出来了娘娘再去看小公主,娘娘先等一等好不好?”
那话的后面几乎都是恳求了,朱樱宝奇怪的看一眼常林士,然而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眼里的笑是真的,没有慌乱和惊惧。
他应该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吧?朱樱宝心里自我安慰的想,常林士大概只是想告诉我朝朝醒了。
朱樱宝心里平静了许多,宫女战战兢兢的给朱樱宝换了衣衫,收拾了妆容。方才他们在内殿,都听见了江良仪的咒骂和惨叫声,看来这个宝妃娘娘,可真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
等朱樱宝出去的时候,江意芙已经被拖走了,大殿里就还剩梁佩纹,向芳洲和一干宫人跪着等候。
钟唯懿还是没来,朱樱宝心里郁郁,然而却也松了一口气。如果他在,自己怕是没这么容易审问江意芙,暴打她一顿泄恨吧!
缓缓呼出一口气,朱樱宝坐在软座上,冷冽着声音问梁佩纹:“纹嫔是怎么发现江意芙谋害公主的?还这么准,就找到了他们?”
梁佩纹打起精神,语气平稳道:“妾原本是准备回寝殿的,可是经过茶房却听见里面有吵闹声。妾一时好奇便进去了,却看见,江良仪和向贵人正在加害公主,江良仪掐着公主的脖子,向贵人她在喂公主喝什么……”
“你在说谎!”朱樱宝忽然打断梁佩纹。
梁佩纹身子一抖,心里慌乱脸上强撑着笑道:“娘娘怎么知道妾在说谎,这些可是妾亲眼所见。”
“你说江意芙掐着公主,这个姑且算作事实,可向贵人喂公主喝了什么东西,却是假的。因为向贵人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水渍,朝朝不会安静喝下那东西的,她如果挣扎那向贵人身上一定会有痕迹,然而本宫除了在向贵人脸上手上看到抓痕,身上却是没一点水渍污迹。你说,公主这么小的力气,能抓出这么多痕迹来吗?”朱樱宝冷冷一笑。
梁佩纹试着辩驳:“那是向贵人身上的水渍已经干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了……”
朱樱宝嘲弄一笑,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向贵人今天穿的是月白色冬衣,这么厚的布料能这么快干?这大殿里可没有火烤!而且,这种布料最容易留下污迹,即使是溅上清水,也会留有印记。那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恐怕不比清水干净,纹嫔你告诉本宫,那个印记去哪儿了?难道,是你洗干净的?”
梁佩纹被朱樱宝讽刺的脸色难看极了,然而又反驳不得,只能跪着哑口无言。
朱樱宝终于问到了向芳洲,然而向芳洲什么辩解都没有说,只是平静的看着朱樱宝道:“是妾的错,犯下这些罪过。公主的确是江良仪所伤,是妾没用,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我护不住公主。”向芳洲语气带着一丝颤抖,眼里浮出蒙蒙水汽。“娘娘身边早有耳目,妾有所怀疑却没有及时告知娘娘防范,是妾的过错。妾不想为自己辩解,此次害公主的,除了江良仪另有其人,她只是一个棋子,主谋仍在,还请娘娘明察!”
朱樱宝的呼吸紧促,听着向芳洲的话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