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弯下腰,用手牵引着葵子的视线,让她往不太远的那片小花圃望去。
“葵子去采一些好看的花好不好?多采一些,然后姐姐给你编花环。”
“好!”
葵子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整个人瞬间充满了活力。
她松开了姐姐的手开开心心的朝着小花圃跑去。
花圃里是特意栽种的兰花和紫阳花,但葵子没有多摘。
或许是因为见惯了这种殊色,她对那种同野草无异的无名野花更为热衷。
白色的,黄色的,蓝色的……葵子认真收集自己觉得好看的小花小草,并乐此不疲。
忙碌了大概十多分钟,葵子抱着满怀的鲜花开开心心原路折返。
不远处的百合子和真岛仍在聊天。但不同的,真岛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在全心全意的聊天。而百合子的脸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笑。
就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或者朝夕相处的家人,相谈正浓的两人看起来亲近极了。融洽的像是插不进多余的第三个人。
葵子有点不知所措的停在了原地。心里升起了有某种未知的害怕。就好像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姐姐就被人偷走了。
恰逢此时,百合子的余光捕捉到了怀抱鲜花的她。
“快过来呀,葵子。”
百合子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妹妹张开了手臂。那是再平常不过的姿态了,却奇迹的缓解了葵子的不安。
她开开心心跑到了姐姐的怀里,把之前那些奇怪的情绪忘了个干净。
“姐姐姐姐,你看,我摘了好多漂亮的花。”
“葵子好棒。这么多花编一个花冠绰绰有余了。”
百合子毫不吝啬的夸奖着,然后迫不及待的和妹妹分享起自己的新发现。
“刚刚聊天的时候,我发现真岛也会编哦。姐姐一会让真岛也给你编一个好不好?”
葵子闻言下意识的看向了真岛。不擅长应对大小姐邀请的年轻园艺师看上去有些局促。
“大、大小姐,您太抬举我了……一会儿小小姐该失望了。”
“诶,还没动手真岛就已经开始说丧气话了吗?”
“不是,但……”
“那我们就来比赛吧!葵子是评委。”百合子当机立断的把事情定了下来。
“不要判姐姐输哦。”趁着真岛没注意,她悄悄跟葵子咬耳朵。
然而结局证明了百合子完全是在多虑。真岛根本就是惨败。
作为小姐们获胜的奖励,真岛请她们在佣人房里喝茶。
哪怕这已经是个时刻变化的新时代,佣人仍像旧王朝一样不能和主人同桌而食。
虽然两位小姐都宽和的表示随意就好,但丝毫不敢怠慢的真岛还是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很快便沏好了一壶热茶并端来了一些精致的小点心。
真岛自身并不钟爱甜食,不是来这里交朋友的他一开始也没想备些甜品招待客人,小姐们的拜访更是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但凑巧今早有女佣送了他点心,如今正好赶上了用场。
“请用茶。”
真岛笑眯眯的奉上两杯颜色迥异的热茶。
因为考虑到葵子昨日几乎未动的茶水,真岛把其中一杯换了种泡法。
小孩子不喜欢苦涩的东西。于是真岛便往里面加牛奶蜜糖和少许的盐,制作成了西方流行的奶茶。
葵子新奇的看着面前和认知里不太相同的茶,在奶香的诱惑下小小的抿了口。香甜丝滑的口感瞬间俘获了她的味蕾,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那副犹如猫儿般餮足的小模样把百合子的胃口勾了出来,让她索然无味的放下了手中的清茶。
“真岛过分,居然把我和葵子分开对待!”
她假装抱怨着。因为摸清了真岛容易害羞局促的性格,百合子总忍不住坏心眼的“欺负”他一下。
“欸?大小姐也喜欢吗。但那是给怕苦的小孩子的特权啊。”
“我也是怕苦的小孩子啊,真岛你不知道吗?”
这话说得毫无负担,因为野丫头百合子现在可一点都不想当大人。
“哈哈,大小姐您这是在撒娇吗。”真岛笑了起来,一副败给了您的模样“那可就没办法了,我只能给大小姐也准备一份吧。”
“不用说得这么勉强吧?!”
