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刺瞠目结舌,猝然止步不前,心头惴惴:莫非有诈?
正文 第四十章 激将法
“将军还在犹豫什么?”天机观大弟子焱戎的脸上犹有伤痕,是昨夜里在三清殿上被青铜“神像”中暗藏的牛毛飞针所伤,小小擦伤,并不明显,他踱步到驭将军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泰然之色,出言相激:“莫非……将军是怕了我家尊上,不敢进去了?”
“本将军怕他?!”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驭刺冷笑一声,提刀,阔步入内。
纵然这天机观中布下了重重机关、设下了天罗地网,驭刺也绝不退缩,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沿路走来却极是小心,暗自留神提防着迷烟陷阱,终归是吃一堑长一智,前夜里粗心大意栽过一次跟头,眼下小心驶得万年船,断无可能再叫鞫容诡计得逞!
顺顺当当入了天机观,驭刺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全当是孤身来闯龙潭虎穴的,走了一段路,没见着机关暗器,也没踩着半个陷阱,将军手中的屠龙刀却寒光大炽。
在焱戎引领着他抵达三清殿,推开殿门的一瞬,驭刺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等着鞫容在这殿内放出最厉害的毒镖暗器!
“癫狂!你个小人,尽管使出你的小人伎俩,本将军今日就要赏你几分颜色瞧瞧!”
砰的一声,三清殿前门一敞,驭刺挥舞手中利刃,暴喝一声,以骁勇之姿、孤身奋战千军之态,气如贯虹,凛然扑杀进去!
岂料,竟扑了个空!
三清殿内,几个手持鸡毛掸子正在打扫的小弟子,冷不丁瞅见个人,一身盔甲、临阵杀敌般的狂吼着扑杀进来,个个都傻了眼,呆呆地站在了原地,动也不动。
驭大将军扑到一半,硬生生刹停住脚步,与殿内这些个忙于洒水打扫的杂役们面面相觑了一番,这情形十分的滑稽可笑,连焱戎也忍不住抽搐着嘴角问:“大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呢?”
“这、这这……”驭刺赧颜,讪讪收起屠龙刀,咬牙问:“鞫容何在?”机关呢?陷阱呢?厉害的杀招呢?还有……鞫容人呢?
“将军,少安毋躁!”
焱戎抬手,“啪啪”击掌两声,一名小弟子抱着个八岁大的稚童,转进大殿,走到驭刺将军面前,站定。
“尊上有命,将军今日若要与他一战,须得先赢过这孩子,倘若将军您输给了这孩子,尊上更不屑与您动手!您就自行去圣上面前,禀一句——您败了!从今往后,再不会与我家尊上为敌,见了我家尊上,也得辟易道侧,拱手施礼!”
焱戎指着被人抱来的那个八岁稚童,笑嘻嘻说了这番话,直将大将军气得险些一口血喷过去:
“让本将军跟个小孩子打架?!”开什么玩笑?!
“怎么?将军不敢?”焱戎跟随天师尊上,也不学好,尽学了些轻狂之态,指着大将军的鼻子问:“你是怕了?”
“呸!”驭刺怒指着焱戎,“少卖狂!叫鞫容出来!”
“将军连个孩子都不敌,还找我家尊上做甚?”焱戎挥挥手,“回去、回去吧!”
驭刺气得不行,冲口来了这么一句:“打也没打,你就说本将军不敌?”焱戎立马接道:“那就打啊!”驭刺怒道:“本将军上阵杀敌,千军之中取主帅头颅!如今你要本将军与个小孩打?”焱戎立马挥手:“不打就回去、回去!”
“你!”驭刺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活活噎死!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挡箭牌
回过头来,再瞧瞧这孩子,被那个天机观的小弟子抱来时,孩子还趴睡在他肩头,像是刚喝完奶,睡得正香呢,大殿上吵吵嚷嚷的,都没将他吵醒。
这孩子睡得未免也太沉了些,恁大的动静都没醒过来,浑身软绵绵地趴睡着,模样瞧来,有几分古怪!
莫非……
这孩子被人下了药?
天机观的人,居然抱出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稚子来,想让他知难而退?
今日,若不能将癫狂手到擒来,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小小一个稚子,就想难住他?也未免太小瞧人了!
“鞫容!”驭刺怒喊一声,震得大殿内“嗡嗡”作响,却不见鞫容露面,大将军面露杀气,一抖屠龙刀,刀刃指向熟睡中的孩子,“你当真以为,本将军下不了手?”
“将军是何许人也?我家尊上怎敢小觑!”焱戎退后一步,心知这位大将军浑身的戾煞之气,心如坚冰,杀人如麻!对万籁村老弱妇孺尚且能赶尽杀绝,何况是对着个半桩孩子!