“是是,不勉强。在下乐意至极。”
……
啜饮着奶茶,葵子在一旁捧着杯子看着他们互动。
或许是因为口中奶茶的温暖,她并没有再感到之前那种莫名的惧意。
加入不了对话的她自顾自的拿起了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
相较于藤田管家平日烤制的香味浓郁的饼干,入口的点心有些粗粝和欠佳,却带着一种从未接触过的独特味道。
但葵子吃完了一块就停止了。因为她不想在不久后的晚餐上召来问责。
时间如同细水流过。这间佣人房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连折射其内的的阳光都带着种懒洋洋的舒心宁静。
喝完了奶茶,葵子跟着姐姐一起谢过真岛的款待。但换来的却是对方因为身份不对等所造成的惶恐之姿。
百合子对这个样子的真岛有些头疼,她最不满意的大概就是这里了。
尽管无数次都告诉真岛不用如此,但真岛在这件事上似乎格外的坚持。无论百合子怎么表示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态度从来只有更恭敬没有最恭敬。简直就是恪职守礼的典范。
葵子拉着姐姐的手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什么,明明真岛的动作,表情,乃至于头发丝都在诉说着担待不起的惶恐,她却没有觉得他真的在惶恐。
她感觉到的是一种近乎于无的平静。像是在心上蒙了一层布一样,任何的波澜都被掩盖在了布下。
这种奇怪的感觉致使葵子没有像姐姐一样苦口婆心的劝说安慰对方。她眨着眼睛,一脸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真岛察觉到了这份特殊的目光。
他心中微微诧异,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连生母和那个恶魔都被骗过了。有所障碍的小小姐又怎可能察觉到呢?
虽然这么想着,但那抹像是将他腐烂着从艳丽的皮囊中扒出来的目光还是令他感到了不适。他故而更将恭顺的将头低的更低了些。
“撒,大小姐和小小姐该回宅邸了,不然太太和老爷该着急了。”
“……”
尽管知道这是真岛避开问题的说辞,但百合子还真是挑不出毛病。因为这个时间她确实该回去了。
她只好心有不甘的拉着自己的小妹妹,赌气的转身朝宅邸走去。
葵子一边被姐姐牵着,一边回头看着真岛。她见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得仍停在原地一动未动,逆光的面容并不清晰。
而见葵子看向了他,真岛稍显迟疑的抬起手臂,试探着将食指抵在了唇上冲她笑了笑。
「嘘」
“?”
葵子不明所以。
她犹豫了一下,也学着真岛的模样也将食指放在了唇边。
那一个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变幻,夕阳的余晖下,园艺师朦胧的微笑忽然变得难以形容起来。
就像是此刻的逢魔时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求一下评论_(:зゝ∠)_
你们都不说话我心里没数啊TAT
☆、玩游戏
阳光明媚的午后,百合子拉着葵子一起玩游戏。
孩子们的游戏无外乎就那么几样。捉迷藏,笼中鸟……这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游戏只能通过新面孔的不断加入而获得几分新鲜感。
“要是真岛不忙的话就叫上他一起吧。”
百合子这么建议到。和真岛熟悉后,她就常常拉上对方一起玩游戏。
葵子没有拒绝。有姐姐做决定的时候她都没什么主见。但当姐姐让她去喊真岛来玩的时候,葵子却有点后悔了。
熟悉妹妹的百合子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别扭,她有些头疼起来。
“不可以那么怕生哦,葵子要勇敢点。”
百合子弯下腰对妹妹嘱咐道。这种话她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可葵子却总是缩在原地,非要人推着才能走两步。
百合子对此无计可施,因为她从没有过这样胆怯的时候。她所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察觉,根本无法设身处地的去开导葵子。
她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在能推一把的时候尽量推上一把。
葵子无法拒绝姐姐,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从真岛来到这个家算起,葵子已经陆续和真岛接触过几次,早就不能算是陌生人了。但若要她无人陪同的去跟真岛独自对话,葵子还是会感到紧张。
她从来没有和真岛主动说过话。就是那次被困在树上的时候也是真岛先开的口。
葵子求助的看着百合子。可意识到不能总惯着葵子的百合子这一次是怎么都不肯陪同。于是拉不动姐姐的葵子只好欲哭无泪的往真岛那边走。
那时候真岛正拿着园艺剪刀修剪灌木,窜长的枝条在他灵巧的双手下应声而落,咔擦咔擦的像是一首阳光小调。
葵子停在了对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对方根本看不见她。于是她又绕道了对方的侧面,但对方修剪的十分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她。
葵子怎么也找不到开口的时机。她进退两难的站在原地看对方修剪花草。
真岛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葵子的靠近,但他却装作没有看见一样继续工作着。因为如非刻意布下视线,一个目不斜视的园艺师不可能在目不斜视的情况下察觉到有小女孩从背后靠近。
啊,是的。真岛在刻意关注着葵子的动向,自那日黄昏葵子回以「嘘」的回应后。
那回应令真岛心中阴云密布。他甚至怀疑自己得到的情报错误是不是出了错误,更或者葵子其实一直在装傻?
真岛不喜欢脱离掌控的意外因素。如果有,他通常选择让它消失。所以自从被看破的疑虑浮现后,真岛就一直思考着要不要除掉葵子。
重要成员的死亡很容易造成打草惊蛇,最坏的结果下真岛只能迅速利落的解决掉这一切。而这一切绝非真岛所愿。
他要的是折磨,要的是让他们一个个亲眼见证自己如何堕落。故而让野宫家的众人干脆利落的死于非命是最末等的下下策。
他为这场复仇预备了十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愿将就。
所幸事情的发展将真岛暂时推离他并不喜欢的下下策——因为在那之后一切如常。
这如常的一切不但包括葵子以外的其他人,更包括葵子本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那日黄昏葵子对他扭头的「嘘」似乎也只是一场幻梦。
但真岛知道那不是。
这份如常让真岛暂缓了决策的同时开始警惕起葵子的一举一动。这只噬人的野兽又重新蹲回了原处装成了一只大猫,毙命的利爪在柔软无害的肉垫里蓄势待发。
——纸永远保不住火。是真傻还是装傻,时间总能给出答案。
真岛不做声的继续修剪着花草,一副专注而忘我的样子,却用余光观察着葵子。
葵子傻乎乎的站在一旁等了大概一分钟,看着对方好不容易修剪完了一片。正紧张着准备应对真岛接下来偏转的视线,却不料对方转身九十度背对着她开始修剪起另一边的花草。
“……”
葵子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几番大起大落令她沮丧极了。
她低着头纠结着,忽然看见一片影子移动到了自己的脚尖。
“小小姐有什么事吗?”
真岛的声音忽然从上方响了起来,葵子急忙抬起头。由于事发突然,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葵子对着青年那张任凭吩咐的脸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她的表情憋得十分难受。
“呐,小小姐别急,慢慢说。”
真岛像是徐徐清风一样安抚着。葵子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问出了口。
“……你、你能跟我们一起玩吗。”
“欸,现在吗?”
真岛用准备好的毛巾擦了擦汗,往葵子来时的方向看了一下。
那边的场地上已经聚了三个人,百合子还跑去了宅邸,试图把藤田管家拉来一起玩。
“好啊。不过大小姐那边似乎还要点时间来准备,小小姐稍等一下让我把这一点修完好吗。”
“……你忙吗?”葵子突然想起她忘问了一个重要的前提。
“小小姐是指工作量吗?”
真岛没有反应过来葵子想问什么。他当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最后这点需要修剪的灌木上。
“是有点。毕竟刚接手的时期工作量最大,但这都是正常的。”
“所以你很忙吗?”葵子不安的问道。
想起姐姐说过对方不忙在拉人来玩游戏,葵子觉得自己可能办坏事了。
“不,也不忙。”
相处了一段时间的真岛总算能隐约摸到葵子的想法。察觉到女孩的焦急懊悔,他快速的否认道。
“可是你不是说……”她疑惑道。
“小小姐来叫我的话一定不会忙哦。”他笑眯眯的回答道。
“?”
葵子到最后也没弄清楚真岛忙不忙。但她并没有多问。
适可而止是葵子后天形成的一种习惯,当她明白反复询问相同的问题会招人厌烦后。
她心怀忐忑的等待着,她等着真岛忙完了手头最后一点工作,跟着他一起来到了游戏场地。直至游戏顺利开始也没有被姐姐指出什么错误后,葵子心中的大石才真正落地。
她开开心心的玩起了游戏。
最先开始的游戏是笼中鸟。这游戏需要有一个人作为“鬼”蒙着眼睛坐在中央,其他人围着“鬼”拉成一个圈,一边转圈一边唱歌,唱完歌后让中央的人猜猜自己背后站着的是谁。
主持游戏的百合子是开局的“鬼”。但因为猜人极准,她很快就脱离了那个位置。几轮下来轮到葵子当起了“鬼”。
和百合子一猜一个准的敏锐不同,葵子的敏锐十分狭隘。她只能辨认身后的人是不是百合子。如果不是,她就只能在其余选项中瞎蒙。
但今天她的敏锐似乎失了准头。连续三次她都感觉到是姐姐站在了身后。但姐姐的声音却总从非背后的其他方位传来,遗憾地宣布她猜错了。
可是不应该啊,她确实闻到了那种淡淡的,姐姐身上特有的香味!
“就算是随便猜也不能总猜姐姐啊,葵子。”
百合子的声音十分无奈。妹妹对她的“过度依赖”导致了游戏无法顺利进行。
“……我才不是随便猜的。”
葵子坐在原地委屈的不行。怕把妹妹急哭的百合子只好中途提议把游戏换成捉迷藏。
不过作为不好好玩游戏的惩罚,葵子这一轮要继续蒙着眼睛当“鬼”。
捉迷藏显然要比笼中鸟要好过一些。尽管脚下的未知令葵子踟蹰难行,但周围热心的提示却也为她指引了方向。
大家为了照顾她都扎堆躲在一起,等她走的够近了才默契的不再刻意发出声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她来抓。
葵子凭借着先前得到的提示努力前行着。隐约间她又嗅到了姐姐的气息。顺着那抹气息小心前行着,她成功拉住了姐姐的手。
将蒙在眼睛上的白布摘下,