“尊上言出必行!只要将军能打赢了这孩子!”焱戎使个眼色,那小弟子心领神会,默默将孩子放下,轻轻搁在地上。
“实不相瞒,这孩子并非熟睡!而是……”焱戎低头看看卧在地上的那孩子,似醉了酒一般,摇都摇不醒,“而是喝了我家尊上特酿的独门药酒,此酒,只须饮下一小盅,足足能醉倒一头牛!尊上给这孩子灌了半壶酒,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醉酒?!你们当真以为,本将军会因此手软?”驭刺眉宇间浮了冷戾煞气,仍以为这些人是在惺惺作态,抱出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稚子来,就想令他知难而退,“找个稚子当挡箭牌,癫狂出此下策,真是大错特错!”
“我家尊上只有一句话——只要将军打赢了这孩子,他自会出来,与你一战!”焱戎学得几分轻狂,仅仅是颜面上的,心里头却在打着鼓,委实没有半分把握,只能求祖师爷保佑,让师尊平安渡过此劫!
“将军,请吧!”
绝不能有半分心虚或示弱的表现,免得被瞧出破绽来,焱戎撑住笑脸,拱了拱手,而后,唤着殿内的弟子们随他一同退出门外,砰然关闭了殿门。
殿内再无旁人,只剩驭刺与那孩子,一站一卧。
看看软绵绵趴卧在地上、昏睡不醒的那个孩子,驭刺冷然一嗤,缓缓提刀,刀光凛凛迫向孩子时,忽又停顿了一下,他眼中三分狐疑,七分警惕,心念忽左忽右地摇摆起来。
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驭大将军,平生头一回遭遇这种场面,向个稚子下手,虽非英雄所为,但,对于领兵沙场的驭大将军来讲,只以成败论英雄,胜负才是关键!取稚子性命,犹如捏死一只蚂蚁,如此简单罢了!
怕只怕,越是简单的表象之下,越是藏有不可预知的凶险!
万万不可中了鞫容的诡计!
大将军手中的刀,吞吐着寒芒,这一回却没有手起刀落、切西瓜般的干脆利落、迅速了断,反倒犹豫不决。
错把前夜遇袭中了埋伏的那笔烂帐,记在鞫容头上,驭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李炽惯使诡计,而鞫容,他是当真狂妄!
鞫容就是要让这孩子来挫一挫大将军的威风,驭刺却显然没将这孩子放在眼里,兀自在那里疑神疑鬼、提防大殿内是否另有陷阱之时,紧握在手中的兵器,无形中散发出的凛凛杀气,那股强烈的敌意与危机感,在无意间唤醒了丛林中狼的野性、狼的敏锐与机警,那最最原始的本能!——睡卧在地上的那个孩子,在刀光霍霍迫来的一瞬,猝然浑身一震,霍地睁开了眼,黑亮的眸中锐芒一闪!
屠龙刀“嗡”的一响,猝然示警而鸣!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输与赢
驭刺感觉到手中兵刃嗡颤,犹在紧张兮兮地观察大殿角落里是否有暗器击发时,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到:一抹黑影从地上猛地扑蹿而至!
浮光掠影,惊鸿一瞥!
驭刺目光惊闪,多年征战所积累下的临场应变能力,令他在猝不及防之时,仍能迅速作出反应——
屠龙刀回挑,旋刃抵挡,刀光仅仅穿透了一抹虚影!
刀快,人更快!
驭刺震腕回挑刀刃,地上蹿起的那道黑影却已迅猛扑至他面前。
屠龙刀挥空的一瞬,驭刺肩头一沉,竟被那股迅猛的力道扑倒在地,仰面朝上,脖子上最脆弱的部位暴露无疑。
电光火石间,扑杀上来的黑影,迅捷如狼般的,张口一咬,狠、准、快的,扼住了他的咽喉要害!
呼吸一窒,驭刺终于看清了扑压在自己身上的那道黑影,竟是原先睡卧在地上的那个孩子!
小小稚子,怎会有如此惊人的身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他,一招之内,竟将堂堂一个大将军撂倒在地!
这绝不是一个年仅八岁的稚子所能办到的!
无论是偷袭时,如野狼扑食的姿势,亦或压肩咬人咽喉的攻击方式,都令驭刺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分明是在与一头野狼搏斗!
“狼孩?!”
惊喝声中,驭刺反手旋刃,屠龙刀照着狼孩后项砍去……
与此同时——
鞫容终于露了个脸,不急不徐的,来到三清殿的前门。
守在门外的几名弟子正扒着门、在偷听殿内动静,丝毫没有发觉天师尊上的到来。
鞫容也不出声,悄然踱步上前,凑到弟子们身边,也将耳朵贴到了门上,屏气凝神,偷听殿内的动静。
一阵厮杀、搏斗的剧烈响动,由殿内直传出来。
动静闹得颇大,里面的战况似是异常激烈,乒哩哐啷的,撕打了好一阵子,里头猝然一静!
鞫容听得——
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往门口挪来。
靴子与地面摩擦,那声响不似狼孩迅捷蹿动而又点尘不惊的步履,倒像是驭大将军愤然踏靴的步伐,难道说……
驭刺摆平了那狼孩?
“大将军打赢了?”
听到弟子们的嘀咕声,鞫容心头一沉!
这时,殿内的脚步声也猝然停顿住,紧接着,又传出嘭然声响,夹杂着极短促的一声惊呼,而后,又有刀光霍霍之声,并伴随着驭大将军痛呼之声,紧闭的殿门猝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道人影伴着风声,破门而出!
“驭、驭大将军?!”
门外偷听的弟子们避让不及,被门里猛然冲出的人撞倒在地,纷纷惊呼出声。
“癫狂!癫狂——!!”
驭刺破门而出后,惊怒交加地大喊几声。闪在角落里的鞫容,这才笑嘻嘻踱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候将军是否安好,驭刺已“嗖”一下蹿至他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气急败坏地吼吼:“癫狂,你安的什么心?!”
颈项被掐扼住,鞫容脸色涨红,憋着气地瞅了瞅驭将军,又瞄了瞄殿内——
大将军颈项上被咬去了一小块肉,血染盔甲;三清殿内则一片狼藉,那狼孩浑身浴血地蹲在大殿角落,紧盯殿门外的那些人,保持着扑杀的姿势。
“将军也被他伤了?”
鞫容的脖子上也负了伤,缠裹着白布条,遭将军粗鲁一掐,便有血色渗透出来,他闷哼一声,用一根手指头,戳在驭刺颈侧伤口上,令驭将军吃痛松了手,这才顺了一口气,能开口发问了。
“若不是本将军疏忽大意,怎会被这小儿所伤?”驭刺捂着脖子,瞪着鞫容,“小小年纪,他居然会使诈!”
狼孩虽经人驯化,习得防御攻击之术,偷袭刺杀,令人防不胜防,却只是徒手而攻,少了弓箭等武器在手,在屠龙刀横扫千军的威力下,渐渐落了下风。
然而,驭刺万万没有料到:狼孩打不过了,居然装死,趁他疏于防范一时大意,又猝起偷袭,咬掉了他脖子上一块肉!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过墙梯
“他若不能使诈,本仙倒觉奇怪了!”鞫容笑了笑,“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示弱使诈,不过是李炽扮乌龟诈降的精髓之一!”
更叫人心惊的,是这狼孩百折不挠的耐心及毅力,好似一头野狼,选定了一只羚羊当作猎物,会不眠不休长时间的跟踪、潜伏,等待最佳的捕猎时机,不仅消耗了猎物的体能、令其疲于奔命,更是昼夜担惊受怕、在心理上也扛不住,猎物最终会被逼到绝境,裹入狼腹。
看了看殿内蜷伏的狼孩,鞫容心知:不等这孩子失血晕厥,谁都无法靠近这殿内。他只得吩咐弟子们,等狼孩失去意识后,再入殿施救,置一铁笼、拴一铁链,将其困锁于天机观。
“断不能叫李炽夺回这孩子!”
“李炽?!”从见到这狼孩起,驭刺就心惊肉跳起来,“难道这孩子就是……”
“不错!此子,正是将军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众多弟子在场,隔墙有耳,鞫容只得与将军打了个哑谜,彼此心知肚明!
驭刺瞪着他,“前日,你才说他在李炽手中,今日就换了个说辞?本将军还得再受你愚弄?”
“将军有所不知,那夜是李炽的人截了将军的去路,却将这狼孩藏在青铜像中,送到天机观来,行刺本仙!”鞫容又指了指那些个弟子,“昨日,李炽派人送礼来时,他们都是亲眼所见!”
“这些人都是你的座下弟子,串通一气并不难!本将军凭什么就得信你?”
驭刺面露狐疑之色,思忖:这狼孩偷袭人的功夫不简单,连他都险些着了道,倘若真如鞫容所讲,是李炽送来这一记杀招,鞫容怎么还有命在?
“不信?那咱们也来打一架!”
鞫容挽了挽袖子,袖子里头暗藏的一物,显出了冰山一角。
驭刺目光一凝,脱口惊呼:“袖里乾坤?!”
倘若不是他眼花看错,鞫容的袖子里藏着的,正是名扬天下的“袖里乾坤”,此物在见血封喉的暗器之中,号称天下第一,能在极近的距离击发肉眼数不清的淬毒飞针,能将活生生的一个人,顷刻化作一滩污浊的血水!
“将军莫惊,不过是个机巧小玩意,一个溜须拍马的五品大员,送给本仙的防身之物!”
鞫容正是用这“袖里乾坤”克制住了李炽的“连环杀”!虽然颈项被匕首割出了一道血口子,却仍被他逃过一劫——
昨日,青铜像裂开,狼孩扑杀而至,鞫容命悬一线时,就曾轻轻击发了“袖里乾坤”,孰料,这狼孩天性机警,见鞫容不惊反笑时,竟然收起匕首,闪身避开了,号称天下第一的暗器,竟也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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